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兰为难,看向帐内:“郡主……”
“你敢!”龙成谨伸手,拦在馨兰面前。
隔着严严实实的床帘,外人根本看不见她的表情,半晌,才听帐内传来懿贤郡主清言冷语地声音:“谨哥哥,今日我叫蒲桃来,就不会简单的放她离开。你连掌嘴都不允许,是一定要维护她的了?”
哪怕撕毁了卖身契,也是低人一等的。
“是。”
上位者说话,哪轮得到她一个奴婢插嘴?
这一句不是简单的离开,下场是什么,已经很明显了。馨月捧着的白绫、剪子和酒杯,谁不知是做什么用的?蒲桃什么都没做,凭什么受此委屈?
“馨兰,掌嘴。”
龙成谨瞪着宋静娴的方向,眼中有了些怒意。
从来不为自己辩解的蒲桃忍不住为自己发声。但懿贤郡主根本没有要理她的意思,只淡淡地说:
宋静娴没有继续在掌嘴上做文章,让馨兰退下。
“郡主,奴婢没有做过!”
“谨哥哥,你这样维护她,你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敬她,爱她,如何也不想她误会自己!
“我们……”
她这一生,对自己极好的人,除了家中老父,就只剩懿贤郡主、卓毅和卓妈了。卓毅对自己有着男女偏爱,卓妈对自己更是当作儿媳妇,只有懿贤郡主,身处高位,仍对自己关怀备至,是没有利益纠葛都能对自己好的人。
龙成谨话到嘴边,停住了。
龙成谨的维护她听出来了,但那丝毫也不能缓解懿贤郡主的厌弃。这让她浑身发抖。
倒不是怕将自己的心意剖白,只是……他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蒲桃跪在地上,双手扒在地上,额头贴着冰凉的地板。听着二人为自己争执。
他们好像……没关系。
“这都是无稽之谈!你也信?”龙成谨这下是真的生气了。哪怕面对的是从小呵护到大,从没舍得苛责一句,比亲妹妹还亲的人。只要她欺负蒲桃,那也不行。
“难道真如传言所说……”
争执之后,宋静娴也冷静下来,收起了满脸寂寥,缓缓道:“蒲桃身为我的婢子,得了我的命令前去王府照料,却不规行矩步,刻意勾引谨哥哥,致谨哥哥声明有亏,此为一罪。后镇日与府兵厮混,致声名狼藉,此为二罪。”
“当然不是!”龙成谨打断宋静娴:“传言污秽,难以入耳,你怎会听进心里去?”
“男女授受不亲。我们该避嫌了。”半晌,龙成谨说出了一句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虽然是实话,但与他过去的行为可着实大不一样。
不等她回答,龙成谨立即又瞪着馨兰和馨月二人。
“……”龙成谨盯着帷帐,既不知如何回答,也半点没有要上前的意思。
“你们两个将这些污言秽语传给主子,是嫌命太长,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我看你们也该好好跪一跪,从这三件里挑一件,以死谢罪了!”
宋静娴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质问龙成谨:“谨哥哥,换作以往,你早就掀开帐帘,在我床边坐下,好言安慰,怎的今日,如此生疏了呢?”
“嘭”地一声,龙成谨直接将放着白绫、剪子和酒杯的木盘拂在地上。酒盏立即碎了一地,将馨兰和馨月吓了一跳。
“静娴,究竟发生了什么?”龙成谨知道她现在在气头上,不理会她刻意的讽刺,好言好语地询问。
馨兰、馨月立即跪倒,连声哀求:“王爷恕罪,不是奴婢们,是……”
“过去谨哥哥若看谁不喜了,要杀要剐也是有的,怎么今日静娴教训一个奴婢,都成了天大的事了?”
“静宜园除了你们,还有谁能进来?难不成是宋老将军吗?”
“过去不是,现在是,不可以吗?”宋静娴难得与旁人针锋相对一次,何况此人还是她从小到大仰慕的人。
“是……是……”馨月守规矩,犹豫再三不敢开口。
“你从不是无理取闹之人。”
“是太……”馨兰却已经话到嘴边。
帐内传来一声轻笑:“自家奴婢,跪就跪了,还要解释为什么吗?”
“馨兰!”帐内的宋静娴忍不住出声喝止,但馨兰到底年轻,经不住下,立即便交代了:
龙成谨不再造次,但对蒲桃的关心也没有落下,冷静地问:“你为何要让蒲桃罚跪?”
“是太子殿下!他……他今儿来过,陪主子说了会话……”
“谢谨哥哥关心,静娴不过是老毛病罢了。”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咳嗽。让人听来我见犹怜。
龙成谨释然了。
他站在宋静娴的床前,隔着床幔问她:“你还好吗?”
如果是龙成壁,能让宋静娴这样生气,那就太正常了。
龙成谨见蒲桃态度坚决,又因担心宋静娴的身体,不再逼迫蒲桃。
“静娴,皇兄与我的关系你比我还要早的看透,少年时你提点了我多次,怎么这次,变成你上当了?他与你说这些污言秽语,只不过想让你我产生隔阂,你怎么会相信?”
蒲桃趁机挣脱了龙成谨的桎梏,继续跪回原处。
“我不信他,我只信你。”
龙成谨和蒲桃都是一怔。
帐内人叹了口气,幽幽道:“现在,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跟蒲桃,究竟是什么关系?”
盛怒之下,因身体孱弱,开始猛烈的咳嗽。馨兰和馨月连忙入帐内伺候,很快便端出来几条染了鲜血的手帕。
龙成谨沉默了。站在原地,目光有些痛苦的看着地上的人。
“这里是宋将军府,静娴在自家管教奴仆,谨哥哥是不是逾越了?”
他与她的干系,至亲至爱,却也至疏至远。他眼里的蒲桃,不管如何卑微低贱,都仍是当初那个不可一世的女子,敢做敢当,敢爱敢恨,而自己,配得上她吗?
“够了!”帐中传来宋静娴不悦地声音,隔着纱帘,也能听出她语气中满含地怒意。
蒲桃跪在那里,头磕在地上,双拳紧握。看得出来她很想辩解,但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低微,根本没有资格在这时候插嘴。
很快,隔着衣料,蒲桃也能尝出丝丝腥甜。但他仍是不肯放开。
况且宋静娴问的是龙成谨,根本不是她,她如何回答?
蒲桃哪里是会听他话的人,情急之下,直接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龙成谨吃痛,却没有放开她,不管她怎么挣扎,都始终将她摁在怀里。
但是,她也不担心。既然宋静娴愿意听龙成谨解释,这件事情就有转机。她能确定的是,她跟龙成谨之间清清白白,没有任何关系。龙成谨也一定会为自己解释清楚的吧?
“别动!”龙成谨喝令。
但是她错了。
蒲桃跪了两个时辰,双膝早就没了知觉,乍然起身,就算明知道自己要推开他,但也力不从心。只能两只手没什么章法地挥舞,想要把他推开,却被他牢牢抱住。
她从来没有了解过龙成谨的心路历程。
他从没见过宋静娴处罚人的模样,这头一次阵仗就这么大,而且被处罚的对象还是蒲桃。关心则乱,龙成谨立即上前,将蒲桃一把拉起,抱在怀里。
龙成谨站在那里,目光定了又定,似乎下定了决心般,才不管不顾的,将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是干什么?”龙成谨的脸色瞬间就沉下了。
“我爱蒲桃,我在追求她,只要她愿意嫁给我,我就娶她。”
龙成谨走进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场景就是蒲桃跪在地上,馨月捧着白绫、剪子和一杯酒站在一旁。气氛压抑沉凝,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蒲桃面色惨白,额头因长久跪着且保持标准的跪姿而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