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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秀女梨雨

“还有,”我又说:“你们去打听一下这届秀女的情况,越仔细越好。”

“好。”可人点头。

可人仍是点头。

我点一点头,笑道:“她倒提醒我一件事儿,咱们早该在其他主子娘娘处,发展些自己的眼线耳报才是。姐姐今晚回去后,与春菱姐姐一道盘点清算一下,看听雨轩中有多少可以打赏下人们的银子财物。妹妹现身怀有孩儿,真得须防他人不仁。”

我们回听雨轩不提。

可人道:“妹妹说得有理。梨雨在两名宫女身上尚且下些功夫,日后在争夺皇上宠爱方面,只怕更不会输给别人。”

隔两日秀女情况打探回来,春菱道:“储秀宫中现共有十六位小主,最出类拔萃?,就是小姐见过的梨雨与兰珠两位。梨雨小主今年十五,是浙江巡抚付大人的千金,擅长歌舞;兰珠小主今年十四,为山西郑道台的掌珠,精于刺绣女红。两位小主因容貌长于他人,彼此惺惺相惜,已结为异姓姐妹。”

我心中一动,“这梨雨容貌既美,性情也柔,最难得是她那份不卑不亢。你看她,当我们是宫女时,并不盛气凌人;后来知道我真实身份,却也不见媚态——与那兰珠前裾后恭恰恰相反。”又说:“而且此女财大气粗又有心计。除了知道打点宫中各路关系外,明明眼见给那我二两银子,却暗暗给出她的十倍。分明是想我们感念她的好处,而暗地取笑那兰珠。”

我点头道:“有劳姐姐。那件事情……”

眼望着她们身影远去,我笑了一笑,打开手中银票。可人凑过头来,待看清上面金额,不由低声轻呼道:“这梨雨小主可够大方的,不过托个宫女办件小事,一出手竟是二十两银子!”

春菱低声道:“毫无进展。杨长安这几日暗地里盯着郑栓儿,却只见他一切如常,根本就没动过咱们那几竿竹子。虽说他这次去而复返确实惹人生疑,但也只怕是咱们太过小心。”

“是。”三人应声而退。

我眉头微拧,疑惑地看着春菱道:“难道……”一语未完,突然小腹中猛然扯痛,我低呼出声,捂着肚子弯下腰去,额上顿时沁出粒粒冷汗。

“罢了。”我看一眼天空,嘴唇微启:“这天也凉了,都回去罢。”

宋佩昭火速赶来。拿了脉,又扎过针,皱眉道:“娘娘胎儿胎音极弱,您已见红,恐怕……有先兆流产迹象。”

梨雨与兰珠大惊,忙自报家门,双双对我屈膝行礼。

我一惊,想起前一个没有出世的孩子,心中陡地大惧……先前还不觉什么,此时快要失去方知珍贵不舍,一时母性如潮,“哗”地将我淹没。我低呼着,伸手紧紧捉住宋佩昭的手,“不要。求大人替本嫔保住这个孩子。”

储秀宫的管教姑姑云霞走过我与可人身边,突然一怔。她仔细看我两眼,忙跪了下去,低头道:“奴婢云霞见过慧嫔娘娘。请恕奴婢眼拙,适才竟没认出娘娘来。奴婢该死。”

宋佩昭脸俊美的脸一片飞红,“娘娘,下官知道这个孩子对于您的意义,只是……”

“云霞姑姑!”梨雨立起起身打着招呼,兰珠却仍坐在原处,只微微抬眼道:“云霞姑姑好。”

我低声恳求:“大人,无论如何您得想办法保住这个孩子。哪怕要本嫔为此赌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说完,梨雨伸手入袖,拿出一纸银票放入我手中。可人正要说话,突听背后传来一女子声音:“两位小主原来在此,倒叫奴婢满宫好找。”

宋佩昭长叹口气:“只怕……难度很大。”

“你!”兰珠柳眉一扬正要发怒,被旁边梨雨用手扯住,梨雨转头向我们笑道:“这位姐姐先别着急,不如我二人在此等待,劳烦二位姐姐去储秀宫帮着拿两柄伞来。”

我脸一冷,皱眉道:“大人!你不是前几日刚刚说过胎儿一切正常么?怎么说变就变?”

可人笑道:“多谢兰珠小主厚赏,只是奴婢将伞给了两位小主,奴婢又如何回去?”

宋佩昭道:“下官也在纳闷。娘娘虽怀孕时间不大好,但调理得早,应无大碍。前几日胎儿确实一切正常,现在却无故出现先兆流产迹象——而娘娘娘娘一切起居饮食,下官均事先查验过。您也并未接触过什么能引起堕胎的食物或者气体。现只有一种解释,就是这个孩子先天有问题,不如趁发现得早……”

说完从袖中拿出一锭约二两重的银子,放进我手中。

“不要!”我几乎是低叫着,仿佛一只受伤了的小兽,“琴姐姐临终前曾托付大人你,要好好帮助本嫔,若你执意要本嫔流掉这个孩子——莫说是我,就是琴姐姐在天之灵,也断不会原谅大人。”

兰珠拧了拧眉头,一脸不耐,“姐姐何必要与两个宫女罗嗦?”转脸,向我们吩咐道:“我与梨雨小主因出来得急,也没带宫人,也没带伞。刚看着你们两个宫女手上正好有,因此给你两人一个体面,借你们手中雨伞一用。”

宋佩昭目中一愕,有深深的痛楚,在他眼中冉冉升起……随既眼眶微红,久久不得言语。

“我叫梨雨。”瓜子脸说,又指着那位圆脸少女道:“这位是兰珠小主。”

宋佩昭之言,再度引发我对郑栓儿的怀疑。命杨长安悄悄拿了郑栓儿日常用的花肥交给宋佩昭回去验看。隔两日宋佩昭过来,说:“果然花肥中混着药物。幸好下官入宫前,曾与家师一同见过此药。这是一种南诏密药,名字叫做‘玉庭春’,其性寒,无色无味,能作通经活血之用。这药有个特性,可与植物相互混合,共同生长。因此,若有人将此药混和在花草肥料内,让花草根须吸收,再同根须传给枝叶,最后由枝叶将此药散发于空气之中——有身子之人常处于此环境下,无疑于置身于一个大的毒气场中——最易引发流产。”

我脸一红,一笑作答。

好毒的计策!我背心一凉,叫郑栓儿过来盘问。

瓜子脸少女柔声笑道:“两位姐姐是慧贵嫔娘娘的宫女儿?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早就听说慧主子美丽无比兼之又才华过人、智勇双全——不想娘娘手下的两位姐姐竟也长得如此出众。”

实事当前,他终于招供,如丧家犬般垂着脑袋,“是杜主子让奴才做的。药是杜主子交给奴才,让奴才混在玫瑰花花的花肥之中。杜主子说这药无色无味,不过让植物枝干略略变色罢了。这玫瑰花在咱们院中很多,因杆上又布满小刺,长些斑点本不易为人见。不想……”

我用劲握了一握可人的手,微笑道:“回小主,我们是听雨轩的宫女。不知小主们有何吩咐?”

我俯看着他头顶,冷冷地说:“你知道本嫔为什么会发现?你的杜主子竟不知道听雨轩中种有竹子么?竹子根须之间,原本在地下相互连接。尤其现在是春季,正是青竹扩张势力之时。竹根一旦在地下与其他花草相触,便会吸收到其它花草周围养份。你这奴才在玫瑰中下的毒,不少转入竹中。竹子枝竿青翠修长,一旦有异,却很容易发现。”又长长地一叹:可惜本嫔好好的几竿子翠竹,生生让你们给毁了。”

可人正要说话,被我悄悄握了她手制止。提灯走进亭中,看清这两个女子均在十四五岁左右,长得很美:一个小圆脸儿,一个瓜子脸儿。适才说话的正是那圆脸少女,她目中凛凛地看着我们,小头一扬:“你们在那里当差?”

可人一张小脸气得雪白,恨恨道:“主子倒心疼竹子?竹子紧靠着您厢房的门窗,兼又枝叶茂密,吸了那‘玉庭春’可比种在玫瑰中接触您时间更长,毒性又更大些?”

我一怔,停下脚步。眼见左右并无他人,便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路边一处小亭中,正坐着两名锦衣华服的陌生少女——原来是这届新选进宫的秀女。

“嗯。”我点头。吩咐杨长安:“你现就带人将听雨轩中的花草尽数连根拔了,送到杜贵人的暖香居里去。”

耳边突然一个女子清脆地声叫道:“那两个打伞的宫女儿,你们过来!”

待杨长安答应着去了,我再看向郑栓儿:“栓儿,还想活命么?”

杨长安尾随在不远的远处,随时看着四周动静。

他又喜又疑,道:“奴才还能活命么?小姐虽然心善,可此次奴才犯下的,却是谋害皇子的大罪……”

一路默默无语。

我缓缓地吃了一口茶,微笑道:“不是没害着么?如果你去指证杜素金,本嫔保你不但无罪,反而有功。本嫔向来说话算数,你原是听雨轩的人,应该知道。”

可人早早燃起雨天点的红色绣球宫灯,将一把青油绸伞撑在我头顶。

郑栓儿迟疑道:“这……可是……奴才家人全在他们手中,若奴才反手指证杜主子,奴才全家便会有灭门之灾。”

雨越下越急。

我冷笑:“杜素金不过一介宫女出身,朝中也无什么靠山,既使有皇上宠爱,只怕也没这么大的道行罢?究竟怎么回事?你这奴才快与本嫔说实话。若半句谎言——你意图谋害皇子,罪同谋逆——难道本嫔就不会在皇上面前请旨杀你全家么?”

天空珠灰,近湖水处略有鱼白,渐渐向夜色转入。

郑栓儿闻言,浑身一颤。

又听说这夜文泽会歇在凤至宫。一时兴起,再次换上春菱的宫女服饰,带可人与杨长安漫步在细雨中闲逛。

屋中其他人也是一怔,悄悄拿眼光瞅我。

想至此处便在窗前红了脸,幽幽长叹一口气。

郑栓儿白了脸,我脸却更白……终于,他一脊背软,叩头如捣蒜,“小姐,奴才罪该万死。可奴才做下的事,与奴才家人全无半点关系。奴才将知道全告诉小姐,请小姐饶了奴才家人。”又说:“杜主子的后台是皇后娘娘。此事奴才也是无意之中听见杜主子与皇后娘娘贴身宫女的谈话,方才得知。”

于是,与他之情便如春水般甜浓。

郑栓儿发下重誓:“奴才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谎言,全家人让雷劈死。”

我一笑,只不言语。自明回了身有皇子,我便让宋佩昭同时奏禀文泽,说慧贵嫔身子已调养好,可以侍寝。文泽来时,怀着深深愧意的我早已熟记《媚行深宫》中狐媚手法,选择用于他身——果然欢喜无限。其实,那段时日他待我很好。而我,原在内心混杂了愧疚、自责,便想让他在我身上体会一些在别的女人身上可能没有的东西。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淡淡道:“去罢,本嫔便不杀你。待会杨长安回来,你跟着他去锦绣宫,与良妃主子讲明此事的前因后果。本嫔自会找个说辞,让李总管为你换个别的去处。”

这日傍晚,天空又开始飘起濛濛细雨。春菱望着阴霾的天空,一愁莫展,淡淡皱眉道:“今年梅雨倒来得早,咱们这儿有这许多书,原该提前拿到阳光下面晒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