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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宫女

魏凝儿和若研住在一起,两人在这长春宫只算得上是三等宫女,对谁都得客客气气的,小心应对。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各怀心思离开园子,回了她们的住所。

长春宫寝殿中,皇后富察月汐靠在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正细细地看着,初夏进了殿来屈膝福身道:“娘娘万福!”

别看这若研表面上活泼可爱,可心思却深着,不得不防。

皇后轻轻放下手中的书,柔声道:“可办妥了?”

想到此,魏凝儿立即打定主意,以后定要小心谨慎,不出错便好了,太聪明、太出挑便会被人防着,被人记恨着。

“奴婢照娘娘的吩咐,将宫女中最出挑的要了过来,先前已将她交给了崔嬷嬷,安置在后园了!”初夏恭声道。

只怕若研告诉她此事,是为了警告她,若是开罪了她便会和那梅绛一个下场吧。

“如此便好,太过出挑的宫女若是被分去别的宫里,那便是死路!”皇后叹息道。

只怕不是,她不过是新来的小宫女,她去说初夏姑姑也不一定会信,万一初夏姑姑和这若研是一伙的,到时候她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呢。

“娘娘仁慈!”初夏打从心里佩服自家主子。

“姐姐放心,妹妹定会守口如瓶!”魏凝儿脸上带着笑意,心却提了起来,自个儿初来乍到,若研却将此事告知她,难不成当真不怕她去告诉初夏姑姑吗?

“仁慈?”皇后微微摇头,苦笑道,“本宫将她们弄到这长春宫给看管起来,一是不想多出劲敌来分了皇上的恩宠,二便是保住她们的性命,本宫不想这后宫太过血腥!”

“她摔下去时晕了过去,因此未曾瞧见是我推了她,就算她怀疑又如何,她没有证据,更何况她已出宫了,对我可没有任何威胁,你可得保密,不许告诉旁人,否则初夏姑姑知晓了,定会处罚我,指不定会把我赶去辛者库呢!”若研说到此吐了吐舌头,样子十分可爱。

“是!”初夏心中对皇后越发恭敬起来。

魏凝儿看着若研,心道,这宫中果然没有心慈手软之辈。

“初夏,新来的那个丫头比之若研如何?”皇后忽然问道。

“你不必害怕,我是不会那么对你的,那个贱婢是活该,仗着自己长得美总是觉得比旁人高上一等,还常常欺负于我。我若研可不是软柿子,任谁都可以捏的。吃些亏倒罢了,我和她同为宫女她却日日羞辱我,我自然不会饶她。不过她只是跌断腿,修养些时日应是无碍的,现如今却被送出宫,倒是便宜她了!”若研似乎还有些不解气呢。

“启禀娘娘,若论相貌,若研略胜一筹,但那凝儿尚小,还未长开,假以时日必定不会比若研差,若是看气韵,那凝儿更是不凡!”初夏丝毫不敢隐瞒,如实禀道。

“什么?”魏凝儿微微一惊,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皇后闻言微微有些动容。

“那个贱婢是被我给推下去的!”若研说到此,绝美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快意。

“娘娘!”就在此时,崔嬷嬷进了殿来。

“不知!”魏凝儿摇摇头,她刚来怎会知晓这些。

“嬷嬷。”皇后见是崔嬷嬷,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崔嬷嬷是她从富察府带进宫的老人,也是她最为信任的人。

“你刚来不明白,这施肥,除杂草修剪枝叶都是辛者库派人来做,咱们守着那些奴才让他们小心些便成,平日里只需偶尔给这些花草浇浇水!”若研说到此在魏凝儿耳边低声道,“你可知今儿个一早原本和我同在这园子的宫女梅绛是为何摔断腿的?”

“娘娘,奴婢会好好看着那两个丫头,请娘娘放心,奴婢不会让皇上见到她们。”

“姐姐,往后妹妹可要姐姐多加指点,这院子虽不大,打理起来却要费不少劲呢!”魏凝儿看着这小园子,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皇后闻言放心不少,笑道:“嬷嬷办事本宫向来是放心的,若她们真的生出了别样的心思,那便把她们打发出长春宫去,让宫里那些人烦心去吧,本宫就可不想蹚浑水!”

魏凝儿忍不住笑了,心道,宫里的日子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值得庆幸的是,她来到了长春宫,这个与众不同的地儿。

“娘娘,奴婢前来是有事禀明娘娘!”屋里并没有外人,初夏是皇后信任之人,崔嬷嬷并没有避开她,在皇后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没有,没有的事儿!”若研连连摇头,可脸上那一抹红晕是骗不了人的。

“此话当真?”皇后满脸惊诧。

“若研姐姐你有心上人了?”魏凝儿凑到她耳边问道。

“是,初夏也发现了吧!”崔嬷嬷看着一旁的初夏。

“皇后娘娘最爱花花草草,这后园里的花草皆不是凡品,大多是皇上赏赐下来的,只要咱们好好打理这些花草,日后指不定能到娘娘身边伺候呢,只要讨得娘娘欢心,要不了二十五岁便会被娘娘恩准出宫,指不定还会被娘娘指一门好亲事呢!”若研说到此脸色微微泛红,娇羞不已。

初夏微微颔首道:“崔嬷嬷所言不假,奴婢见到魏凝儿第一眼也被吓了一跳,先前还不知该如何禀报娘娘呢!”

魏凝儿着实被若研的话惊住了,心道,这个若研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呢,不过,这倒是对她的脾气。

“她的底细可查明了?”皇后微微沉吟片刻后,低声道。

“皇上极为敬重娘娘,对咱们娘娘和别人是不同的。若是在别的娘娘宫里,皇上看上的人便有机会飞上枝头,可在咱们长春宫不成。在这里,皇上可不会让咱们娘娘受半分委屈呢,更不允许奴才们借着主子往上爬。因此,这宫里就数咱们长春宫的宫女长得美。说句大不敬的话,宫里那些娘娘们都比不上,要知道选秀进宫的娘娘们大多是身份尊贵的,可长相却不太出挑!”

崔嬷嬷颔首道:“奴婢先前去内务府查看了一番,这魏凝儿是内管领魏清泰的小女儿!”

“不知!”魏凝儿确实不知,也未多想。

“魏清泰的小女儿……”皇后闻言沉默了,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片刻才看着崔嬷嬷,眼中有了欣喜之色,“嬷嬷,她可是雪莹的女儿?”

“妹妹就不觉得奇怪吗?为何打皇上的主意会被皇上赐死,而不是娘娘呢?”若研在她耳边低声笑道。

“娘娘,奴婢瞧着八九不离十!”崔嬷嬷也笑了。

“是,我记下了!”魏凝儿心道,我才不会对皇上有别样的心思呢。

“本宫派人寻了雪莹姐姐……寻了雪莹好些年,没想到她的女儿竟然入宫了。”皇后不禁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儿来。

“妹妹切不可妄自菲薄,只是这宫中最不缺的便是美人,妹妹切记,为了过上安生日子,万不可太过出挑,幸好咱们都是皇后娘娘宫中之人,娘娘仁慈,又向来护短,只要咱们守本分,定不会被人欺负了去!但妹妹定要记着,只要进了这长春宫便注定只能做宫女,咱们宫中的人万不可对皇上生出别样的心思来!若是敢狐媚祸君,皇上必定会赐死!”若研有些凝重地说道。

雪莹虽是她的丫鬟,可在她心中却把雪莹当作姐姐一般,两人一起长大,加之她们长得有几分相像,若不是主仆有别,旁人还只当她们是姐妹呢。

她却不知,在若研眼中,魏凝儿虽样貌略微不及她,但年岁尚小,往后定会和她不相上下。更何况魏凝儿虽是宫女,却贵气天成,让她这个自小在贵胄之家长大的小姐都有些自惭形秽。

只是后来出了意外,雪莹嫁给了魏清泰做妾,几年后,她嫁入宝亲王府,便再也没有见过雪莹了。

所谓媚骨天成,大约说的就是这样的女子吧。在魏凝儿看来,若研就如同那绽开的朵朵桃花,娇羞诱人。

“娘娘,咱们该如何安置那小丫头?”崔嬷嬷低声问道。

若研身量苗条,肤色如雪般白皙,极为细腻,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柳叶眉下一双如同桃花般的双眸,波光流转间透着一股子异样的气息,动人心魄。

皇后沉吟片刻后,低声吩咐道:“让她留在小园子里,远离是非之地,本宫会寻个机会放她出宫的,你要保护好她!”

“妹妹可不及姐姐!”此次入宫的宫女中不乏长得极美的,魏凝儿也自认不比她们差,但眼前的若研,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比之魏凝儿,确实略微胜了一筹。

“奴婢遵命!”崔嬷嬷微微颔首退了出去。

“妹妹也是个美人呢!”若研娇声道。

这长春宫的宫女虽然个个都是美人,当真出挑的都是被送到小园子里的。崔嬷嬷则专门看着她们,若是想兴风作浪,她不介意双手沾满血腥,替主子除了去。

魏凝儿闻言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若研,微微有些发愣,半晌才道:“姐姐好美!”

那梅绛在小园子里三年了,从未安分过,总想着飞上枝头,倒是刚来一年的若研守本分,因此对于若研推梅绛害她摔断腿一事,崔嬷嬷装作没看见——不用她出手便除了梅绛,何乐而不为呢?

“园子里只有你、我和崔嬷嬷,嬷嬷平日里是不管事的,往后咱们就是姐妹了,你无需多礼,我入宫也才一年呢!”若研似乎很开心,娇声笑道。

可如今不同往日,魏凝儿可是娘娘要保护的人。那若研虽然是宫女,但出身却很高贵,娘娘的意思是再过两年也是要送出宫去的。

“若研姐姐!”魏凝儿初来乍到可不敢放肆,立即福了福身。

因此现在小园子里的魏凝儿和若研在崔嬷嬷看来就是两个小祖宗,她须得好好护着她们,直到将她们送出宫自行婚配那一日。

“是!”若研应道,等崔嬷嬷走后,便一把拉住了魏凝儿的手笑道,“你叫凝儿是吧,我是若研。”

一连半月,魏凝儿每日便早早和若研去园子里照顾花草,若研很细心地向她讲了这些花草的名称与作用。让魏凝儿吃惊的是,好些花草竟是有毒的,不过,慎用便无碍了。

“嗯!”半晌,崔嬷嬷才微微颔首,对身边的宫女道,“若研,往后你教她!”

魏凝儿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毕竟这若研对她确实很好,时时都照顾着她,好吃的先给她,好玩的也想着她,但魏凝儿深知防人之心不可无,因此还是小心翼翼的,未敢放松警惕。

“嬷嬷万福!”魏凝儿被崔嬷嬷看得有些头皮发麻了,心道,难不成崔嬷嬷不喜欢我?

这一日,两人正在给长春花浇水时,几日不曾露面的崔嬷嬷突然进了园子来。

到了长春宫后园,初夏将魏凝儿交给了园子里的管事崔嬷嬷后便离去了。

虽然崔嬷嬷是管这园子的,但她在皇后娘娘身边多年,地位甚至高于初夏姑姑,宫里上上下下对她都颇为客气,更别说魏凝儿和若研了。

“是!”

“崔嬷嬷好!”两人立即站起身行礼。

“日后你便去小园子浇花吧!”

崔嬷嬷扫了两人一眼,在魏凝儿身上明显顿了顿,随即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眼,低声吩咐道:“你们去花房让人送两盆三色堇过来!”

魏凝儿点头称是。

“是!”两人齐声应道。

“皇后娘娘仁慈,宫中众人皆知,往后你只要忠于娘娘,好好当差,不出岔子便可!”初夏笑道。

魏凝儿可不知花房在何处,便跟在若研身后往长春宫外走去。

“是!”魏凝儿恭声道。

“若研,三色堇是什么花?我从未听闻过!”四下无人时,魏凝儿轻声问道。

初夏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回头笑道:“宫中可无人敢和咱们长春宫抢人,你不必害怕。”

“三色堇又名蝴蝶花,这花的种子是郎世宁画师来咱们大清时带来的,可稀罕了,宫里这些年虽然种了些,却也不多!民间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若研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之色。

“是!”魏凝儿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跟在初夏身后出了宫女所。

“嗯!”魏凝儿微微颔首,心想着,这花如此名贵,待会儿定要小心些才好。

“愣着作甚,还不快随我去!”初夏看着发愣的魏凝儿柔声道。

这些日子以来,魏凝儿深知在宫中当差不易,一旦出错便会祸及家人,为了额娘和哥哥,也为了等傅恒回来,她将往日那风风火火的倔脾气也完全收敛了起来。

拂柳闻言脸色微变,心道,这初夏怎么也来和她抢人,但也不敢发作,只得忍住了。

两人垂首沿着长长的宫道往前走去,路上时不时遇到宫中妃嫔,二人都垂首行礼,到了花房时,魏凝儿膝盖都有些疼了。

初夏似乎很是满意,笑道:“就你吧!”

“回去我弄些花草给你敷在膝盖上便不会疼了,宫里就是规矩多,慢慢你便习惯了!”若研轻轻扶了她一把,低声道。

“奴婢魏凝儿给姑姑请安!”魏凝儿着实被吓了一跳。

“谢谢!”魏凝儿心中顿觉暖暖的。

初夏微微颔首,随即将魏凝儿等人都仔细打量了一番,便指着魏凝儿道:“叫什么名字?”

“好了,咱们进去吧!”若研拉着她的手进了花房。

“姑姑请!”拂柳纵然有些不情愿,可也不敢得罪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立即退了下去。

“华姑姑!”两人一进门便向花房的管事姑姑问安。

“不必多礼!”初夏展颜一笑,随即对慧月姑姑等人道,“皇后娘娘身边本不缺人手,只是今儿个一早,园子里浇花的小宫女不小心跌了一跤,我本以为无大碍,却没曾想到她竟然摔断了腿,此时已被送出宫去了,只得来选一个新宫女!”

“哟,是若研姑娘,今儿个皇后娘娘要哪些花,吩咐一声,奴婢这就派人送去长春宫!”华姑姑见来人是若研,顿时眉开眼笑。

“初夏姑姑!”众人福身见礼。

“姑姑,咱们娘娘今儿个要两盆三色堇!”若研笑道。

“初夏姑姑万福!”慧月姑姑立即迎了上去,心道,皇后娘娘身边并不缺人手,初夏姑姑此时怎会来?

“两位姑娘稍候,我这就派人随两位姑娘送去!”华姑姑说罢正要去吩咐,却见承乾宫的拂柳姑姑走了进来。

拂柳还未说完,外头便传来了小太监的通传声。

“拂柳姑姑!”华姑姑立即迎了上去。

“初夏姑姑到……”

拂柳微微颔首笑道:“华姑姑,我们娘娘要的迎春花准备好了吗?”

“魏凝儿,好,好极了。你……”

“准备好了,奴婢这就派人随姑姑送去!”华姑姑说完立即吩咐身边的人跟着拂柳走。

“奴婢魏凝儿给姑姑请安!”魏凝儿微微屈膝。

魏凝儿和若研在拂柳进门之时便垂首退到了一旁,生怕引火上身。

拂柳慢慢从一个个宫女面前走了过去,将众人都打量了一番,随即到了魏凝儿面前,双眸一亮:“叫什么名字?”

拂柳确实没有注意她们这两个小宫女,带着一众人出了花房。

众人皆知拂柳和兰心是死对头,加之两人如今各自跟了厉害的主子,私下里更是斗得狠,如此和气的一面,还真让她们身后那些等着看戏的人错愕不已。

“两位姑娘,这……花房的奴才都送花去了,我便和两位姑娘走一趟吧!”华姑姑说罢抬起两盆三色堇。

拂柳微微侧身看着她,笑道:“多谢妹妹!”

承乾宫要了二十盆迎春花,奴才们都和拂柳走了,她得罪不起贵妃娘娘,更得罪不起皇后娘娘,只得自个儿抬花了。

“姐姐先选吧!”兰心看着拂柳,笑道。

“这可使不得,姑姑让奴婢们抬吧!”若研使了个眼色,魏凝儿立即上前和她一起接过了华姑姑手里的花。

听着她们凄厉的哭喊声,魏凝儿浑身一片冰凉,这些姑姑们的一句话便决定了宫女们的命运,而她又会何去何从?

“万万不可,怎敢烦劳两位姑娘!”华姑姑脸色大变。

“是!”慧月姑姑哪里敢得罪她,立即让身后的小太监将几人拉走了。

“姑姑,奴婢们本就是奉命来抬花的!”若研笑了笑就要往外走。

兰心却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慧月,还不将这几个蠢笨的奴才送走,真是碍眼!”

“两位姑娘……”华姑姑追了上来,塞了一个荷包到若研怀里笑道,“还请姑娘多包涵!”

原本见自个儿竟然被两位姑姑争夺的几名宫女,先前还微微有些窃喜,此时脸上却惨白一片,顿时跪了下去颤声道:“求姑姑饶了奴婢吧!”

“谢姑姑!”若研轻轻颔首,抬着花出去了。

兰心未料到拂柳竟然会将人让给她,心道,难不成这几个宫女中有她安插的奸细,想到此,兰心笑道:“姐姐客气了,我看这几个奴才蠢笨的很,还不如打发到辛者库去!”

“若研,那华姑姑为何要给咱们银子?”魏凝儿确实有些诧异,毕竟她进宫时日不长。

“后宫历来尊卑分明,兰心,我看放肆的是你吧!我们娘娘可是贵妃!”拂柳冷眼看着她,正要发作,脑中灵光一闪,随即笑道,“既然妹妹你喜欢她们,那便让于你吧!”

若研轻轻叹了口气道:“宫里生活不易,承乾宫贵妃和钟粹宫纯妃眼下是最得宠的娘娘,宫里的人免不得巴结,但咱们娘娘可是后宫的正主,且皇上的心在咱们娘娘这儿,没人敢对娘娘不敬,按理说华姑姑该先派人给咱们送花的,可承乾宫来的是管事姑姑拂柳,她得罪不起,加之贵妃娘娘向来咄咄逼人,因此她只得先派人送花给承乾宫,咱们嘛,她也不敢得罪,虽然是小宫女,却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她只好给些银子封嘴了,消财免灾嘛,怕万一咱们回宫四处这么一说,皇后娘娘知晓后若是生气了,那她的管事也当到头了。不过皇后娘娘的仁慈是后宫众人皆知的,奴才们只要不是犯下大错,娘娘是不会计较的!”

“你……拂柳,你不要仗着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就放肆,这人可是我先选的,你要带走,就随我去钟粹宫禀明我家娘娘。”兰心沉下脸来。

“原来如此!”魏凝儿不禁感叹起来,心道,在宫中生活真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呢!

“慢着!”拂柳脸色微变,拦住了兰心,对她选中的几名小宫女冷笑道,“你们几人从今儿个起,便是我们贵妃娘娘身边的人了,随我去吧。”拂柳说罢看着满脸铁青的兰心,娇声道:“谢谢妹妹替姐姐选了几个可心人儿,姐姐定会禀明贵妃娘娘赏赐妹妹!”

“在宫中久了,你便知晓了,走吧,小心些,万不可弄坏了这三色堇!”若研笑道。

“慧月,咱们纯妃娘娘身边也缺几个人呢,我看这个就不错,还有这个,还有这个……你们都和我走吧!”钟粹宫的兰心抢先一步选了人,便要带走。

“嗯!”魏凝儿微微颔首,两人抱着花盆,小心翼翼地沿着宫道往前走。

“慧月,你且说说,这些小宫女中,可有出类拔萃的,咱们贵妃娘娘身边正好缺几个伶俐的丫头呢!”承乾宫的拂柳姑姑上前一步,扫了魏凝儿等人一眼,随即对身边的慧月笑道。

这花虽只是一小盆,但两人都有些紧张,加之烈日当头,走着便觉得很累了。

看着眼前这十几个姑姑不怀好意的目光,众宫女们更是小心翼翼地站在那儿。

“虽说长春宫不远了,可我也迈不动步子了,凝儿,四下无人,咱们歇息片刻!”若研靠在宫墙上喘着气低声喊道。

秋嬷嬷走后,随她前来的各宫姑姑们微微松了一口气,在秋嬷嬷面前她们可不敢放肆,可秋嬷嬷一走,众人便无所顾忌了。

就在此时,原本只有三两个宫女走动的宫道上突然出现了几台肩舆,魏凝儿一惊,轻轻碰了若研一下,若研神色一变,两人立即跪了下去。

被挑中的两名小宫女微微一愣,能去慈宁宫伺候那可是天大的福气,她们可想不到自己能有如此造化,惊喜之后便在众人羡慕之下,随秋嬷嬷去了。

渐渐地,原本离得还有些远的主子娘娘们慢慢被太监抬了过来,众人似乎在说着有趣的事儿,欢声笑语不断。

秋嬷嬷说罢,还不等慧月姑姑说话,便挑了两个看着很是伶俐的小宫女:“你们俩随我去慈宁宫吧!”

娴妃、纯妃和嘉妃的肩舆在前,愉嫔、怡嫔和舒嫔在中,陆贵人和陈贵人等在最后。

“嗯!”秋嬷嬷微微颔首,随即扫了众人一眼,这才对慧月姑姑笑道,“人是你调教的,自然错不了。”

“娴妃姐姐,您说贵妃娘娘今儿个唱的是哪出戏?都快午时了还让咱们听戏。”纯妃抿嘴一笑,看着一旁的娴妃问道。

“秋嬷嬷安好!”慧月姑姑对为首的老嬷嬷福了福身,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这秋嬷嬷是慈宁宫的管事嬷嬷,太后身边的老人,她自然要小心伺候着。

“去了便知,纯妃妹妹莫要急!”娴妃微微一笑,眼里一片淡然之色。

魏凝儿等人在慧月姑姑的示意下,向众人请了安。

“纯妃姐姐,娘娘是请我等听戏,可不是娘娘要唱戏!”嘉妃瞥了一眼纯妃,把玩着手上的纯金护甲,不咸不淡地说道。

约莫片刻,便有太监领了各宫的管事嬷嬷、姑姑们前来。

“本宫听闻贵妃娘娘最喜听戏,指不定娘娘也会唱戏呢,嘉妃你说呢?”纯妃脸上带着笑意,但眼中却是冷然一片,心道,这个嘉妃仗着她生的四皇子永珹受皇上喜欢便处处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实则可恶。

“是!”众人齐声应道。

两人同为妃位,纯妃比嘉妃早封妃四年,她和嘉妃都是皇上还是亲王时便进了王府之人。如今她虽然得宠,但她生的三阿哥永璋却不受皇上喜爱,那孩子小小年纪便很孤僻,说话还结结巴巴,总是惹得皇上不快,相比之下,嘉妃的四阿哥永珹却活泼可爱,让人见了就喜欢,纯妃打从心里嫉妒。

“嗯!”慧月姑姑微微颔首扫了众人一眼,轻声道,“记住我方才说的,往后如何,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姐姐说是便是吧,只是一会儿去了戏园子,妹妹会帮姐姐问问贵妃娘娘!”嘉妃冷笑道。

“姑姑,来人了!”

“你……”纯妃脸色突变,扬起手指着嘉妃便要发作。

“是!”小宫女领命往外走去,一会工夫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两位妹妹快看,那两个小宫女手中的花可是三色堇?”娴妃怕她们真的翻脸大闹,随即指着前面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宫女笑道。

此时已是四月,天气渐渐炎热起来,众人在院子里站了足足一个时辰也未见各宫派的人前来,额头上的细汗渐渐往下滴,就连慧月姑姑脸上也有了一丝不耐,她微微侧身对身边的小宫女低声道:“你去瞧瞧!”

娴妃话音刚落,她身边的大宫女暮云立即向抬肩舆的太监们使了个眼色,众人便停了下来,只是纯妃两人均在气头上,装作未瞧见,完全不给娴妃脸面。

这些仅限于普通宫女,若是主子娘娘们身边的嬷嬷、姑姑那自然是不同的。

娴妃见二人如此,并未生气,而是低声笑道:“前面是长春宫,两位妹妹还是谨慎些好,如若打扰了皇后娘娘礼佛,娘娘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宫女们均梳着乌油油的大辫子,辫根扎二寸长的红绒绳,辫梢用桃红色的丝带系起来,留一寸长的辫穗,用梳子梳匀,蓬松着,鬓边戴一朵绒花,脚下白绫袜子,青鞋上绣着满帮的浅碎花。

“姐姐所言甚是,妹妹鲁莽了!”纯妃立即醒悟过来,看着娴妃笑道。

春夏绿色,有淡绿、深绿、老绿可以挑选,但不能出格;秋冬是紫褐色的。唯一能争奇斗胜的,是在袖口、领口、裤脚、鞋帮子绣花,但也是以雅淡为主,不能越了规矩。

“谢姐姐提点!”嘉妃不禁有些后怕,但心中对娴妃也更是感激。

宫中的规矩十分严格,行为举止、衣着打扮都有规矩。不许描眉画鬓,也不许穿出格的衣物,一年四季均由宫里赏给衣裳。底衣、中衣、外衣、背心算一套,衣料春绸、宁绸的多,夏天也有纺绸的。除万寿月能穿红、擦胭脂、抹红嘴唇外,一年穿两色衣裳,绿色和紫褐色。

三人虽同在妃位,但纯妃二人也不敢在娴妃面前太放肆,娴妃在当今圣上还是亲王之时便入了王府成了侧福晋,远不是她们那些没有名分的侍妾格格可比的。

宫女们可不比秀女明争暗斗,大伙都是伺候人的,加之刚进宫,个个谨小慎微,因此这些日子以来,相处得不错,魏凝儿虽未同她们交好,却也不曾得罪任何人。

更何况娴妃待人向来仁厚,且不争宠,在后宫之中除了皇后便是娴妃最得人心了,因此众妃并不与她交恶,反而对她恭敬有加。

魏凝儿静静地站在那儿,这两月来,她很用心地学习姑姑所教习的一切,只为了往后能在这宫里过得好一些,不至于被人寻了错丢了小命。

娴妃见此,莞尔一笑:“贵妃娘娘还等着呢,咱们快些过去吧!”

“嗯!”慧月姑姑很是满意,这一届的宫女虽说比往年的教习时日短了不少,可都是聪明的丫头,且个个长得水灵。她是宫中的老人了,看人极准,若是苛待这些宫女,有朝一日这些宫女中有人飞上枝头成了主子,那可有她受的,何必自讨苦吃呢。

“是……”两人微微颔首。

“是,奴婢记下了!”众人微微屈膝福身道。

太监们正要往前走,跪在地上的若研忍不住偷偷抬起头来,却被怡嫔瞧见了,她眼前一亮,摇手指着若研娇声道:“舒嫔,这不是你姐姐吗?”

慧月姑姑看着眼前近百个新宫女,朗声道:“今儿个各宫缺人手的嬷嬷、姑姑们会来挑人,你们都给我仔细些,放机灵点,被挑剩下的就要干粗活了。若是有了好去处,也要记得姑姑的好。这两月来,我可未曾亏待你们,哪怕做错事也未加责罚,这是怜惜你们,记住了吗?”

“什么?”怡嫔身边的舒嫔猛地一滞。

因宫中缺人手,魏凝儿等人并未经过十分严格的教习,仅仅两个月后,便有各宫的姑姑们来宫女所挑选了。

若研闻言立即低下头,额头上冷汗直流,心道,我怎么如此不小心,今日断不能安然离去了。

乾隆七年二月初,魏凝儿等人经内务府阅看后进宫了,此时的魏凝儿还不足十五岁。

纯妃猛地抬起头看着跪在地上的若研,冷笑道:“哟,倒是本宫眼拙了,若研丫头命好啊,到了皇后娘娘宫里当差,都不认本宫这个旧主了!”

宫廷岁选宫女,由内务府主持,在内务府包衣三旗中挑选,凡选中者,入宫教以绣锦、执帚等技艺,并观其仪行当否,有不合格者命出,择其优者,教以宫廷礼仪以及应对、进退,见何等级的人如何叩头、如何请安等当差的规矩。各种礼仪、规定等都学习熟练后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才分配到各宫正式当差。

“可不是,姐姐啊,人家若研可是咱们满洲的第一美人呢,即便为奴为婢了,又岂会将咱们放在眼中。”嘉妃虽有些不待见纯妃,可此时却是和她一个鼻孔出气。

“孩子……你能这么想便好了!”黄氏闻言,终于放下心来,虽然很是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娘娘万福金安!”若研捧着三色堇的手开始发抖了。

魏凝儿闻言沉默了,半晌才道:“额娘,既然躲不过,那便进宫吧,若他有心,即便我成了宫女,他照样能求得恩旨让我出宫,若是无心,那便是缘分尽了。十年之后,我年满二十五岁便会被放出宫,额娘放心,女儿会好好活着的,等出宫那一日!”

魏凝儿刚刚正细细地听着这些高高在上的娘娘们拌嘴呢,可没想到这一会工夫火就烧到了若研身上。

“可内务府的人来问话时,你大哥说你一切安好!你的名字也被报上去了!”黄氏说到此眼中闪过一抹怨色。

舒嫔的姐姐?若研是舒嫔的姐姐?这是怎么回事?魏凝儿脑子里满是疑问,可此时却大气也不敢出,她看着身边正在发抖的若研,不禁有些担忧了。

“上报内务府,说我病重!”魏凝儿打从心里不想进宫,她要等傅恒回来,现如今只能拖着。

“咱们这里可有三位娘娘,你到底是在向何人请安?没规矩的东西,别以为皇后娘娘护着你,你就可以如此无礼。兰心,好好教教她规矩,不会请安、不会磕头就让她一直给本宫跪着!”纯妃看着身边的掌事宫女兰心沉声道。

“我也不知怎的,今年不同往年,宫中到了年岁被放出来的宫女甚多,一时空缺,因此便提前选了。去年是傅恒少爷压了下来,今年躲不过去。我打听了,傅恒少爷被皇上派往盛京,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可眼下选秀在即,傅恒少爷鞭长莫及,额娘也想不出法子!”黄氏很是痛心地说道。

“是!”兰心走到若研身边冷笑道,“没规矩的奴才,竟然敢惹众位娘娘生气,还不请安!”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倒是和纯妃有几分相似。

“额娘,您说要我进宫?如今才二月初,选宫女不是要四月吗?”魏凝儿听了黄氏的话,着实被吓住了。

“妹妹,她到底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算了吧!”娴妃看着纯妃,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随即笑道。

日子一晃便过了一个半月,内务府的人再次到了魏家。

“姐姐,一个贱婢而已,又不是皇后娘娘身边得力的宫女,娘娘不会在意的!”纯妃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之色,皇后娘娘向来和善,断然不会因一个不相干的奴才和她置气的。

回到宜兰园后,黄氏便说服了魏凝儿,第二日就带着她回了魏府。几月前傅恒便查出了,当初放火的不是魏家人,因此魏凝儿才未想着要找魏家报仇。

若研在兰心的呵斥下,一遍遍的磕头,额头越来越红,眼看就要破皮了,加之她不敢放下花,只得举在头顶,又怕磕头的时候碰碎,异常的小心,可她力气毕竟很小,柔弱的双臂抖得越来越厉害了。

魏凝儿闻言,心中很是失落,却也无可奈何。

“纯妃娘娘息怒,嫔妾的姐姐……不,若研她不是有意冲撞娘娘的,请娘娘恕罪!”就在此时,原本坐在肩舆上的舒嫔脸色一变,踉跄着落了地,跪在纯妃的肩舆前颤声道。

“小姐来迟了,方才宫里来人让咱们主子进宫去了!”惠嬷嬷笑道。

“舒嫔,纯妃姐姐教训奴才,你插嘴作甚?若研如今只不过是个犯了错被贬为宫女的贱婢而已,怎配与你做姐妹,难不成你想和她一个下场?还不给本宫起来!”嘉妃看着跪在地上的舒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喝道。

“傅恒呢?”魏凝儿低声问道。

就在此时,若研额头破了开来,鲜血直流,且力气不支,手上的三色堇也掉在了地上碎了。

“小姐怎么来了?”惠嬷嬷见她站在院子里,立即迎了出来。

陶瓷碎片落了一地,若是她再磕头,定会磕在那碎片之上。

第二日,天还未亮,魏凝儿便去了傅恒住的园子,她没有做过的事儿,为何要去背黑锅,她魏凝儿可不是受了冤枉还要往肚子里吞的软弱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