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儿姐姐!”两人立即见礼。
这一日,魏凝儿和若研刚刚起身到了屋外,便见她们隔壁的宫女茹儿也走到了屋外。
“两位妹妹不必多礼,我正要去御花园采集晨露给娘娘泡水喝,两位妹妹可要一同去?”茹儿笑道。
一晃便到了五月里,天气慢慢炎热起来,魏凝儿和若研每日天还未亮就早早起身去园子里,日头高了就回去歇着,这是崔嬷嬷吩咐的,怕她们晒坏了。
魏凝儿和若研只是三等宫女,可是明眼人便能看出她们是不一般的,初夏姑姑护着,崔嬷嬷宠着,谁还敢欺负她们呢?
过了几日,若研额头上的伤也大好了,两人又回了园子里与花花草草做伴,崔嬷嬷对她们也不再冷漠,常常与她们一起说说话,细细地将花草的作用讲给她们听。
“谢姐姐美意,只是园子里还需我们去打理,改日陪姐姐去可好?”魏凝儿笑道。
三日后,皇后果然宣了黄氏进宫,两人在寝殿说了许久的话,待魏凝儿终于能和黄氏见面之时,时辰已经不早了,因宫中规矩,黄氏只是匆匆和魏凝儿说了几句便出宫去了。
其实魏凝儿和若研巴不得能出去走走呢,整日困在长春宫里很烦闷,可是她们又怕出去会被那些娘娘们欺负,只能躲着。
“是!”初夏立即出去安排了。
皇后娘娘将娴妃、纯妃和嘉妃等人禁足后,众位娘娘也去皇上跟前告状了,却被皇上训斥了一番,只能老老实实回宫面壁去了。
“纯妃她们见凝儿和本宫相像,打不了本宫便打一个宫女撒气,那两巴掌本宫迟早要纯妃加倍奉还!”皇后说到此,低声道,“你派人去看看她们是否去养心殿找皇上告状?给本宫好好盯着她们!”
魏凝儿和若研知道,那些娘娘们此刻恨不得将她二人扒皮抽筋以泄心头之恨,毕竟她们禁足是因她二人而起的。
“娘娘……”
“好,那我便去了!”往常茹儿都是带着身边的小宫女一同去的,可那小宫女这两日病了。
“本宫已三十岁了……”皇后又是一声叹息。
“姐姐小心……”魏凝儿和若研见她跑得太快踩空了台阶,吓得尖叫起来。
“娘娘……您还年轻……”
“啊……”茹儿整个人摔了下去,虽然这台阶只有三阶,却让她扭伤了脚。
“是啊……只不过本宫老了。”皇后叹息道。
两人立即冲下去将她扶了起来。
“这……确实有几分相像!”初夏有些惶恐地说道。
“哎呦……”茹儿疼得直哼哼。
“你啊……本宫是问你,她和本宫当年是否相像!”
“姐姐先进屋歇着吧!”若研急声道。
“娘娘……您是皇后娘娘,一国之母,凝儿不过是个小宫女,不能和娘娘相比!”初夏恭声道。
“不可,我要去采晨露,晚了可不成!”茹儿原本还想忍着疼去,可刚刚走了一步就疼得迈不动步子了。
“本宫不生气,你是本宫嫁与皇上时先皇后钦赐的宫女,跟在本宫身边多年了,你说说,凝儿和本宫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很像?”皇后突然问道。
魏凝儿和若研只得扶着她进屋。
“娘娘息怒!”
“两位妹妹,娘娘每日的茶水都是新鲜的晨露泡的,可耽误不得,这如何是好?都怪我,不长眼!”茹儿急得眼泪汹涌而出。
“初夏,你也看见了,纯妃真是狠心。本宫看她不是想打凝儿,是看着凝儿与本宫长得有几分相似才下狠手吧!”皇后冷笑道。
“不怪姐姐,这天都未亮开,姐姐往后可得小心!”魏凝儿说罢看着一旁的若研。
“娘娘……”魏凝儿刚刚出去,初夏便进了殿来。
“凝儿,我不敢出长春宫!”若研浑身一个激灵,颤声道。
“是!”魏凝儿退了出去。
“我去吧,你熟知花草药性,去园子里弄些来给茹儿姐姐消肿,我去御花园采集晨露!”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魏凝儿知道,若研是怕了,她脸上的伤到此时都还有一块淡淡的疤痕,也不知何时能痊愈。
“以后若再有人敢动你,你便拿本宫压她,瞧瞧你这小脸肿的,回去歇着吧!”皇后看着魏凝儿有些红肿的脸说道。
“凝儿,你也别去了,咱们瞧瞧别的姐妹是否能去!”若研自个儿不敢去,可也不想让魏凝儿去冒险。
“是,谢娘娘!”魏凝儿何尝不知皇后是在保护她。
“这长春宫里就咱们两个在园子里还能得闲,去迟些也不打紧,能随意走动的是娘娘身边的几个一等宫女,可不是咱们敢使的,放心,我会很小心的!”魏凝儿安慰道。
“等你额娘进宫,本宫便让崔嬷嬷唤你过来,你暂且还是留在园子里,那里很是清净,远离宫中是非!”
“不行!”若研紧紧地拽住了她。
“谢娘娘!”魏凝儿大喜过望。
“两位妹妹,若是平日里,娘娘仁慈,禀明娘娘缘由也不打紧,可皇上今日会来长春宫陪娘娘用早膳,娘娘要亲手为皇上泡茶,这晨露水不能没有,我……你们扶我去见初夏姑姑吧!”茹儿有些焦急地说道。
“孩子,过几日我会让你额娘进宫来,本宫二十年未见她了!”皇后握着魏凝儿的手笑道。
“不必了,皇上要过来,宫中众人定是忙坏了,去了姑姑那儿也不定有人手,我去吧,可不能误了娘娘!”魏凝儿沉声道。
皇后娘娘的义女,郡主,赐婚……好像在做梦!
“这……”若研想想也觉得她说的在理,可心里总是有些担心。
“皇后娘娘,奴婢……”魏凝儿被吓到了,纵使她胆子很大,也经不起这么吓啊。
“不碍事的,一会儿天就该亮开了,晨露只怕没了!”
“在本宫心里,你的额娘雪莹一直是那个对本宫关怀备至的姐姐,而你就是本宫的晚辈,你放心,有本宫在,定会保你在宫中平安。若你愿意,本宫会寻个合适的机会放你出宫,不过,即便你出宫了,也是魏家庶出的小女儿,倒不如暂且留在本宫身边,过上两年本宫便收你为义女,让皇上赐你一个郡主的封号,给你赐婚,让你风风光光地嫁一个好人家!”皇后说到此心中一痛,心道,额娘,当初您欠雪莹的,如今便让女儿替您偿还吧,女儿会补偿她们母女的。
“谢谢你,凝儿!”茹儿含着泪道谢。
“奴婢惶恐!”魏凝儿闻言垂下了头,此时的她真恨不得立即出宫找额娘问个清楚。
“同为姐妹,姐姐不必客气,我速去速回!”魏凝儿说罢从茹儿房里抱了一个琉璃瓶就走,刚刚那个早就被茹儿摔碎了。
“本宫五岁那年,额娘带回了雪莹,因雪莹和本宫长的有几分相像,爱屋及乌,本宫的额娘也把她当半个女儿看待,本宫更是和她情同姐妹,后来因一些误会,她嫁人了,此后便再也未见了!”
平心而论,魏凝儿也不想如此冒险,可平日里这些宫女姐姐们对她是不错的,人总有难处,能帮便帮吧!
“未曾!”魏凝儿心惊不已,额娘竟然是富察府的丫鬟,而且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丫鬟,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更何况,皇上已经好几日不曾来长春宫看皇后娘娘了,娘娘对她那般的好,她可不能误了娘娘的事儿。
“不必吃惊,你额娘有没有告诉你,她曾是本宫身边的侍女,和本宫一起在富察府长大的?”皇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魏凝儿一路疾驰到御花园,天刚刚亮开,应是卯时了,主子们用膳是辰时,她有一个时辰采集晨露。
眼前的皇后娘娘和她的额娘黄氏竟然有几分相似,只是皇后娘娘更年轻更貌美。
想到此,魏凝儿抱着琉璃瓶小心翼翼地穿梭在花丛中,约莫半个时辰便采集好晨露。
魏凝儿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
此时的魏凝儿已累的满头大汗,她将琉璃瓶放在一旁的石凳之上,正想擦拭满脸的汗水,却听到了异样的声响,兴许是好奇心作祟,她忍不住往前走去,在花丛中依稀看见一男一女正拉拉扯扯的。
“很吃惊吗?”皇后笑道。
看样子并不是宫女、太监,更像宫里的主子娘娘和侍卫,魏凝儿惊得一身冷汗。
“是!”魏凝儿不敢抗旨,她慢慢抬起头来,皇后的脸渐渐出现在她眼中。
“鄂宁,我早已是皇上的女人,不再是从前的陆云惜,此番与你相见已是冒了极大的危险,此后你不必再找我。”女子语中满是决然。
“抬起头来!”皇后柔声道。
“云惜,你听我的,我会想办法将你弄出宫去!”男子急声道。
“是!”魏凝儿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垂下头,不敢有丝毫不恭。
“不必再说,我们回不到过去了,你走吧,嫔妃私会侍卫,若是被人瞧见了,咱们死了不打紧,罪及家人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女子轻轻推开了男子便要走。
“小丫头,不许跪了,给本宫站好!”皇后见她如此,忍不住笑了。
“云惜,你听我说,你进宫七年了,如今只是一个贵人,皇上未曾注意到你,他的心思不在你这儿,你也不喜欢皇上,只要我小心安排,定能将你带出宫去,不会连累家人!”男子语中满是哀求。
“娘娘!”魏凝儿大惊,又要跪下去,却被皇后拉住了。
“鄂宁,别说了,若是被人发现,那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更何况,你已娶乌雅沁雪为妻,我和你出宫也是个见不得天日的侍妾罢了,还要躲躲藏藏,担惊受怕,我陆云惜当初不愿做你的妾,此时更不会。”女子语中带着些许的哀伤和决绝。
“起来吧!”皇后从软榻上站起走了过来,弯下身扶起了她。
“云惜……”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魏凝儿跪了下去,恭声道。
“不必再说了!”女子似乎有些生气,猛地推了男子一把,从花丛里走了出来,正好和躲闪不及的魏凝儿撞了个正着。
“是!”澄碧退了出去。
“啊……”随着两声尖叫,两人皆跌倒在地。
“嗯,你退下吧!”皇后轻轻摆手。
“云惜!”男子冲了出来,一把扶起了女子。
“娘娘,人到了!”澄碧微微欠身道。
而魏凝儿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两人,女子她见过,上次她和若研被纯妃责罚之时,这女子也在……似乎是陆贵人,至于这男子她就不认识了。
“是,谢谢姐姐!”魏凝儿心中忐忑不安。毕竟她刚刚犯了错,不知娘娘唤她是否是要处罚她。
“你是何人?”陆云惜看着魏凝儿喝道。
“你这丫头,娘娘要见你,快些吧!”澄碧笑道。
“奴婢……”魏凝儿见他们二人眼中的杀机,心下一沉,是的,她听到了他们说的话,他们不会放过她的。
“皇后娘娘要见我?”魏凝儿被澄碧拉出去后才回过神来。
想到此,魏凝儿吓出了一身冷汗。
“是!”静候在寝殿外的澄碧立即去传旨了。
“回小主,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奉命采集晨露的!”魏凝儿指着不远处的琉璃瓶道。
“来人,去宣魏凝儿过来!”皇后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转过头吩咐道。
“你刚刚听到了什么?”陆云惜深吸一口气问道。
宫里的女人都是些可怜的人,她也不忍心去为难她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众人皆说皇后大度、贤惠、仁慈,且不知她的心有多痛,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将自己的夫君让与别人,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奴婢未曾听到什么,奴婢有些内急,又找不到地儿……所以想去花丛里,然后就撞到了小主,奴婢知错了,请小主恕罪!”眼下魏凝儿也只能如此说了,她不禁有些后悔,果然是好奇心害死人啊。
宫中的女人成百上千,上至妃嫔,下至宫女,太多太多,她即便想嫉妒也嫉妒不过来,且旧的去了,新的来,除掉了一个危险的,还会冒出更多的来。
“云惜,你和她说这么多作甚!”唤作鄂宁的男子说罢拔出了腰间的刀。
她不想让她所爱之人为难,不想她所爱之人有后顾之忧,因此她善待侧福晋和侍妾们,管好王府,而他最终也如愿以偿坐上了九五之尊的宝座。
“慢着,鄂宁!”陆云惜一把拉住了他。
不是她不敢,而是她不愿。
“这个小宫女一定听到了我们所说之话,若传扬出去,我们还有我们的家人都要死。”鄂宁看着陆云惜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之色,不是他想滥杀无辜,而是迫不得已,这世上能保住秘密的只有死人了。
她心痛、难过,也嫉妒过,也曾想将那些女人都赶出去,却只是想,从未那样做。
“我……”陆云惜拉着鄂宁的手颤抖起来,是啊,放了这宫女,他们就得死。
后来,他成了亲王,越来越多的侍妾进入王府,接着是侧福晋乌拉那拉氏……再后来侍妾高氏也被晋封为侧福晋,她的夫君再也不属于她一人了。
“小主,大人,奴婢真的没有听见两位所说的话,求你们放了奴婢吧!”魏凝儿抬起头苦苦哀求着,心中却已经在想应对的法子了。
她和皇上是少年夫妻,她嫁与他时,他只是一位皇子,那时的他们就如同民间的普通夫妇一般相濡以沫。她爱他,而他的眼里也只有她。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死在这里,一定不能。
皇后一个人静立在窗前,眼中闪过一抹哀伤之色。
陆云惜微微一怔便想起眼前这小宫女是上个月曾见过的,因她自个儿还被禁足了呢。
“是!”崔嬷嬷立即退了出去。
就在她发愣这一瞬间,鄂宁手里的刀已经对着魏凝儿刺来,魏凝儿有所准备,猛地一滚躲开了。
“回去照顾好那两个丫头吧!”
虽然她和傅恒学了骑马射箭,和普通的女子比起厉害很多,可哪里是鄂宁这个侍卫的对手,躲得了第一刀,躲不过第二刀。
“是!”崔嬷嬷也不敢多言了。
看着明晃晃的刀砍来,魏凝儿立即伸出手挡在头上,心中却道,今日死定了。
“不必担心,本宫自有打算,贵妃不是一直对当初之事耿耿于怀吗?她想要孩子,本宫就成全了她。”皇后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
可等了许久都未曾感觉到疼,她移开手才见那侍卫正呆呆地看着她。
“娘娘……您禁足她们后,往后一个月里,宫中能伺候皇上的就是娘娘您和贵妃娘娘,这只怕不妥啊,万一贵妃娘娘她……”崔嬷嬷很是担忧,贵妃本就受宠,此番不是更让她如鱼得水吗?
“你这手镯是哪里来的?”鄂宁指着她手腕上的紫玉镯子问道。
“是!”一想起皇上对娘娘的好,初夏便不担心了。
“是……是……”魏凝儿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若说是傅恒送的,定会连累他的。
皇后闻言笑道:“本宫只怕她们不去皇上面前告状呢,去吧!”
毕竟她如今的身份是宫女,而傅恒是侍卫。
“启禀娘娘,几位娘娘身为主位,因责罚宫女被禁足,只怕不能服众,奴婢怕她们闹到皇上面前对娘娘您不利啊!”初夏担忧不已。
“是傅恒送的!”鄂宁苦笑道。
皇后笑道:“去传旨吧,本宫不发威,她们真当本宫是软柿子不成?真是大胆,竟然敢随意惩罚长春宫的宫女,真当本宫不存在吗?这些年本宫确实是纵容她们了,这后宫须得好好整治了!”
“你……你怎么知道?”魏凝儿犹如雷击。
“娘娘……”初夏闻言惊得张大了嘴,这也太重了!
鄂宁叹息一声道:“我和傅恒打小便认识,又同在皇上身边当差,情同手足,你这紫玉镯子是我和傅恒小时候得来的极品紫玉石雕刻而成的,一共有两只,你这只上面雕刻的是玉兰花,还有一只是海棠花,就在云惜手上!”
“初夏,你去传本宫的懿旨,娴妃、嘉妃、纯妃,以及今儿个在场的众位嫔妃。胆敢随意责罚本宫的宫女,藐视本宫,皆禁足一月,吩咐敬事房撤了她们的绿头牌!”思虑许久,皇后才下了旨意。
一旁的陆云惜轻轻拉起了衣袖,她的手腕上正有一只紫玉镯子,式样和魏凝儿的一模一样,只是所雕的花纹不同。
她们却不知,长春宫寝殿之中,皇后正想着要如何挫挫纯妃等人的嚣张气焰。
“我是傅恒的好兄弟鄂宁,幸好我方才看见了你手上的镯子,若是杀了你,傅恒定会找我拼命的!”鄂宁说到此一阵后怕。
此时看来,皇后娘娘果然是值得钦佩的,不仅没有怪罪她们还请了太医。
“起来吧!”陆云惜叹息一声,将魏凝儿从地上扶起。
早在富察府的时候,傅恒每每回府带她出去时,最喜欢说起的人便是皇后娘娘,傅恒说,他的皇后姐姐是这世上最善良之人,原本魏凝儿还不太信,毕竟宫中的女人有几个省油的灯。
“谢小主,皇后娘娘等着奴婢送晨露回去,奴婢先行告退了!”魏凝儿微微福身道。
“不会有事的,太医说了,小心些便不会留疤!若真的没有法子,咱们再去求皇后娘娘!”魏凝儿看着她,神色间满是凝重。
“你去吧,今日之事……”陆云惜还有些担心。
“凝儿,我的脸……”若研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奴婢今日未曾遇见任何人!”魏凝儿说罢跑到一旁抱起琉璃瓶走了。
“姑娘不必多礼!”张太医进了屋,给若研和魏凝儿都仔细地瞧了,魏凝儿只是挨了两巴掌,没有大碍,若研的伤势较重,若不小心医治定会留疤的。
“原来傅恒看上了一个小丫头,可她为何在宫里?”鄂宁一头雾水地说道。
“不必多礼,你们还伤着呢,快坐下吧,皇后娘娘差人去请了太医过来!”澄碧说罢对身后的人恭声道,“张太医请!”
“你险些酿成大祸,快走吧!”陆云惜瞪了他一眼,本想把手上的镯子取下来丢给他,终究舍不得,拂袖而去。
“澄碧姐姐!”魏凝儿和若研微微一惊后立即起身见礼。
魏凝儿走了很远,全身还微微有些颤抖,刚刚她确实被吓坏了,任谁被人拿刀砍也会害怕吧。
就在此时,她们的房门被人推开了,来人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澄碧。
可那人竟然是傅恒的好兄弟,害她想生气都不行。
“过去的事不要再多想了,以后咱们尽量不出长春宫,避开宫里的主子们。”魏凝儿低声道。
可若不是傅恒的兄弟,人家早就一刀砍死她了。
“嗯……凝儿,谢谢你!”若研破涕为笑。
想到此魏凝儿更是打定主意,以后一定不能多管闲事了,否则小命不保,不是每次都有今日的运气。
“嗯,你安心养好伤,以后只要咱们好好当差,必定有机会接近娘娘的!”魏凝儿连忙说道。
宫中女人何止千人,有私情的多了去,就连自个儿心中不也是喜欢傅恒的吗?
“凝儿,她是我妹妹,她可以不仁,我却不能不义,我是选秀进宫的八旗贵族女子,一进宫就是皇上的女人,被贬为宫女后一辈子也休想出宫了,比你们这些选进宫的宫女还要凄惨,你们尚有出宫的机会,可我没有……我不甘心啊,我不想老死宫中,所以我费尽心思想要接近皇后娘娘,只要我好好伺候娘娘,兴许娘娘会给我一道恩旨准我出宫!”若研说到此一把握住了魏凝儿的手,“你要帮我!”
秀女们进宫之前,虽是养在闺中的大家小姐,可……又有谁能保证她们就未曾见过别的男子,就未有喜欢之人呢,更何况是八旗贵族女子。
“若研,你有伤在身,不要太伤心了!”魏凝儿劝道。
说起来皇帝虽然贵为九五之尊,可当真有些可悲,宫中的女子对皇帝真心的只怕不多,即便有,面对着掌握自己生死的男人,又有哪个女子敢真的与之交心,只怕是活腻了。
她人生中最痛苦、最绝望的日子里,唯一对她伸出手的就是皇后,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
前面不远处是千秋亭,过了千秋亭便是宫道,两刻钟她就能回到长春宫了,魏凝儿生怕再出了意外,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对皇帝她未曾有别的念头,只因为她不能背叛皇后娘娘,即便在娘娘心中或许已经记不得她曾经救下的卑微小宫女了,可是若研从心里感激皇后。
五月里,御花园里盛开的花数不胜数,皇帝身着月白色的长衫,立于花间,阳光在他身上洒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他微仰着头,神色宁静而安详。
在纯妃宫里的日子生不如死,她原本以为自个儿死定了,是皇后娘娘慈悲,救了她,所以……她心甘情愿在皇后娘娘宫里做奴才,未敢有二心。
满院的花开得正艳,月季、木香、紫藤、八仙花、金雀花、芍药、四季海棠,皇帝的目光最终落到了玫瑰花上。
她遭了罪,妹妹若琳却平步青云,被皇上看中成了贵人,几月之后又被册封为舒嫔。
那绯红的花儿娇艳欲滴,煞是好看,这让皇帝想起皇后来,新婚之时,皇后那娇羞的模样比这花儿更美,即便如今也是如此。
被选中的第三日,若研便被人诬陷偷了贵妃娘娘的步摇而被赏了一顿板子,之后纯妃将她要去钟粹宫做了宫女,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皇帝忍不住伸出手想摘下这花儿,稍后去长春宫时送与皇后,却被刺破了手指。远处的首领太监吴书来瞧见了,吓得魂都快掉了,立即飞奔过来,却被皇帝呵斥退下了。
叶赫那拉家族自古出美人,若研被誉为继东哥之后,满洲最美的女子,若琳自然也不会比姐姐逊色太多,姐妹二人毫无意外,双双被选入宫中,只等皇上亲自阅看之后定下分位。
皇帝仔细看着这花珠,小心翼翼地找没有长刺的地方,却不小心划到了他身上的长袍,这是当初在王府时,皇后给他做的,他一直很是爱惜,此时被划了一下,顿时有些气恼了,一把将花连根拔起。
去年选秀时,若琳虚岁虽满了十三,实际还要差上几月,若研比她大了两岁不止,加之额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照顾好妹妹,她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躲在千秋亭上的吴书来见了,又担心又忍不住想笑。
记忆中,小时候的若琳体弱多病,几乎未曾断药,整日里躺在床上,那么的柔弱,那时若研便发誓,定要照顾好妹妹。
跟在皇上身边多年,他自然知道,皇上只有对皇后娘娘才有这样的心思。
若是旁人,她定会报复,可是若琳不行,那是她的妹妹啊!她下不了手。
魏凝儿远远地便瞧见了千秋亭,心想着要快些从亭子下过去,前面不远处就是宫道了。
若研脸上的泪水越来越多,她一边抽泣,一边道:“凝儿,我要如何冷静?我叶赫那拉若研,未曾进宫前便是美名远播的满洲第一美人,我的家族叶赫那拉氏乃是名门贵族,我的太玛父纳兰明珠是圣祖康熙爷时权倾朝野的重臣,位同宰辅,我的玛父纳兰揆方虽早亡,祖母却是拥有皇室血统的郡主,我阿玛曾是兵部左侍郎,额娘也系出名门。论家世,论品貌,我叶赫那拉若研不比这宫中任何一个女人差,可我入宫之后,便被娘娘们记恨着,连皇上的面都未曾见着,便被人陷害,贬去纯妃娘娘宫里做宫女,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幸好皇后娘娘相救,才有了容身之处。我也想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得到皇上的宠爱,报复那些害我的人,可……后来我才发现,害我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嫡亲的妹妹!”
就在此时,她看见前面的花丛中有一个白色的东西在动,她下意识地别过头去,告诉自个儿不许多管闲事,随即快步就要走过去,哪知却被一个飞来的东西砸到了头上,待她看清时才发现是一株被连根拔起的玫瑰。
“若研,你冷静些!”魏凝儿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是谁,竟然砸我?”魏凝儿忍不住呵斥道,只是那人背对着她,看不清样子。
“凝儿,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若研拼命地摇头。
皇帝忍不住回过头来,却见是一个小宫女,那打扮应是宫里最下等的宫女才是。
“若研!”魏凝儿轻轻抱住了她,只怕她太过激动会碰到额头。
“我问你,你为何砸我?”魏凝儿气急败坏地走上前去吼道。
若研微微颔首:“我和她一母同胞,是嫡亲的姐妹,打小一块长大,一同进宫选秀,一同被选入宫中。她自小便柔弱胆小,我为了保护她才会被人算计成为宫女,而她却飞上了枝头,更可怕的是,原来一直是她在害我!”若研说到此已是泣不成声。
她今日果真是倒霉了,走在路上都会被人砸。
两人回到住处,魏凝儿小心翼翼为若研洗了伤口,擦了药,才道:“你与舒嫔是姐妹?”
皇帝看着张牙舞爪的小宫女忍不住笑出声来,记忆中如此吼他的人只有皇后吧,那还是十几年前,如今的皇后早已不似当年了。
“我也不知!”事情确实出乎魏凝儿的意料,原本出了此事,即便崔嬷嬷大发慈悲护着她们,那也不会轻易饶了她们的,可此时,崔嬷嬷竟然火急火燎地往皇后娘娘的寝殿去了,看样子是要求娘娘为她二人撑腰呢。
可当皇帝看清小宫女那张脸时,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震惊。
“嬷嬷平日里对我们不冷不热的,怎么此时如此护着我们!”若研确实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你这人怎么呆了,大白天跑来御花园偷花,你是哪个宫里的太监,难不成不知宫里的规矩吗?这玫瑰花可是皇后娘娘吩咐种的,你竟然连根拔起,真是不要命了!”魏凝儿忍不住低声喝道。
“没有吧!”魏凝儿摇头。
“你怎么不说话?砸了人也不道歉,真是没规矩!”魏凝儿忍不住撅起了嘴,心道,原来碰到个傻太监,只能自认倒霉了。
“崔嬷嬷她是不是病了?”沉默片刻后,若研看着魏凝儿问道,这样的崔嬷嬷她还是头一次看见。
“你还不快将这些被拔了的花儿收拾好,被人瞧见了你就死定了!”虽然被砸了,可这么傻呆呆的一个人,她也不好再生气了,还好心提醒他善后。
“人都受伤了,你还管这花作甚,早知会出事,我也不会让你们去花房!”崔嬷嬷说罢怒气冲冲地出了小园子,留下魏凝儿和若研面面相觑。
“你怎知我是太监?”皇帝终于回过神来,笑着问道。
“嬷嬷,这三色堇?”魏凝儿有些为难地看着手里的花。
眼前这一幕,他似曾相识。十五年前,雍正五年,也是五月里,那时的他还是四阿哥,皇阿玛让皇后与额娘为他选嫡福晋。
“你也被责罚了!”崔嬷嬷这才瞧见魏凝儿有些红肿的小脸,脸色微微一滞,随即喝道,“纯妃真是大胆,长春宫的奴才何时轮到她来责罚,你们先回去歇着,我这就去见娘娘!”
因是午后才选,加之不能自个儿做主,他心里觉得无趣之极,烦闷之下就去御花园随意逛逛,只是无意之中摘了几朵花便被人训斥了。
“启禀嬷嬷,奴婢二人冲撞了纯妃娘娘被责罚了!”若研疼得脸色惨白,看着崔嬷嬷更是害怕,不敢开口,魏凝儿便恭声道。
至今为止,皇帝都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的那一幕,晨辉中,身着粉衣的少女双手叉腰娇声喝道:“你这个小太监怎能随意采花,须知花儿也是有生命的……”
“出了何事?”崔嬷嬷见若研额头上的伤,面色一沉,眼中有了愠怒之色。
那时的他穿着额娘为他亲手缝制的青色衣衫,上面并无任何饰物,因此看不出他是皇子。
“怎么此时才回来?让你们去花房竟然也用了一个时辰,当真是……”崔嬷嬷的喝声戛然而止。
那训斥他的女子便是李荣保的女儿富察月汐,后来成了他的嫡福晋乃至皇后,也是他生平最爱的女子。
刚刚进了长春宫的宫门,若研便将魏凝儿拉到一旁,颤声道:“凝儿,咱们死定了!”
皇帝记得,事后他曾问月汐:你怎知我是太监?
“嗯,暮云,走吧!”娴妃看着渐渐远去的魏凝儿和若研,脸上那份淡然的笑意微微一滞,随即恢复如常了。
月汐脸上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娇声道:“宫里除了皇上就是太监,皇上老了,你还小嘛,我自然以为你是太监了!”
“姐姐要如此想,妹妹也无可奈何,娴妃姐姐,贵妃姐姐怕是等急了,咱们快些去吧!”嘉妃侧目看着娴妃笑道。
当真让他忍俊不禁。
“怎么,你巴不得本宫责罚了她们被皇后娘娘训斥吧!”纯妃冷笑道。
而如今,这个和皇后长得有些相似的女子竟也以为自己是太监,难不成是因为同样的缘由?
“姐姐怎么就轻饶了那两个贱婢?”嘉妃可没有料到纯妃会就此作罢,特别是后面那个不知名的小宫女,当真是有胆色啊,虽然句句在请罪,却是暗中拿皇后压人呢。
“不是太监?瞧你这身衣服,不是太监难不成是侍卫?”魏凝儿见他一身月白衣衫,还以为是未着外衣的太监。
“奴婢告退!”魏凝儿和若研微微躬身后往后退了几步,随即往长春宫走去。
“嗯……我是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皇帝略微沉思片刻后笑道,近来总觉无趣,倒不如逗逗这个小宫女。
宫中何时又多了一个厉害的死丫头了。
“御前侍卫,怪不得呢,侍卫们可是不许进内宫的,你能出入御花园,想来是皇上身边之人了,可你也不能随意拔了御花园的花草,这可是犯宫规的!”魏凝儿忍不住说道。
“你——”纯妃猛地一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她很想让人把这两个贱婢都拉出去杖责,可又想到她们是皇后宫中之人,不是她能随意责罚的,可看着魏凝儿这张并不比若研逊色的脸,她的心平静不下来。
“是,是我鲁莽了,我本奉了皇上的旨意前来摘花给皇后娘娘,因这花扎手才不小心拔起来的!”皇帝笑道。
魏凝儿抬起头看着纯妃,嘴角那一丝冷意一闪而逝,随即垂下头,恭声道:“娘娘息怒,冲撞了娘娘,奴婢罪该万死,请娘娘容奴婢先回长春宫复命,稍后自会去娘娘的钟粹宫任凭娘娘责罚!”
“原来如此,这花要用剪子剪下的,你回去找一把剪子再来吧!”魏凝儿好心提醒他后,便要走。
“大胆贱婢!”纯妃闻言勃然大怒,从未有人在她面前如此大胆、如此无礼,就连如今地上跪着的若研,当初是多么不可一世,却也得在她面前俯首帖耳。
“等等。”皇帝唤住了她。
魏凝儿说罢磕了一个头,随即站起身来,对还傻傻地跪在地上的若研道:“皇后娘娘还等着我们呢,姐姐快些起来吧!”
“有事?”魏凝儿转身看着他。
兰心走上前来对着魏凝儿就是两巴掌,打得魏凝儿眼冒金星,嘴角溢出一丝血来,就在兰心又要下手时,魏凝儿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抬起头看着她,眼中一片冷色:“姑姑,奴婢有错,理应受罚,可宫中规矩,打人不打脸,还望姑姑自重,奴婢和若研奉命去花房拿三色堇,皇后娘娘等着这花有急用,奴婢二人迟迟未归,已是不妥,这便要回长春宫去复命,改日再向娘娘们请罪!”
“你是哪宫的宫女?”皇帝问道。
“大胆奴才!”纯妃大怒,眼看若研这个贱人就要被毁了,却被这个死丫头给拦住了,她指着魏凝儿对兰心道,“没规矩的东西,本宫教训奴才她也敢插嘴,兰心给本宫狠狠地教训她!”
“长春宫,糟了!皇后娘娘还等着我的晨露给皇上泡茶呢!”魏凝儿这才发现天色不早了,脸色一变,撒开腿就跑,却不料一个踉跄往前倒去。
只差一点点,她的脸就毁了。
“小心!”皇帝一把扶住了她,顺带接住了琉璃瓶。
若研被她拉住后,也清醒了,看着眼前的陶瓷碎片,全身一个激灵,冷汗浸透了衣衫。
“幸好晨露没洒,谢谢您,侍卫大哥!”魏凝儿一把抱过琉璃瓶,这次她不敢再跑了,只是加快了脚步。
她可不想看见若研被毁容。
皇帝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不要!”魏凝儿见若研已经有些晕乎乎的,眼看她就要磕下去了,她猛地伸出手拉住了若研。
“皇上!”吴书来此时才敢到皇帝面前。
就连一向“心软”的娴妃此时也适时闭上了嘴。
“吴书来,拿一把剪子给朕!”皇帝笑道。
不只是她们,在场这些嫔妃们又有谁愿意看见若研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呢。
“是,皇上!”吴书来立即拿了剪刀给皇帝。
众人皆盯着她,眼中有了灼热之色,特别是纯妃和嘉妃,她们对若研这张祸水似的脸可是嫉妒无比,早想着毁掉她,如今她自个儿送上门来,两人当然不会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