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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花无百日红

“你和皇阿玛原本好好的,如今怎么会如此?真的是因为那个女人吗?”和敬公主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和敬见她脸上带着一丝愁容,便知道事情并没有如她预期的那般,心中也有些无奈。

魏凝儿轻轻摇头:“或许是,抑或许不是,我要好好思量思量!”

“嗯!”魏凝儿轻轻颔首。

和敬公主闻言,也不再多说。

“皇阿玛走了?”和敬公主从偏殿跑过来问道。

“时辰不早了,我们也收拾一番去给太后祝寿吧!”魏凝儿回过头看着她柔声道。

皇帝闻言,脸上满是失望,上了龙辇离去了。

“好!”和敬公主轻轻颔首。

皇帝轻轻颔首,随即看着魏凝儿,他直觉魏凝儿有话要对他说。魏凝儿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道:“臣妾恭送皇上!”

太后的寿宴是皇后与纯贵妃一同准备的,两人暗中也较量了好几次,但终究不敢太过,以免寿宴上出了纰漏而难以善后。

皇帝见她一脸怒气,微微有些错愕,正欲说些什么,太后身边的首领太监马仁毅却跑了过来,跪在地上急声道:“皇上,时辰不早了,太后请您过去!”

魏凝儿到了后,与纯贵妃几人寒暄了几句,便坐到了自个儿的座儿上,候了片刻,皇帝便扶着太后到了大殿。

魏凝儿想到此,忍不住往殿外跑去,将正欲上龙辇的皇帝给拦住了。

“太后万福金安,皇上万福金安!”众人立即起身问安。

皇帝不是喜欢那穆黛吗?她强忍住心中悲痛,说出那些违心的话,皇帝为何还要生气?

“免礼!”太后脸上满是笑容,今日到的除了后宫众人,还有皇亲国戚,大殿内已是人满为患了,格外热闹。

魏凝儿怔怔地看着皇帝远去的背影,她不明白皇上为何会如此生气,她方才那一番话虽然不是出自肺腑,可并没有错处啊。

众人齐声给太后贺寿后,便欣赏歌舞。

皇帝听魏凝儿这么说,心中原本那一丝欢喜顿时荡然无存,反而涌上了一股子怒气,额头上青筋直冒,紧紧捏住拳头,忍住想呵斥她的冲动,拂袖而去。

皇子公主们也单独上前给太后贺寿,说些讨喜的话,就连永瑄也一手牵着永瑆,一手牵着若水去给太后磕头,太后高兴得合不拢嘴,直夸他乖。

魏凝儿见皇帝久久未语,以为皇帝真的恼了她,心沉到了谷底,一股莫名的心痛让她明媚的大眼中染上了一层雾气:“韶华易逝,红颜易老。臣妾也好,宫里的姐妹们也罢,早已不复当初的美貌,皇上您另觅新欢乃人之常情,多贵人她样貌才情皆是拔尖的!”

离太后最近的皇帝见小若水踉跄着跟在永瑄身边,生怕她摔着,赶紧将她抱了起来,哄了好一会儿,才让乳母抱给了魏凝儿。

当费尽心力的付出得不到回报时,也许改变会让一切柳暗花明。

大殿内气氛其乐融融,多贵人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上前给太后祝寿,而太后却未曾搭理她。皇帝见她很是无助地跪在大殿正中,四周也渐渐传来了议论声,便笑道:“多贵人平身吧,你入宫时日尚浅,去给皇后她们敬上一杯酒吧!”

他是皇帝,他也渴望得到一份属于他的爱,就如同当初与孝贤皇后一般。他以为,魏凝儿是他的归属,可前些日子他猛地发现,似乎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是!”见皇帝为她解围,多贵人泫然欲泣的小脸上顿时溢满了笑容,命宫女素儿拿着酒壶与酒杯,一一去敬后宫嫔妃。

兰贵人的出现让他暂时忘却了一些烦恼,而穆黛的出现,却让他原本干涸的心中涌入了一丝丝暖流,这个柔情似水的女子将他视为唯一的依靠,她是那样的柔弱,让他怜惜不已。

除了皇后,纯贵妃与愉妃她们皆没有给她好脸色,特别是纯贵妃,还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弄得多贵人脸上一片红一片白,强压住心中的怒火,一脸笑意地走到了魏凝儿跟前,福了福身道:“娘娘,嫔妾敬您!”

五年宫外的生活,给她和永瑄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痕,他一直尽己所能去弥补,可有时候也会觉得力不从心,渴望改变这一切。

看着多贵人脸上含羞带怯的笑容,魏凝儿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子厌烦来,不知为何,她一看见这个虚伪的女人便浑身不痛快。

可不知为何,皇帝却觉得,魏凝儿很多时候都是在敷衍他,她的心思都在孩子们身上,她对他甚至还没有对纯贵妃她们几人好,他甚至不知道现在的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他渴望她还如同往日那般待他,可这些不过是奢望罢了。

年近三十的女人,行为举止却像年方二八、青春少艾的女子一般,尽管她的模样的确看上去才二十出头,却也让人觉得矫揉造作。

其实,自从三年前魏凝儿回宫以后,皇帝费尽心思,处处刻意讨她欢心,对她和她的孩子们呵护备至,生怕他们被后宫的人给害了,生怕他们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以说,这三年来,他的心思都在他们身上。

魏凝儿定定地看着她,她不明白皇上为何会看上这样的人。她不仅心机深重、行事诡异,且表里不一、虚伪造作,实在令人作呕,她甚至不想瞧见这女人。

后宫嫔妃最忌讳的便是争风吃醋,可皇帝听魏凝儿如此说,不知为何,心中却毫无不快,甚至还有些高兴。

“娘娘,嫔妾敬您!”多贵人见魏凝儿仍旧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忍不住再次福了福身笑道,只是语中却多了一丝委屈。

凝儿是嫉妒了吗?皇帝闻言,在心中自问。

众目睽睽之下,皇帝又下了旨意,难道令妃敢不给她面子吗?那可是打皇上的脸啊,想到此,多贵人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魏凝儿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这天下可怜的女子又何止她博尔济吉特穆黛一人?别说这天下,即便是这后宫,平日里过得凄苦无比的姐妹也不是没有,皇上为何不可怜她们?只因为穆黛对皇上来说是特别的,皇上或许会以为是臣妾在嫉妒,嫉妒皇上您喜欢穆黛,对吗?”

魏凝儿一把抓起桌上的酒杯,面无表情地扫了多贵人一眼,一饮而尽。

虽然魏凝儿一脸恭敬,但是皇帝却从她语中听出了讽刺之意,忍不住高声道:“朕只是可怜她而已!”

多贵人顿时僵住了,她即便是给皇后敬酒,皇后也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笑着接受了,而这令妃竟然……连起身也不肯,当真是给她难堪啊!

魏凝儿回过头定定地看着皇帝,半晌笑了:“闹?皇上以为臣妾在胡闹吗?皇上,臣妾已是四个孩子的额娘,历经十多年的风风雨雨,臣妾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少不更事的女子了,这些日子以来,臣妾想得很清楚,心中也少了那份执念。这后宫是皇上的后宫,皇上喜欢谁,与臣妾毫不相干,无论是今日的多贵人,还是往后新晋的嫔妃,只要皇上喜欢,即便是不合规矩又如何?”

这一刻,多贵人又想起方才纯贵妃所说的话来,的确,她虽出身高贵,却是一个没人要的女人、一个不祥的女人,可她真的不配伺候皇帝吗?她从不这样想。

“凝儿,别再闹了!”皇帝语中有着一丝不快。

一时的愤怒,让多贵人红了眼,她忍不住低下头在魏凝儿身前低声道:“娘娘瞧不起嫔妾,是因为嫔妾勾引了皇上对吗?只可惜啊……嫔妾虽然算不得光明磊落,可娘娘您当初也不过是一个宫女而已,您费尽心思爬上龙床才有今日,又何苦瞧不起嫔妾呢?”

“皇上,臣妾去瞧瞧若水!”魏凝儿轻轻福身便迈步往殿外走去,与皇帝擦身而过那一瞬间,皇帝一把拉住了她。

魏凝儿闻言猛地红了眼,手便不受控制地扬起,干净利落地赏了多贵人一巴掌。

殿内一时只剩下皇帝与魏凝儿,两人相对无言,皇帝本欲说些什么,但他见魏凝儿看着他时,眼中全是冷漠,心中也有些懊恼。

清脆的响声过后,原本还有人窃窃私语的大殿顿时静了下来,众人看着她们,脸上满是错愕和震惊。

和敬公主自然也不愿在此时留下来,也随永瑄出去了。

多贵人猛地回过神来,立即捂着脸抽泣起来,跪到地上惶恐不已地请罪道:“娘娘,是嫔妾不好,嫔妾知罪了,娘娘恕罪!”

“额娘,儿臣这就去!”永瑄本来想告诉魏凝儿,他做好了,可和敬公主一直在给他使眼色,他只得出去了。

看着原本还其乐融融的寿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弄得诡异不已,太后脸上也有一丝不快,但见到魏凝儿赏了那个她不待见的女人一巴掌,心中却没来由地感到很舒爽,因此静观其变,并未出声。

“永瑄,时辰不早了,今日太傅布置的功课做了吗?”魏凝儿看着儿子问道。

“令妃,这可是太后的寿宴,你未免太放肆了吧!”皇后猛地站起身喝道。

“皇阿玛……”七公主趴在冰若肩上,可怜兮兮地看着皇帝,大眼中闪动着泪光,皇帝看着她被抱走了,心疼极了。

“皇后娘娘,依臣妾看,是这多贵人出言不逊,令妃妹妹才教训她的!”虽然纯贵妃不知道方才多贵人在魏凝儿耳边说了什么,但魏凝儿的性子她清楚,若非是触及底线,她是断然不会在这样的场合作出如此不合规矩的事儿来。

“若水!”魏凝儿不禁沉下脸来,只是看着女儿柔嫩的小脸上满是泪水,心中也很是心疼,只得哄了她片刻,才让冰若带着她出去了。

只是,当着一众皇亲国戚的面闹出这样的事儿来,未免让人看笑话了,皇帝的脸色也越发难看,虽一语不发,但众人都知道皇帝动怒了,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我要皇阿玛……”公主却不依不饶地哭闹起来,虽然她此时不过两岁多一些,但却异常聪明伶俐,对平日里宠爱她的皇帝那可是最喜欢的了,每每皇帝来延禧宫她都要霸着皇帝。

坐在下方的傅恒与若研二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特别是若研,吓得一下子握住了傅恒的手,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冰若,把公主送去给乳母!”魏凝儿却将孩子给了冰若,让冰若带下去。

傅恒轻轻摇头示意她不必太过担心,只是他自个儿却未曾察觉,他手心都冒出冷汗了。

“皇阿玛……”见皇帝来了,七公主便伸出了手,想让皇帝抱她。

打了这一巴掌后,魏凝儿心中并没有丝毫的后悔,甚至还觉得畅快无比,仿佛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她见皇帝冷冷地看着她,心中并没有一丝害怕,甚至抬起头对上皇帝冷若冰霜的眸子,毫不胆怯。

“免礼。”皇帝颔首笑道。

众目睽睽之下打了多贵人,如今还理直气壮地看着皇帝,那副倔强与大义凛然的样子让太后都忍不住想为她喝彩了。

“皇上万福金安!”魏凝儿轻轻福身。

虽然她一直以来不大喜欢魏凝儿,可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的确是后宫之中的异数。

“皇阿玛万福金安!”公主朗声道。

“令妃,你为何要打多贵人?”太后笑着问道,脸上没有一丝不快。

此时,魏凝儿与和敬公主正逗着若水,见皇帝竟然抱着永瑄进了殿来,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被冷漠所替代了。

“启禀太后,臣妾一时不慎,误打了多贵人,还请太后恕罪!”此时此刻,魏凝儿怎么能当着一众人的面将方才多贵人所说的话讲出来,那是对她的侮辱啊。

“好!”永瑄忙不迭地点头,紧紧地靠在皇帝怀里,小脸上闪过一丝狡黠,心道:和敬姐姐说得真是对极了,他这么做,皇阿玛就会去延禧宫了。

爬上龙床,勾引皇帝……这样粗鄙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看着孩子脸上满是惊慌和害怕,皇帝心中一疼,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柔声道:“皇阿玛这就带你去延禧宫看你额娘,好不好?”

太后没想到魏凝儿竟然会如此说,不禁莞尔,正欲说话,没想多贵人却泣声道:“令妃娘娘,是嫔妾不好,嫔妾知道,嫔妾是个不祥的女人,不配伺候皇上。如果令妃娘娘能接纳嫔妾,嫔妾即便被娘娘多赏几个巴掌,也心甘情愿,求娘娘不要让嫔妾离开皇上,那样嫔妾就只有一死了!”

“那皇阿玛为何不去延禧宫看额娘?儿臣一早去给额娘请安时,看见额娘坐在窗前流泪,和敬姐姐说皇阿玛不喜欢额娘了,以后也不会喜欢儿臣和弟弟妹妹们了。是吗,皇阿玛?”永瑄紧紧抱着皇帝,忐忑不安地问道。

看着多贵人满是泪水的小脸,魏凝儿笑了,这个女人是早有预谋的吧,竟然在太后寿宴上当着众人的面向她发难,而她竟然蠢得上当了,可……她不后悔。

皇帝浑身一僵,随即柔声道:“不是!”

“哀家的寿宴你竟然敢又哭又闹、寻死觅活的,如此不知礼数,怨不得令妃要赏你一巴掌,打得好!不过,哀家瞧着那一巴掌还未曾打醒你,绿沫,给哀家掌嘴!”太后再也看不下去了,沉声喝道。

“那皇阿玛是不是不喜欢额娘了?”永瑄搂着皇帝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道。

“太后恕罪!”多贵人怔住了,她不明白太后为何要护着令妃,即便太后很厌恶她,却也不喜欢令妃啊。

“不是,皇阿玛怎么会不喜欢永瑄呢,你是皇阿玛最喜欢的孩子!”皇帝一把将永瑄抱起来,笑道,“外头冷,咱们进去!”

“皇额娘,朕看多贵人也不是有心的。来人,将多贵人送回咸福宫,差太医前去诊治!”沉默许久的皇帝冷声道,语中满是不容置疑。

“皇阿玛,你许久都未去延禧宫看儿臣了,是不是儿臣不乖,惹皇阿玛生气了?”永瑄看着皇帝,小心翼翼地问道。

“谢皇上恩典!”多贵人谢了恩,这才流着泪退下了。

“快让皇阿玛瞧瞧!”皇帝将他打量了一番,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他并未生病,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哀家累了,散了吧!”太后有些不快地站起身来,让绿沫扶着她往后殿去了。

“皇阿玛!”永瑄见皇帝出来了,雀跃不已,上前扑到了皇帝怀里。

“恭送皇额娘!”皇帝微微躬身。

“病了?”皇帝闻言大惊,心中担忧不已,立即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快步往殿外走去。

“恭送太后!”众人立即起身行礼。

皇帝闻言,轻轻叹息了一声,正欲让吴书来将永瑄劝走,岂料吴书来又道:“小主子在外头候了许久了,天冷,奴才却看他满脸通红,也不知是不是病了。”

等太后走后,皇帝的目光落在了魏凝儿身上,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快步走到了魏凝儿面前,冷声道:“随朕来!”

“皇上,小主子求见皇上!”养心殿内,吴书来硬着头皮禀道。

“是!”魏凝儿轻轻颔首。

永瑄应了一声,看着和敬公主进了寝殿后,才带着身边的小太监急匆匆地往延禧宫外跑去。

纯贵妃等人闻言皆是无比担忧地看着魏凝儿,魏凝儿轻轻摇头,示意她们不必担忧。

“去吧,我去瞧瞧你额娘!”和敬公主轻轻拍着他的头说道。

“额娘!”永瑄却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明白了!”永瑄轻轻颔首。

“带弟弟妹妹们回宫吧,好好照顾他们!”魏凝儿看着永瑄,脸上满是柔色。

“过来,姐姐教你!”和敬公主将他拉到了一旁,在他耳边低语了许久,才低声道,“明白了吗?”

“嗯!”永瑄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在她身后喊道,“额娘,儿臣回延禧宫等着您!”

“嗯!”永瑄重重地点了点头,显然是将和敬公主的话放在了心上。

魏凝儿闻言,轻轻叹息了一声,她知道,今日之事只怕难以善后了,皇帝未曾当众斥责于她,只怕是念在过去的情分上给她留最后一丝脸面吧。

“什么?”和敬公主闻言大惊,随即愤声道,“那个女人作死不成,竟然敢对你说这样的话?永瑄,改明儿个去皇祖母面前好好给她点颜色瞧瞧!”

出了大殿,迎面而来的寒风冰冷刺骨,魏凝儿秀眉微皱,她拢了拢狐裘披风,看着站在不远处等待她的皇帝,示意冰若她们不必跟着,这才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那个多贵人,我讨厌她,昨日我从上书房回来时在宫道上遇见了她。”永瑄说到此脸上满是愤怒,“她说,皇阿玛不喜欢我才让我顶替别人的身份过活!”

“跟朕来!”皇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对吴书来等一众奴才道,“你们不必跟来了!”

“什么?”和敬公主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是,皇上!”吴书来有些惶恐地应道。

“我讨厌她!”永瑄紧紧捏住拳头说道。

魏凝儿心中暗自叹息一声,跟在皇帝身后往前走去,她不知道皇帝要去哪儿,只是漫无目的地跟着他。深夜的宫道上每隔数丈远才有一盏宫灯,且忽暗忽明,加之积雪无比刺眼,让她看不真切,脚下又踩着高底鞋,虽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却又怕跟不上皇帝的脚步,好几次险些跌倒。

和敬公主点了点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又自顾自地说道:“你只是个孩子,我和你说这些你也不懂的!”

身后传来的响动让皇帝好几次忍不住想要回过头去,可一想着不给她一点教训是不成的,因此便狠下心来,强迫自己往前走,一直到他再也听不见响动,心中猛地一突,忍不住回过头去,满是积雪的宫道上哪里有魏凝儿的身影。

“姐姐快告诉我!”永瑄连忙说道。

“凝儿!”皇帝只觉得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大喊一声,然而四周静得可怕,连一丝声响也没有。他猛地快步往后走去,一直到转角处,才瞧见魏凝儿蹲在地上。

“你想不想知道原因?”和敬公主在他耳边低声道。

“伤到哪里了?”皇帝蹲下身便欲将她抱起,哪知道魏凝儿却轻轻推开了他,站起身来。

“姐姐……皇阿玛七八日不曾来延禧宫看我了,我去养心殿,吴公公也说皇阿玛政务繁忙,让我别去惊扰,而且……额娘似乎也不开心,虽然她对我还是和往常一般,可我看见额娘常常坐在窗前发呆!”永瑄很是担心地说道。

皇帝见她安然无事,这才起身紧紧握住她的手,往前走去,只是这一次,他放慢了脚步。

“永瑄,告诉姐姐,谁欺负你了?”和敬公主摸着他的头柔声道。

“去哪儿?”魏凝儿忍不住问道。

“姐姐!”永瑄看着和敬公主,眼前一亮,随即又失落地垂下了头。

皇帝却未曾回答她,一直往前走着,直到魏凝儿觉得双腿无力,迈不动步子时,皇帝才停了下来。

一进延禧宫,和敬公主便瞧见永瑄坐在寝殿外头的石阶上,埋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她心中一急,上前将永瑄给拉了起来,急声道:“天这般冷,你不在屋里待着,怎么坐在石阶上吹冷风?”

魏凝儿不明白,夜深了,冰天雪地的,冻得人浑身发疼,皇帝带她来御花园作甚?

多贵人的事儿在皇亲国戚中早已不是秘密。和敬公主早就想入宫见识一番,瞧瞧是什么样的女人那样不知廉耻,只是她要照顾自己的孩子,府里事儿也颇多,便耽搁了。

“凝儿!”皇帝突然转过头看着她,笑道,“朕头一次见到你就是在这儿!”

十一月二十五是太后的生辰。和敬公主一早便入宫了,直奔魏凝儿的延禧宫而来。

魏凝儿抬起头有些错愕地看着皇帝,半晌,只觉得心中酸涩不已,险些掉下泪来。

如此心机深沉、对自个儿狠心不已、未达目的不肯罢休的人,着实让皇后心中升起了一股子寒意,她暗暗告诫自个儿,在利用多贵人的同时,要万分当心,不要被这个女人反将一军。

“朕还记得当初见到你的情形,只可惜此时是冬日,那一片花全都开败了!”皇帝轻轻叹息道。

第二日一早,皇后便听闻昨日多贵人在慈宁宫门口跪到了深夜,最后昏倒过去,才被皇帝给带走了。

“皇上,臣妾……”魏凝儿心中苦涩不已。

只有她才知道,太后是多么讨厌这个新晋的多贵人,方才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根本不给她任何辩解的机会便让她滚。这让皇后担心不已,太后可是头一次对她这样啊。

“朕也记得,曾经对你还有对皇后许下的诺言,要永远爱护你!”皇帝轻轻地拥着她,柔声道。

皇后进去后,约莫半个时辰才黑着脸出来了,她看见还跪在地上的多贵人,强忍住心中的怒气,与她寒暄了几句后,上了肩舆回宫了。

“皇上……”魏凝儿心中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到了慈宁宫,皇后便去了寝殿给太后请安,而多贵人却因太后的吩咐,连慈宁宫的门都未曾进去,只得老老实实地跪在雪地上,等候太后召见。

“凝儿,你是朕现在最珍视的人,往后也是。至于多贵人,朕不否认,朕是喜爱她的,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往后,你不要再胡闹,切莫任性而为了。”皇帝语中满是叹息,“这些年,朕的确太宠你了。”

“好吧!”皇后知道这个女人的确不简单,也不再多言。

魏凝儿闻言,忍不住红了眼,深吸一口气道:“自臣妾回宫之后,皇上对臣妾百依百顺,臣妾每日只需照顾孩子们,其余的事儿从不用臣妾操心,这几年的安稳日子,让臣妾觉得,仿佛并未身在宫中,臣妾与皇上就好似平凡人家的夫妇一般,过着平淡的日子,那正是臣妾所向往的。可……多贵人才进宫还不到一个月,皇上做梦都叫着她的名字,臣妾……心中的确难受,皇上您知道吗?这么多年来,臣妾习惯您的包容与宠爱,可此时……皇上却告诉臣妾,切莫任性妄为,难道您后悔了?后悔对臣妾那般的好,才让臣妾养成了如此飞扬跋扈的性子,欺负您喜爱的人?”

“娘娘不必担心,嫔妾会让太后从心里接受嫔妾的。”多贵人脸上满是自信。

魏凝儿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介意皇帝对别的女人好,可是她身为后宫嫔妃,早就该知道这些是无可避免的,但……当真正的危机来临之时,她岂能让?更何况是那样的女人,她是不会让那个叫穆黛的女人得逞的。

“不必了,皇额娘此时必然不想见到你,你去了只会自讨苦吃!”皇后轻轻摇摇头道。

皇帝看着激动不已的魏凝儿,心中震惊不已,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柔声道:“朕从未后悔,从未后悔对你好。”

“娘娘,嫔妾与您一道去吧!”多贵人站起身笑道。

“不管皇上后悔也好,不后悔也罢,无论皇上您认为臣妾嫉妒也好,心狠手辣也罢,臣妾不会就此饶了她,即便皇上您拦着,臣妾也不会饶了她!”魏凝儿语中满是冷意,那个叫穆黛的女子,让她忍无可忍。

“太后?”皇后闻言心中一沉,她可没有忘记令妃派人去请太后,只是太后去钟粹宫时众人都散去了,扑了个空。

皇帝知道,以魏凝儿的性子,只怕此时真是气急了,只得顺着她的意思道:“好,朕不拦着,别气了,朕这就下旨将她送出宫去。”

“娘娘,太后派人来宣娘娘您去慈宁宫!”暮云突然走近殿禀道。

魏凝儿没料到皇帝会如此说,怔了怔才道:“皇上您……她不是您所钟爱的人吗?”

“好,妹妹真不愧是本宫看上的人,有野心,本宫会让你如愿以偿的!”皇后朗声笑道。

“可你是朕最心爱的人!”皇帝轻轻拍着她的手柔声道。

“谢娘娘,若是可以……嫔妾倒是想去延禧宫住住,听说当年大火后,皇上下旨封锁了消息,将延禧宫重建了一番,里面的一切都令人可望而不可即呢!”多贵人若有所指道。

魏凝儿闻言,半晌才叹息道:“皇上,木已成舟,您此时下旨将她赶出宫于理不合,既然皇上喜欢她,便留在宫中吧,只是……”魏凝儿说到此没有再说下去。

“那就暂且委屈妹妹一段日子,等本宫重掌大权,便让妹妹去纯贵妃的钟粹宫住吧!”皇后语中满是深意。

她要让皇帝心甘情愿放弃这个女人,而不是因为她的缘故,那样即使赶走了穆黛,也会让皇帝心中有疙瘩的。

“启禀娘娘,纯贵妃娘娘下旨让嫔妾住在咸福宫!”多贵人恭声道。

“只是如何?”皇帝柔声问道。

“如此便好,不知妹妹想住在哪个宫内?”皇后问道。

“只是臣妾怕有朝一日皇上会后悔!”魏凝儿若有所指道。

“娘娘放心,嫔妾会将此事牢牢记在心中的!”多贵人笑道。

皇帝正欲说些什么,魏凝儿却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总有一日,皇上会明白的!”

“妹妹不必多礼,本宫与妹妹是各取所需罢了,今日妹妹如愿以偿,本宫却还差了一把火呢!”对于聪明过人的多贵人,皇后不会和她兜圈子,两人互相利用而已。

皇帝闻言,半晌才道:“走吧,天冷,朕送你回去。”

“嫔妾谢娘娘相助,若不是娘娘派人在关键时请来了皇上,嫔妾今日便凶多吉少了!”多贵人福身笑道。

“嗯!”见皇帝并不愿再说此事,魏凝儿轻轻颔首,心中却早已打定主意了。

相比钟粹宫中纯贵妃等三人的怒火,翊坤宫中的皇后与新晋的多贵人却笑意盈盈。

这些年来,宫里的嫔妃虽然明里暗里都会使手段、耍阴谋,可身为后妃,她们都有自己的底线,都顾着自个儿的脸面,却从未有一个人像这穆黛一般可恶,既然她想玩阴的,魏凝儿便只能奉陪到底了。

“可不是,庆嫔妹妹你真是说到本宫心坎儿里去了,本宫从未见过像她这般不知廉耻的人!”纯贵妃一脸愤恨道。

一连几日,皇帝都未曾去咸福宫看多贵人,也不曾宣召她侍寝,这让前些日子还风头正盛的她顿时成为众矢之的,走到哪儿都是闲言碎语,被人冷嘲热讽,最让她难以释怀的是,她的表妹兰贵人也彻底和她划清了界限。如今除了皇后,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她。

陆云惜微微皱眉道:“这个女人不简单,三言两语便博得了皇上的同情,而且……表里不一!”

从皇后的翊坤宫出来后,多贵人冒着风雪往自个儿的咸福宫走去,在宫道上却遇上了永瑄,看着精神无比的永瑄,多贵人心中冒出一股子无名的火气来。她这些日子之所以被皇帝给忽视了,定然是因为太后大寿那一晚,令妃给皇帝吹了枕边风,告了她的状,让皇帝厌弃了她。

“是啊!”愉妃轻轻颔首。

其实……她对当初发生的事儿也不甚了解,只知道令妃是宫女出身,且是皇上最爱的孝贤皇后身边的宫女,因貌美才宠冠后宫的,所以寿宴上一时怒火攻心才说了那样的话挤对令妃。

“那个该死的穆黛,咱们以后都要小心她,这个女人心机深沉,比之后宫众人有过之而无不及。高全曾回禀本宫,穆黛在来钟粹宫的路上,故意想要跌倒,一连几次才得逞,最终扭伤了脚,她为了达到目的对她自个儿尚且那样狠心,对旁人更不会心慈手软了,如今又和皇后勾搭上了,往后还不知会在这宫中掀起多大的风浪呢!”纯贵妃沉声道。

多贵人一直也不明白,她虽然未曾出嫁便死了夫君,可毕竟出身高贵,且入宫伺候皇帝时也是清白之身,怎么就比不上一个宫女出身的令妃呢?

事到如今,她又怎么能看着令妃因为她受委屈呢?

永瑄本就不喜欢多贵人,加之他是皇子,也不必给一个贵人行礼问安,因此未曾搭理多贵人,便欲过去,岂料多贵人却拦住了他的去路,笑道:“天冷地滑的,小阿哥这是要去哪里?”

令妃却不一样,只要与令妃成为好姐妹,便不用担心背叛,甚至还有诸多的好处,就比如她这执掌后宫之权,便是令妃让给她的,这一点她从未忘记。

“不劳多贵人费心!”永瑄瞥了她一眼,小脸上满是肃然。

想当初,她可是忠于皇后乌拉那拉氏的,可后来还是成为了仇敌。皇后连自己人都要算计、都要利用,又有谁敢真的效忠于她?

多贵人抿嘴一笑道:“听闻小阿哥是令妃娘娘在宫外生的,也不知当年的情形到底如何。本宫听说,小阿哥你之所以不能认祖归宗,是因为……”多贵人说到此猛地闭上了嘴,因为她看见了一个她永远惹不起的人从后面来了。

纯贵妃闻言,轻轻颔首,心中叹息不已。平心而论,当年她也曾讨厌令妃、对付令妃,可自打她们因种种原因而结盟后,令妃对她是很好的,不仅仅是她,逝去的淑嘉皇贵妃,还有眼前的愉妃和庆嫔,令妃都对她们真心实意。

“太后万福金安!”多贵人立即跪了下去。

“多贵人要的是皇上的恩宠,皇后要的是执掌后宫之权,她们一拍即合,咱们可不能落人于后,方才若不是令妃妹妹顶罪,姐姐您便危险了,令妃妹妹也只有那样的选择!”愉妃沉声道。

“永瑄,你这孩子怎么跑得那样快,皇祖母的凤辇都追不上你了!”太后从凤辇上下来,牵着永瑄的手,脸上满是心疼,“瞧瞧这小手真是冰凉!”

“好,若是能让皇上与令妃妹妹冰释前嫌,那是再好不过了,方才若不是令妃妹妹替本宫顶罪,只怕此时皇上早已治本宫的罪了,这执掌后宫之权也丢了,皇后还真是可恶!”纯贵妃一脸愤恨道。

“怎么了?”太后见最疼爱的孙子一直埋着头,不禁有些担心了。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太后的寿宴上,还请两位姐姐助我一臂之力!”陆云惜笑道。

“皇祖母……”永瑄抬起头来,眼里闪动着泪光,“皇祖母,多贵人说,皇祖母和皇阿玛不让儿臣认祖归宗是因为孙儿不是皇阿玛的儿子,不是您的孙子,说我是额娘从别处抱来的!”

“怎么帮?”纯贵妃连忙问道。

“一派胡言!”太后闻言勃然大怒,指着跪在地上的多贵人喝道,“你竟然敢妖言惑众,哀家绝不能容你!”

“只是在乎吗?”陆云惜笑了笑,脸上满是柔和之色,“皇上对凝儿,从来都不只在乎那般简单,想想当初凝儿离宫的那几年,皇上对她的思念是多么刻骨铭心,此时……”陆云惜说到此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或许我们应该帮帮凝儿!”

“太后,嫔妾不敢,是小阿哥听错了,嫔妾岂敢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娘娘恕罪!”多贵人闻言大惊,原本想着弄不死老的还能挤对一下小的,却没承想永瑄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心思,让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令妃妹妹终究是皇上最在乎的人!”待皇后等人离去后,愉妃才叹息道。

“听错了?哀家的永瑄打小聪明伶俐,岂会听错了?多贵人,哀家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你给哀家听清楚了,如果你敢兴风作浪,哀家便要了你的小命!”太后说到此,又冷笑道,“哀家在这宫中生活几十年了,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你还敢在哀家面前班门弄斧,那日哀家便不该饶了你!绿沫,给哀家掌嘴,让她跪在这儿,不到一个时辰不准起身!”

她才是后宫之主,才是皇后啊,皇帝纳后宫应该经过她答应才是,可……皇帝却视她于无物,更可悲的是,她还要帮着这个叫穆黛的女人。

“是,娘娘!”绿沫应了一声,待太后等人离去后,才对跪在地上的多贵人福了福身,笑道:“小主,奴婢是奉旨行事,还望小主您多担待!”

真是可笑啊……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因纳了一个新的嫔妃,便在令妃面前如此小心翼翼,为何?

绿沫说罢便一掌接着一掌打在了多贵人脸上,毫不手软,直到她手心发疼,才作罢了,笑道:“娘娘,太后下旨掌嘴向来都是二十下,不过那是打奴才们,您是主子,奴婢少打了一下。”

皇后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即便令妃如此放肆,皇帝也不忍心让令妃受丝毫的委屈,众目睽睽之下不惜拂了皇帝自个儿的面子,让令妃全身而退,换作是旁的女人,只怕免不得失宠禁足了。

多贵人低着头,眼中都快喷出火来了,听绿沫这意思似乎还是格外关照她才少打了一下。这个该死的奴才,打得重极了,此刻她的脸一定红肿不堪,连嘴角都溢出了血来。

若是在平日里,皇后绝不会放过这样可落井下石的大好机会。可看到方才皇帝看着令妃远去的背影时,眼中满是懊恼甚至还有一丝丝悔意,皇后便知道,令妃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丝毫没有动摇,这个叫穆黛的女子,始终相差得太多了。

绿沫对于太后的吩咐可是很用心的,真的在风雪里守了多贵人一个时辰,才告退了。

看着魏凝儿与皇帝双双负气离去,众嫔妃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主,您还好吧!”素儿将多贵人扶起身来,无比担心地问道。

“凝儿……”皇帝没有料到魏凝儿会如此,猛地握紧了拳头,强压住心中的怒气,仿佛忘记了一旁还泫然欲泣地看着他的多贵人,心烦意乱地出了钟粹宫。

多贵人摇了摇头,心中后悔不已,早知道那个小鬼那般的厉害,她就不该几次三番去挤对他。

“既然皇上不是要治臣妾的罪,臣妾便告退了!”魏凝儿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带着身边一众奴才扬长而去。

“娘娘,奴婢扶您回宫吧!”素儿颤声道。

“凝儿,你知道,朕不是要治你的罪!”皇帝额头上青筋直冒,沉着脸说道。

“嗯!”多贵人轻轻颔首,主仆二人无比艰难地回到了咸福宫,却瞧见吴书来正候在她的寝殿外。

皇帝还未曾说完,魏凝儿却猛地将手从他掌中抽出,福了福身,笑道:“是,臣妾恭喜皇上又获佳人,方才是臣妾不是,害多贵人受了委屈,臣妾知罪。”

“小主回来了!”吴书来瞧见多贵人脸上红肿一片狼狈不堪,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打了个千。

皇帝回过头却见魏凝儿怔怔地看着他,眼中闪动着泪光,眸子深处却满是死灰,心中一突,随即上前握住魏凝儿的手,柔声道:“凝儿,你向来心善,为何独独容不下她呢?穆黛她……”

“吴公公!”多贵人对皇帝身边的红人可从来不敢怠慢。

“够了,你们不必多言了!”魏凝儿刚刚开口,皇帝便打断了她,快步上前,拉住了穆黛,沉声道,“吴书来,传朕的旨意,赐封博尔济吉特氏穆黛为贵人,赐封号‘多’。”皇帝不想再听众人喋喋不休了,他想留穆黛在宫里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了,如今见穆黛要走,心中很是不舍,索性下了旨意。

“小主,皇上请您去养心殿一趟!”吴书来笑道。

“皇上……”

“这……”多贵人一怔,随即笑道,“我今日只怕不大方便!”

“皇上,穆黛妹妹如此可怜,还心念着皇上,这样的女子,皇上如何能辜负她!”皇后含着泪说道。

她岂能在如此狼狈、如此难看之时去见皇帝,那不是将她自个儿的将来都给毁了吗?

兰贵人怔怔地看着穆黛,她从不知道,向来柔弱的表姐竟然也有这么刚强的一面。

“小主,皇上下旨一定要见到小主!”吴书来不动声色道。

“皇上,都是穆黛不好,穆黛是个不祥的女人,还未曾出嫁便克死了未婚夫婿,遭人嫌弃,令妃娘娘不喜欢穆黛也是为了皇上好。穆黛能陪伴皇上这些日子,已经心满意足了,穆黛会永远记住皇上对穆黛的好,出宫后,穆黛会出家为尼,一辈子祈祷皇上福寿康泰!”穆黛说罢猛地跪到了地上,给皇帝行了大礼后,便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那背影说不出的纤弱、可怜。

“可……你能否容我进去换身衣裳,梳洗一番?”此时的她本就狼狈不已,加之在雪地里跪了一个时辰,衣裳都被浸透了,雪水冰冷刺骨,若是不尽早换下,只怕会染上风寒了。

“令妃,你这是逼迫皇上赶走穆黛!皇上宠你,你也不能这么放肆!”皇后立即出言讽刺道。

“小主恕罪,皇上下了旨意,让奴才一见到小主便带小主去见皇上,小主请吧!”吴书来却不为所动道。

看着她欲擒故纵的样子,魏凝儿心中恼怒不已,虽然知道此时应该冷静,可却忍不住冷笑道:“既然穆黛要出宫,皇上何不成全了她!”

多贵人闻言,咬了咬牙,她早就听说这吴书来向来只买令妃的面子,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皇帝见两人争吵,正欲呵斥,靠在他怀里的穆黛却一把握住他的手,泣声道:“皇上,是穆黛的错,是穆黛不好,求皇上下旨将穆黛赶出宫去吧!”

虽然她百般不愿,但也只得跟着吴书来去了。

“令妃!”皇后万万没想到魏凝儿今日如此大胆。

养心殿内,皇帝看着狼狈不堪的多贵人,脸色阴沉得可怕,半晌才道:“告诉朕,你方才为何触怒了太后?”

魏凝儿闻言,狠狠地瞪了皇后一眼,冷笑道:“不劳皇后娘娘费心,若说善妒,只怕这宫中没有人比得上皇后娘娘您,臣妾只是略加惩罚那些不自量力之人,不像娘娘您,一出手便置人于死地!”

“启禀皇上,是臣妾口无遮拦,多说了几句,让小阿哥误会了!”多贵人颤声道。

“令妃,不得放肆!皇上喜欢谁,便是谁的福气,身为后宫嫔妃,如此善妒,成何体统?”皇后见皇帝怔住了,便趁机喝道。

“误会?”皇帝脸色更沉了,“永瑄从未说过谎,岂会误会?你好大的胆子!”

“是客人,还是皇上看上的人?”魏凝儿朗声问道。

“皇上,真的是误会,天冷雪大,臣妾说话也含糊不清,小阿哥一定是听错了!”多贵人此时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的。

“她是朕下旨留在宫中的客人,你不该如此对她!”皇帝心中也有些怒气,在他看来,魏凝儿这么做是在挑战他的威严,若是旁人,他早就下旨治罪了。

“那日寿宴,你在令妃耳边说了什么,以至她怒急攻心打了你一掌!”其实细想之下,皇帝便知道其中症结所在,以他这些年对魏凝儿的了解,知道她向来心善,更不会在众人面前作出如此出格的事儿来,那解释只有一个,是多贵人故意惹恼凝儿。

“皇上生气了?就因为臣妾教训了她?”魏凝儿摇首指着穆黛,却并没有看穆黛一眼。

多贵人闻言,浑身一颤,心道:原来令妃不曾将那日她所说的话告诉皇帝,否则皇帝也不会来质问她。想到此,多贵人强压住心中的害怕,颤声道:“皇上,那日是臣妾的错,臣妾能入宫伺候皇上,本就是天大的福分了,令妃娘娘是皇上最疼爱的人,臣妾想着能哄娘娘开心便能让皇上更加喜爱臣妾,因此才对娘娘说,臣妾现如今的处境与娘娘当年一般无二,请娘娘体谅臣妾!”

“凝儿,你这是胡闹!”皇帝看着魏凝儿,眼中满是愠怒。

皇帝闻言看着多贵人,脸色稍稍缓和,半晌才沉声道:“你与令妃是不同的,以后若再如此口无遮拦,朕绝不轻饶!”

魏凝儿并未答话,而是一直看着皇帝,她想知道,在皇帝心里,这个叫穆黛的女人到底有多重要。她也想知道,在皇帝心中,她魏凝儿一直以来算什么?

“是,皇上,都是臣妾太过心急了,皇上您如今是臣妾唯一的依靠,臣妾不想让皇上因臣妾为难,臣妾总想着能让所有人都如同皇上一般接受臣妾,可……臣妾蠢笨,这才惹了太后与姐姐们不快,往后臣妾一定不会再鲁莽行事了!”多贵人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说道。

既然令妃想替纯贵妃顶罪,她岂能错失这样的良机。

皇帝看着她柔弱可怜的样子,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丝烦闷来,后宫众人皆不喜爱多贵人,他心知肚明,如今连太后也忍不住出手,事情也变得棘手了。

“令妃明知穆黛妹妹伤了脚,还命她跳舞,未免有些过了吧!”皇后冷笑道。

“这些日子你便安安稳稳在咸福宫待着吧!”皇帝挥挥手道。

“皇上,这与纯姐姐无关,是臣妾让穆黛跳的!”魏凝儿上前一步,定定地看着皇帝,眼中满是淡漠,还有一丝心痛。

“是!臣妾遵旨,臣妾告退!”多贵人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她知道,这几日皇帝都不曾召见她,只怕是为了平息后宫众人的怒气。可如今她被太后责罚,皇帝便不待见她了,让她安安稳稳留在咸福宫,往后她哪里还有机会得蒙圣宠?

“皇上,臣妾只是……只是……”纯贵妃大惊,她没有料到皇后竟然会借此机会发难,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脱才好。

“绝不能就此认输!”出了养心殿,多贵人紧紧握住了拳头,暗自下定了决心,她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才入了宫,为此还让表妹对她心生怨恨、成为敌人,如今若是无功而返,她不甘心。

“被迫?”皇帝顿时沉下脸来,低声喝道,“纯贵妃,你好大的胆子!”

想想这些年的境遇,多贵人眼眶一片湿润。

“是啊!”皇后轻轻颔首,随即一脸心疼道,“只是苦了穆黛妹妹,来时扭伤了脚还要被迫跳舞!”

当初,她甚至已穿上了新嫁娘的凤冠霞帔,未婚夫君却死于非命,让她这个原本还令人羡慕的贵胄之女瞬间跌入深渊,就连阿玛和额娘也受人诟病。

纯贵妃神色一凛,恭声道:“臣妾等久闻穆黛舞艺超群,想一睹她的风姿,故而臣妾做主让众位姐妹开开眼界!”

从那以后,无论她多么努力,但也只能给人做继室或是妾了,这不仅侮辱了她,也侮辱了阿玛、额娘,给整个家族蒙羞,就连哥哥们也抬不起头来。

“纯贵妃?”皇帝看着纯贵妃微微蹙眉。

在那段备受煎熬的日子里,幸好还有漪澜。漪澜年幼,又非常喜欢她,舅父一家便将她接到了京城,在那里度过了几年清闲日子,后来回到江宁后,因年岁也大了,便没有人再骚扰她。可作为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她的心中却有着不甘,不甘就这样了此一生。

“皇上,是纯妹妹请穆黛过来的!”皇后柔声笑道。

漪澜入宫,让她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契机,原本想着漪澜受宠了,她便有机会让漪澜请皇帝做主给她赐婚,改变她的命运。她知道,单纯善良的表妹在心中将她当作最亲的人,即便入宫也不会忘记她。

穆黛看着皇帝,欲言又止,半晌轻轻摇了摇头,那样子别提有多委屈了。

不出她所料,漪澜真的派人请她进宫,一次、两次……她被宫内的一切震撼了,特别是那一次远远看着皇帝,看着他对漪澜那般的宠爱时,她的心中也升起了一丝渴望,渐渐地,那一丝渴望在心中生根发芽。

“吴书来,传太医!”皇帝吩咐了吴书来后,看着穆黛,柔声道,“朕不是让你在储秀宫好好歇着吗?你怎么来这儿跳舞了?”

从前的她被人瞧不起,成了博尔济吉特氏的笑柄,让阿玛、额娘在族人面前抬不起头,这些年一直住在江南,不曾回蒙古去,她何尝不知道他们心中的苦闷。

“嗯!”穆黛柔柔地应了一声,忍不住掉下泪来,不管自个儿入宫的目的是什么,得到皇帝的关爱已让她感动不已。

她曾经也想过,万不得已时就嫁给那些有权有势的朝中大员为妾,可总是迈不出那一步。直到入宫见到皇帝后,她心中激动不已。她这辈子要么不嫁,要么只能做妾,与其嫁给那些达官贵人,为何不嫁给这天下间最有权势的男人呢?只要那样,自个儿便能一步登天、一雪前耻了。

“扭伤了?”皇帝示意众人起身后,便一脸关切地看着穆黛问道。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表妹对她的毫不设防,让她如愿以偿。可如今……她才知道自个儿想得太简单了,即便她聪慧、狠辣,可也抵挡不住后宫嫔妃联手对付她啊。

众人见皇帝将穆黛抱在怀里,满脸疼惜与愠怒,皆不敢再多言了,立即起身行礼,纯贵妃趁此机会让兰心将那些奏乐的奴才给悄悄赶出了大殿。

皇后……多贵人心中立即闪过一个念头,随即便让人抬着她去了皇后的翊坤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