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他手捂着的那个地方。”芳华添了一句。
岂料,韩子川还躺在椅子上,侧着身子望着我,一副不明白却又很关切的样子:“肿了?哪儿肿了……”
韩子川撑起身子,朝我胸处看了一眼,呆了呆,眼神复杂。
我身形一晃,站不稳了。
啊,俩流氓……老娘我不干了。
果然他还是说了:“自家人,总那么见外……来,一起过来,我正巧带了银针,给你扎一下,隔三差五地肿起来,也不是件好事。”
“你这是去哪儿……”芳华终于没用那平平稳稳的声音说话了,也没有再板着为人师父的嘴脸。
我突然有种想跑的冲动……
“我去泡药澡。”我拧着眉,杵在原地不动,要走不走的。
他的语气很迟疑。
“今儿不用了。”他望了我一眼,手一抛,宽大的袖袍摆动,有什么东西迎面朝我飞来。
我转身还没走多远,师父的声音就响起来,清朗而平和:“勺儿,你今天上火了,气也忒大,是不是……”
我颇诧异,反射性地伸手一接。一个白瓷瓶,有掌心那么长,捏在手里凉凉的,盖子上的绸布火红,煞是可爱。
这饭没法吃了……
“这是今日才配制的解药,用宅子后面的水,沾湿了抹在身上。”他立在那儿,看着我笑了一下,眼里有着温暖的表情。
我啪的一下,把筷子扔在桌上。
“多谢师父。”
“疼。”
韩子川有些迷糊地望着我俩。
“似乎不碍事,踢得挺巧的,还没伤到筋骨,抹了药便成了。究竟疼不疼?”
可是我也懒得理他,心里这叫一个激动与亢奋。
“不疼。”
上苍啊……终于有了解药。
“疼不疼?”
下一秒,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来到了宅子后头。
师父竟让他坐在榻上,自己伏下身子,解着他的衣衫,手探了过去。似乎是被触到了受伤的地方,韩子川的眉毛都拧起来了,却偏着头,一双眼睛望着我,带着笑意,亮极了。
柳絮纷飞,我往林子里走了几步,阳光从树缝里洒了进来,一泓碧潭水光潋滟,晃得人的眼睛也睁不开了。
韩子川毅然放了筷子,宽慰似的朝我一笑,一瘸一拐地上去了。
我朝四处望了望,忒流氓地吹了个响哨。
我呆了。
我把外袍脱了,折好放在青石上,纵身一跃,便潜入水里,游到了池水中间……
“怎么回事儿?是不是腿又疼了,来……”师父直起了身子,朝他招了招手,“我来帮你看看。”
虽然到了夏天,我却仍止不住打了个冷战。
“哎哟……”某人哼哼了。
这儿的水一年到头都寒冷极了,是令人心旷神怡的碧色,也不结冰。芳华说,这儿的水是调制药的绝佳引子。
我抬头望了望芳华,又看了看他,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于是就着起来夹菜的姿势,脚一抬,又暗地里踩了他一脚。
对了……药呢?我拿出白瓷瓶,拔了瓶塞,倒了一些药在手心里,直接抹在了手臂上。
哼,别以为师父待你好,就显摆着……其实,他是怕我光顾着吃馒头,肉全喂了你这浑小子,哼,一定是这样,我在心里默念。
说了也奇怪,那油一般的液体浸在手臂上,竟有些灼烧般的热度……麻麻的,眼?乌黑的皮肤有些发红,我有些心里不安,连忙将手臂浸在水里,才感觉舒服了一点儿。
他立马了然,那筷子一抖,晃了一下,夹了碟里的腌黄瓜,默默地嚼了起来,不再多说话了。
我很奇怪地瞅了一眼那瓶药,却再也不敢用了。
还没等他的筷子夹到肉,我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某人说,今天才配的……那岂不是把我当试药的了吗?还是等回头问明了芳华再用吧。
“不碍事,我吃这牛肉片儿。”韩子川举了一下筷子,轻声说。
我游上岸,想把药给搁在石上,脚却不留心踩到了池底的碎块石,身形一晃,手上又有药油,只觉滑极了,一整瓶没捏稳当,在空中翻了几下,便直浇了我一脸……
我憋屈……
靠,火麻麻的。
“别光吃馒头,今儿只做了这么多,也留些给子川吃。”芳华倚在椅子上,用手撑着脑袋,清冷地望着我。
我闭眼,一个猛子扎进了池里。
我一抖,抬起了头,望着芳华。
疼死了,我岂不要毁容了……
“勺儿……”缓缓的声音响起。
我半眯着眼,摸摸索索地探到了岸边,撸起青石旁的衣袍擦了把脸。
这个韩子川的心理素质不错啊,说起谎来,一道一道的。
好不容易睁了眼,我却怔住了——我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双靴子,衣袍的料子轻柔,一株梅花烙在袍上,别具风情。
我闭眼,充耳未闻,左手捞一个馒头,右手捞的还是馒头。我垂着头,往嘴里塞着,吃得极专心,可心里却哆嗦得慌。
他像是蹲下了。
单单两字,可以说是轻声极了,若在平时只是单纯的语气词,现在搁在这儿,却像有些疑惑的味道,总之,耐人琢磨啊。
“勺儿,你的脸……”他神情疑惑,手指触着我的脸,又凑近了一些看。他的手指轻轻地摸刮着,那指尖的凉意让我畅快地叹了一声。
师父笑了一下,我感觉到那让人浑身不自在的视线又转到了我身上,他只浅浅说了一句:“是吗……”
他却脸红了。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怎么总让我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错觉,我望天,半晌无语,继续扒饭。
我有些不解地对上了韩子川的眼,他看起来像是比我更迷茫。
“勺弟陪我出去逛了一会儿。”韩子川笑了笑,也拿了一双筷子坐在我旁边,“他见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本也是一番好意。只是外头下雨,地面比较滑,所以我一不留神便摔倒了。”说完还望了我一眼,“不关勺弟的事。”
怎么了?
我埋头,死命地扒着饭。
他轻轻摩挲着,手指一勾,我便觉得脸上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揭下来了……
此时四周安静得不像话,一股炙热的视线落在我背后,我如坐针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