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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宫女拂柳

“是!”两人应了一声便往长春宫外去了。

“凝儿,若研,你们速速去传旨六宫,皇后娘娘今儿个午后请众位娘娘去听戏!”初夏吩咐道。

宫里的娘娘们闲来无事也只有赏花听戏。

到了正院,初夏正好从皇后的寝殿出来。

魏凝儿和若研去各宫传旨,先是东六宫再是西六宫。到了西六宫之一的承乾宫外头,却被闻讯赶来的吴书来给拦住了。

“好,我这就来!”若研将手里正在绣着的花样放下便和魏凝儿往正院去了。

“给吴公公请安!”魏凝儿打从心底开始害怕见到吴书来,见到他准没好事。

“若研,初夏姑姑唤我们去正院,她有事吩咐!”魏凝儿进屋便对若研说道。

“凝儿,你快和我走!”吴书来急声道。

人丢到荷花池里泡了一夜被人发现,谁还说得清什么。不过苦了陆贵人,还得和那怡嫔住在一起。

“又出事了?”魏凝儿问道。

细想之下,魏凝儿也觉得陆贵人的法子甚好。虽然放一把火容易,可要是奴才们发现的早,很快将火扑灭了,那么杜鹃的尸体自然不会有损伤,即便有也是轻微的,只要让人验尸,就会出纰漏。可在别的地方放火,便会转移延禧宫众人的视线,她便可以乘机和夜萤将那杜鹃的尸体处理了,果真是好法子。

“未曾,只是要换药!”吴书来笑道。

想想方才初夏姑姑说的话,魏凝儿心中唏嘘不已,陆贵人到底是进宫多年的老人了,虽然一时没了主意找她去商量,可此时她已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若研,还有四宫未曾传旨,只能烦劳你去,等会我们回长春宫会和!”魏凝儿有些歉意地看着若研说道。

“是,姑姑,我这就去!”魏凝儿微微颔首便去后院叫若研。

“你要去哪里?”若研问道。

“那倒没有,可西配殿里住着的陆贵人今儿一早说,她身边有个宫女不见了,后来被人发现死在了荷花池里!”初夏说罢便往皇后的寝殿走去,“我先去回皇后娘娘,凝儿,你去叫上若研前来,我有事吩咐你们去办!”

“上次我出宫,在外头遇见了吴公公和侍卫黄大哥,黄大哥他受了轻伤,我得帮他换药,就在御花园,用不了多久我便回宫!”魏凝儿有些乞求地看着她。

“延禧宫东配殿并未有主子居住,无人受伤吧!”魏凝儿沉吟片刻后问道。

“去吧,咱们回长春宫会和!”若研笑道,只是心中却暗自打起算盘来。

“可不是,一早便有人来回禀娘娘了,我先前去瞧了,是后院东配殿着火了,只是火势不大,烧毁了半间屋子!”初夏笑道。

“那我走了!”魏凝儿说罢,便与吴书来往御花园去了。

“姑姑,听说延禧宫走水了!”魏凝儿走过去笑道。

魏凝儿刚刚走了不远,拂柳便从承乾宫中走了出来。

就在此时,她瞧见了从外头进来的初夏姑姑。

“姑姑万福!”若研恭声问安。

魏凝儿心中顿觉奇怪,陆贵人是住在后院的西配殿,要着火也是西配殿,怎么起火的竟然是东配殿?

“嗯……那不是和你形影不离的魏凝儿吗?她这是要和吴公公去哪儿?”拂柳笑着问道,只是那笑意中带着些许不怀好意。

第二日一早,魏凝儿便听宫里的小宫女们说,延禧宫昨夜走水了,大火将后院的东配殿给烧毁了一些,但火势不大,一会工夫便被扑灭了。

“启禀姑姑,奴婢也不知!”若研神色一凛,心道,不知这拂柳在宫门内站了几时,方才她与凝儿说的话,也不知她是否听到了。

若研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再多言了。

“不知?若研,本姑姑可听得一清二楚,你还敢隐瞒?非得将你送到贵妃娘娘跟前你才会老实不成?”拂柳厉声道。

魏凝儿未曾答话,只是笑了笑。

“姑姑,奴婢不敢欺瞒姑姑,奴婢只是听吴公公说有个侍卫受伤了,在御花园,让凝儿帮忙瞧瞧!”若研有些惶恐地看着她说道,似乎真被拂柳给吓着了。

“原来陆贵人竟擅长女红!”若研笑道。

“侍卫,御花园……”拂柳有些疑惑地看着若研。

“嗯。”魏凝儿只得点点头,此事事关重大,她不便告诉若研。

“是!”若研颤声道。

“荷包秀好了?”见魏凝儿回来了,若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道。

“嗯,你此时来承乾宫作甚?”拂柳突然问道。

两人又商议片刻后,魏凝儿便回了长春宫。

“启禀姑姑,奴婢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请贵妃娘娘午后去听戏!”若研被她这么一问,想起正事来。

其实魏凝儿也想过去给鄂宁送信,让他帮忙,可稍有不慎被人发现了,那鄂宁和陆云惜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既然不能冒险,那便只能放火,毁掉一切证据。

“嗯,本姑姑会禀明娘娘的,你退下吧!”拂柳说罢便进去了。

“放火!”陆云惜一惊,随即也点了点头。这延禧宫的主位是怡嫔,若是她那儿死了人,她自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派个太监背出去,丢到池子里假装淹死,可陆云惜不成,她身边只有夜萤一个人可信,就连这死了的杜鹃都是怡嫔派来监视她,找她把柄的,外头那两个小宫女更不可信,也不知是哪宫派来的,太监们也不可靠,她找不到人帮忙,即便有,想要出这延禧宫的大门也难。

若研见她走远了,才直起身子来,往一旁的永和宫去了。

“你不是说怡嫔常常欺负你,不想与她同住一宫吗,如今正好,索性一把火烧了这偏殿,毁尸灭迹,自然,你们也得付出点代价!”魏凝儿低声道。

拂柳一边走一边琢磨这若研方才所说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直到她进了贵妃的寝殿,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铤而走险?”陆云惜低声道。

侍卫受伤了,也不该吴公公亲自来请,除非那侍卫是皇上身边的人,即便如此,请的也该是太医,而不是一个小宫女。

“尸体在屋里,这天热了,明日指不定会有尸臭传出,到时候想瞒下去都不可能,还有,你们瞧瞧桌子旁的地毯上有很大的一片血迹,为今之计只有铤而走险!”魏凝儿沉吟片刻后终于有了主意。

想到此,拂柳立即禀明了贵妃。

“眼下该如何是好?”陆云惜已是六神无主了,她和夜萤见人死了之后,平日里的镇定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特别是夜萤,早就吓得不知所措,还是陆云惜派人出去找魏凝儿的。

贵妃闻言并未放在心上,拂柳却恭声道:“娘娘,那魏凝儿在宫女中是拔尖的,她又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若是获罪,皇后娘娘也脱不了干系,再则,能让吴书来出面帮忙的侍卫,只怕不是普通人,应该是皇上身边得力的,家世也很显赫,侍卫和宫女有私情,闹大了也是了不得的事呢!”

“糊涂……”魏凝儿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说的在理,本宫正愁近日闲的慌,看来这宫中是太平静了,拂柳你带着霜秋一道去御花园瞧瞧,若属实,你便让她回来禀明本宫,皇后不是要请众人听戏吗?本宫就帮她唱头一出!”贵妃冷笑道。

“我……正如你所见,两年前御花园之后,我便再也未见鄂宁了,那书信是早年还未曾入宫之时他写给我的,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念想,所以我……我舍不得毁掉!”陆云惜说到此,眼中并没有后悔之色。

“是,奴婢这就去!”拂柳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你怎能留着那书信给人把柄呢!”魏凝儿忍不住说道,此刻的她并未将陆云惜当成主子,而是朋友一般,只因为鄂宁和傅恒那层关系。

宫中众宫女中,她最厌恶的便是魏凝儿和若研了,只因那两人在宫女中容貌太过出众,相比之下,她就黯然失色了!

“不,是夜萤发现了她偷了我的书信,便上去和她争抢,不小心推了她一把,她跌了一跤后脑勺磕到了桌子角上死了!”陆云惜说罢看向一旁的夜萤,夜萤也是一脸的惊恐。

拂柳十四岁进宫,至今已八年了,自打进宫起,她就跟在了贵妃娘娘身边,从小宫女一步步往上爬,成了贵妃身边最为得力的掌事宫女。

“你便杀了她?”魏凝儿毕竟是头一次看见死人,脸色惨白一片。

她贴身伺候贵妃,见到皇上的机会也更多了,宫里的娘娘们,身边的宫女大多只是长的清秀罢了,而她却是众人中最美的,就连皇上也曾夸赞她秀美可人。

“是……是她瞧见了鄂宁给我的书信,便想拿去给怡嫔,我死了不打紧,可我的家人,还有鄂宁,以及他一家都会受到牵连。虽然我和鄂宁之间清清白白的,可……此信落入旁人手中还如何说得清!”陆云惜泣声道,嫔妃私通可是死罪。

宫里的女子,无论是主子娘娘还是宫女,又有谁不想得到皇上的恩宠呢,一步便能飞上枝头,她何苦做那受人践踏的奴才?

“她……她……杜鹃死了!”魏凝儿深吸一口气说道,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出这样的事情,陆云惜身边的宫女竟然死了一个。

但她一直小心谨慎,不敢让贵妃娘娘看出丝毫的异样来,每次皇上来承乾宫,她都会不经意地让皇上注意到她,却不让贵妃发现。但至今为止,她用尽手段也没能让皇上将她放在眼中。

“啊……”魏凝儿忍不住尖叫一声,却被陆云惜捂住了嘴。

而这两年,魏凝儿和若研的出现更是让她觉得有了危机,若真的有宫女飞上枝头,那也只能是她拂柳,而不是才入宫不久,空有美貌的两个臭丫头,她决不允许有人先她一步。

陆云惜深吸一口气,将她拉到了寝殿的屏风之后。

正因如此,她常常在贵妃面前说魏凝儿与若研的坏话,想通过贵妃的手除掉她们,可天不遂人愿,次次都让那两个死丫头给躲过去了,这次她便要亲自出手。

“小主,出了何事?”魏凝儿心中顿觉不妙。

魏凝儿和吴书来到了御花园后,远远地便瞧见了坐在亭子里的皇帝。

魏凝儿这才见陆云惜的脸色极其苍白,一片惊恐之色。

“黄大哥!”魏凝儿笑吟吟地喊道。

“快起来!”陆云惜一把扶起了她。

“来了!”皇帝笑道。

“奴婢给小主请安!”魏凝儿屈膝道。

“吴公公说你要换药了,药呢?”魏凝儿问道。

“快请她进来!”陆云惜急声道。

“在这里!”皇帝指了指一旁的小木盒。

“小主,凝儿来了!”陆云惜身边的宫女夜萤见魏凝儿来了,立即跑进去禀道。

魏凝儿打开便瞧见里面有一小瓷瓶金疮药还有白布条以及剪子!

如今,延禧宫的主位是怡嫔,魏凝儿深知怡嫔不待见自个儿,因此到了延禧宫便给看门的小太监塞了银子,这才顺畅地去了陆贵人所住的偏殿。

“黄大哥,把手伸出来!”魏凝儿一边说着,还未等皇帝伸出手她就自个儿把他的手抓住,将他的袖子卷起。

加之魏凝儿瞧见了她眼中闪过的焦急之色,心中更是肯定了。和若研将衣服送回长春宫后,她便向初夏姑姑知会了一声,去了陆贵人所在的延禧宫。

而此时,远远躲着偷看的拂柳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对身边的霜秋道:“回去禀明娘娘,就说那魏凝儿果真和一个侍卫卿卿我我的,我在这里监视他们!”只因离得很远,皇帝身着便装,又被他身前的魏凝儿给挡住了脸,拂柳也未曾认出来。

毕竟这陆贵人和鄂宁之间的事儿,宫中只有她一人知晓,两人出了事,便会来找她。

霜秋微微颔首便悄悄地溜了出去,往承乾宫飞奔而去。

“谢小主!”魏凝儿可不知自个儿要向她学什么绣荷包,看来绣荷包是假,只怕是陆贵人找她有事吧,魏凝儿如此想到。

贵妃知晓后,让人去请各宫的娘娘们去御花园赏花,就连皇后她也请了,说是有新鲜玩意要和宫中众姐妹们同乐。

“无需谦虚,我今日也是来这儿拿前些日子做的衣裳,对了,凝儿,前几日你不是问我那荷包是如何绣的吗?正巧今日我闲着,稍后得空了你和初夏姑姑说一声来延禧宫,我细细教你!”陆云惜笑道。

而此时,毫不知情的魏凝儿刚刚为皇帝换好了药,包扎好了,只因她以前从未替人治过伤,丝毫未有经验,废了好大的劲儿,前前后后竟然用了半个时辰,而她的衣衫也快被汗水给浸透了。

“不及小主万分!”两人很有默契地答道。

而皇帝却一直看着她,心中升起了一丝异样,更多的是透过魏凝儿看另一个人。那便是皇后富察月汐,想当初他还是皇子时,常常骑马射箭和兄弟们切磋武艺,受伤也是常有的事,月汐常常替他擦药治伤,眼里还带着泪水,让他很是感动,那温馨的一幕幕至今常常在他脑中浮现。

“是你们,快起来!”陆云惜立即扶起两人,笑道,“好些日子不见,你们倒是越发的水灵了!”

可如今皇帝受伤却不敢让皇后知晓,如今的皇后不会再替他治伤了,只会火急火燎地让人宣太医,弄得满宫皆知,满朝皆知。

看清来人,魏凝儿放开若研,两人立即屈膝道:“给陆贵人请安!”

“黄大哥,好了,伤口愈合得很好,我瞧用不了多久就会痊愈,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些!”魏凝儿伸出手擦掉额头上的汗水,笑道。

就在此时,却有人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这包扎伤口简直比她满宫跑还累呢。

“我们进去瞧瞧吧!”魏凝儿拉着若研的手便往里走。

皇帝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片刻后笑道:“小丫头放心吧,你黄大哥我力大如牛,两日便痊愈了!”

“是啊,谁让她们是主子呢!”若研说到此心中冷笑一声,凝儿啊,凝儿,是否因为这样,所以你才不愿再做宫女受人欺凌呢?可要飞上枝头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若是不伤害傅恒便罢了,你若是敢伤害傅恒,我若研即便与你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不远处的吴书来听到皇帝如此说,先是一愣,随之捂住了嘴,想笑却不敢笑,憋得他满脸通红。

“这些娘娘们真难伺候,总是寻咱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小宫女的麻烦,看来真的如公主所说,闲得发慌了!”魏凝儿笑道。

记忆中,皇上还是头一次说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话呢。

“还未曾瞧见,我方才在来的路上遇到了贵妃娘娘,被她训斥了一番,因此也刚到,正欲歇息片刻,喘口气再进去!”若研随口胡诌道,此刻的她在魏凝儿面前未曾露出半分的异样。

“那太好了,我还等着看你举起聚贤阁外面的石狮子呢!”魏凝儿笑道。

“若研,可看了那新衣了?”魏凝儿此时也是满头大汗,可见她也是急匆匆赶来的。

石狮子一出,皇帝顿时有些泄气了,真想派人立马去把聚贤阁外头那石狮子给敲碎了,可他转念一想,便有了绝妙的主意。

若研是飞奔过去的,硬是比魏凝儿早到了片刻。

“石狮子啊,那自然不在话下,下次你若是出宫,叫上我,我便举给你看!”皇帝笑道。

一股无名的火气从若研心中不断地升腾着,直到她猛得醒悟过来,立即朝另一条往广储司方向的宫道跑去。

“好啊!”魏凝儿倒是有些意外,难不成这人真是力大如牛?

若研此时毫不怀疑,魏凝儿一直也在欺骗她,利用她。

“就这么说定了,一个月,不……两个月后如何,那时我这手臂定然痊愈了!”皇帝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了。

魏凝儿不仅仅牢牢地抓住了傅恒的心,让傅恒眼中只有她,这几年甚至连侍妾都未曾有,而且还迷惑住了皇上。

“好!”魏凝儿微微颔首。

但如今,若研发现自个儿错了,错的离谱。

“凝儿,你在皇后娘娘宫中当差可习惯?”皇帝突然问道。

她又有何脸面和自己最好的姐妹去争一个男人。

“那是自然,皇后娘娘待我可好了,不止是我,娘娘宅心仁厚,对长春宫里的人都好!”魏凝儿笑道,这话她可是发自内心说的。

正因如此,当日她才选择和她一起去承担,而不是陷她于不仁不义之地,傅恒虽好,可那也是她一相情愿罢了,傅恒喜欢的人不是她,是凝儿。

“你想做一辈子的宫女吗?”皇帝沉吟片刻后问道。

可最终,在傅恒与魏凝儿之间,若研选择了魏凝儿,深宫大院太可怕了,宫女的日子每日都是在战战兢兢中熬过去的。在这宫中,能有这份真诚的姐妹之情,来的比任何东西都珍贵,她们二人一起熬过了无数的风风雨雨,这一切对若妍来说是最为珍贵的。

“当然不想,除非我疯了!”魏凝儿摇摇头。

当若琳来找她,让她给皇后使绊子时,她却首先想到了陷害魏凝儿,毁了魏凝儿,她不想让魏凝儿抢走傅恒。

“你想做主子娘娘?若你真的想,我倒是可以帮忙,你别忘了,我可是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皇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说道。

这一切,她也曾恨过、怨过,可……她不得不承认,魏凝儿对她真的很好,比她的亲姐妹都真心。

“黄大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想做宫女,更不想做嫔妃啊!”魏凝儿觉得这黄大哥今日有些奇怪。

魏凝儿轻而易举获得了众人的喜爱,崔嬷嬷,初夏姑姑,皇后娘娘,公主,大阿哥,甚至连巴尔珠尔都高看她,不把她当成普通的宫女,而她若研,却只是一个被人呼来喝去的小宫女罢了。

“那你是要?”听她不想做嫔妃,皇帝心中竟然觉得有些失望,但脸上未曾表露出丝毫异样,仍旧是满脸笑意。

可是这一切却因为魏凝儿的出现而破灭了。

“自然是出宫!”魏凝儿说罢抬头看着天,脸上露出了绝美的笑容,“外面的天比紫禁城的更蓝、更美,我每次出宫都恨不得再也不进来呢!”

她叶赫那拉若研不仅有超越众人的美貌,还有远胜众人的才情和心智,只要她不放弃,那么她终有一日会成为他的嫡妻。

皇帝看着她,看着她脸上瞬间流露出的天真笑容竟觉得有些痴了。

可她不曾放弃,只要她往上爬,只要她受到了皇后娘娘的器重,那么她便会被放出宫,到时候只要额娘托人从中周旋,她便能嫁给傅恒,哪怕是做妾也好,起码她的人生还有希望。

“呀……完了,我还要回宫向娘娘复命呢,还有,若研还等着我,她一定急坏了!”魏凝儿这时才猛然发现日头已经升的老高了。

可同时又十分的沮丧,傅恒啊,对她来说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他是皇亲国戚,皇后娘娘最疼的弟弟,皇上最看重的人,而她,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贵胄之女,她是犯了错的奴才,这宫中最卑微的存在。

“嗯,你先回去吧!”皇帝笑道。

那时候的她甚至有些庆幸,庆幸自个儿是宫女,而不是皇上的嫔妃。

“黄大哥我走了,你好生养伤!”魏凝儿一转身便往外走去。远处的拂柳见她要走了,可贵妃娘娘还未来,顿时生出一个念头来——无论如何都要拦住她。

事后,她派人多方打听也不知那人是谁,本以为此生都无法对他道一声谢,直到她进了宫,直到她被人陷害成为宫女后到了皇后娘娘宫中,她竟然又看见了他,那时她才知,当初救她们的人便是傅恒。

此时已经容不得她多想了,拂柳立即从藏身之处冲了出来,拦住了魏凝儿的去路,厉声喝道:“大胆贱婢,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御花园私会野男人,做那苟且之事,你好大的胆子!”

就在此时,一名年轻男子从天而降,将那恶霸给教训了一番,这在若研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魏凝儿被她这么一吼,顿时有些发懵了,只是片刻后便醒悟过来,脸上丝毫未见异色,微微福身道:“姑姑万安!”仿佛拂柳方才那番话不是对她所说。

那一刻,她真是气得浑身发抖,便要搬出家族和自己待选秀女的身份来压这人。

拂柳扬起手便要往魏凝儿脸上打去,却被她身后的吴书来给拦住了。

她们二人皆是待选的秀女,本不怕这些人闹事,可这世上却有难缠之极的无赖,发疯撒泼,不仅将她们带去的下人给打趴在地上了,还对她动手动脚,硬说是她撞了他。

“拂柳姑姑莫要动怒!”吴书来笑道。

满族女子不怕抛头露面,若研便和妹妹下轿去看新鲜,她本是极其难得的美人,所到之处便引来众人围观,却没曾想会被缠上了。

“吴公公万福,原来公公您也在,奴婢这就安心了,您瞧瞧,这贱婢好大的胆子,私会侍卫,淫乱后宫,奴婢已吩咐霜秋回承乾宫禀告贵妃娘娘了,这会子娘娘只怕就要到御花园了,到时候还请公公作证啊!”拂柳笑道。

可那一日她们偏偏让府里的奴才抬着她们去了外城,虽是天子脚下,外城却也龙蛇混杂。

“那是自然!”吴书来笑了,可笑意却未达眼底。

姐妹二人养在闺中,甚少出门,即便出去也是在附近,只因周围住的都是达官贵人,没有任何危险。

就在此时,拂柳却一把推开了魏凝儿,她倒要看看,这小贱人背后的男人是谁,是哪个侍卫如此的大胆,大白天不去当值,竟然敢来御花园和宫女私会。

那是乾隆五年九月里,那时的她尚不足十五岁,那一日,天朗气清,因再过几月便要入宫,额娘许她与妹妹出府游玩。

可当拂柳看清后,整个人顿时呆住了:“皇……皇……”

若研眼前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四年前。

皇帝神色一凛,看着吴书来微微扬起手。

你到底作何打算?难不成你想要毁了傅恒,不……绝不可以,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即便那个人是你。

吴书来立即上前一步,在拂柳还未完全回过神之时,将拂柳给打晕了。

魏凝儿你究竟想做什么?一门心思想要出宫嫁给傅恒,现在却来招惹皇上?

“贵妃娘娘就要到了,你快走,这里交给咱家来应对!”吴书来对有些傻眼的魏凝儿说道。

这在若研看来简直不可思议,却又觉得很可怕。

“谢公公!”魏凝儿微微颔首,便往外跑去。

皇上……凝儿怎会认识皇上?他们说话还那般的随意!

此刻的拂柳,在魏凝儿心中已然是个死人了,吴书来是不会饶了她的。

直到此时,躲在不远处的若研,见他们走了,才小心翼翼地从花丛里站起身来,心中却是惊骇到了极点。

在这宫里,唯有死人才能保住秘密。

吴书来立即扶着他上了龙舆。

魏凝儿刚刚走出不远,便见远处一群人浩浩荡荡走了过来,她立即躲了起来,待众人靠近了,魏凝儿心中不由得一沉,皇后娘娘、贵妃、娴妃、纯妃、嘉妃……后宫众位主子竟然齐聚了。

“不必了,到时候弄得宫里乱成一团,满朝文武人心惶惶的,朕心不安,再者,朕的身子,朕自个儿心中有数,将养几日便无事了,你不必多言!”皇帝说罢站起身来。

只听贵妃娇笑道:“皇后姐姐,众位妹妹,往这边走,就在前头不远处,保准让众位姐妹大开眼界!”

“是,奴才稍后便让人去传旨,皇上,您该回宫了,奴才瞧着还是要请太医才妥当!”吴书来心有余悸地说道,只要皇帝无碍了,他才能安生,皇帝出了大事,他便只能以死谢罪了。

“贵妃娘娘,是何物如此稀罕?”纯妃笑着问道。

“吴书来,传旨内务府,让他们派人将这宫里大大小小的花园,以及各宫娘娘们的住处仔细查查,凡是有毒、有危害的花草全部搬出去毁了!”在皇帝看来,这实在太危险了,若是孩子中毒了,只怕凶多吉少,现如今他的皇子公主本就不多,不想瞧见这意外发生。

“众位姐妹一看便知!”贵妃故意卖关子道。

其实这也不怪吴书来,皇帝身边有众多宫女太监,吴书来不知此花有毒,并不是说旁人就不知,可偏偏皇帝是喜欢清静的,每次来这园子里都不让人跟着。

“那便快些去吧,时辰不早了,众姐妹稍后还要各自回宫用膳,本宫瞧着大伙都有些累了,午后就不必来长春宫陪本宫听戏了!”皇后略带疲惫的声音响起。

“是,谢皇上!”吴书来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是,皇后娘娘!”

“起来吧!”皇帝沉声道。

直到众人去远了,魏凝儿才走了出来,心中冷笑不已,贵妃娘娘可真看得起她一个小小的奴婢,竟三番五次想置她于死地,只是此番又要让她失望了。

“皇上明鉴,奴才莫说是花草的药性了,就连这御花园的很多花草奴才都叫不上名儿,又岂会知那花有毒,奴才不敢欺瞒皇上!”

魏凝儿定了定神,这才往长春宫的方向走去。

吴书来在皇帝还小的时候便跟在他身边,皇帝虽知他有些仗势欺人,但念在主仆多年,加之他也并未犯下那十恶不赦之罪,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断不允许他放肆到自个儿身上。

而此时,在御花园深处的亭子内,皇帝看着昏迷过去的拂柳,眸子里一片冷色。

吴书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颤声道:“皇上,奴才真不知那花有毒!”

这个宫女他有些印象,是贵妃身边的,回回去承乾宫,这宫女都殷勤无比。

魏凝儿刚走,皇帝便看着吴书来沉下脸来。

“皇上,奴才这就派人把这该死的贱婢拖下去!”吴书来恭声道。

“哦,那就成,对了,谢谢黄大哥昨日帮我找回了包袱,你好生养着,我还要去广储司,先走了!”魏凝儿说罢就急匆匆地往亭子外跑去。

皇帝神色闪烁不定,直到远处传来了笑声,心中猛地一沉。

“不……绿豆汤我们有,你不必去了!”皇帝笑道。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还有贵妃娘娘,娴妃娘娘,众位主子都来了!”吴书来也是一惊,急声道。

“还有事?”魏凝儿回头问道。

皇帝闻言,目中满是讽刺:“贵妃为了后宫的宁和,可是煞费苦心啊,也罢,她既然如此急不可耐,朕便成全了她。”

“慢着!”皇帝喊住了她。

“皇上您是说?”吴书来眼中满是诧异。

“绿豆汤也成,正好这两日有些微热,皇后娘娘每日都会吩咐膳房熬制,你且等着,我去给你端上一碗来!”魏凝儿说罢便要走。

“将她抱过来!”皇帝沉声道。

皇帝闻言微微颔首,他身子不舒服,却不想请太医,以免他们将他受了伤的事传出去。那一刻他脑子里竟然浮现起这个小丫头的身影来,便让吴书来去找她前来,连他自个儿都说不清怎会相信这个小丫头。

“是,皇上!”吴书来立即将人抱起来放到了皇帝怀里!

魏凝儿细细瞧了才道:“幸好,轻微中毒,用一些清热解毒的药草煮水喝就成了,只是你那箭伤要小心些,出来吹冷风是容易得风寒的!”魏凝儿叮嘱道。

“这宫女你熟悉吗”皇帝问道。

此时他不禁有些庆幸,幸好未曾派人送给皇后,若是皇后或公主不小心碰到,那他可就痛不欲生了。

“启禀皇上,她叫林佳拂柳,内务府包衣出身,她的阿妈是个正七品的小官!”吴书来不愧是跟在皇帝身边多年的人,早已修炼成精了,宫里娘娘们身边得力宫女的身世来历,他无一不知。

皇帝闻言不禁有些愕然,随即苦笑起来,长春花……只因皇后住在长春宫,他偶然之下听有花名为长春花,想讨皇后欢心,才让人种植的,实不知此花是有毒的。

“好,朕有些迫不及待想瞧瞧贵妃看见后的样了。”皇帝冷笑道。

“你这人真是鲁莽,上次去拔玫瑰花,这次竟然还敢采长春花,不要命了!这长春花虽能入药,镇静安神,可折断其茎叶而流出的白色汁液是有毒的,宫里怎会种?”魏凝儿顿觉有些奇怪。

“皇上,来了来了,片刻就能瞧见这亭子了!”吴书来语中竟然有一丝兴奋之色,他已然明白皇帝的意思了。

“方才采的!”皇帝露出了一丝虚弱的笑容。

这拂柳,今日死了倒一了百了,可皇帝“仁慈”,这往后啊,她活着只怕比死了更痛苦。

“这花哪里来的?”魏凝儿一进亭子便瞧见了他脚下散落的花朵,深吸一口气问道。

“吴书来,去花丛里躲起来!”皇帝吩咐道。

此时的皇帝浑身轻微发烫,四肢微微有些麻木,见吴书来和魏凝儿来了,轻轻招了招手。

“是,奴才遵旨!”吴书来立即跑出亭子躲了起来。

两人急匆匆地赶到御花园,吴书来便见皇帝身着便装一个人坐在亭子上,身边那些宫女太监全没影了,想来是被皇帝打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