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海盛与暮云双双赶来了。
“不必了!”娴妃冷冷地说道。
“娘娘!”暮云将披风为她披上,扶着她上了肩舆,众人便往塞湖边去了。
和亲王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满是诚恳,还有一丝歉意:“我此番是送倩儿来此的,敏若,我还是那番话,有难处便找我,我弘昼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娴妃坐在肩舆上,脑子一片混乱。
“和亲王,请你自重,你是亲王,本宫是皇上的嫔妃,你若再如此胡言乱语,休怪本宫不客气!”娴妃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曾几何时,她也曾问自个儿,当年为何会选择嫁给弘历而不是弘昼。
“敏若,有句话我憋在心中十年了,今日我不吐不快。十年前,我不能娶你做我的嫡福晋,可我答应你娶你做侧福晋,一辈子只疼爱你一人,但你为何选择嫁给四哥,做了他的侧福晋?”和亲王有些痛心地问道。
他们均有嫡福晋,嫁过去她都只是个侧福晋,但弘昼喜欢她,弘历却漠视她。
“和亲王!”娴妃有些恼怒地打断了他。
平心而论,她当初喜欢的是弘昼,可当先皇问她时,她却选择了弘历。
“敏若……当初……”
只因阿玛告诉她,宝亲王弘历是内定的皇位继承人,而弘昼未来不过是个亲王。
“此话王爷十年前便说过了!”娴妃冷笑道。
做一个亲王的侧福晋了此一生还是做一个帝王的妃子?一步步往上爬,问鼎后位?她陷入了两难。
“敏若,当初你便不该嫁给四哥,四哥深爱四嫂,别的女人只是摆设罢了!”和亲王神色黯淡地看着她。
最终,在爱情与权力之间,她选择了权力。
“和亲王,请称本宫娴妃!”娴妃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可嫁给弘历这十年来,她也努力了,却从未得到他的怜惜与爱。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愿用那些卑鄙的、不耻的手段去争、去夺。
“敏若,我……”
多少次,她差点迈出了那一步,就像宫中这些女人那样,费尽心思去谋划那一份恩宠。
“和婉公主聪慧可爱,本宫喜欢她也是常理之中!”娴妃笑道。
可每当她不经意间瞧见皇帝望着皇后时眼中的柔情,她的心也渐渐冷下去了。
“我听母妃说,倩儿在宫中时,你很照顾她,谢谢!”和亲王面带苦涩,没曾想,有一日,他与她见面之时,竟然只能说这些无用之话。
她乌拉那拉敏若,不是一个乞儿,她不愿要那一丝丝怜悯。
“本宫一切皆好!”娴妃淡淡笑道。
尽管那一丝施舍来的怜悯之情是这后宫众人趋之若鹜的,可她不屑。
“敏若,近来可好?”和亲王看着娴妃,目光中一片柔色。
宫里的女人不是傻子,有谁看不出皇上心中、眼中只有皇后一人?
见娴妃身边无人,和亲王也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退下了。
尽管这几年来,因二皇子的死,帝后之间不再似从前那般浓情蜜意,可那份爱并未曾因此有丝毫的减退。
“娘娘,起风了,奴婢回去给您拿件披风过来!”暮云顿时会意,娘娘这是要支开她呢。
这几年来,她远离后宫的争斗,可总是在不经意间又蹚进了这浑水来,到底还是不能独善其身啊!
“暮云。”娴妃看着暮云,眼神柔和。
难不成这一生就这般下去,终老后宫?她不禁陷入了深思。
“是!”海盛立即往后疾步走去。
今日,公主带着魏凝儿与若研狠狠地整治了林佳拂柳一番,累了才往皇后的寝殿走去。
“派人将本宫的肩舆抬过来!”娴贵妃柔声道。
“梨梨回来了,倩儿来了,在你皇祖母那儿!”皇后见女儿进了寝殿来,随即笑道。
“娘娘!”海盛立即垂下头。
“倩儿回来了,太好了,我快三年未见到她了!”公主乐得跳了起来,便往外跑。
“和亲王是要去觐见贵太妃吧,本宫想去塞湖边走走,海盛!”娴妃微微侧目看着海盛。
魏凝儿与若研立即跟了上去。
“皇嫂……”和亲王看着她欲言又止。
“若研,你可知倩儿是谁?”魏凝儿低声问着身边的若研。
“和亲王!”娴妃微微颔首,神色间满是疏离与漠然。
“是和硕和婉公主,倩儿是她的乳名,咱们可唤不得。”若研低声道。
“皇嫂这是要上哪儿去?”和亲王笑道。
“宫中不是只有一个公主吗?”魏凝儿微微有些诧异。
娴妃微微一愣,这才回过头去,待看清来人,脸上那淡淡的笑意顿时僵住了。
“皇上如今确实只有咱们公主这一位金枝玉叶,那和硕和婉公主不是皇上亲生,她是和亲王唯一的女儿,贵太妃的心肝宝贝,自小养在宫中,皇上收其为养女,封了公主!这和婉公主人虽小,但脾气可大了,身子也不是很好,三年前得了重病,被和亲王福晋从宫中接回王府调养,此时大概是痊愈了,到这行宫来拜见贵太妃!”若研低声说道。
“本王今日才知,皇嫂竟然喜欢行宫!”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
“原来如此!”魏凝儿恍然大悟。
“比起紫禁城,本宫倒是更喜欢这行宫,依山傍水,连这天都是那样的蓝,看着就让人心中舒爽!”娴妃抬头看着天,柔声道,眼中却满是憧憬之意。
太后居住的松鹤斋是正宫东面一组八进院落的宫室,此次来热河行宫,太后邀了贵太妃一道,均住在了这松鹤斋中。
“是,娘娘!”暮云应了一声,便与大太监海盛一起跟着她去了。
魏凝儿等人陪着公主一道去了松鹤斋,远远便听见了小女孩那清脆悦耳的笑声。
“不必了,本宫想走走,你与海盛跟着便成了,本宫不想身边人太多!”娴妃笑道。
不必说,那便是和硕和婉公主了。
在园子里走了不久,她便想去湖边瞧瞧,暮云立即叫人抬来了肩舆。
快三年未见妹妹,公主自是欣喜,陪着和婉公主玩了许久,直到傍晚才恋恋不舍地回去了。
娴妃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绣着淡雅碎花的袍子,脸上脂粉未施,更显得她气质脱俗。
正如若研所说,和婉公主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只是在和敬公主面前甚为收敛。
“凝儿,不必与她这种人废话!”公主说罢冷冷地看着拂柳,“秀常在,本公主可喜欢你了,今儿个才是个开始,来日方长,明日本公主再想个新花样来找你玩玩!”
毕竟在这宫中,固伦和敬公主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和婉公主再刁蛮,也要有所避让。
魏凝儿跟在公主身后,走了几步后,又退了回去,在拂柳耳边道:“奴婢知道您不会善罢甘休,但您最好不要再招惹我们,不是每次都会如此走运的。”
因和婉公主来后,和敬公主便有了伴儿,这也苦了魏凝儿与若研,整日伺候这两个小祖宗,忙得团团转。
“是,公主!”两人应道。
而拂柳却因此逃过了一劫,公主几乎将她给遗忘了。
“凝儿,若研,我们走!”公主笑道。
日子一晃便到了七月底,皇帝传下旨意后,众人便准备随驾前往木兰围场。
“你要害死本公主之时可曾考虑到今日的后果,哼……不曾吧!毕竟,一个死人能有何威胁呢?可本公主偏偏没死,本公主要你一辈子不得安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饶了你?做梦!”公主一脚踢开了她。
热河行宫的设立便是为了方便皇帝去木兰围场狩猎。
“不……公主,您杀了奴婢吧,饶了奴婢的家人!”拂柳闻言一脸死灰,随即抱着公主的腿乞求道。
从圣祖康熙爷设立木兰围场起,木兰围场便成为皇家猎场。
“你真以为本宫怕连累凝儿她们,才饶了你吗?”还未等拂柳回话,公主却冷笑道,“错了。若是本公主要你死,有一万种法子,甚至现在就可以一刀砍了你,只要本公主愿意,顷刻间便能要你的命,可本公主不会这么做,本公主要你生不如死,每一日都活在害怕和悔恨之中。顺便告诉你,你那个七品贪官阿玛此时应该已下大狱了。”
皇帝每年秋日在木兰举行“秋狝”,却并非为了娱乐。
“你说的极为在理,可谁让她方才张嘴胡说的?欲置本公主于死地,竟然还让本公主给她机会,真是做梦!”公主说罢,一把将拂柳从地上拽了起来。
通过狩猎,可以使八旗官兵既习骑射,又习劳苦。
魏凝儿笑道:“公主,她这样的人根本不必动手,别伤着你自个儿!”
木兰围场北控蒙古,南拱京津,是战略要地,在此行围狩猎,是帝王演练骑射的一种方式,也从而达到控制蒙古、震慑沙俄、巩固北部防守的目的。
公主摸着有些发红的手掌,转过头看着魏凝儿,可怜兮兮道:“手疼!”
魏凝儿与若研跟在公主身边前往木兰围场,在途中,她从公主那儿得知了一个令她喜不自禁的消息——傅恒奉旨前往木兰围场了。
“啪”!一声脆响传入众人耳中。
途中颠簸数日之后,众人终于到了木兰围场。
“公主……嫔妾冒犯了公主,不求公主恕罪,但求公主给嫔妾一次机会!”
此处自古以来就是一处水草丰美、禽兽繁衍的草原,这让从未见过大草原美景的魏凝儿等人着实愣上了许久。
“如何?酒醒了吗?”公主蹲下身看着狼狈不已的拂柳笑道。
皇帝到木兰围场后,首先驻进御营。
公主一把接过水桶便将里面的水浇在了拂柳头上。
御营由黄幄帐、幔城和网城组成。内设连帐一百七十五座为内城,外设连帐二百五十四座为外城。
“是!”巧儿虽不知公主是何意,却不敢多问,立即跑出去打水了,约莫半刻钟她才提着水桶进了寝殿。
魏凝儿与若研自然是伺候着公主,住在公主的帐中。
刚进了寝殿,公主便放开了拂柳,顺道推了她一把,对早已目瞪口呆的巧儿道:“你主子喝醉了,你去院子里提一桶水来!”
而她心中一直念着傅恒,可傅恒却伺候在皇帝身边,她未曾有机会与他相见。
到了寝宫,公主便吩咐下去,除了魏凝儿与若研,不许任何人跟进去。
休整了两日后,狩猎便开始了,八旗众将士将包围圈慢慢缩小之后,皇帝首先跨马上阵追逐野兽,扈从的王公大臣和神机营、虎枪营将士紧紧尾随。
刚刚出了大殿,魏凝儿与若研便跟了上来,还有好些小宫女、小太监,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拂柳的寝宫去。
重围之中,只有皇帝一人射猎,以示天子独尊。
拂柳只好和公主一道离开了。
听着四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魏凝儿不禁有些失望,众人均是甲胄在身,她根本瞧不见傅恒在哪儿,却又不得不看住身边的公主,生怕她出了意外。此时她不禁有些羡慕留在帐中歇息的若研了。
“去吧!”对于公主的要求,只要不是太出格的,皇后都会答应,更何况今日是公主的生辰。
“哇……皇阿玛射到了一只鹿……”公主兴奋地大叫起来。
“皇额娘,儿臣觉得和秀常在很投缘,儿臣想去她那儿玩玩,可好?”公主看着尚未离去的皇后笑道。
魏凝儿勉强抬起眼来,便瞧见那明黄的身影正驾驭着马儿追逐着猎物。
“不不……公主折煞嫔妾……了……”拂柳吓得酒醒了一半。
“该本公主啦!”公主兴奋地喊道。
“秀常在,喝多了吧,本公主送送你!”公主一把扶住了拂柳的手笑道。
魏凝儿策马跟在她身边,目光却四处游走,寻找傅恒的身影,但千军万马之中,她如何寻得到?
席散后,拂柳喝得晕乎乎的,她如今虽然是秀常在,却还是众人之中最卑微的存在,娘娘们让她喝酒她岂敢不喝,加之公主有意对付她,她根本不敢拒绝。
皇帝行猎之后便是皇子随射,接着是王公大臣们,最后才是大规模的围射。
而拂柳却吓得战战兢兢的,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不至于失态,只因公主方才在她耳边说:“别以为本公主奈何不了你,咱们来日方长!”
皇帝则是回到看城,登城观围猎。他这是在观察皇子王孙骑射是否娴熟,是否有能力继承王位;也是在趁机考核官吏,检阅军容。队伍不整肃的立即予以惩处或革职。
席间,公主似乎很“喜欢”皇帝的“新宠”林答应,总是缠着她,而皇帝也想起前几日贵妃所请,当场便下旨晋了拂柳的分位,现如今的她已是常在了,还得了封号“秀”。
参加围猎的人视猎场为战场,个个奋勇争先,与猛兽搏斗。
一连收了好些个精致的寿礼,公主自是高兴,但她一瞧见拂柳,顿时沉下脸来,只是未让众人发觉罢了。
“傅恒,你瞧瞧梨梨,这丫头骑射的本事见长了!”皇帝指着远处的公主,对身边的傅恒笑道。
魏凝儿与若研本欲跟在公主身边去热闹热闹,可为了不让众位主子们瞧见了引火烧身,两人便按照公主的吩咐候在了外头不显眼的地儿。
“是!”傅恒微微颔首,恭声道。
日子一晃便到了五月二十四,这一日是公主十三岁的生辰,因太后下了旨,众人便齐聚一堂为公主庆生。
“你追上去跟在梨梨身边,不可让她出了岔子!”片刻之后,皇帝见公主竟然策马狂奔,不禁有些担忧了。
经过十来日的修养,公主痊愈了,但拂柳的存在对她来说犹如芒刺在背,若不是为了保魏凝儿和若研周全,她早就报仇了。
“是,奴才领旨!”傅恒心中不由一喜,他自然知道魏凝儿在公主身边,立即下了看城,策马而去。
“是,奴婢懂娘娘的意思了!”婉清应道。
“公主,小心些……”魏凝儿跟在公主身边可谓是胆颤心惊,公主马术虽好,可也禁不起她那般折腾,瞧着她竟然飞身站到了马背上,搭弓便要射箭,魏凝儿的呼吸不由得一滞。
“她?跳梁小丑罢了,本宫从未将她放在眼里,不必搭理她!”嘉妃沉声道。
离她们很近的大阿哥和巴尔珠尔也被吓得一身冷汗。
“那林答应那头?”
“梨梨,别闹……”大阿哥喊道。
“本宫自然不能给他人作嫁衣裳,等着瞧吧,总有一日,她会后悔曾经如此对待本宫!”嘉妃冷笑道。
“公主……”巴尔珠尔则是奋力抽打着马儿想要追上去。
“娘娘所言极是!”婉清却不知主子心中到底有何打算。
魏凝儿离公主最近,几乎是策马跟在了她身边,她的心狂跳不止,若是公主跌下马背,她也救不了啊。
“本宫何尝不知,大阿哥大了,又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他定然不会给贵妃当儿子。三阿哥和六阿哥是纯妃的心头肉,纯妃虽然脑子不够使,可皇上就喜欢她那股子傻气,她如今正受宠,没人能抢了她的儿子。至于五阿哥,他额娘愉嫔虽然分位不高,也不受宠,可愉嫔性子刚烈,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人,贵妃断然不会去招惹。她眼下就是想打四阿哥的主意,若是本宫有个三长两短或是犯了大错,那么她便能抚养四阿哥了。”嘉妃说到此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越发地担忧起来。
公主连发三箭,均射中了猎物,这让四周围观的众人又是欢呼又是担忧,虽然公主巾帼不让须眉,可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皇上必然大怒。
“娘娘您能如此想便好,宫中险恶,四阿哥还年幼,娘娘不得不防啊!林答应有句话说的对,娘娘在贵妃娘娘身边若是不小心谨慎,有朝一日若出了意外,那四阿哥便是贵妃娘娘的儿子了!”婉清很是担忧地说道。
射中猎物之后,公主一个旋身稳稳落到了马背上,她身后的魏凝儿不禁松了一口气。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本宫定会查明此事!”嘉妃沉声道。
“那是谁?”人群中,一名浑身甲胄的少年指着远处的公主问着身边的男子。
“娘娘,那个林答应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奴才,却背叛主子,现如今与贵妃娘娘水火不容,她说的话可不能全信!”婉清劝道。
“是大清皇帝的公主!”男子沉声道。
“婉清……原来,本宫生四阿哥时难产竟然是贵妃所为,她为何要如此对本宫?当初在王府,本宫便以她马首是瞻,从未生过二心,原本,本宫心中还念着是她帮着本宫护住了胎,这才有了四阿哥,对她更是敬重,却不知,她竟然那样狠毒。若不是本宫福大命大,挺了过来,早就一尸两命了!”嘉妃恨声道。
“大哥,回头我让父汗给我提亲去,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我那木扎尔。”少年有些得意地笑道。
“娘娘!”嘉妃身边的管事宫女婉清大惊。
“是吗?”男子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她前脚刚走,嘉妃便瘫到了软榻上。
“那是自然,本王子是准噶尔部大汗的嫡子,未来的大汗,只有本王子才配得上大清皇帝的金枝玉叶!”那木扎尔说罢看着身边的长兄,语中满是轻蔑,“至于达尔扎大哥,你是婢女所生的庶子,能娶公主身边的婢女便不错了!”
“是,嫔妾告退了!”拂柳心中微微有些不快,她推心置腹,将那么重要的秘密告诉了嘉妃,没曾想她竟毫无反应。
达尔扎闻言,并未说话,只是眼中那一丝冷意更盛。
“是,林答应请!”梁一鸣笑道。
“大哥,咱们也比试一番,让大清皇帝瞧瞧咱们准噶尔男人的厉害,也不枉父汗让咱们来此的一番苦心!”那木扎尔说罢策马而去。
“梁一鸣,送林答应回去!”嘉妃对着身边的太监吩咐道。
“哼!”达尔扎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冷哼出声,随即跟了上去,他自然不会忘记临行前父汗的命令,断然不能让那木扎尔出现任何的意外。
“娘娘……”拂柳万万没曾想到嘉妃竟然会如此轻描淡写地打发她。
“凝儿,你随本公主去前头,今日咱们比试一番,看谁狩的猎物多!”公主一边策马,一边对魏凝儿喊道。
嘉妃看着拂柳,脸色有些发白,手也微微颤抖,半晌才平静下来,沉声道:“林答应,夜深了,你先回去歇着吧,本宫也乏了!”
“公主,您当心些!”魏凝儿急声道。
而此时,嘉妃的寝殿中,拂柳正笑着看向嘉妃,相信她方才那番话,足以让嘉妃动容了。
公主却未曾听清,此时的她,眼中只有那些成群的猎物。
“哼……她跟在本宫身边多年,知道的太多了,还想踩着本宫往上爬,真是痴心妄想,本宫留她不得!”贵妃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这丫头怎这般野!”皇后也登上了看台,瞧着远处的女儿那股子疯劲儿,不禁笑出声来,自然也有些担忧。
“娘娘,林答应去了嘉妃娘娘那儿!”
“月汐,你可要去试试?”皇帝在皇后耳边低声道。
“是!”冯清州应了一声便跟了出去,约莫两刻钟之后,才匆匆回来复命了。
“臣妾便不去了,许久未曾骑马了,只怕会从马上跌下去呢!”皇后笑道。
拂柳刚刚出去,贵妃便召来冯清州,在他耳边低声道:“去给本宫跟着她!”
“也罢,咱们瞧瞧吧!”皇帝不禁莞尔。
拂柳相信只要给贵妃一些时日,她便会有所决定的,此时她也不敢再多言,便退下了。
此时公主与魏凝儿已然跑到了很远的地儿,大阿哥与巴尔珠尔都被她们甩开了老远。
“是,嫔妾告退了!”拂柳一时也不知贵妃心中到底有何打算,要说服贵妃,必然要投其所好,贵妃只有两个心愿,其一是生一个皇子,这其二便是坐上皇后的宝座。
众人在大草原上策马狂奔,一番狩猎下来,公主与魏凝儿收获颇丰。
贵妃自然会意,眼神闪烁不定,半晌才笑道:“拂柳,日后在本宫面前不必自称奴婢,免得旁人听了还以为本宫欺负你。夜深了,你且回去歇着吧,来日本宫再与你从长计议,本宫方才所说之事,定然算数,你既是本宫身边出去的人,本宫自当扶持你!”贵妃面露困意道。
“大哥,你瞧,那不是大清的公主吗?真是巧!”那木扎尔可未曾想到会在此处遇到公主。
“若是……皇后娘娘再次承受这样的痛苦,指不定便会……”拂柳说到此微微一顿。
“那木扎尔,休得无礼,不要给父汗惹麻烦!”男子见他欲要策马上前去追公主,不禁喝道,正欲拦住他,但转念一想,若是那木扎尔开罪了大清的公主,对他岂不是有利。
“是……本宫瞧着她痛苦万分,连气儿都快喘不过来了!”贵妃微微颔首道。
“公主……公主……”那木扎尔追了上去。
“奴婢记得,二阿哥死后,皇后娘娘悲痛欲绝,躺在床上整整一年,身子才有了起色,却也落下了心绞痛的病根。而公主失踪之后,皇后娘娘又犯病了,娘娘您昨夜奉旨去侍疾,必然有所知了!”拂柳神色凝重地说道。
公主听到有人唤他,还以为是大阿哥和巴尔珠尔,正巧她有些累了,便停下马来。
“说下去!”贵妃眼中闪过一抹异彩。
“你是何人?”公主见来人甚是陌生,不禁皱起秀丽的眉头来。
贵妃闻言猛地一滞,原本想等着看热闹的她,此时心中不能平静了。
“小王乃是准噶尔大汗之子那木扎尔!”那木扎尔笑道。
“娘娘,奴婢有个法子能一箭双雕,不仅可以除了魏凝儿那个小贱人,还能让娘娘您登上后位宝座!”拂柳在贵妃耳边低声道。
“哦……”公主长长地应了一声,随即将那木扎尔打量了一番,冷声道,“本公主听闻准噶尔部向来与我大清为敌,不知你来此作甚?就不怕有来无回吗?”
“你说与本宫听听!”贵妃故意装作很好奇的样子笑道。
“公主误会了,早在五年前,大清便与我准噶尔议和,以阿尔泰山为界,准噶尔于阿尔泰山以西放牧,喀尔喀部在阿尔泰山以东放牧,各占其地,何来为敌之说!”那木扎尔笑道。
“这……奴婢倒是有一个法子!”
“哼!”公主冷哼一声,不知为何,她就是看眼前这少年极其不顺眼。
“拂柳,你可有好的法子?”贵妃看着她微微蹙眉道。
就在此时,大阿哥与巴尔珠尔也跟了上来。
“是啊,娘娘!”拂柳恭声道,心中却道,贵妃娘娘果真上钩了,以她对贵妃的了解便知贵妃不会善罢甘休的。
“大阿哥!”那木扎尔笑道。
想到此,贵妃故作愤恨道:“你说得有理,那个贱人必须除了,本宫决不允许任何人爬到本宫头上来,本宫须得想一个好法子才成啊!”
“二王子!”大阿哥微微颔首,他身边的巴尔珠尔脸色却有些难看了。
再则,那魏凝儿是皇后身边的人,真的出事了,就让皇后去头疼吧。
“大阿哥,今日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公主看着大阿哥笑道。
更何况,这些年宫中的新人可是层出不穷,但受宠的,还是当初在王府里的老人,皇上啊,是个念旧的主。
“好!”大阿哥应了一声,便调转马头。
宫中多一个女人,少一个女人又如何?旧的去了,新的又来,一波又一波,她除得了那么多吗?还是想想怎么抓住皇上的心吧。
“公主且慢!”那木扎尔却策马拦住了公主。
贵妃闻言,心中冷笑不已,妄想将她当刀子使,这拂柳未免自视过高了吧。
“二王子有何贵干?”公主轻轻瞥了他一眼,语中满是不快,若不是大阿哥给她使眼色,她早就训斥于这个令她生厌的二王子了。
“娘娘……如今看来,皇上对魏凝儿那个贱人上心了,若是不尽早除去,定是个祸患啊!”拂柳有些焦急地说道。
“小王与公主一道回去!”那木扎尔略显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色。
“不必了,本宫相信你,你起来!”贵妃伸出手扶起了她,脸上露出了一抹歉意,“拂柳,是本宫对不住你,当日本宫若是冷静下来,也不会让那个小贱人得逞了!”
公主虽有些不情愿,可那木扎尔却策马跟在她身边,硬是将魏凝儿挤到了后头。
“娘娘……那日您断定奴婢背叛了您,恨不得把奴婢千刀万剐,奴婢说的话您哪里会信,加上皇上声色俱厉,训斥奴婢,奴婢也不敢说实话,奴婢想着,等娘娘您消气了再告诉您。娘娘,奴婢没有骗您,奴婢至今还是清白之身,皇上从未宠幸奴婢!”拂柳说到此,怕贵妃不信,便急声道,“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叫嬷嬷来为奴婢验身!”
魏凝儿微微皱眉,却并不能说什么,她不过是个宫女,此刻轮不到她多嘴。
贵妃闻言,心中升起了滔天的怒火,她看着拂柳,厉声道:“你这个蠢货,为何那日不讲与本宫听!”
“小舅舅。”就在此时,公主忽然看着前方高喊一声,便策马奔去。
拂柳一五一十将那日所发生的事情都讲给了贵妃听。
魏凝儿随即跟了上去。
“娘娘,您折煞奴婢了,奴婢就想留在您身边伺候您,娘娘,奴婢虽曾妄想着飞上枝头,可奴婢有那个心,没那个胆子,加之在娘娘身边多年,奴婢早已打消了那个念头,那一日……奴婢奉了娘娘的旨意去跟踪那魏凝儿,岂料……”
傅恒见到她们,提起的心不由得放下了。
“拂柳……本宫承认,你是有几分姿色,不过,你以为如此便能得到皇上的恩宠?或许一两日还有可能,但……离宫之前皇上数日传召你侍寝,本宫心中有些疑惑了,就凭你,能有那个本事?本宫在来行宫的途中静下心来想了许久,你跟在本宫身边多年了,本宫知道你是个想攀高枝的人,可是本宫不点头,你不敢!所以本宫很好奇,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当然,那日是本宫气急了,才会让你受了委屈,本宫会补偿你的!”贵妃说到此在她耳边低声道,“本宫身边出去的丫头,做一个小答应,太委屈了,明日本宫便向皇上请旨,给你晋位分!”
他下了看台之后便策马追她们,却因人与猎物太多,寻了许久这才瞧见了。
下一刻,她的下巴便被贵妃给捏住了,不由得抬起头来,对上了贵妃那张惊艳绝伦的脸来。
“公主!”傅恒并未下马,只是微微抱拳,便看向公主身边的魏凝儿。
“是吗?”贵妃冷笑一声,突然从椅子站起身,走了下来,高高的盆底鞋踩在软软的地毯上并未发出任何的声响,但拂柳却吓得浑身都开始冒出了细汗。
两人目光相对,久久不愿分开。
“主子……奴婢是被冤枉的,奴婢向您发誓,奴婢绝不敢勾引皇上!”拂柳颤声道。
“小舅舅,你怎么来了?”公主见他们如此,心道,不好!万不能让旁人瞧出端倪来,便打断了两人。
“少在本宫面前装模作样,有话便说!”贵妃可没有耐心和她绕圈子。
“皇上吩咐我前来寻公主!”傅恒笑道。
“奴婢不敢,奴婢此番是来向娘娘请罪的!”拂柳仍旧低着头,并未起身。
“那咱们一道回去吧!”公主说罢策马往前,众人皆跟了上去。
“得了,你如今也是答应的身份了,不是本宫身边的奴才,不必作践自个儿,起来说话吧!”贵妃放下手中的茶杯,淡声道。
魏凝儿也收敛了心神,跟在公主身边,此时,大阿哥永璜却到了她身边。
“奴婢拜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拂柳见了贵妃,远远地便跪了下去。
“凝儿。”
“是,奴才这就让她进来!”冯清州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了,娘娘前几日都对拂柳恨之入骨,怎么这会子不一样了。
“大阿哥!”魏凝儿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心道,大阿哥许久未曾缠着她了,今日这是……
“哼……本宫瞧着她是走投无路,急于来向本宫交代一切了吧,正好,本宫也纳闷当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贵妃笑道。
“凝儿,我已满十六岁,皇阿玛要为我选福晋,你……”
可此时拂柳来见,他身为娘娘身边的总管,不得不前来禀报,毕竟如今的拂柳可是答应小主了,觐见贵妃娘娘自然合情合理。
“大阿哥!”魏凝儿有些恼怒地打断了他,心道,你选福晋与我何干?
“是拂柳!”冯清州颤声道,他生怕主子会发火,前些日子一有人不小心提起拂柳,主子便会生气,身边的宫女太监们都战战兢兢的。
“凝儿,你别生气,我只是……”
“你说谁来了?”贵妃看着冯清州,眼中闪过一抹愤怒。
“驾……驾……”魏凝儿未再搭理他,挥着马鞭驱使着马赶上了公主。
拂柳这才起身走了出去,到处闲逛一番后,见未曾有人跟着她,便往贵妃那儿去了。
众人觐见皇帝后,公主便带着魏凝儿回到了她的帐内歇息。
“是,小主!”巧儿笑着应道。
“公主回来了!”若研见两人归来,便迎了上去。
“你好生把屋里打扫干净,睡了一日,烦得慌,本小主出去走走!”拂柳笑道。
公主今儿个打了许多猎物,自然兴奋不已,赏赐了身边的众人。
“小主有何吩咐?”巧儿很乖巧地走到她身边躬下身来。
“你可曾见到他了?”待身边无人时,若研才低声问着魏凝儿。
“你过来!”拂柳轻轻招手。
“谁?”魏凝儿问道。
拂柳休息了一整日,醒过来后,她瞧着正在屋里忙活的巧儿,心中不禁有些烦闷。
“就是傅恒大人!”若研笑道。
“好!”魏凝儿轻轻眨了眨眼睛,直到眼中的雾气消失殆尽,才转过身和若研去了。
魏凝儿俏脸一红,低声道:“见是见到了,可惜只是一面,他现在在皇上身边呢!”
“凝儿,原来你在这儿,让我好找,快随我进去,公主正寻你呢!”就在魏凝儿伤心不已时,身后却想起了若研的声音。
若研也是一脸的惋惜,虽然她心中并未曾忘记傅恒,却也没有当初那样的心思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魏凝儿心酸不已,老天真是不公啊!为何那样的事儿偏偏发生在了文昊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