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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夜遇

那曲子十分优雅欢快,听着那样的曲子,心?慢慢地,便如被春夜的月色照亮,心情便仿佛是明月下、松间里涓涓奔腾的见底清泉。一直淡淡的心,竟也似明朗起来似的,如小鹿初浴一般,轻松而有跃跃之意。

可人听一会子琴,便毫无迟疑地点头道:“是他。此曲弹得如此妙绝,宫中除他之外,不再作第二人想。”

可人却突然皱起眉头:“奇怪,怎么这琴声竟似从杜贵人的暖香居中传来?”

又过几日。二月二十一日晚上,春风入室,花香满屋。隐隐约约,突然从东南方向传来阵阵丝竹之声。正在灯下描绘花样的我,听见琴声突然站长身而起,惊道:“可人,你听听,是谁在弹奏?”

看她一眼,春菱望着我脸色说道:“今日是杜贵人生辰,皇上下令家宴设于暖香居,除皇后娘娘有孕、良妃娘娘刚小产外没去外,后宫各主子正聚在一处玩着呢。想必……浩王爷也被邀之列。”

同嫔自那日疑心我后,很少过来。到是萼儿与阿若来得多些个。

可人突然气愤难抑:“浩王爷居然肯为一个贵人抚琴?她好大的面子!”

我仍避世不出,待在屋中与听雨轩自成一统。

春菱笑道:“妹妹此言差矣。她一个嫔妃,浩王爷一个王爷,井水不犯河水的,凭白怎会为她抚琴?必是皇上旨意。”

良妃想针对皇后,皇后却并未伤到半根汗毛。反而愈发给以人贤良淑德,大公无私印象。

我突然仍被一种叫“悲愤”的情绪捉住,一时竟难遏制。命春菱为我加件长黑披风,令可人提起黄色羊角宫灯身前开路,依着淡淡的黄光我二人一路向暖香居快步而去。

此事唯一受害者,只有小小阿若。

林梢低挂着白清的下弦月,将人影拖得细长,那影子便在春夜里、五色斑斓的彩石道上,迤俪而行。鼻中尽是花木香气,脚上轻沾微微露水,快到暖香居前时,突有栖于树上的夜鸟被人惊起,“哇”地一声窜上天去……我一惊住脚,不由想起旧年中秋夜,那晚我与文浩一起,也是让飞鸟所吓,扑入他怀中的情景——脸上陡然大热。继而心跳——我听见树丛背面,有娇声在唤文浩名字。

一切尽入我眼,自知良妃终悄悄与谢司马达成协议。

“浩王爷,”又是杜素金在夜色那里娇笑,“王爷您怎么站在此处,面对西北方向发呆?”

在月华楼连歇两日。

西北方?那处除了我的听雨轩,还有什么?我转身站于暗处。

文泽亲自将阿若从天牢中放出,好言劝慰一番。

只见文浩笑道:“本王出来透透气,一会就回去。”

良妃亦向文泽求情,表明自己态度。说相信阿若年少无知,恐为人陷害,并非有意图皇子。就有锦绣宫宫人主动站出来,说是自己所为。那人说,因痛恨良妃平日管教下人过于严格,因此下此毒手。

杜素金扭着蛇身,笑道:“是么,竟这样巧?臣妾也觉得气闷出来透透气,不想竟遇上王爷。可不真真是咱们有缘么?”

再过两日,朝中突然有人为良妃父亲翻案伸冤,文泽即令大理寺受理,终因证人改口,证据不足,致使此案疑点丛丛。加上良妃父李伯远突然翻供——案子不了了之。李伯远虽不能官复其位,但毕竟不幸中之大幸——捡回全家性命。

文浩不语,全身沐在清冷的月光之中,反剪双手微微地笑,仿佛一座绝美到无懈可击的雕塑。

两虎相争,我要的坐镇山林。

杜素金没话找话,又娇声道:“王爷,多谢您适才为臣妾献曲。”

当然不答应。

文浩笑道:“贵人不必言谢。贵人要谢,自当多谢荣妃,适才她也为家宴献舞助兴。”

千说万说,良妃是想我与她绑上同一条船。我只微微地笑,并不表态。

杜素金撇一撇嘴,冷笑:“她那可不是为着讨好皇上么?后宫中谁不知皇上最宠臣妾,皇上有命,她能不从?有什么谢不谢的?”

良妃脸色一沉,冷冷道:“本宫劝妹妹再好好想想。本宫与皇后争斗,迟早有分出胜负的一天。届时成王败寇,胜者必将剪除败者党羽。若本宫胜,妹妹你此时不依本宫好言相劝,本宫到时岂会放过?若皇后得势,妹妹聪慧过人,早已成为她心头大患。皇后也不会因妹妹未帮本宫而饶过你——无论谁胜,必将视你为头号大敌。那时胜者士气正旺,势力强大,以妹妹一人之力可能应付?”

文浩笑了一笑:“如此说来,贵人倒也不必谢本王。皇兄下旨,本王自当遵命。”

良妃的心,确实难度我腹。

杜素金一愕,又笑道:“王爷只是遵旨而行么?如果皇上不下旨意,王爷可愿为臣妾再抚上一曲?”

我心暗暗叹气。

文浩沉下脸,冷冷道:“贵人,此地不是你我说话之处。今日你是主角,贵人本不该出来,还请早些回去为上。”

“是么?”良妃冷笑,“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表面上装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实际上你那双不安分的眼睛早已将它主人出卖。妹妹想先隔岸观火,然后再伺机以动?世间哪有此等好事?”

杜素金却更是娇音若滴,颤声道:“臣妾不胜酒力,想出来吹吹风,难道王爷这般狠心,竟要赶臣妾走么?”

我面无表情地说:“承蒙姐姐错爱,妹妹已身如朽木,心若死灰。实难再与姐姐并肩作战。”

文浩目光更冷,冷冷看一眼杜素金,转头便走。杜素金却突然一个踉跄,往文浩身上扑去。文浩脸色一变,忙一面忙伸出双手扶住,一面微拧了眉头:“贵人怎么了?”

良妃却突然笑道:“看来本宫确未看错你。本宫前几日对妹妹提的建议,妹妹考虑得如何?”

杜素金的脸在如水月色下泛起一片潮红,她星眼迷离,浑身柔若无骨般软绵绵直往文浩怀里钻,她的声音,娇得仿佛千百朵花一起混了星光碾碎沥出的香软的水儿,“臣妾醉了……求,求王爷扶臣妾一把。”

果然良妃对我早留有一手。

文浩长叹口气,双手扶住杜素金,却保持距离不让素金钻进他怀中,只淡淡道:“贵人不如在那边石椅上歇歇,本王这就找人来服侍贵人回去。”

心里微沉。

“王爷别走。”杜素金低叫着,捉住文浩一只手,慢慢贴在自己脸上,她的声音,比春夜里的风更加温柔,“王爷,臣妾好怕一人待在这里。都说浩王爷最懂怜香惜玉,怎么忍心丢下臣妾一人在这又深又冷的夜色之中,独自寂寞?”

良妃冷笑:“妹妹打得好个如意算盘。实则你心中所想,与本宫并无二致。只是本宫想逼皇后开口,你却让本宫去找德嫔的父亲。不过本宫经你这么一说,倒也觉得此事与谢司马做交易更为胜算。”

文浩苦笑道:“谁说本王最懂怜香惜玉?本王粗人一个,还请贵人自重。”

我微笑道:“妹妹意思,不如姐姐借此机会,卖德嫔父亲谢司马一个人情,与他做个交易。”眼望远处空气,扬着嘴角轻轻将碗盖击上茶碗沿壁脆响,淡淡道:“皇后不是不管此事么,谢司马身为人父,岂有不担心自己女儿安危的?若他答应帮助姐姐一家脱离牢狱之灾——姐姐又何妨在皇上面前大度一回,对德嫔网开一面?”

杜素金在月光之下眼波流转,“王爷惜花大名,臣妾早有耳闻。臣妾不敢奢求什么,只求王爷待臣妾有牡丹姑娘一半好,臣妾便心满意足。”

良妃迟疑道:“但,箭已在弦上……”突然话风一转,柔声道:“若依妹妹意思,却又如何?”

文浩目光一愕,饶有兴趣地看向杜素金,笑道:“贵人竟知道牡丹?你一介宫嫔,怎么会知道春风第一楼头牌舞伎?”

我道:“凡事皆有可能。就算姐姐此时能够扳倒皇后,但能够入主中宫的人,姐姐并非唯一人选。立后不比选妃,是国家大事。放眼天下,哪个皇后身后没有强大的家族背景做为支撑?姐姐你现在想斗倒皇后,是否操之过急?”

杜素金冷笑道:“臣妾岂止知道她?都说这牡丹姑娘容貌才情,直逼当年江南第一美人林媚儿,可牡丹姑娘自认识王爷后,已动真情,竟发誓为您守身如玉,不再让其他任何男子染指。但王爷您却好狠的心,说走便走,这大半年来,再也不去看人家一次。可不知牡丹姑娘正为王爷茶饭不思,整个人已瘦下一圈?”又颤声道:“宁做浩王妾,不当后宫妃——这话可不是出自牡丹姑娘之口么?臣妾亲耳听她说起王爷如何温柔体贴,如何令人……想那牡丹姑娘阅人无数,与王爷不过春风一夜,便对您念念不忘——王爷必有过人之处,臣妾心向往之。”

“……”良妃语结,终忍不住问道:“她会么?”

文浩俊脸一红,却没有言语。

狐疑满胸,我却不动声色地慢慢吃一口雨前龙井,淡淡道:“姐姐有把握自己此举一定能扳倒皇后?如果她届时抵死不认,给姐姐来个弃车保帅,章鱼断臂。先你一步杀死德嫔——又将如何?”

杜素金的声音却开始发颤,如同蝴蝶在花间轻轻地扑动着翅膀:“何不让臣妾也服侍您一回?臣妾保证您绝不会后悔……而且会记得臣妾一辈子……”

良妃满脸不屑,冲口冷笑道:“有何不可?皇上已经不再是从前……”突然意识自己说漏嘴,马上打住。

文浩目光一凛,突然闪电般伸手点住她肩头两处穴道。

我冷冷地笑了一笑,道:“德嫔真与姐姐有杀子之仇么?姐姐腹中是否真的怀有龙子,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此事令姐姐再获皇上恩宠,已完成它的使命,又何必再生事端?姐姐只想着对皇后敲山震虎,就不怕那边狗急跳墙,反咬姐姐一口?再者就算皇上信了姐姐,认为此次始作俑者是皇后——难道皇上会为此事废后不成?”

杜素金立时动弹不得。

良妃冷笑,一连串地问道:“慧嫔你刚从莲溪寺回来么,怎么说起话来佛口仁心?德嫔杀害本宫腹中皇儿,本宫凭什么放过她?本宫好意邀请妹妹与本宫联手,妹妹不肯。袖手旁观到也罢了,为何还反戈一击,帮着皇后为德嫔出头?”

文浩淡淡道:“贵人醉了。本王让贵人在此处吹吹凉风,以免贵人头脑发热,不须多时贵人身上穴位自会解开。”

那日夜里我锦绣宫找良妃:“放过德嫔。姐姐只应点到为止,不要逼人太甚。”

他拂袖而去,迅速隐入夜色。“不识抬举!”杜素金眼睁睁望?文浩离开,恨恨咬碎银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