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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自讨苦吃

娴贵妃见魏凝儿笑而不语,顿了顿又道:“姐姐听说,昨日是傅恒先行赶到,救了妹妹?”

按理说,娴贵妃此时自身难保,应该沉不住气才是。

魏凝儿闻言,眸色一沉,随即笑道:“确有其事!不过,娘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傅恒大人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先行探路,无意中救了嫔妾与嘉妃姐姐。”

方才进帐时还气势汹汹的,这会子却又成了笑面虎,她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是吗?”娴贵妃看着魏凝儿,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嘴角微微上扬,“只怕傅恒是担忧妹妹吧!”

魏凝儿闻言,但笑不语,心中却有些疑惑了,娴贵妃这是何意?

“娘娘此话何意?”魏凝儿闻言,心中一惊,随即不动声色地微笑着道。

娴贵妃待冰若出去后,才看着魏凝儿,笑道:“令嫔妹妹,昨日你受了伤,皇上可心疼了,妹妹可真是好福气,这后宫如今便是妹妹最为受宠了!”

娴贵妃冷笑道:“本宫听闻,妹妹与傅恒可是旧识,早年妹妹还未曾入宫,便在富察府住了一年。”

冰若有些迟疑,见魏凝儿对着她使了个眼色,这才退下了。

“那又当如何?”魏凝儿定定地看着娴贵妃,眼中闪过一抹戾气,她平生最恨旁人拿她身边的人要挟她。

“那便好!”娴贵妃笑了笑,才看着冰若道,“你出去吧,本宫有话要与你主子说!”

“男未婚,女未嫁,妹妹却住在他府中,传扬出去,只怕妹妹失宠获罪事小,连累众人事大啊。到时候只怕富察府、魏府还有皇后娘娘都……难逃干系!”娴贵妃故作好心地说道。

“启禀娘娘,嫔妾的伤不碍事,休养些时日便无碍了!”魏凝儿笑道。

“娘娘今日到底要对嫔妾说什么?何不开门见山,说个明白!”魏凝儿懒得和她兜圈子了,沉声问道。

魏凝儿抬起头看着娴贵妃,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心知娴贵妃来此所为何事,见她明明恨死了自个儿却还要笑脸相迎,假意关心,魏凝儿便觉得讽刺。

“本宫只需要妹妹答应本宫一件事便成!”娴贵妃定了定神道。

娴贵妃见她如此,心中的火气噌地一下烧得更旺了,却不得不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个儿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才有些不自然地笑道:“妹妹的伤不碍事了吧!”

“娘娘是想让傅恒不要插手昨日之事吧!”魏凝儿冷笑道。

“娴贵妃娘娘万福金安!”魏凝儿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意,恭声道。

娴贵妃闻言笑了:“妹妹果真是明白人!”

“令嫔!”娴贵妃气势汹汹地进入帐内便高声喊道,语中带着不可抑制的怒气。

魏凝儿闻言,眼中一片冷色,继而笑道:“娘娘高看嫔妾了,嫔妾不过是深宫之中一个位分不高的嫔妃罢了,哪里有本事吩咐傅恒大人做事,只怕宫中也只有皇上与皇后娘娘能让他听之任之,只可惜如今皇后娘娘不在围场,否则嫔妾也能帮娘娘您求个情了,现如今……娘娘您只能去求皇上了!”

“嗯!”魏凝儿微微颔首,便站起身来。

“令嫔,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娴贵妃眸色微沉,死死地盯着魏凝儿,眼中满是威胁之意。

“小主,娴贵妃娘娘似乎往咱们这儿来了!”冰若掀开帐帘,正欲出去,便瞧见娴贵妃走了过来,随即回过身低声道。

“嫔妾岂敢?嫔妾在富察府住了一年,确有其事,不过……那是皇后娘娘心善,见嫔妾与额娘无家可归才让富察府收留了嫔妾。”魏凝儿说到此,脸色一沉,厉声道,“若是有人敢说三道四,只怕也活腻了!”

想到此,娴贵妃脸色一沉,等不及暮云回来,便只身一人往魏凝儿的帐中走去。

“妹妹就不怕吗?有些事在富察府可是传开了啊,本宫可是听闻你与傅恒两情相悦呢!”娴贵妃冷笑道。

娴贵妃越想越觉得心惊,有些坐立不安了,傅恒为何要插手此事?难不成是……因为令嫔?

“那都是流言蜚语罢了!”魏凝儿说到此,定定地看着娴贵妃,笑道,“说起这流言蜚语,嫔妾昨儿个也听说了一些,是关于娘娘您的!”

“是!”暮云立即跑了出去,事到如今,暮云也很是害怕,可昨夜她真的异常小心,并未发现有人跟踪她啊。

“你……”娴贵妃脸色大变,却硬生生地将那股火气压了下去。

“那……傅恒怎么会无缘无故便要请旨查办此事?”娴贵妃一时心乱如麻,半晌才道,“暮云,你去告诉和亲王,让他务必保住本宫的阿玛!”

魏凝儿却笑道:“既然是流言蜚语,那自然是无人当真的,不过,那些奴才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说,娘娘您早年是要嫁给和亲王的,阴差阳错才嫁给了皇上,还说……和亲王对娘娘您可是情深似海,嫔妾一听便觉得荒谬之极……不过,娘娘您也得小心些,嫔妾听说和亲王的福晋可是个母老虎,天不怕地不怕,若是让她闹到皇上跟前,只怕莫须有的事儿,也成了真。”

“不曾……奴婢很是小心!”暮云连连摇头。

娴贵妃闻言,勃然大怒,喝道:“是哪个该死的奴才竟然敢恶意中伤本宫,本宫定然要禀报皇上查个清楚!”

娴贵妃猛地握住暮云的手,沉声问道:“你昨日可曾让人发现了行踪?”

“可不是,现如今的奴才们,越发大胆了,闲来无事竟然编派起主子来了!他们敢编派娘娘,自然也会编派嫔妾!”魏凝儿故作愤恨道。

“娘娘,可曾烫到?”暮云一惊。

“可不是,姐姐也险些被这些奴才牵着走,误会了妹妹,那些死奴才当真是可恶!”娴贵妃浑身都在发抖,似乎是气急了,也不知她是在生奴才们的气,还是在生魏凝儿的气。

“什么?”娴贵妃闻言,手中的茶杯猛地落在了地上。

“娘娘切莫气坏了身子,待回宫,嫔妾定然回禀皇后娘娘,将那些该死的奴才统统送去辛者库做苦役!”魏凝儿愤声道。

“奴婢听侍卫们说,傅恒大人请旨与和亲王共同查办昨日之事,皇上已然恩准了!”慕云颤声道。

“嗯,到时候本宫也会请皇后娘娘做主,时辰不早了,妹妹好生歇着吧,姐姐回去了!”娴贵妃说罢站起身来。

“出了何事?”娴贵妃有些紧张地站起身来问道。

“恭送娘娘!”魏凝儿微微屈膝,恭声道。

“娘娘,不好了,出事了!”慕云一边跑进帐内一边喊道。

“小主,娴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奴婢瞧着她好大的怒气啊!”娴贵妃刚刚出去,冰若便进了帐来,有些疑惑地问道。

娴贵妃今日借日头太大,身子不适为由,未陪在皇帝身边,而是在帐内歇息。

“她?”魏凝儿轻声笑道,“不说也罢,走吧,去嘉妃娘娘那儿!”

“小主放宽心,奴才自有分寸。”吴书来说罢,便退下了。

“是!”冰若应了一声便跟了上去。

“即便如此,也要小心行事,若公公有个好歹,本宫如何向文昊哥交代。”魏凝儿有些凝重地说道。

到了嘉妃那儿,魏凝儿并未将方才与娴贵妃所说之事和盘托出,而是有所保留。

“小主哪儿的话,为小主办事是奴才该做的,更何况,奴才在皇上跟前伺候多年了,岂会轻易获罪?”吴书来笑道。

“妹妹的意思是,这事真的是娴贵妃让人做的!”嘉妃闻言沉下脸来。

“不必了!”魏凝儿轻轻摇头道,“若到时候无所获,倒连累了公公!”

“是,妹妹还听说,昨儿个皇上派人寻咱们的时候,有人还掉进了满是毒蛇的陷阱之中,就在昨日咱们发现毒蛇处不远,姐姐,若是咱们未曾往前走,而是往后走,定然掉入陷阱喂毒蛇了!”魏凝儿深吸一口气说道,她并不是在吓嘉妃,而是说了实情罢了。

吴书来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恭声道:“小主可要奴才在皇上面前提及一二?”

“什么?”嘉妃闻言猛地站起身来,脸色越发难看,她生平最害怕的便是蛇……一想到自个儿险些掉到毒蛇窝里……嘉妃只觉得自己仿佛掉入了冰窖之中,整个人都站不住了。

吴书来闻言脸色大变,随即应道:“小主放心,奴才这便去告诉傅恒大人!”

“娘娘!”婉清大惊,一把扶住了她。

“那好,本宫也不绕圈子了,你去告诉傅恒,让他想法子请旨全力追查昨日之事,告诉他,本宫怀疑是娴贵妃动的手脚,而和亲王与娴贵妃是一伙的,定然会包庇她,娴贵妃的阿玛那尔布此次也随镶黄旗将士而来,让傅恒多加留意!”魏凝儿在吴书来耳边低声道。

魏凝儿见嘉妃脸色苍白,一看便是被吓坏了,随即对婉清道:“快扶你家主子坐下!”

“小主不必客气,有事尽管吩咐奴才!”吴书来有些不自在地笑道。

嘉妃坐下后,浑身还在发抖,半晌才厉声道:“她……竟然如此歹毒,那便不要怪本宫以牙还牙。”

“吴公公请坐。冰若,上茶!”魏凝儿笑道。

魏凝儿却摇头道:“姐姐,如今和亲王帮着娴贵妃,咱们要借此事扳倒她,只怕太难!”嘉妃冷笑道:“来日方长,本宫定然会报此仇!”

“小主!”吴书来一路疾驰而来,待他进入帐内,已是满头大汗。

魏凝儿心中何尝不是这样想的,既然娴贵妃要下此毒手,她又怎么能任人宰割。

“是!”吴书来闻言,心中一喜,立即领命而去。

从嘉妃的营帐中出来后,魏凝儿带着冰若慢慢往自个儿住的地儿走去,到了外头才发现吴书来竟然在帐外来回走动,看样子是在等她。

皇帝闻言,微微蹙眉道:“你立即宣太医去瞧瞧,告诉令嫔,朕稍后便去瞧她。”

“吴公公!”魏凝儿柔声喊道。

吴书来急声道:“皇上,此时王公大臣们瞧着的,皇上这会子离开只怕不好!”

“小主回来了!”吴书来回过头来,原本带着焦急的脸上顿时溢满了笑容。

“嗯?”皇帝闻言,脸色微变,便站起身来。

“可是有消息了?”魏凝儿笑道。

吴书来这才跑到皇帝跟前,躬身道:“皇上,方才令嫔娘娘身边的奴才来说,娘娘身子不大舒坦。”

吴书来靠近,低声道:“启禀小主,傅恒大人按小主的意思,仔细过问了此事……不过,昨夜和亲王便动了手脚,因此傅恒大人并未查出过多的蛛丝马迹来!”

“是!”冰若福了福身便离去了。

魏凝儿闻言,微微有些失望,看来她与嘉妃此次只能自认倒霉,将苦水往自个儿肚子里咽了。

吴书来看了看不远处的皇帝,略微沉吟片刻后道:“你回去告诉小主,请她稍等,咱家回了皇上便去!”

就在此时,吴书来又道:“虽是如此,不过,最后镶黄旗都统因失职被罚,娴贵妃娘娘的阿玛那尔布佐领也被罚了五十板子!”

“公公,我们小主请公公得闲去一趟!”冰若柔声回道。

“五十板子……”魏凝儿微微有些错愕。

“冰若姑娘,可是令嫔娘娘找咱家?”吴书来低声问道。

“是,只因此次八旗将士到达木兰围场后,镶黄旗奉旨巡视那一片密林,如今出了这样的意外,他们定然是要被罚的,那尔布佐领年事已高,这五十大板下去,只怕……要在床上躺上几月了!”吴书来笑道。

“吴公公!”冰若轻轻福身道。

魏凝儿闻言,脸上露出了笑容:“有劳公公了,这事娴贵妃娘娘知晓了吗?”

此刻,吴书来正跟在皇帝身边伺候着,见冰若在远处对他招手,便对身边的小太监吩咐一声后,快步跑了过去。

“那是自然,奴才专门派人去告诉娴贵妃了!”吴书来回道。

“是,奴婢这就去!”冰若应了一声,便疾步出去了。

“嗯!”魏凝儿微微颔首,如今便要看娴贵妃是否沉得住气了。

“冰若,你去告诉吴书来,让他得空来一趟!”魏凝儿刚刚坐下便对身边的冰若吩咐道。

娴贵妃在魏凝儿那儿受了一肚子的气,回去后便将帐内的东西全都推到了地上,最后有些累了,才跌坐在地上,竟有些昏昏欲睡了。

魏凝儿见时辰也不早了,总不能一直赖在皇帝的御帐内,便与嘉妃一道离开,各自回去了。

“轰隆隆……”一道惊雷声将娴贵妃给惊醒了。

嘉妃微微颔首:“那便有劳妹妹了!”

“要下雨了!”娴贵妃微微蹙眉,正欲从地上站起身来,帐帘子却猛地被掀开了。

“姐姐放心,此事便交给妹妹吧!”魏凝儿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娘娘!”暮云一回来便瞧见了地上的娴贵妃和一片狼藉的大帐,不由得一惊。

“那妹妹说该如何是好?本宫的娘家可没有一个人能在朝中说得上话,自然也干预不上此事!”嘉妃说到此微微有些伤感,哥哥努力多年却毫无所获,她也不敢在皇帝面前为哥哥求官职。

“暮云,事情打听得如何了?”娴贵妃在暮云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有气无力地问道。

魏凝儿却道:“此时须得从长计议,若我们贸然闹到皇上面前,又无证据,恐怕到时候便是自讨苦吃,不仅不会对她造成威胁,还会连累自个儿受罪。”

“娘娘,出大事了,因傅恒大人插手,镶黄旗被问罪了,都统被撤换,佐领虽未曾被撤职,却被罚五十板子。”暮云颤声禀道。

“我细细地想了,既然此事和亲王掺和进来了,而皇上又让和亲王负责此事,他想要动手脚包庇,便容易得多,我们即便想要查明真相也难!”嘉妃说到此眼中闪过一抹狠色,随即厉声道,“可我金萱也不是被人欺负了却不敢吭声之人,此番我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什么?五十板子?阿玛年事已高,怎么承受得住五十板子!不行,本宫要去阻止!”娴贵妃急得满头大汗。

“说了,不知姐姐有何打算?”魏凝儿想到此时,不禁微微蹙眉。

暮云却拦住她,急声道:“娘娘,这事是和亲王与傅恒大人定下的,他们已请旨,皇上准奏了,这会子行刑的人已经去了。”

“嗯……道谢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定然会记在心中!”嘉妃说到此微微一顿,随即低声道,“冰若可将那事告诉妹妹了!”

娴贵妃却一把推开了暮云,疾步往皇帝的御帐之中赶去,此时的她心乱如麻,脚步也越来越快,到最后竟然不顾一切跑了起来。

“姐姐不必如此,正如姐姐所说,我们一同逃命便是缘分,妹妹岂能弃姐姐于不顾,受点伤不碍事!”魏凝儿笑道。

阿玛年事已高,这五十大板下去,只怕会有性命之忧,一想到此处,娴贵妃的心仿佛被大火烤着一般,钻心的疼。

嘉妃却道:“此番姐姐能保住性命,皆是妹妹护着姐姐,妹妹救命之恩,姐姐定不会忘,妹妹放心,待回了宫,姐姐便让人给妹妹调制祛疤的凝露。”

就在此时,雷声越来越大,一时狂风四起,吹得娴贵妃睁不开眼。

“姐姐这是在吓唬妹妹,哪里有那般严重!”魏凝儿心中自然知道自个儿的伤势还是严重的,可她见嘉妃似乎很是自责,岂能再说什么。

“娘娘,要下雨了,您快些回去吧!”暮云在后头喊道。

嘉妃眼中却泛着泪光,拉着魏凝儿的手,颤声道:“妹妹休要诓骗姐姐,伤得皮开肉绽的,待伤口愈合结痂之时定然是奇痒难耐的,更何况,若是将养得不好,极容易留下疤来!”

娴贵妃却不听,冒雨到了皇帝的御帐外头,此时的她心急如焚,还未曾请人通传便要闯进去,却被门口的侍卫给拦下了。

“劳姐姐挂心了,妹妹并无大碍,太医说了,静养些时日便痊愈了!”魏凝儿笑道。

“娘娘请留步,待奴才进去禀报皇上!”鄂宁见娴贵妃冒雨而来,狼狈不堪,微微错愕后,便垂首恭声道。

“妹妹伤势如何了?”嘉妃一进帐便急声问道。

“快给本宫让开,本宫有急事求见皇上!”娴贵妃喝道。

就在此时,外头却响起了请安声。

“是!”鄂宁随即垂首退开,让娴贵妃进去了。

“嘉妃娘娘吉祥!”

御帐之内,皇帝坐于上位,魏凝儿与嘉妃坐在他身旁,而舒嫔则在一旁弹着古筝。

魏凝儿闻言,陷入了沉思之中,娴贵妃……真是好大的胆子,为了清除异己,竟然铤而走险。

“舒嫔妹妹的筝弹得真是越发好了。”嘉妃柔声赞叹道。

待魏凝儿用了膳后,冰若便将昨夜所发生之事一字不漏地说与了她听。

“嗯,朕记得舒嫔刚入宫那会儿,虽也弹得不错,却少了一股子韵味,此时听来,果真不同往日!”皇帝笑道。

“小主醒了!”冰若立即将她扶起来,小心翼翼地为她更衣,生怕触碰到了她的伤口。

“皇上,臣妾听闻令嫔妹妹会唱小曲儿,不如请妹妹高歌一曲,让舒嫔妹妹弹古筝相和!”嘉妃笑道。

第二日,皇帝一早便去看狩猎了,魏凝儿起身时,已经快午时了。

“哦?”皇帝看着魏凝儿,微微有些诧异,“令嫔竟然会唱曲儿,朕还是头一次听说。”

婉清闻言,不由得怔住了,半晌才道:“奴婢明白了!”

“皇上!”就在此时,娴贵妃猛地闯了进来,浑身被大雨浇透了,还滴着水。

“这宫中没有永远的姐妹,亦没有永远的敌人,令嫔从未做过有损本宫之事,先前不仅是本宫,这后宫除了皇后与陆贵人,又有谁待见她。而今日本宫险些死于非命,是令嫔救了本宫,她所受之伤便是为了救本宫才留下的,若不是她,此刻你兴许便见不到本宫了,本宫自问,若当时遇险的是令嫔,本宫却做不到让自个儿受伤去救她。”嘉妃闭上眼说道。

“娘娘万福金安!”魏凝儿与嘉妃立即起身行礼,就连一旁正在弹着古筝的舒嫔也站起身来。

“娘娘原先不是不待见令嫔娘娘吗?”婉清有些不解地问道。

“皇上万安!”娴贵妃顿时察觉到自个儿太过失礼了,随即往后退了一步,行了个万福。

“令嫔如今圣眷正隆,加之皇后又护着她,宫中无人动得了她,如今本宫势单力薄,正好可以与她相互扶持!”嘉妃深吸一口气道。

皇帝微微蹙眉道:“下着雨,你怎么这般来了,可是有事?”

“娘娘这是要与令嫔合作?”待冰若离去后,婉清才问道。

“皇上,臣妾是想求皇上……”

“是,奴婢告退了!”冰若说罢,便去换上了自个儿的宫女服,离开了。

见娴贵妃如此着急,嘉妃岂能不知她来此所为何事,便打断了她,笑道:“皇上,娴贵妃姐姐来得正巧,臣妾听闻姐姐爱听曲儿,瞧姐姐连奴才也不带,油纸伞也不拿便冒雨过来了,定然是知晓咱们在此陪皇上听曲儿了,不知姐姐您现在想听哪一曲,令嫔妹妹好唱给您听!”

“嗯!”嘉妃微微颔首,随即对冰若道,“天快亮了,你先回去歇歇,待你主子起身了,你便将这些事儿告诉她。”

“姐姐,还是让娘娘先换一身衣裳吧,仔细着凉染上了风寒!”魏凝儿柔声道。

“娘娘,娴贵妃娘娘便是镶黄旗出身,她的阿玛是镶黄旗的佐领!”婉清沉吟片刻后说道。

皇帝闻言微微颔首,笑道:“还是令嫔懂得心疼人,吴书来,派人去内帐伺候娴贵妃更衣!”

“启禀娘娘,她去了镶黄旗的营帐,与一将领模样的人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奴婢没有听清他们说了什么!”冰若恭声道。

“皇上,臣妾……臣妾……”娴贵妃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暮云,她深夜出了营帐,其中定然有鬼,她去了哪儿?”嘉妃问道。

此时的她,浑身被大雨浇透了,只觉得一股子凉意打从心里散发开来,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也让她清醒了许多。

冰若轻轻摇头:“不是……奴婢跟上去才发觉是暮云!”

阿玛被问罪了,若是她此时求情,免不得让皇帝想到别处去,更何况令嫔与嘉妃也在,若是她们说了不该说之话,求皇帝彻查,到时查出更多的蛛丝马迹,继而牵扯到她身上,那一切便全完了。

“可是娴贵妃?”嘉妃有点吃惊地问道。

“皇上,臣妾只是来凑凑热闹,奈何来时并未曾带伞,这才淋雨了,臣妾失仪了!”娴贵妃深吸一口气,躬身道。

“启禀娘娘,婉清姐姐走后不久,娴贵妃娘娘的帐内又走出一人来,一看便知是女子扮成的侍卫!”冰若笑道。

“去换身衣裳吧!”皇帝见她如此狼狈,心中有些不忍。

“那冰若呢,你可有发现?”嘉妃随即看着冰若问道。

“臣妾谢皇上恩典!”娴贵妃微微福身,便随宫女进去了。

“和亲王……”嘉妃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娘娘,此处只有昨日令嫔娘娘的宫女替她拿来的一套衣衫,令嫔娘娘昨日并未曾换上,便留在了这儿。”小宫女看着娴贵妃,恭声道。

“启禀娘娘……奴婢一直小心翼翼地跟着那人……直到看见他进入了和亲王的帐内,便再也未曾出来了!”婉清回道。

“给本宫吧!”娴贵妃微微颔首,事到如今,她还有的挑吗?

“你跟了上去,可曾发现那人是谁?”嘉妃有些急切地问道。

娴贵妃换好衣衫,将湿透了的青丝微微擦拭后便从内帐中走了出来。

“启禀娘娘,夜半时分,突然有一人前来娴贵妃的营帐,是暮云亲自迎进去的,但……我们不敢靠得太近,看不清是何人,也未听见他们说了什么……约莫一刻钟后,那人又出来了,奴婢便跟了上去,冰若依旧留在那儿监视娴贵妃!”婉清恭声道。

“皇上!”娴贵妃微微福身。

嘉妃见冰若来她这儿,自然猜出了魏凝儿的用意,便吩咐她身边的婉清与冰若一块扮作八旗士卒,假装巡逻借机监视娴贵妃的营帐。

“坐吧!”皇帝颔首笑道。

今日回到营地内,魏凝儿寻了个机会便悄悄让冰若来找嘉妃,只因此次来围场,她们身边只带了贴身的奴才,除此之外再无他人,魏凝儿怕嘉妃人手不够用,这才派了冰若来。

“令嫔妹妹,快些唱曲儿来听!”嘉妃笑道,却不动声色地给魏凝儿使了个眼色。

“婉清,冰若,事情办得如何了?”嘉妃低声问道。

魏凝儿笑道:“皇上,臣妾许久不曾唱曲儿了,若是唱得不好,还请皇上和娘娘们莫怪!”

进来的是两个士卒打扮的人,待得她们将头上的蓝帽取下后,嘉妃才松了一口气。

说罢,魏凝儿便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雨儿飘,风儿扬。风吹回好梦,雨滴损柔肠。风萧萧梧叶中,寸点点芭蕉上。风雨相留添悲怆,雨和风卷起凄凉。风雨儿怎当,雨风儿定当,风雨儿难当。”

这一夜,娴贵妃彻夜未眠,嘉妃又何尝不是,她一直坐在帐内,直到天蒙蒙亮时,帐帘猛地被掀开了,嘉妃立即站起身来。

一曲终了,娴贵妃感受到了曲中的无限凄凉,玉手紧握,不禁悲从中来。

暮云应了一声便领命而去。

这令嫔是故意唱这样凄凉的曲子来讽刺她,是……此时的她明知自个儿的阿玛正在挨板子,性命不保,却要明哲保身,陪着她们在此强颜欢笑。

“慢着,寻一套侍卫的衣衫穿上,万不可让人察觉出异样!”娴贵妃随即低声喊道。

嘉妃、令嫔,你们给本宫等着,总有一日,本宫定然要你们比本宫今日还痛苦百倍、千倍。

“是!奴婢这便去!”暮云应了一声便要出去。

“令嫔妹妹怎的唱这般悲凉的曲子,姐姐听了心里真有些沉!”嘉妃笑道。

“暮云,你立即去告诉我阿玛,让他不必担心,无论任何人问他,皆不要承认。”娴贵妃对暮云吩咐道。

“不错,外头雷雨交加,倒是应了景!”皇帝看着魏凝儿,带着赞许的目光。

“娘娘英明!”暮云松了一口气道。

魏凝儿笑道:“谢皇上!”

“弘昼此人优柔寡断,若本宫一直苦苦相求,他倒是拿不定主意了,本宫如此做,他才会下决心帮本宫!”娴贵妃笑道,她对和亲王可是极为了解的。

娴贵妃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心里堵得慌,随即站起身来。

“娘娘为何触怒和亲王?”暮云急声问道。

“皇上,臣妾有些头晕,想先回去歇着!”

“娘娘!”暮云见自家主子一脸笑意从寝帐内出来,不由得一愣,方才娘娘那般生气,竟然是假的。

“姐姐莫不是方才淋了雨,着凉了?”嘉妃脸上带着关切之意。

“这……”和亲王犹豫了片刻,才叹了口气出去了。

皇帝闻言,微微蹙眉:“你先回去歇着吧。”

“王爷请!”暮云微微福身道。

“是,臣妾告退!”娴贵妃应了一声,这才慢慢退了出去。

“还愣着作甚,送客!”娴贵妃低喝一声便进入了寝帐之中。

“娘娘!”暮云见自家主子出来了,立即迎了上来。

“敏若,本王不是那个意思!”和亲王急声道。

娴贵妃却不言不语,径自往前走去,暮云怔了怔,这才快步跟上去了。

“娘娘!”暮云闻声进了帐来。

“娘娘,雨还未停,你等着奴婢!”暮云心急如焚。

“王爷还欲如何,今夜您是来见本宫最后一面吧,明日……只怕皇上便会赐予本宫三尺白绫,往后便阴阳相隔,永无再见之日了!”娴贵妃说到此,便低声道,“暮云,送客!”

经过这番折腾,娴贵妃染上了风寒,当她得知她的阿玛那尔布被打了五十大板后,只剩下半条命时,更是担忧不已,病得更厉害了。

“敏若!”和亲王不禁有了恼意。

围场之中,嘉妃与魏凝儿策马而行,四周绿草如茵,山花烂漫,美得令人沉醉。

娴贵妃闻言一怔,随即苦笑道:“那……本宫便不为难和亲王了,王爷请便吧!”

“娴贵妃这一病倒是不轻!”嘉妃眼中带着笑意道。

“我若不是要帮你,便不会冒着危险深夜前来见你,可……事情有些棘手,本王也不想滥杀无辜!”和亲王有些为难地说道。

魏凝儿却微微摇头:“不过是寻常的风寒罢了,有那么多的太医伺候着,不久便会痊愈的!”

娴贵妃闻言喝道:“我不管什么无辜百姓,我不能让我阿玛去死,我也不能有事,否则我乌拉那拉氏一门便无将来,弘昼,你要帮我!”

“本宫倒是盼着她快些好,不然也不知她还要故意霸着皇上多久,整日派奴才去请皇上。妹妹你也是,娴贵妃一派人来请,你便好言劝皇上去,换作是本宫,定然不让皇上去!”嘉妃冷笑道。

和亲王思虑片刻才道:“并不是不能,但……只怕会连累围场外的无辜百姓。”

魏凝儿淡淡一笑:“姐姐莫要急,妹妹看皇上似乎已失去耐性了,这娴贵妃的病,只怕是要痊愈了!”

娴贵妃深吸一口气道:“就不能找替罪之人吗?”

嘉妃闻言,眼中一喜,却又带着些许担忧道:“此番她欲置你我于死地,而我们又让她的阿玛受了罪,这梁子已结下了,往后只怕更是不死不休!”

“暂且无事,不过,想要隐瞒过去只怕有些难。”和亲王有些凝重地说道。

魏凝儿闻言,脸色微变:“她险些害得我们丢了性命,而我们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难不成她还不罢休?”

“我阿玛如今怎么样了?”娴贵妃急声问道。

“妹妹你真是太天真了,在宫中,一旦成了敌人,那可是不死不休的!”嘉妃正是想到了这一层,才有些害怕。

他先前便与她说过,若是有难以处理之事,尽可找他,他定然会帮她,可她却私自行动,自以为天衣无缝,却漏洞百出,此番若不是凑巧,只怕她便会有大难了。

魏凝儿微微有些动容了,按理说,她与嘉妃此次并未曾赶尽杀绝,不过是稍加惩处罢了,娴贵妃若真的记恨在心,倒真让她心寒。

“敏若,你真是糊涂,你怎能让你阿玛作出这等事来,若不是皇上正巧让本王查此事,本王又有所察觉暂且压了下来,只怕此时他早已被抓了起来。”和亲王看着娴贵妃,语中带着责怪之意。

难不成真的要拼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吗?

见和亲王竟然身着士卒的衣衫而来,娴贵妃便知他有大事要找自个儿,而且是与今日之事有所关联的。

“皇上如今虽不大待见娴贵妃,但毕竟是身边的老人了,皇上对她还是有几分眷顾的。最可怕的便是太后,太后历来便偏爱娴贵妃,比之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是她亲自挑选的儿媳妇,哪里有不喜爱的道理!”嘉妃有些无奈地说道。

“是!”暮云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姐姐的意思妹妹懂,那往后我们要小心提防才是!”魏凝儿有些凝重地点了点头。

“和……和亲王!”娴贵妃微微有些吃惊,随即回过神来,对暮云道,“暮云,守好门,莫要让人进来。”

正如魏凝儿所料,皇帝稍稍有些不耐烦了,娴贵妃的病便痊愈了,过了几日,狩猎结束后,皇帝便下旨众人拔营往热河行宫去了。

“敏若!”来人抬起头唤道。

到了行宫外头,魏凝儿刚刚下了马车,便随众人一起给太后与皇后请了安。

“是!”暮云应了一声,疾步出去后,片刻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人,看样子似乎是镶黄旗的士卒。

“不必多礼了,皇后这些日子可好?”皇帝给太后请了安,便扶起了太后身边的皇后,眼中闪动着柔和的光芒。

“暮云,快去瞧瞧!”

“臣妾一切皆好,倒是纯贵妃妹妹辛苦了!”皇后笑道。

“但愿如此!”娴贵妃微微颔首,正欲吩咐暮云歇下,却听闻外头有了响动。

皇帝这才看着已然挺着大肚子的纯贵妃,笑道:“爱妃辛苦了!”

暮云却道:“娘娘莫要担心,皇上下旨和亲王亲自查此事,他定然不会害娘娘的!”

“臣妾不苦。”纯贵妃眼中闪动着泪光,似乎有些感动。

娴贵妃脸上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意:“你说得不错,本宫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早知会如此,当初便不该轻易出手,弄得此时一发不可收拾,若真的出事……只怕本宫往后再无出头之日了。”

“哀家听说,娴贵妃病了,可好些了?”太后却看着皇帝身后的娴贵妃,关切地问道。

“娘娘,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娘娘往常超然于众妃,不问宫中之事,看似不受宠,却没有一人敢小觑了娘娘,娘娘在宫中亦受到众人的尊敬,可……自打娘娘决定不再安于从前起,便甚为不顺,先是惹怒了皇后娘娘,再是皇上……今日娘娘既然未曾得手,不能置嘉妃与令嫔于死地,那么娘娘往后便要与她们交好,特别是令嫔,她已然在皇上跟前站稳了脚跟,娘娘您现如今撼动不了她。”暮云所说皆是肺腑之言,意在劝娴贵妃最好依旧如同往日那般处事。

“启禀太后,臣妾不碍事,已经痊愈了!”娴贵妃微微福身道。

“算了!”娴贵妃也觉得她说得在理,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太后却握着她的手,脸上闪动着慈爱的光芒:“瞧瞧你,脸色这般的不好,还逞强,随哀家去松鹤斋,哀家让李太医再给你瞧瞧!”

一早暮云便劝过娴贵妃,此番是兵行险招,若是出了事,伤了皇帝那可就无法收拾了,谁知道,如今虽并未伤到皇帝,但这事也无法收拾。

见太后带着娴贵妃走了,魏凝儿与嘉妃相视一眼,两个人眼中都有着凝重之色。

暮云却道:“娘娘,如今这事正闹得沸沸扬扬的,奴婢去查,只怕会被有心人给盯上!”

而皇帝,多日未曾见到皇后,此时定然是去皇后住的地儿陪着皇后与公主,魏凝儿便回了自个儿的住处。

“暮云,你去偷偷打听打听,都查出了什么?”娴贵妃思虑片刻后吩咐道。

“小主回来了!”青颜立即迎了上来。

“娘娘!”暮云见她如此,心中也着急不已,做主子的犯了错,她这个贴身的奴才也难逃一死,暮云倒不是害怕,可……又有谁想送死呢。

“近日来可好?”魏凝儿笑着问道。

虽然这原本便在她的预料之中,可没承想来得那般快,管理围场的官员们均被革职查办了,听说已然查出了蛛丝马迹,这让她如何不急。

青颜笑道:“托小主的福,咱们近日来一切皆好,只是日日念着小主呢!”

方才她听闻皇帝因今日之事大怒,下旨彻查后,顿时心乱如麻。

魏凝儿微微颔首,便让青颜随她进屋。

娴贵妃却紧紧地捏着手中的锦帕,摇了摇头。

“小主,皇后娘娘派人来请您过去!”冰若进了寝殿恭声道。

“娘娘,该安歇了!”暮云看着依旧立于帐前的娴贵妃,低声道。

魏凝儿微微有些诧异,皇后娘娘此时不伺候皇上,派人请她去作甚。

夜半时分,整个营地内一片寂静,只偶尔听闻鸟虫的鸣叫声,月华如水般倾泻而下,照得四处明晃晃的,却又散发着朦胧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