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原有点儿奇怪：“不能吧……”
简蓉蓉气呼呼地说：“他就骂我骂得厉害，没见过这样的导演，都不知道哪儿淘的那么一嘴炉灰渣子。”
简蓉蓉说：“有什么不能的，不信你问问片场那些人，谁都能听见他训我。要不是因为签了三方合同，我真能撂挑子。”
李原说：“叶导骂谁也不能骂您吧……”
李原笑笑：“对您还能这么粗暴，真是不好想。”
简蓉蓉说：“一点儿了解也没有，我是经纪公司推荐的。到点儿就来，拍完就走，就知道这个导演能耐不大，脾气挺臭，什么都能骂出口来。他也不看看那点儿钱，能拍出什么好的来。”
简蓉蓉叹口气：“我也不好想，又能怎么办呢？”
李原说：“你们可是在一起待了三个月啊，他怎么待人接物的，还是应该了解点儿吧。”
正说着，那边副导演叫了起来。李原侧耳听了一下，喊的是“开拍了”，简蓉蓉把水放下：“你们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上场了。”
简蓉蓉想都没想：“这事儿问我没用，我跟他没什么交情。”
李原摆手示意：“请便。”
李原只好长话短说：“我们想找您了解一下叶子平的人际关系。”
路上，许莺说：“老李，这个简蓉蓉好像人挺直爽的嘛，比那个习远强多了。”
李原他们说明来意之后，副导演就退到一边去了，而简蓉蓉则并没有什么太特殊的反应，只是很简单地说：“有什么话赶快问吧，一会儿就又要拍了。”
李原不置可否：“这才聊几句，你就知道这人直爽了？”
简蓉蓉正好在拍一个电视剧，李原他们赶到片场的时候，拍摄刚刚告一段落。相比于那些众星捧月的大腕儿，简蓉蓉正在一边喝水，一边和导演嘻嘻哈哈地聊天。
许莺毫不掩饰自己的好感：“你看她有什么说什么，性格像个男孩子似的……”
李原微笑了一下：“问他什么呢，问他为什么偷听，还是问他偷听到了什么吗？没必要，咱们现在追问他，只会让他的嘴闭得更紧。”
李原冷冷地“哼”了一声：“可她说了一句有用的吗？”
路上，许莺问李原：“老李，那个习远摆明了是在偷听，你为什么不揪着他问问？”
许莺一时语塞，李原接着说：“跟叶子平一起相处三个月，除了挨骂什么也不记得，这种事儿还真是新鲜。如果她不是心胸太狭隘了，那就应该是选择性的遗忘。”
李原回头看了看路小虎，也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在背后说的话被习远听见了，他的脸上也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紫一阵的。李原笑笑，说了个“再见”，带着许莺和聂勇扬长而去。
聂勇开着车，插了一句：“要不，咱们还是找一下她的经纪人吧。”
习远连忙说：“确认，确认，没事儿。”说完他也不敢多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
李原“嗯”了一声，随即又说：“不过，有些话演员不说出口，也就不能指望经纪人能说出来。”
李原微微一笑：“您确认您真的没事儿？”
许莺点了点头：“明白，他们是一伙的。”
习远满脸涨红，嘴里含含糊糊地：“啊，嗯，没什么，路过而已。”
简蓉蓉的经纪人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名叫庄德民，他的级别似乎比别的经纪人要高一级，是经理一级的。
李原一笑：“怎么，您有事儿？”
李原他们找到庄德民的时候，他正在公司楼下和一个年轻女人坐在一起喝咖啡。年轻女人坐在庄德民的身旁，攀着他的肩膀笑得花枝乱颤。李原他们直接闯进了咖啡馆走到他们面前，倒把年轻女人吓了一跳，也让正在谈笑风生的庄德民非常不痛快。
他一边说着告辞，一边猛地打开房门，随即满面惊惶的习远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李原却不管他心里有什么想法，只是把警官证亮出来。那个年轻女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不自然，说了句：“那我先走了。”说完就站了起来。
李原站起来：“行，那先这样，告辞。”
庄德民满脸笑容地对她说：“那等会儿我上去再找你聊。”
路小虎点点头，随即又说道：“但她不是我负责的演员。”
年轻女人只是简单地“哎”了一声，便抓过自己放在椅背上的大披肩掩住自己半露的酥胸，然后一步三摇地走了出去。
李原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下，他随即又想起什么来：“这个电影的女一号简蓉蓉也是你们公司的吧？”
李原直接坐在庄德民对面，他没有切入正题，而是看了看那个年轻女人的背影：“这位是……”
路小虎笑起来：“那可就不好说了，反正人家有人家的本事，使什么招儿也得上。反正，叶子平拍戏也就那么回事，谁来都行，糊弄糊弄就过。他也没什么投资，也没法弄多精细，更别提整点儿大场面了。”
庄德民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嗯，果菲菲，我们公司的女艺人。”
李原问：“他怎么个上蹿下跳法呢？”
李原“哦”了一声：“也是您负责的？”
路小虎说：“还不是太长时间没演戏了，闲得发慌呗。尤其是这个习远，一听说有戏演，立刻就开始兴奋，上蹿下跳的。也难说，这事儿就他上心，他还就混了个男一号。”
庄德民点了一下头，随即说道：“我们在谈她下一部电视剧的事儿。”
李原有点纳闷：“这四五个人怎么愿意去的？”
李原看了一眼果菲菲那杯基本上没怎么动过的奶茶，这才说：“您知道叶子平被杀的事情吧。”
路小虎想了想：“四五个吧，本来有空的有七八个，一听说是他的片子都不太想去。也难说，谁让他的片子又烂，给钱又少的。”
庄德民呷了一口咖啡：“这事儿谁不知道……”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怎么，蓉蓉牵扯进去了？”
李原说：“您给他找了几个男演员？”
李原连连摆手：“不是，您别多心，我们只是想向您了解一下叶子平的人际关系。”
路小虎“嗯”了一声：“是，这事儿还是我经手的。当时我给了叶子平几个人的资料，他挑了挑，最后挑中了习远当男一号。”
庄德民皱了皱眉毛：“这事儿您问我……我也不是太清楚。”
李原问：“叶子平挑演员是跟你们经纪公司联系吗？”
李原脸上显得有点失望：“那您怎么会给他推荐演员的呢？”
路小虎冷笑一声：“叶子平挑演员，基本上拍脑袋就是一个，演过戏就行。他那戏投资少，什么都是凑合事儿，所以这样的也能当主演。”
庄德民说：“这有什么的，他到我们这儿找演员，我们就给他推荐了几个而已。”
李原说：“那要是这样的话，当初叶子平怎么会看上他，让他演这个男主角？”
李原问：“是随便推荐的吗？”
路小虎笃定地说：“他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太大的发展，演技、文化，各方面素质都在那儿摆着呢。”
庄德民回答得有点闪烁：“算……是吧。”
李原说：“听您的意思，他没什么太大的发展了？”
李原却一点儿也不肯放松：“算是，是什么意思呢？”
路小虎“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他那也算火？无非就是当了个烂片的男主角，然后借着导演被杀的东风接受了几次访谈而已。放心，等这阵风过去，他立刻就会跟原来一样了。”
庄德民说：“就是……我给了他几个女演员的资料，他最后挑中了简蓉蓉。”
李原说：“等于说，他就只能火这一把了？”
李原问：“简蓉蓉的演技挺好的？”
路小虎摇摇头：“涨什么呀，那部电影我知道，烂得一塌糊涂。他在电影里的表现也很差劲，要我看，他当主演基本上也就那么一次了，毕竟，中国现在缺钱的电影少。”
庄德民说：“演戏倒是还行，也挺会来事儿的。”
李原说：“可是，他最近刚主演了一部电影，身价应该涨起来了吧。”
李原说：“那应该是个挺招人喜欢的演员吧。”
路小虎说：“现在这行情，只有一线大腕才有可能用得起经纪人，就他拍那两部烂片，挣那点儿钱，根本开不起我的工资。”他见李原似信不信的，又补充道，“我们这个经纪公司，一个经纪人要对好几个演员。我面对的，也不只是他一个人，而且，他的价值算是我面对的这几个演员里最低的了。”
庄德民“嗯”了一声：“还行吧，就是刚出道，没什么人气。”
李原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这话怎么说呢？”
李原说：“这回她当了回主演，应该可以大大的宣传一下了吧。”
路小虎笑了一声，听上去让人稍微有点不舒服：“我才不是他的经纪人呢，他用不起我。”
庄德民摇摇头：“宣传这事儿吧，得慢慢来。关键这回这片子不太给力，真要拿这个说事儿，容易花冤枉钱。”
李原看了看名片上，那上面写着“路小虎”三个字。李原把名片夹在自己的笔记本里，然后抬起头：“听说，您是习远的经纪人？”
李原似乎是感同身受：“也是，现在成名不容易。我看这个简蓉蓉岁数也不算大吧。”
李原反手把门关上，然后和许莺、聂勇坐在沙发上，那个人起身给他们倒了三杯水，然后从桌子上拿了三张名片递给他们。
庄德民想了想，似乎在回忆：“二十五六吧，不上不下，再不红，以后就很难火了。”
这个人似乎有点无奈：“我可是有点儿忙啊……您请坐吧。”
李原问：“看这意思，您也是打算力捧简蓉蓉了？”
李原也认出这个人就是刚从和习远在一个办公室里大声吵嚷的那个人，他笑笑：“想找您聊聊。”
庄德民笑笑：“差不多吧，她自己也有那个条件，这演员要火，各方面的因素很多，不是光看演技。演戏好，人缘不好，一样火不了。”
里面的人告诉他就在隔壁，李原便敲了敲隔壁开着的房门。里面只有一个人，他本来正伏在桌子上写着什么，一听见敲门声便抬起了头，见是李原他们几个，不自觉地便站了起来：“您找谁……”他似乎认出了李原。
李原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那这个简蓉蓉人缘不错了？”
走出办公室，李原却并不急于离开。他走了两步，躲开习远的视线，随便敲了一个办公室的门，问里面的人：“请问习远的经纪人在哪个办公室？”
庄德民点点头：“还行……你老问她的情况，是不是她真牵扯进这个案子里了？”他的表情似乎开始变得有些焦灼。
李原沉吟了一下：“问题倒是没有，不过，我们也查了一下叶子平的情况，尤其是在叶子平家里找到了一些东西……”他说到这里，忽然戛然而止，“既然您和他完全不认识，那我们也没必要在这里打扰您了，告辞。”说完他站起来带着许莺和聂勇出了门。
李原连连摆手：“不不不，您千万别往那边想。我就是有点好奇，您说简蓉蓉人缘很好，可是听她说，叶子平老是……呃，老是训她，是不是他们俩人之间有什么……唔，有什么矛盾呢？”
习远似乎对李原的絮叨有点儿不满：“当然不认识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庄德民见他字斟句酌的，一时不觉有些好笑：“能有什么矛盾呢？俩人以前根本也不认识，拍戏就那么两天能吵出多大的矛盾来呢？再说蓉蓉一直也不是什么大腕，没那么娇气。不过，简蓉蓉拍叶子平的戏挨训这事儿，我倒是知道。”
李原问：“之前您和叶子平完全不认识吗？”
李原说：“看来她跟您说过。”
习远说：“我的经纪公司推荐的我。”
庄德民一笑：“她倒是跟我说过，不过我也不怎么意外。”
李原说：“那您是被什么人介绍来拍这个电影的呢？”
李原没有马上搭话，而是微微思索了一下，才说：“看来，这个叶子平拍戏骂演员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
习远显得有点无所谓：“这种事情，我也不太好说，我们只是工作关系而已，没什么私交，我也不太清楚他都跟什么人有来往。”
庄德民紧跟着说：“一点儿也不新鲜，我们这儿的演员都知道他骂得特凶。”
李原说：“想问问您关于他人际关系的一些问题。”
李原说：“那还有人跟他拍戏啊。”
习远没急着说话，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放在唇边，然后掏出打火机点上，吸了一口才说：“什么情况呢？”
庄德民说：“那谁也不能跟拍戏露脸过不去啊。”
李原笑笑：“我们今天来不是核实这些事情的，我们主要是想侧面了解一下叶子平这个的一些情况。”
李原点点头：“说得也是……对了，叶子平拍戏哪个演员都骂是吗？”
习远勉强顺了顺气息：“嗯，就是我。”他随即也坐在一张椅子上，“你们不是问过了吗？我早都告诉你们了，那天晚上我在和朋友聚会。”
庄德民说：“差不多，反正我带的演员跟他拍戏，没有不挨骂的。”
李原也不等他寒暄让座，自己便大剌剌地往会客室的沙发上一坐：“您好，我是市局刑警队的，您就是习远吧。”
李原想了想：“嗯，好吧，今天先到这儿吧。”
李原听了一会儿，敲了敲门。习远和经纪人一时停止了争吵，一齐扭过头来看了看他。李原带着笑拿出警官证亮了一下，经纪人很识趣地退了出去。习远犹自气咻咻地，一言不发。
李原和聂勇许莺回到车上，关上车门。李原忽然对他俩说：“叶子平那个《保护太君》，我想再看一遍，你俩能帮我买张票吗？”
男一号和女一号同属于一个叫时代华达到经纪公司，男一号叫习远，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从电影学院毕业了几年，一直处于半红不紫的状态。在这部片子里，他第一次尝到当主演的滋味，一时间未免有些飘飘然。李原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经纪公司的会客室里对自己的经纪人发脾气。李原大致听了一下，原来他拍那部电影的片酬并未完全付清，因为叶子平的死，还有两三万的尾款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付清了。他现在正在吵的就是这件事，主要内容是埋怨经纪人要钱不利云云。经纪人也一肚子委屈，声称这种事情谁也预料不到，完全是不可抗力如何如何。
许莺还没说话，聂勇已经搭腔了：“老李，你还要上电影院看吗？要我说，你买张盘吧，看多少遍都行。”
他们事先已经和那部《保护太君》的男女主演联系过，由于之前他们已经被市局盘问过，所以许莺和聂勇跟他们联系的时候，这俩人都显得有点不太耐烦，但最终还是勉强同意了。
李原点点头：“那样也行，你知道在哪儿买吗？”
而对于李原来说，他的心情要比别人更糟，因为他被廖有为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并严令他不准再跟顾馨蕊吵架，尤其是在局里。而廖有为发脾气的原因也很简单，他因为同样的原因被孙局臭骂一顿，而顾馨蕊又说不得，他只好把气撒在了李原身上。这样一来，李原就非常不愿意在局里待了，所以他很早就带上许莺和聂勇出了门。
聂勇说：“知道，知道，要不我现在就带你去吧。”
2011年的最后一天，别的单位都已经开始准备放假的事宜了，市局却仍然没有一丝轻松的迹象。适逢年节，叶子平的案子一直没什么头绪，街面上不免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警方也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
李原想了想：“算了，你替我买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