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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忻嫔

“是,谢皇上!”其实孩子不过才四个月大,按照惯例,此时还不到命名的时候。

“朕早就想好了,稍后便让内务府将朕取的名字拿过来让你挑选!”皇帝笑道。

皇帝走后不久,内务府果真送来了皇帝亲笔题写的名字,魏凝儿选了一个“璐”字。

“皇上尽想着咱们七公主,臣妾的十四阿哥至今还未曾命名呢?”魏凝儿笑着转移了话题。

“永璐!”魏凝儿看着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孩子们能够一天天平安长大,便是她最大的期望了。

魏凝儿打从心里不想让女儿嫁给那些王公之后,即便是公主,也不能避免自己的额驸三妻四妾,到时候不过徒增悲伤罢了。身为皇家公主,不缺荣华富贵,她只希望女儿以后幸福快乐,和心爱的人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她这辈子得不到的东西,希望孩子能得到。

十二月初七,忻嫔顺利生下了八公主,因不是她所期望的皇子,着实让她心中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魏凝儿岂能不知皇帝的意思,这是要让孩子们从小有所接触,培养感情,就如同和敬公主的额驸一样,若不是皇上早就瞧上了色布腾巴尔珠尔,也不会养他在宫中了。

年一过,到了二月里天便暖和起来,圆明园里更是春意盎然,到处洋溢着春日的生机与活力。

“你放心,忻嫔倒是很想将六公主指婚给喀尔喀,与朕说过好几次了。”皇帝说到此笑道,“朕的公主们身份高贵,所嫁之人定然要不俗的,等喀尔喀的贝子稍稍大一些,朕便下旨将他接入宫中给皇子们做伴读。”

皇帝从勤政亲贤殿下了朝后,便直奔他的寝宫乐安和,傅恒垂首跟在皇帝身后,心中说不出的悲痛。

魏凝儿没有想到皇帝竟然就这么答应了她,愣了愣才笑道:“由咱们七公主说了算,也不能委屈了六公主。”

“赐座!”皇帝坐到了龙椅上,对身边的吴书来吩咐道。

“看你着急的,朕何时说要将咱们的七公主嫁给喀尔喀?朕那时候说有两位年幼的公主与喀尔喀亲王之后年岁相当,就是忻嫔的六公主和你的七公主,朕答应你,到时候由咱们七公主说了算,可好?”皇帝笑着问道。

“是,大人请!”吴书来看着傅恒恭声道。

“皇上,即便未来的额驸身份高贵,臣妾也不想若水受委屈,若她长大后不愿,臣妾是不想也不能勉强女儿的。”魏凝儿看着皇帝,语中带着一丝坚决。

“谢皇上!”

“怎么想起这事来?”皇帝将公主交给乳母后,回过头来笑道。

“傅恒,节哀吧!”皇帝看着萎靡不振的傅恒,叹道。

魏凝儿可是记得的,皇帝宴请喀尔喀亲王时曾说,他有两位公主,可结为姻亲,皇帝所指的自然是忻嫔所生的六公主和她的七公主。

“是!”傅恒低声应道。

看着父女俩那般开心,魏凝儿脸上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只是,心中却猛地想起一件事儿来,随即柔声道:“皇上,七公主出生那一年九月,皇上曾下旨要将公主赐婚给喀尔喀亲王的后人,不知皇上属意哪位公主?”

平心而论,福康安的死对傅恒与若研打击甚大,这是他们失去的第一个孩子。

魏凝儿也察觉到了,皇帝对皇子们极其严厉,但对几位公主却宠爱极了。纯贵妃的四公主也慢慢大了,娇俏可人,很得宠,忻嫔的六公主皇帝也挺喜欢,她的七公主更是不用说,皇帝每日不来抱一抱、哄一哄便觉得不自在。

年过三岁的福康安活泼可爱,已经能在府里到处乱窜了,傅恒尤为记得,他每日下朝回府时,福康安都会和哥哥们一道在府门口等着他,远远便扑到他怀里,那一声声“阿玛”,仿佛还回响在耳边。

皇帝很喜欢七公主,一个劲儿地逗着她玩,七公主不过一岁几个月,却会叫皇阿玛了,虽然不太清晰,但这足以让皇帝欣喜若狂了。

傅恒尚且能强压住心中的悲痛,可若研却因伤心过度,一病不起,这让傅恒更加担忧。

“是!”魏凝儿也正愁没工夫照顾孩子们,见皇帝如此说,欣然应允了。

“傅恒,朕有一事想要拜托你!”皇帝沉吟半晌后才一脸凝重地说道。

“免礼,天冷了,往后你就一心陪着孩子们,请安的事儿,便免了吧。有事儿让纯贵妃派人来知会你一声便成了!”皇帝看着魏凝儿笑道。

印象中,皇帝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傅恒心中一惊,立即起身:“皇上折杀奴才了,奴才但凭皇上吩咐!”

“皇上万福金安!”魏凝儿轻轻福身。

“永瑄快八岁了,至今未曾认祖归宗。朕前些日子召了皇室宗亲商谈此事,收效甚微,这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朕不想再拖下去。凝儿的意思是想让这孩子长大后出宫,可朕却不想让朕的儿子如此委屈,永瑄是可造之才,朕这两日思前想后,欲将这孩子寄养在你富察家,以福康安的身份长大,你是这孩子的舅舅,只有交给你,朕才放心!”皇帝说到此心中也不是滋味,即便他是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啊。

“嗯!”魏凝儿应了一声,快步进了寝殿。

“福康安!”傅恒一怔。

“娘娘,皇上来了,正在陪七公主玩!”青颜见魏凝儿回来了,立即上前恭声禀道。

“是!”皇帝轻轻颔首,“朕已让凝儿带着永瑄去了你府上,想必她们姐妹二人已商谈好了。”

回到延禧宫,魏凝儿还未进寝殿便听到了皇帝与孩子的笑声。

“皇上,永瑄比福康安大了几岁!”傅恒回过神来后,便觉得不妥。

魏凝儿闻言也笑了,不过心里却想着要寻个机会提醒纯贵妃,凡事不可做得太绝,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无碍,永瑄本就没有入玉牒,知道他存在的也只是皇室中人。朕知道,你痛失爱子,朕却要永瑄顶替他的身份,实在强人所难,你回府后与若研商议后再定吧!”皇帝也不想勉强傅恒。

“是啊,入了宫,又有谁能独善其身,当初投靠皇后的人如今在宫中可是大气也不敢出,生怕纯贵妃整治她们!”陆云惜说到此忍不住笑出声来,想当初那些人是多么不可一世,位分不高,却常常压着她们这些宫里的老人,也着实可恨。

“不用了,皇上,若研也会答应的,永瑄是皇子,这样做已经是委屈他了,请皇上放心,奴才定然会将永瑄视如己出!”若是旁人的孩子,傅恒绝不会答应,可永瑄是魏凝儿的孩子,是他的小外甥,他如何能拒绝。

“若没有野心,又何必与怡嫔牵扯不清,投靠皇后?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魏凝儿柔声道。

这样的安排也是太后默许的,毕竟孩子一日不能认祖归宗,身份便很尴尬,眼看他越来越大,着急的可不只是魏凝儿,加之她一心想让孩子长大后出宫,这让太后与皇帝都有些着急,这才想出了这个折中的法子。

“怡嫔算是罪有应得,可惜了揆常在,她本不是多事之人,却枉死了!”陆云惜叹道。

永瑄是魏凝儿的第一个孩子,当初在宫外,母子相依为命,这份感情是别的孩子永远代替不了的,说她自私也好,偏爱也罢,永瑄的确是她最爱、最心疼的孩子。她只希望永瑄能平安长大,不要卷入宫中的风波来。可随着孩子慢慢长大,他必定会陷入皇位的争夺中去,这是她不想看到,也不愿看到的。

“当初舒妃向咱们告密,说出了十三阿哥的事儿,也算是给咱们行了方便,纯贵妃自然是要给她方便的!”魏凝儿笑道。

不仅仅是永瑄,就连她的永璐也不能被卷入,永璐才几个月大,她不担心。在魏凝儿看来,只有永瑄比较危险,皇帝与太后的宠爱已经让永瑄成为众矢之的了。

这宫里的事儿,想要瞒住所有耳目,很难!舒妃深夜去冷宫,一早才离开的事儿,魏凝儿与陆云惜都知道。

若不是她如今与纯贵妃、愉妃她们交好,淑嘉皇贵妃的皇子们对她也甚为敬重,只怕宫中早就掀起争斗了,因此魏凝儿才打定主意让永瑄避开这一切。

“凝儿,纯贵妃为何要帮舒妃遮掩?”出了钟粹宫,回宫途中陆云惜才有些不解地问道。

长大后出宫,这是她所希望的,可皇帝与太后不肯,让孩子顶替福康安的身份长大,已经是他们最大的让步。

魏凝儿与愉妃却若有所思地看着纯贵妃,二人皆未多言。

在富察府里见了若研,魏凝儿将皇帝与太后的意思告诉她后,尚在病重的若研也半晌没有醒过神来。

“是,娘娘!”高全恭声应道。

“你说,皇上要让永瑄顶替福康安的身份?”若研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纯贵妃瞥了一眼神情自若的舒妃,笑道:“死便死了,犯了那样大的罪,本就该死。当初太后仁慈,留了她们一条命,已经是恩赐了,冷宫的日子不好过,进去的又能活多久?命内务府的人,好好安葬吧!”

“是,若研,若是你不肯,我会想法子说服他们!”魏凝儿看着十分虚弱的若研,不禁悲从中来,握住她的手,眼中闪动着泪光,“若研,我知道福康安的夭折对你打击很大,可你还有福隆安,还有女儿,你不能将你自个儿的身子也拖垮了。想想他们吧,他们不能没有额娘啊!”

一众嫔妃闻言,皆心惊不已。

“嗯,我会撑过去的,一定会撑过去的!”若研含着泪应道。

“娘娘,冷宫管事太监来报,怡嫔娘娘冻死在了屋外,揆常在撞墙自尽了!”兰心定了定神,禀道。

半晌,若研才稍稍冷静下来,看着一旁的永瑄,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凝儿,这些日子一闭上眼,我便常常想起当初咱们在宫里的日子,虽然有时候凄苦了一些,还要担心会不会被主子娘娘们刁难,可……那时候咱们也很快乐,咱们是好姐妹不是吗?说句大不敬的话,在我心里,你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你放心,以后我会将永瑄视为己出,我不会让他受一点委屈的,他就是我的福康安!”

“出了何事?”纯贵妃高声问道。

“若研!”魏凝儿紧紧抱住她,泣不成声。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别哭,我不会死的,为了几个孩子,我也会撑过来的!”若研有些虚弱地说道。

“是,娘娘!”

“你会好起来的!”魏凝儿知道,若研只是伤心过度,只要好好调养就会康复,可心中的伤痛却永远也抹不去。

“过不了多久便要过年了,还要请诸位妹妹协助本宫,安排好诸多事宜,办好除夕家宴!”纯贵妃扫了众人一眼,笑道。

永瑄突然成了富察家的孩子,不知令宫中多少人震惊,可永瑄仍旧住在宫中,照旧与阿哥们去上书房,除了多了一个明面上的身份,他与往日一般无二。

一大早,后宫众人便齐聚钟粹宫给纯贵妃请安。

“娘娘您说,令妃她到底在想什么?”逸梦轩中,暮云一边帮皇后捏着腿,一边问道。

“是!”落英对身边几人轻轻颔首,打点好后,一行人离开了冷宫。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道:“她的永瑄已经成为众矢之的,更何况此时还未曾认祖归宗,再没有定论,只怕便会出事了。你以为,纯贵妃与愉妃会手软吗?那可是皇位之争啊!”

“解开绑住她的布条,回宫吧!”舒妃深吸一口气吩咐道。

“皇位之争,娘娘不觉得此时说皇位之争为时过早了吗?”暮云有些疑惑地问道。

“娘娘!”落英听出了自个儿主子还不甘心,可皇后娘娘不好对付,一个不小心便会将主子自个儿搭进去。

“为时过早?不,一点也不早,可怕的对手要尽早除掉才好,否则便越发麻烦,本宫的永璂要快点长大才好!”皇后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随即道,“永璂呢?”

舒妃伸出手,任凭鹅毛般的大雪落在她掌心,眼中满是不甘与痛苦:“雪花似掌难遮眼,风力如刀不断愁。”

“娘娘忘了,十二阿哥去上书房了!”暮云笑道。

“娘娘,您冷静些,天亮了,不能惊动冷宫里的奴才,快走吧,娘娘!”落英劝道。

“本宫倒真的有些不习惯。”皇后脸上露出了笑容,年一过,十二阿哥便满了六岁,开始去上书房了。

“虽然我们彼此利用,可我也从未想过要害你,永玥是我的命,你要了我的命,我又岂能不送你下地狱?只能怪你自个儿不念姐妹之情,害了我的孩子。”

几个月的“静养”让她不再如同往日那般心浮气躁,对整个后宫看得更为透彻。

舒妃闻言,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双腿发麻的她踉跄着走到了雪地上,看着怡嫔被大雪掩埋的尸身,掩面而泣。

“娘娘,令妃娘娘又有身孕了!”暮云突然想起今日一早宫女们说的事儿来。

“娘娘,十阿哥大仇已报,娘娘该回宫歇着了,您吹了一夜的寒风,小心别着凉了!”落英柔声劝道。

皇后闻言,愣了愣,笑道:“这令妃还真是能生养!当初她也备受宠爱,却没有孩子,这一回宫便接二连三为皇上诞下皇子、公主,看来永瑄真是她的福星呢!”

毕竟当初主子和怡嫔可是好姐妹,虽然是互相利用的,可从未加害彼此,也正是因为有那一份信任,才让怡嫔有机可乘,害了十阿哥,这让主子痛不欲生、自责不已,可如今杀了怡嫔,主子心中也未必好受。

暮云有些诧异地看着皇后,心道:难道主子不生气吗?

舒妃闻言,脸上面无表情,一众奴才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落英见她一直盯着被大雪掩埋的怡嫔,心中一沉。

“暮云,也不知皇上要本宫静养到何时?”皇后说到此语时满是低落,“这都半年有余了,皇额娘也不肯见本宫!”

“是!”她身边的首领太监立即领命去了,将盖住怡嫔脸的雪给扒开,片刻后回来禀道:“启禀娘娘,怡嫔已经死了,身子都冻僵了!”

“娘娘再耐心等候一些日子,奴婢想用不了多久,娘娘您便能如愿以偿了!”暮云柔声劝道。

“去瞧一眼!”舒妃话语中满是嘶哑。

“是啊,只能慢慢等候,能自由出入后宫只是一个开始,想要夺回本宫身为皇后应有的权力,那才是难事!”皇后说到此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本宫会等到那一日的!”

不知过了多久,天终于亮了,吹了一整夜寒风的舒妃与身边的几个奴才浑身都冻僵了,而怡嫔已被雪给埋了,看那情形,应该早就冻死了。

乾隆二十三年七月十四日,魏凝儿生下了九公主,此时皇帝正巡幸热河,行围结束后立即赶回圆明园庆贺小公主满月之喜。

怡嫔不过是帮凶,真正害死永玥的人,此时还在暖如春日般的翊坤宫中安然入眠吧。

所谓几家欢乐几家愁,醉心苑里热闹非凡,忻嫔的清和堂内却死寂一片。

雪还在下,越来越大,舒妃坐在屋檐下,抱着手炉,刺骨的寒风让她的脑子越发清醒,看着在风雪里挣扎的怡嫔,心中满是快意,一点一点看着杀了她儿子的仇人慢慢死去,她心中虽畅快,但仇恨却未曾消散。

“你们有没有禀报皇上,本宫的六公主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忻嫔抱着奄奄一息的女儿,眼中的泪水汹涌而出。

落英知道,主子一直都想给枉死的十阿哥报仇,小心翼翼地布置着,如今总算是了结了。

“启禀娘娘,皇上一回圆明园,奴婢便派人禀报了吴公公,可今日是九公主满月之喜,皇上得知后,还是去了令妃娘娘那儿!”芜儿跪在地上,泣声禀道。

后来,主子竟然做了一个人偶,日日抱着人偶说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俨然将人偶当成了十阿哥一般,夜里睡觉都要抱着。她试探了很多次,见主子神志清醒,便知道主子是思念孩子过度,也由她去了。

“令妃的公主是宝,本宫的公主难道就不是吗?本宫的公主性命不保,皇上连看也不看一眼,还要给令妃的公主办满月宴,为什么?为什么啊!”忻嫔心痛欲裂,一把抱起孩子便往外跑。

自从小主子夭折后,她家主子舒妃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日里沉默寡言,不与后宫嫔妃来往,即便皇帝有时候召她伺候,也推了。

“娘娘……”一众奴才大惊,掌事宫女惠芳立即带着芜儿等人追了上去。

“是!”落英不再多言,立即派人吩咐去了。

“娘娘您要去哪儿?”芜儿一边哭一边喊道。

“护主不力,主子都死了,你以为她还能活?”舒妃冷笑道。

忻嫔此时已经被伤心和嫉妒冲昏了头,抱着孩子上了肩舆便吩咐身边的奴才们往醉心苑赶去。

“是!”落英应了一声,又道,“那屋里的琴心呢!”

“娘娘,您不能去啊,公主的身子经不起折腾。皇上刚回来,还来不及看望公主,您还是先回清和堂吧,娘娘!”惠芳在肩舆旁苦口婆心地劝着。

“本宫本不愿杀无辜之人,可她要送上门来,本宫自然不能让她坏了本宫的好事。落英,将她一起除了!”舒妃冷声道。

“娘娘,您就听惠芳姑姑的话,回去吧,您这样去闹,皇上一定会大发雷霆的!”芜儿也吓得不成,这两年来,她越发觉得自个儿的主子和当初在府里时天差地别。

“娘娘,那揆常在定然是发现了!”落英在舒妃耳边低声道。

当初的小姐那么美丽,善解人意、温柔可人,可现在的小姐却很暴躁,被嫉妒和恨冲昏了头,宫里的奴才被打骂那是常有的事儿,就连她这个从小伺候在小姐身边的人,有时候也免不得被骂。

“吱呀……”就在此时,隔壁突然传来了声响。

忻嫔此时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了。她还年轻,依旧美丽,可自从令妃回宫后,皇上对她便不屑一顾。她费尽心思怀上了孩子,却是一个女儿。如今八公主尚在襁褓之中,皇帝却不闻不问,稍稍得到皇帝喜爱的六公主却一病不起,眼看着就要无力回天了,皇帝却一心只想着令妃刚刚生下的九公主,连看都不看一眼病入膏肓的六公主,这让她情何以堪?

“是……本宫不过是给你们指明了一条道,若不是你与皇后急功近利,郑太医又那般的没用,本宫也成不了事,能怪谁呢?你们眼巴巴地想去见阎王,本宫只好成全你们了!”舒妃说罢,让人将怡嫔的嘴塞了起来。

到了醉心苑,忻嫔还不等魏凝儿宫里的奴才通传,便抱着孩子闯了进去。

“是你……是你故意让人给我那药膏是不是?是你早就安排好的!”怡嫔厉色喊道。

大殿内原本欢声笑语的众人,见忻嫔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皆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本宫真是没有想到你那般傻,竟然把那药膏给了皇后,她更傻,明明知道有害还给十三阿哥用!若不是你们,那孩子也用不着死了,是你们帮了本宫啊。有十三阿哥和你去陪本宫的永玥,本宫真是高兴!”舒妃突然笑了起来。

“忻嫔妹妹来了?”魏凝儿将怀里的九公主交给了乳母,迎了上去,见忻嫔怀里抱着六公主,笑道,“六公主可好些了?”

“你……”怡嫔怔住了。

六公主病了许久了,因此皇帝巡幸木兰围场时,忻嫔留下来照顾公主。魏凝儿坐月子这一个月,身边的奴才也甚少向她提及,此刻见忻嫔抱着孩子来了,还以为孩子身子痊愈了。

“皇后……对,本宫是要找皇后报仇,十三阿哥的死只是一个开始,本宫会让她生不如死的!”舒妃厉声道。

“滚开,用不着你假好心。”忻嫔却一把将魏凝儿推开,魏凝儿一个踉跄,险些撞到了身后的桌角上。

“我没有想害死永玥!舒妃,饶了我,我只是奉命行事,你去找皇后报仇吧!”怡嫔知道舒妃动了杀意,她不想死啊,当初皇后只是吩咐她,看十阿哥的时候,将十阿哥的被子给掀开,让孩子受凉,吓吓舒妃,让皇后出一口恶气,并不是想要十阿哥的性命。可谁知道那孩子经不起折腾,竟然染上风寒夭折了,这不能怪她啊,须知她心中也自责不已,因此才慢慢疏远了舒妃。

“忻嫔!”皇帝大怒,快步走了过来,见魏凝儿没事后才盯着忻嫔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饶了你?”舒妃忍不住大笑起来,只是心中却无比哀伤,脸上满是泪水,“本宫当初刚刚生下永玥,她便要本宫将孩子给她抚养,本宫不愿,她便处处针对本宫。后来她自己生下了十二阿哥,还不肯放过本宫的永玥,就因为皇上夸赞了永玥,而忽视了她的永璂,她便指使你要了永玥的性命。”

“皇上,臣妾的六公主就要死了,皇上您为何不看她一眼,为何?”忻嫔抱着怀里的女儿,泪如雨下。

“不,舒妃,我只是听从皇后娘娘的命令,是你得罪了娘娘,她只是吩咐我吓吓你罢了,并不是想要置永玥于死地,对不起,求你饶了我吧!”怡嫔哭着喊道。

皇帝猛地一滞,随即喝道:“六公主久病未愈,你怎么还抱着她到处乱跑,还不快给朕滚回你宫里去!”

“当然不是姐姐,姐姐你最多算是帮凶罢了!”舒妃轻轻拍着她的脸笑道,“十三阿哥已死,皇后被禁足,姐姐你也被她当作弃子给丢了,冷宫之中死几个人再平常不过了,不是吗?”

“皇上,六公主日日盼着皇上回宫,皇上心里、眼里却只有令妃的九公主……”

“不……不……”怡嫔猛地摇头,“我不去,我不去,不是我杀的他,不是我!”

“住口!”皇帝看着忻嫔,勃然大怒。

“不知道?”舒妃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脸上满是杀气,“你知道吗?本宫夜夜梦见永玥,他说,他好冷,他好怕,永玥那么喜欢姐姐,姐姐代替本宫去陪陪他,可好?”

好好的满月宴,被忻嫔给搅和了,众人诧异她胆大的同时,也觉得她是如此的不自量力,以为抱着奄奄一息的公主便能将皇上给请走吗?

怡嫔闻言,眼中满是惊恐:“我……我不知道。”

如此气势汹汹、咄咄逼人,只能让皇上生气罢了。

“何意?”舒妃一挥手,示意身边的奴才们往后退,随即蹲下身看着怡嫔,笑道,“姐姐该不会忘记了永玥是怎么死的吧?”

“忻嫔,带着孩子回宫让太医诊治吧!”太后叹了一口气说道。

“舒妃,你这是何意?”怡嫔分外狼狈地看着舒妃,厉声喊道。

“近日来六公主常常昏迷,太医说,今日若是不醒,明日只怕性命难保了!”忻嫔泣声道。

“不,娘娘,娘娘……”琴心大惊,只是被绑住的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怡嫔被舒妃身边的奴才给拖出了屋外,丢到了雪地上。

“难不成忻嫔妹妹抱着六公主来搅乱九公主的满月宴,六公主便能醒来吗?还是有皇上在,六公主便会醒?依本宫看,妹妹还是赶紧抱着孩子回宫去吧。”一旁的纯贵妃笑着说道。

“把她给本宫丢出去!”舒妃指着怡嫔,厉声喝道。

皇帝怒不可遏,对身边的吴书来道:“送忻嫔和六公主回去!”

“妹妹你这是要做什么?”怡嫔大惊,一边挣扎一边喊道。

“皇上!”忻嫔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她不相信皇上会如此无情。

“是!”落英立即吩咐身边的奴才一拥而上,将怡嫔主仆分别绑了。

“娘娘请!”吴书来不由分说,带着一众奴才将忻嫔给拉了出去。

“你会明白的!”舒妃冷笑一声,对落英道,“把她和琴心都给本宫绑起来!”

事到如今,众人也没有心情,各自散去了。

“妹妹你在说什么?”怡嫔一怔,不明白舒妃是何意思。

“皇上,您还是去忻嫔妹妹那儿瞧瞧吧,六公主病了三月有余了,如今这样的情形的确很危险!”四下无人时,魏凝儿才劝道。

“冻死吗?”舒妃喃喃自语着,半晌抬起头盯着怡嫔,一股冰冷的杀气猛地爆发开来,冷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朕改日再去吧!”皇帝此时很不想看见忻嫔那张满是幽怨和愤怒的脸。

怡嫔愣了愣,随即泣声道:“这个鬼地方,吃的饭菜是发霉的,喝的水是馊的,就连棉被也是破烂的!妹妹你要救我,否则我一定挨不过这个冬天,我会被活活冻死的!”

只要一想起忻嫔,皇帝便觉得厌恶不已,此刻又怎会勉强自个儿去看她。

舒妃看着她,眼中满是嘲讽,将手从她掌中抽出,笑道:“姐姐的手真冷,比外头的雪还冷!”

看着皇帝满是疲惫的脸,魏凝儿也不想难为皇帝,毕竟他今日风尘仆仆赶回宫已经够累了,如今因为忻嫔心中添了堵,再让他去忻嫔那儿,只会适得其反。

两人见到门被推开,显然一愣,发现是舒妃时,怡嫔脸上满是错愕,随即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握住舒妃的手,颤声道:“妹妹是来救我的是不是?我就知道妹妹你会帮我的,只要你能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第二日,刚刚用了早膳,小易子便禀报,说忻嫔的六公主夭折了。

舒妃命太监打开门后,带着身边的几个奴才进了怡嫔的屋里,借着微弱的灯光,舒妃看见了正抱着被子瑟瑟发抖的怡嫔与她的奴才琴心。

皇帝听后脸色大变,立即让人摆驾去忻嫔的清和堂,魏凝儿也立即跟了上去。

被打入冷宫的嫔妃岂能有好日子过,特别是宫中还有人想要刻意为难时,更是雪上加霜。

到了清和堂,纯贵妃等人已在了,只是全部都在寝殿外的院子里,一个也未曾入内。

舒妃闻言,轻轻蹙眉,不过并未放在心上。

皇帝快步入了寝殿,魏凝儿正要跟上,却被纯贵妃一把给拉住了。

“在隔壁!”太监回道。

“妹妹别进去,忻嫔发疯了,拿着烛火在手上,说要烧了清和堂,陪她的六公主一块儿去死!”纯贵妃说到此眼中满是嘲弄之色,“她这般闹,只会将皇上推得更远。”

“揆常在呢?”舒妃低声问道。

魏凝儿闻言,不禁怔住了:忻嫔……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娘娘,前头便是怡嫔娘娘住的地儿了!”那太监恭声道。

寝殿中,皇帝看着手拿烛台的忻嫔,脸上满是冷意:“你想死,朕成全你,来人啊,将八公主抱来!”

“起来吧!”舒妃轻轻颔首,一行人随那太监进去了。

“是!”吴书来立即吩咐小宫女去了。

到了冷宫门口,便有一个太监迎了上来,恭声道:“奴才给舒妃娘娘请安!”

“你想死,便去死吧。”皇帝抱过八公主,便要往寝殿外头走去。

“那便好!”舒妃轻轻颔首,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

“皇上!”忻嫔一把丢掉了烛台,抱住了皇帝的腿,泣声道,“皇上,你为何要这般无情!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为何令妃她一回宫,你便抛弃了我,为何?”

“娘娘放心,奴婢早就打点好了,管事的太监已经应下了,更何况今夜下了大雪,冷宫里为数不多的奴才早就歇下了!”落英恭声禀道。

这句话,忻嫔憋在心里很久了,她一直想问皇帝,却从来不敢,患得患失的她再也不是从前的她了。

“一切可曾打点好了?”舒妃沉声问道。

“为何?你还敢问朕?”皇帝回过身一脚将她踢开,喝道,“朕问你,当初朕下旨让各级官员寻找令妃和永瑄,为何杭州府衙的人得到的旨意却是要杀他们?”

“娘娘留神脚下,前面便是冷宫了!”落英扶着舒妃,在她耳边低声道。

忻嫔闻言,浑身一震,呆住了。

夜深后,大雪纷飞,渐渐在宫道上堆起了薄薄的一层,舒妃与身边的奴才们皆穿着平底的绣鞋,踩在雪上,发出了轻微的响声,那声音听在舒妃耳里却显然无比沉重。

“朕当初的确很宠你,在没有凝儿的日子里,你给朕弹唱她最喜爱的曲子,宽慰了朕的心。但是,朕没有想到你竟然那般蛇蝎心肠,想要置他们母子于死地!当朕得知这一切时,凝儿已经回宫了,幸好他们母子平安,若不是你当时怀了六公主,即将临盆,朕早就要了你的命,绝不会留你到今日!可你却变本加厉,竟然敢伙同皇后给朕下套,又怀上了八公主,朕为了孩子一直忍了下来,你却质问朕,还责怪凝儿,早在你派人杀他们母子之时,你对他们的救命之恩便荡然无存了,朕从此以后也绝不会对你心慈手软!”皇帝说罢,大步离开了忻嫔的寝殿。

魏凝儿一时心乱如麻,半晌才稳住了心神,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她不必急于一时,她可以等,等太后慢慢老去,等她的孩子慢慢长大,到那时候,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不……皇上您误会了,不是臣妾,臣妾没有派人杀他们,臣妾没有!”忻嫔追了上去,却被吴书来手下一众奴才给拦住了。

事到如今,魏凝儿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只要太后还在,皇后便不会被废,更不会被赐死,无论皇后犯下多大的罪行,太后都会保住皇后,欲除皇后必先除太后,可……她怎么能去对付太后,她可是皇上的额娘、是永瑄敬爱的皇祖母。

看着皇帝竟然亲自将八公主抱了出来,魏凝儿等人都有些诧异,随即便听见寝殿内传来了忻嫔的哭喊声。

原本魏凝儿对黄氏信中所说的一切将信将疑,可一想到那事极有可能是太后插手帮忙,她便信了。雍正五年,皇后乌拉那拉氏的阿玛那尔布不过是个普通的镶黄旗军士,却一跃升为佐领,这便是事实。

“皇上!”魏凝儿一惊,看着皇帝,眼中满是疑惑。

太后与皇后竟然是那般亲近的关系,想起额娘临死前给她的信中的内容,魏凝儿双眼通红。

皇帝定定地看了魏凝儿一眼,随即又看向她身边的纯贵妃与愉妃,最终伸出手将孩子给了愉妃。

待绿沫退下后,魏凝儿终是抑制不住心中的伤心和痛楚,浑身都在发抖。

“皇上!”愉妃脸上惊疑不定,随即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脸上闪过一抹喜色。

“本宫知道了!”魏凝儿轻轻颔首。

“传朕旨意,忻嫔神志不清,着太医为其诊治,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她离开寝宫半步,八公主由愉妃抚养!”皇帝沉声吩咐道。

人都是有良心的,她伺候太后快三十年了,太后待她不薄,若不是她要给慧贤皇贵妃报仇,也不会去打探太后的秘密。

“是,皇上!”吴书来应道。

同样,绿沫也从未作出任何有损太后的事儿。

“谢皇上恩典,请皇上放心,臣妾一定照顾好八公主!”愉妃喜不自禁,她一直以来只有永琪一个孩子,现如今永琪已经大婚,娶了福晋,用不了多久便要搬出宫自立门户了,到时候她在宫中就更加寂寞了。如今皇上让她抚养八公主,对她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恩赐。

“娘娘可以派人去查,不过,要万分小心,太后不想让这事被旁人知道,奴婢也是偷听了无数次才确定的。”太后对她信任不已,此事却一直瞒着她,可见太后是不想被人知晓这件事的。

“将八公主交给你,朕放心!”皇帝虽然不宠爱愉妃,却从未讨厌过她,如今后宫高位的嫔妃,纯贵妃与令妃都要照顾自个儿的孩子,舒妃……皇帝不放心,只有交给愉妃他才能安心。

“你所言非虚?”魏凝儿沉声问道。

“皇上,忻嫔她……”魏凝儿忍不住开口问道,她是不忍心看到忻嫔落得如此下场,毕竟当初她和永瑄都是忻嫔救下的。

“因为奴婢与娘娘一样,有共同的敌人,奴婢人微言轻,想要扳倒她又不罪及家人很难,娘娘您却不一样!”绿沫抬起头看着魏凝儿,脸上满是恭敬。

“不必理会她。”皇帝看着魏凝儿,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魏凝儿闻言,心惊不已,半晌才道:“你为何要将此事告诉本宫?”

魏凝儿听皇帝如此说,便知此时不便多问,随即轻轻颔首,看着一旁的愉妃,见她抱着八公主一脸喜意,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

“娘娘,奴婢查明,皇后娘娘是太后嫡亲的外甥女,她的额娘佟佳氏原本是太后的亲妹妹,只是出生不久被抱养给了佟佳氏的旁支。当初入宫选秀时被撂了牌子,才嫁给了一般的八旗子弟!”绿沫丝毫没有隐瞒,开门见山地说道。

“恭喜妹妹,往后有了八公主陪妹妹,妹妹便不会寂寞了!”纯贵妃看着愉妃笑道。

魏凝儿轻轻挥手,冰若立即退了出去。

“谢姐姐!”愉妃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是!”绿沫应了一声,眼神闪烁,片刻才道,“娘娘,奴婢有要事禀报娘娘,请娘娘屏退左右!”

“娘娘。”冰若见自家主子一直蹙眉不知在想什么,便在她耳边低声提醒道。

“你回禀太后,说永瑄他只是擦破了皮,不碍事!”今日下午,永瑄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因跑得太快,上台阶时跌倒了,却也没有大碍。魏凝儿知道太后向来心疼永瑄,却没承想都这么晚了,还会派绿沫前来。

“嗯!”魏凝儿闻言回过神来,随众人一起离开了清和堂。

“太后说,今日小主子在慈宁宫中摔了一跤,有些不放心,让奴婢再来瞧瞧!”绿沫福身笑道。

回到醉心苑,魏凝儿立即去偏殿看望还在熟睡中的孩子们,六公主的死让她心有余悸,生怕自个儿的孩子也有个闪失。

“免礼。你深夜前来,可是太后有事吩咐本宫?”魏凝儿不动声色地问道。

仔细吩咐乳母们一番,魏凝儿才回到了寝殿。

“娘娘万福金安!”进了寝殿,绿沫福身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