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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九)

“跪下!”

蒲桃以为懿贤郡主是想吃自己做的饭了,心情愉悦的就去了。谁料想她刚一踏进房间,懿贤郡主的喝令便从帐中传来:

那声音中气不足,柔弱有余,但仍能从中听出十分的怒气。想来懿贤郡主此时的脸色,亦是同样悲愤交加。

自从她当上府兵总教之后,就很少回静宜园了。药膳食谱有馨兰和馨月盯着,每三日蒲桃会更新一次,但到底不如蒲桃掌握火候得宜。

“奴婢有罪。”蒲桃不明所以,当即下跪,匍匐在地。

龙成壁走后,蒲桃又被馨兰请到了静宜园。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但懿贤郡主向来待下宽厚,心存仁善,从不是无事起风波的人。她如此生气,那定然是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对。

虽然龙成壁是全天下第二尊贵的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宣武国未来的储君,但他一点架子都没有。与初见龙成谨时,他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态度要好上太多。故而蒲桃对他的印象极好,完全颠覆了对上位者的既定印象。

空气在这一刻凝滞。

一开始听说他召见自己,心中还十分忐忑,以为他是因龙成壁晕倒之事而责罚自己,谁曾想他和颜悦色,并未多加置喙。于是她整个人感恩戴德的听完训诫,便晕晕乎乎的出来了。对龙成壁的全部印象便停留在“温文尔雅”四个字上。

蒲桃卑躬屈膝,等着懿贤郡主训斥,但帐中人就是不说话。蒲桃也乖顺,安分跪着不作声。

蒲桃是头一回见到太子龙成壁。

馨兰和馨月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蒲桃,眼中多少都带着些幸灾乐祸,她们本想从蒲桃身上看出点胆小和害怕,但她只是跪着。不焦不躁,不急不恼。

龙成壁恰好也在府里,听闻此事后,本应履行皇后嘱咐他的事,将蒲桃能打发就打发了,不能打发就找个由头处理掉。但他并没有想借题发挥的意思,仔细询问过大夫龙成谨无大碍后,三言两语轻斥了蒲桃几句,便让她退下了。临了还夸奖她“不畏强权,一视同仁”是极好的品德。

良久之后,久到蒲桃的膝盖已经没有知觉,就连站着的馨兰馨月都觉得腿麻了,才听帐中的懿贤郡主缓缓道:

经过大夫诊治宣布,景王爷没有大碍,他只是在这大好的春日里,和煦的微风中,华丽丽地中暑了。

“待景王爷醒了,去请他过来。”

然后以同样快速的脚步,请来了府中的坐诊大夫。

“是。”馨兰抢先一步,快过馨月应承了下来,立即便走出了屋子,狠狠地甩了甩胳膊和腿脚。

蒲桃见了也是担惊受怕,生怕他有个什么闪失算在自己头上。且一群人里属她跑的最快,她想都没多想,直接一个箭步上前,拦腰抄起龙成谨。在几十双不敢相信的眼睛里,她一路抱着龙成谨,将他送去了府中客房。

这个蒲桃,跪了这么久,连个哼哼都没有,她的身子莫不是石头做的?

裘德大惊失色,连忙招呼人来帮忙。

馨兰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出了静宜园。

“王爷!王爷!”

馨兰走后,宋静娴又遣走了馨月。她吩咐馨月去取白绫、剪子和酒。

龙成谨内心吐血,突感一阵天旋地转,然后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了。

馨月离开前,看蒲桃的表情里满满都是担忧,她如何也想不到,龙成壁三言两语看似不经意的几句话,就能要了蒲桃的命。同为奴婢,就算平日对她再不喜,这会子也只能抱以同情了。

他背着几十斤重的木头,晒了大几个时辰的太阳,只为她多看自己一眼,但是,一眼都没有。

房间里只剩下蒲桃和宋静娴。

这一声嗤笑直接让卯足了劲的龙成谨泄气了。

昏暗的房间里,四周都是黑缦,密不透风,环境十分压抑。静谧的空间内,可以清楚的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裘德打着伞,捧着不知道换了第几杯的热茶站在一旁,虽然心疼是真的,但同时也没忍住,不留神笑出了声。

一个气若游丝,又急又促,明显更为生气。属于宋静娴。

龙成谨就像块望妻石,身体保持不动,目光尾随者蒲桃。

一个中气浑厚,均匀有力,不疾不徐。属于蒲桃。

龙成谨心里盼望着蒲桃快到自己身边来,看看自己有多坚强,动作有多标准。但他眼巴巴地看着蒲桃走近了,哪知对方看了自己两眼,只说了两个字:“很好。”然后就从他身边走过,再没回过头。

宋静娴听了一会,终于开口:“你不紧张吗?”

蒲桃还专挑最疼的穴道去敲打,谁人被敲了第一反应都是想破口大骂,但自从第一个破口大骂的到现在还没下床后,也就无人敢反驳了。

“回郡主的话,奴婢不紧张。”

龙成谨在烈日下咬着牙,勉力苦撑,一双眼直直的盯着最前方的蒲桃。然蒲桃拿着把四十斤重的铁锤,像掂锅铲一样轻巧地挥舞着,被打到的府兵都是因撑不住而动作不标准抑或东倒西歪的。

“为什么?”

“闭嘴。”

“因为郡主是好人。”

“王爷,不如今日先歇息吧,您这幅模样被陛下和娘娘见着,他们定会问罪的……”

蒲桃字句铿锵,不卑不亢,若不是她匍匐在地,给人的感觉似是挺直了背脊在说话。

蒲桃不了解龙成谨的心思,只当他是上司。上司下令自己训练体能,那她就照命令行事,对他毫不留情。只半天的功夫,龙成谨的背部已经被磨破了一大块皮,鲜血透出绢衣,十分可怖。

帐内人闻言,没有了声音。

既然谣传二人有私,那不如把‘私’公之于众,摊开在阳光底下。告诉所有人,二人清清白白,坦坦荡荡,谁人来看也不怕。

宋静娴靠在枕头上,双目无神,盯着前方的一处。似在考量蒲桃话内的真假,又似在思索下一步如何走,但她的脸色绝不好看。冷淡至此,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龙成谨在演武堂习武,也是为了给蒲桃正名。

蒲桃跪在帐外,对宋静娴的表情一无所知。但她一点都不担心。

儿时的龙成谨只是凭着本能在保护陪伴自己长大的宠物,但现在的龙成谨却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是在维护心爱之人。那个人,是他想要一生去细心呵护的人。对待蒲桃的态度自然要更为重视得多。

她始终坚定的认为,懿贤郡主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跟外面所有女人都不一样。不管世人传出多少疯言疯语,蜚短流长,她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虽然龙成壁拿狗来比拟蒲桃有些不妥当,但龙成谨维护的模样确实如出一辙,也更甚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