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网络小说 > 媚行深宫荷泽天下 > 十一 御书房

十一 御书房

一面说,他一面又不分由说地解开我身上最后两粒钮扣,我大躁,满脸通红,想挣扎出来,他却抱得更紧,戏谑地笑。我知强不过他,只得罢手不动。他却饶有兴趣, 上下打量我脸道:“怎么又不求饶,在想你的馒头公子么?”

回忆前情,我立时大窘,心又狂跳,脸红得什么似的……他却仍不放过,耳语般笑道:“难道你不知道,朕身上也自带着‘刑具’?而且……而且朕的本事你知道的,现在……可不是正想对你行刑么?”

心中大惊,方记起今日所来目的,我忙挺直脊背正色道:“臣妾死罪,还请皇上饶恕。”

文泽鼻中冷笑,正色道:“朕也知道是死罪。”我怔愣间,他已凑近我耳边低低笑道:“记得么……当日也是在这里,你为帮赵风,对赵嬷嬷讲了什么故事来着?那曹操,他并没乱来,为何他审的犯人说他等同罪犯强奸?”

文泽眼中笑意更浓,“怎么只求皇上,不求三哥饶你?”

“……”我语结,在他怀中垂下头,低低道:“臣妾犯的,当然是死罪。”

我胸口陡地一震,他却浑然不觉,只点头笑:“叫朕一声好三哥,朕便饶了你。”

文泽却不放手,目中亮亮地,俯看着我,冷笑道:“请罪?朕等着呢,不过你倒说说你犯了什么罪,朕也好酌情量刑。”

我转过头,正看见墙上立着一排书架,架上满是青蓝色的书。火光电石间,突地想起那本《媚行深宫》,竟觉得他笑容之下竟十分孤单落寞,心中陡地一软,便迎上他,低低笑道:“臣妾可要查查,若只许了臣妾一人叫您这称呼,臣妾便天天叫,月月念,直到皇上听腻歪了,恨不能要掌臣妾的嘴了臣妾也不偏停口。若您还许了其他姐妹,臣妾可是半个字不叫的。”

“说,知错了么?”他手停在白色珍珠上,低低坏笑。我忙应付道:“是是是,臣妾知错。皇上快放开臣妾,臣妾便是特来请罪的。”

文泽目中笑容只僵了一个刹那,立时春水满漾,可他的脸却是板着的,“要朕下旨意帮你查么?”

我慌忙掩住胸口——却哪里强得过他去?一粒粒的扣子便在他掌下应手而开。我只得低声求他道:“皇上,求您,不要……”

我盈盈笑道:“谢皇上,臣妾不敢。若皇上改了口味想吃苏杭名菜,只管命御厨们做去,又何必大费周章?”

“哼,”他并不停手,只冷笑道:“朕管她们!朕偏要给你换下衣裙……”

“怎么说?”文泽一愕。我笑道:“若您真下了那旨意,只怕宫中醋海生波,咱们姐妹在醋海中浮沉,一个两个的,可不就是那‘西湖醋鱼’么?却不知是否合皇上口味。”

我大窘,忙道:“皇上……皇上,这大白日的……况且杜贵人还在外面……”

“胡闹。”文泽笑着拧了一个我的嘴儿,“一张小嘴倒会说话。只想你身子没好也不能侍寝,便饶过你罢。”

“还是……”他突然语气柔软,一把将我抱进怀中,一面吸着气,一面动手解我领上珍珠钮扣,低低道:“还是,你想朕亲手替你更衣?”

“谢皇上。”我在他怀中笑。心中一下子便天高气爽,只感云淡风轻。文泽也笑,亲手帮我换上那件雨过天青的长裙,方才命杜素金入内。

屏退李黄二人,文泽冷冷看着我,“你也真是该好好的立立规矩。先当着朕的面先换了裙子,没听过说仪容不整也是一条罪么?”我红着脸不动,他慢慢走近面前,上下打量着我,冷冷道:“你又敢抗旨?”

杜素金一进门便娇嗔道:“皇上呀,臣妾在门口站了好半日呢。怎么您只顾着跟慧妹妹说话,看也不看臣妾一眼?可不教臣妾伤心得要命,况且甜品倒也凉了。”

李福与黄胜也是低着头不敢直视我,脸上却不知是什么表情。正此时门外禀奏杜素金亲送甜品过来,文泽方放下书,面无表情地说:“让她在外面等朕传召。”

文泽笑道:“杜儿怎么一来就吃醋?慧儿大病初愈,朕自然要与她多说几句话的。莫非杜儿想当‘西湖醋鱼’么?”

便怔住。

我情不自禁地看文泽,他也正在看我,心有相通,相顾一笑。

我正缓缓起身,却又听他说:“换条裙子再跪。”

杜素金一怔,却媚笑道:“只要皇上高兴,您说臣妾是什么臣妾便是什么,莫说西湖鱼,便是东坡肉——皇上觉得臣妾是臣妾就是。”

“起来。”文泽的声音从书后传出。

文泽朗声大笑,点头道:“朕的爱妃们果然个个有趣得紧。”

黄胜取了裙子回来已是一盏茶之后。

杜素金也笑,目中却全无笑意地看我,缓缓行礼。继而,转头向文泽笑道:“妹妹的病这是好了么?臣妾早听宫里姐妹们说,慧妹妹出了名的最会见缝插针,果然名不虚传。臣妾原以为只有臣妾与良妃姐姐可以进出您的书房,不想慧妹妹前脚病好,后脚就踏进来。”

文泽只在书后“嗯”了一声,并不抬头。李福便不敢多说,一旁立若木偶。我们三人一坐一站一跪,静静的,空气中仿佛能听见轻烟四下散开的声音。

我淡淡笑道:“妹妹不过过来找皇上借几本书看,这就走的。”

我缓缓上前两步跪下。胸口却堵着什么似的,嘴中又仿佛含着千斤重的铁垞,装作对李福的暗示视而不见,根本说不出话来。李福见状,只得上前躬身道:“皇上,慧主子来了。”

杜素金却自己坐上文泽大腿,娇嗔道:“皇上!您老可不偏心?臣妾也要看您的书。”

阳光已有一些透过云层洒下,从书房的天窗里直透而入,亮堂堂的。白玉花薰中青烟淡淡,一屋子的桂子清香。文泽正拿一深青色封皮的书坐于案几之后,书很大,挡住了他整张脸。

文泽看我一眼,点头向杜素金笑道:“杜儿也要看书?那很好哇。告诉朕,你都想看什么书?”

只得硬着头皮进去御书房。

杜素金也看我一眼,娇笑道:“臣妾愚笨,也看不了别的。慧嫔妹妹要看什么书,臣妾就看什么书。”

却是走不得的。

我笑道:“既然如此,就让姐姐拿妹妹选的书去看罢。”说完按记忆中的方位,拿出数十本书来,向杜素金道:“、、……,不知姐姐是全都要呢,还是先拿几本回去?”

那裙子,啊,是的,那是文泽特意命人为我做的。裙上的莲花,也是他亲手绘成,命人绣上裙摆。可现在听旁人口中说起,我却更是窘得恨不能立时走开。

杜素金不禁皱眉。她原是良妃府上的家养婢女,大字识不得几个,说要看书云云,不过逞强之语,现见我真的拿书出来,文泽又笑意吟吟地正望向她,只有硬着头皮道:“最后一本,那个皇什么……”

我忙低头,瞧见膝盖处果然有两处污泥,一时又窘又羞。他们倒象都没瞧见,李福又叮嘱黄胜,说:“皇上特意吩咐,要拿那条旧年皇上赏给慧主子的,雨过天青色的贡缎底,裙摆处有一大朵与裙子面料颜色同色丝线绣成的莲花,莲花花心上钉着三十九粒白珍珠的裙子,可不要错了。”

我笑了一笑:“姐姐是要看么,姐姐果然很有学问。”

我心如刚出水的活鱼般乱跳,却又做声不得。又听李福吩咐黄胜道:“皇上说慧主子的裙子被泥污了,命你去听雨轩拿一条干净去御书房。”

杜素金见我面有讥色,突然歪头笑道:“都是皇上宠妹妹,现在看来果然如此。皇上一向治宫极严,倒只有妹妹敢当着皇上的逾规的。”

我正犹疑,李福却又过来,行完礼后赔笑道:“皇上问慧主子怎么还没到,令老奴过来瞧瞧。”

我一愕,只不知她所云何物。

黄胜躬声赔笑,回道:“皇上确在御书房中。至于主子的第二个问题,奴婢却无法回答,还望主子恕罪。”

杜素金笑道:“刚才妹妹说什么来着?当着万岁爷他老人家的面,妹妹可是说,皇……皇什么内经!妹妹,你我姐妹都是皇上的奴才,说话原该知礼些才是。凭妹妹拿的那本书叫什么,姐姐也该称‘皇上内经’或者‘圣上内经’、‘万岁爷内经’啊,那皇什么,可是能随便叫的么?”说完,她将头转向文泽,娇笑道:“万岁爷——臣妾说得可对?”

文泽问的么——我倒吸一口凉气,惊诧间,扭头四顾,只见周遭青葱嫩黄,凉意幽幽。假山隐有绿色,三两只小鸟宛转高歌,却不见更有旁人。再眺看御书房,门仍半掩,忙低声问道:“皇上在书房中么,他又怎么会知道我来?”

文泽“扑哧”一声,与我相视而笑。

正要转身回去听雨轩,突然黄胜出现在面前。他对我微施一礼,含笑道:“慧主子好。皇上命奴才问来问,问既然主子来了,又为何不进去?”

杜素金见状,立时明白自己出了问题,马上从文泽身上站起身来,端过自己刚送来的甜品放到他面前。然后,她亲手揭开小黄奖的碗盖儿,拿小银勺儿舀起一小勺燕窝,放在嘴边吹了吹,往文泽口里送去,娇笑道:“皇上,臣妾亲手为您炖的,快请趁热吃了罢。”

便打了主意仍不见他。

文泽并不张口,脸色一变,冷冷看向杜素金。

那心,便比来时轻了许多。

杜素金被他目光看得浑身一颤,突然明白过来。她脸色大变,手忙脚乱地放下银勺,退后几步“扑通”一声跪在文泽脚下,以首触地,嘶声叫道:“臣妾该死,臣妾有罪。臣妾是一时心急,竟忘记让宫人先替皇上试食。臣妾错了,还请皇上恕罪。”

我心中千迂百回,身体便如同被人施了定身法般……想起从前骄傲,终不敢直面文泽。再想到文浩,更觉对他愧疚。便缓缓对门而跪,在铺着五花石路上朝着那门拜了三拜。

过了片刻,文泽方才挥手道:“起来罢,倒不必怕成那样。朕今日心情好,何况,朕也相信你不会,也不敢毒害朕。”

情却更怯。

杜素金忙连连叩头,流泪道:“谢皇上。皇上圣明。臣妾对皇上一片忠心唯天可表,只求皇上能明白臣妾一片忠心。”

那么我心呢,我的心,可随着我的身体一起来了么?

我突然心念一动,笑道:“皇上,臣妾以前御书房伴驾之时,有幸能常常为皇上试饮食水。只不知……不知臣妾现在是否能有此荣幸?”

原来不知不觉间,我竟离他这么近了。

文泽绝美的眼中闪动着带赞许的光芒,点头道:“经爱妃这么一提醒,朕也想起来——就准了慧儿之请罢。”

心情惴惴的,如同久困多日在春光里被打开了栅栏的鹿,一路只在想,他真会见我么,真的会么?可人姐姐那番话,只怕是为宽我心,胡编出来的理由罢?我突然大悔没带可人出门,心又重,脚底又轻,不禁停在一棵柳树下面。回头望去,见来路满园春光。低头沉吟,又缓缓的,走走停停地前行一段,突然透过茂密常青树丛,远远竟瞧见掩映在树丛中御书房朱红金漆的木门,心跳便得更快一些。

“谢皇上。”我向上施礼,却含笑看着杜素金,当着她的面儿,浅尝了一口她精心炖的,只呈给文泽吃的燕窝。

终于第三日早晨,踏着一地落花独自去往御书房。

杜素金面有恨色,愤愤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