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成谨脸色很差,不想回答。
远远看着二人的裘德立即上前,一边扶他一边叹气:“王爷,您这是何苦呢?”
裘德继续插刀:“王爷,您这幅弱鸡模样说要保护她,换作是您,您信吗?”
龙成谨再也撑不住了,“嘭”地一声跌倒在地,重剑顺着倒下砸在胸口,结结实实的将他砸得吐出了一口老血。
“……”
穿着训练服的蒲桃身姿干练,脚步轻盈,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转角。
龙成谨很想发火,但他无言以对。
短短几个字,龙成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他的嗓子干枯嘶哑又微弱,蒲桃根本没听见。
“王爷,咱们还是回去从长计议吧……”
“跟……跟我走吧,我可以保护你!”
在裘德的帮助下,龙成谨终于顽强地站了起来,临走前,还不忘记带走那把剑。
眼见她渐行渐远,龙成谨不愿意就此跟她别过,情急之下扯着嗓子对她喊:
他拒绝裘德一起抬着剑回王府的提议,一个人拎着剑柄,用尽吃奶的力气,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才将原本只需要半刻钟就能走完的路程走完。
她的身后,龙成谨双臂抱着重剑,双腿用力抵住廊柱,整个人都在风中颤抖着,用尽了十分的力气才没倒下去。
当他拖着剑回到王府,已经累的筋疲力尽,今日在御花园中的不愉快也便统统忘了去。眼下满心思都是如何征服眼前的剑。
“王爷没有别的事的话,奴婢就告退了。”蒲桃见龙成谨不再说话,也便不想在他面前晃悠碍眼,何况近日传言略疯魔,该与他保持距离才是。于是迅速施了个礼就离开了。
在裘德的刺激下,这把剑在龙成谨心里,俨然已经成了蒲桃的代名词。仿佛征服了剑,才有资格征服蒲桃。
龙成谨很想否认,但他已然没有力气。
第二日,龙成谨起了个大早,照例告假不上早朝。借口仍旧是大病未愈,但又多了一条:他决定到宋将军府锻炼身体,待强筋壮骨后再归朝堂。
“……”
皇帝倒是没反对,反而很开心。
蒲桃丝毫没有察觉出龙成谨的吃力,愣愣地点了点头:“既然王爷喜欢这把剑,奴婢可以借给您,过几天还给奴婢就是。但……如果您想永久拥有,当是要同宋老将军知会一声才好,毕竟这是他年轻时的佩剑。”
要知道自从江南治水之后,体能就成了龙成谨的一大软肋,七尺男儿不思武力终究难以服众,如今自发去将军府学习,值得赞赏,于是大笔一挥准了假,还在朝堂上大肆夸奖。
片刻功夫,他整个人已经气喘吁吁,没有力气说话了。但身为男人的尊严又使他无法向她求助。
皇后听闻后,额心一跳,急忙问皇帝:“陛下,皇儿去宋将军府邸习武,是与何人习武?”
龙成谨憋足了劲,才勉强把剑接到怀里,靠着柱子的支撑,才没有倒下去。
皇帝见皇后满面慌张,安抚道:“宋将军府以武治家,能人辈出,与任何人习武都差不到哪里去。何况如今有宋老将军坐镇,你慌什么?”
“没、没事……”
就因为有宋老将军坐镇,臣妾才慌!
“王爷,您没事吧?”蒲桃睁大了眼睛,不确定地问。
堂堂将军府居然用一个女人练兵,真是笑话!
话音刚落,玄铁重剑一下失去了支撑,整个落在龙成谨怀里。龙成谨差点被砸出内出血,脸瞬间就涨红了。
皇后没敢把御花园的事情说与皇帝听,笑了笑就过了,但转身又偷偷遣了太子龙成壁去瞧。表面上他是代皇后探望宋静娴,但实则是看看龙成谨在将军府究竟如何习武。
“有些沉,王爷当心。”
皇后的懿旨正中龙成壁的下怀,早朝一结束,便拎着御膳房做的满满两盒子糕点,去了宋将军府。
但蒲桃领会不到那层意思,权当龙成谨此番来意是为了这把剑,立即便将剑放开了去。
正午时分,烈日当空,艳阳高照。春日的日头在今日,有着与炎炎夏日一比的势头,晃得人睁不开眼。龙成壁到达将军府的时候,正是一日之中,阳光最烈的时候。
我来帮你拿。
他经过前院,走进演武堂,便见操场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
龙成谨以为是蒲桃握着剑,才导致他拿不动,淡淡开口:“把剑给我。”
府兵实行轮休制,三班倒。未当差的府兵被召集在演武堂里,勤加苦练。此时此刻,他们正在扎马步。每个人都脱了上衣,露出或六块或八块的腹肌,肩上扛着一个腰般粗大的木头桩子。背部有明显因摩擦而起的伤痕,汗顺着皮肤流进伤痕里,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呜呼哀哉。隔了老远,龙成壁都能从他们的目光里看到“痛苦”两个字。
龙成谨居高临下,看着蒲桃怀抱重剑,觉得委实碍眼,便把二人之间的生疏过错全放在了剑上,便是要去夺剑,帮蒲桃减轻负担。岂料他拔了几次剑,剑身都纹丝不动。
龙成壁本来不相信龙成谨真的是来习武的,但当他在队伍末尾,看到穿着绢丝单衣,背着比旁人小一半的木头桩子的龙成谨,他突然有点相信他了。
“王爷恕罪,是奴婢逾越了。”蒲桃生怕得罪上位者,于是也不说话了,等着他自己开口解释来意。
就算木头桩子小一半,龙成谨的衣物也已经被汗浸湿。但就算全部黏在皮肤上,他也没有要像旁人一般,脱去上衣的意思。所以整个操场上,古铜色皮肤的海洋里,一袭白衣的他显得更加惹人注目,也更为出挑。当然……也更显得他弱。
“不是!”龙成谨斩钉截铁地摇头,如此激动的神色让蒲桃很是发愣。
“七皇子在此处多久了?”龙成壁寻了一个侍卫问。
“奴婢名声从来没有好过,早已习惯了被人诟病,倒是您……”蒲桃试探性地问道:“奴婢……是不是给王爷带来困扰了?
“回殿下的话,天刚亮就来了,约莫两三个时辰了。”侍卫道。
龙成谨的眉眼思绪万千,让蒲桃十分纳闷,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二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就这么一直站着?”龙成壁觉得不可思议,声音陡然拔高。
龙成谨望着眼前人又坚强又纤弱的模样,联想到旁人在她身后污秽不堪的传言,只觉得是自己保护不力,害她不论在哪都受尽欺凌。
“回殿下的话,是。”
蒲桃刚结束锻炼,满头是汗,小脸红扑扑的,配上开朗的笑容,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看的样子。但,就算她可以不在意,自己也不能不在意。
龙成壁听的目瞪口呆,突然开始同情他了。
“不在意。”
“好好的皇子不当,跑来当府兵,他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你当真不在意?”
龙成壁将此事当作笑话说给宋静娴听,宋静娴原本苍白的脸色顿时红润了几分。
蒲桃起先一愣,旋即展颜一笑:“如果王爷指的是近日的流言,奴婢不觉得委屈。奴婢希望,王爷也不要在意。”
“成谨哥哥的病大好了?”
但龙成谨却有些犹豫,不大好开口的模样,等了许久才开口,语气沉重地说道:“最近……委屈你了。”
“风寒是好了,但这会怕是又患上相思病了。”龙成壁放下身段,一副跟宋静娴聊家常的模样,却句句说着戳心窝子的话。
蒲桃握着剑和负重块,没有要放下的样子,似乎只等着龙成谨训完话立刻就走。
脸色刚好几分的宋静娴闻言,变得更加惨白了。带泪的双眸里,还有些凄凉的意味。
“……嗯。”
“太子哥哥,您说,成谨哥哥对蒲桃情根深种?”
“谢王爷。王爷……是来找奴婢的?”
“情根深种与否本王不清楚,但他如此维护一个人,本王倒是头一次见。”
龙成谨心里有万千的话想说,但见着蒲桃那一双古井无波的沉静眼眸,顿时又不知从何说起。千言万语终化作了两个没什么感情色彩的字眼:“平身。”
龙成壁将御花园发生的事情也一并说给她听,末了,四两拨千斤地问了一句:“还记得小时候他养的那只狗吗?”
蒲桃拎着几十斤重的玄铁重剑,肩上还搭着八块精铁所制的负重块,但行起礼来丝毫也不马虎,动作十分标准。标准到让龙成谨觉得……她虽近在眼前,但心里跟自己的距离却有着十万八千米远。
宋静娴点了点头:“记得。”
“奴婢参见王爷。”
“当日,那只狗咬了舒妃娘娘,父皇要将狗杀了泄愤,成谨不同意。他啊,护佑那只狗的模样可让本王终身难忘。”
蒲桃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身边没有人,更加确定他看的人正是自己。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向他走了过去。
宋静娴也是心有余悸,回忆道:“我记得当时成谨哥哥才六岁罢?拼了命都不让王公公把狗带走,王公公被他打得一身伤。”
可是,他怎么来了?
“王公公的伤算什么?就连父皇亲自去了,也被他直接咬伤了手腕。损伤龙体这种事,可是要杀头的!他为了那只狗,可说连命都不要了。那时候他的眼神啊,本王可终身难忘。”
龙成谨的身边,不乏刚结束训练的府兵。府兵们经过这阵子的操练,一个二个丰神俊朗,肌肉横飞,与病弱的龙成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在一群壮汉面前,龙成谨的病弱书香贵公子气质,倒也别有一番意趣。
宋静娴想起儿时的事情,变得有些困惑,不明白这与蒲桃之事有何关系。
夕阳西下,暖暖的暮色照在廊上,他就站在暮色里,静静地看着自己。
龙成壁认真的给宋静娴剥着橘子,装作不经意地浅浅道:
傍晚时分,暮色四起,蒲桃刚结束一天的练兵。她一边解开护手,一边往内院走。不经意地一抬头,却看见龙成谨站在檐下。
“他啊,维护蒲桃时的模样,可比那时要可怕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