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原看看他：“您不是说他喜欢那些浪的吗？可见您至少还是很清楚他平时喜欢跟什么样的女人来往的。”
朱家庆一听李原他们的来意，不免有些为难：“这个叶子平平时都跟什么人接触，我也不是太清楚。”
朱家庆苦笑一下：“那也是十好几年前的事儿了。那个时候，一听说他是导演，女孩子都上赶着往他床上爬。现在导演太多了，一抓一大把，也显不出他来。况且，他导的那些片子，票房也不行，口碑也差，谁巴结他呀。”
李原说：“可能吧，如果她不清楚，那这些事就得问朱家庆了。”
李原看了他一眼——他的心里越发厌恶对面这个人了——但他不肯放过这个朱家庆：“至少人家还能拍出片子来吧。”
许莺说：“这也不能怪她吧，她又不算叶子平的心腹，叶子平也没必要把什么都告诉她。”
朱家庆冷笑一声：“那管什么用，他那片子，也就糊弄糊弄刚出校门的小孩子而已。”
李原点点头：“不光是为这个……不过，这个葛奕雯一问三不知，真不知道她这助理是怎么当的。”
李原说：“比方说……葛奕雯？”
许莺说：“老李，你是不是想调查一下叶子平的人际关系？”
朱家庆说：“她可不是刚出校门的小孩子，她给叶子平当助理之前工作过几年。”
从葛奕雯家出来，李原对聂勇说：“咱们去找一趟朱家庆。”
李原问：“她之前干的是什么工作，您知道吗？”
李原笑笑：“这个……我们也不太好说。”
朱家庆说：“太具体的我也说不好，好像是在话剧院里当内勤。”
葛奕雯却忽然问了一句：“这个案子……什么时候能破？”
李原的眼睛眯了起来：“话剧院？”
李原喝了口水：“好吧，今天东拉西扯的，耽误了您不少时间，我们告辞了。”他说完就站了起来。
朱家庆点点头：“就是咱们省话剧院。”
葛奕雯想了想：“不好说，我也不太清楚开多少钱合适。”
李原忽然想起什么来了，他眨巴了两下眼睛，换了个问题：“叶子平最近有没有什么交往很密切的人？”
李原问：“算高还是算低呢？”
朱家庆想了想，摇摇头：“我是真不知道这事儿。”
葛奕雯倒也没表现出什么来，她很简洁地答道：“一个月五千多吧。”
李原悻悻地：“我还以为您和叶子平挺熟的呢。”
李原说：“对了，一直想问一个问题，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叶子平给您开的工资高吗？”他嘴里说着“不知道合适不合适”，最后却还是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朱家庆显得很抱歉：“我们也就是工作上的关系，平常没什么太多交往。”
葛奕雯摇摇头：“还不知道。”
李原说：“看来您还真是划得清工作和生活的界限。”
李原一笑，没再说什么，转向葛奕雯：“您这两天考虑过下一步怎么办吗？”
他的口气略微带点儿讽刺，朱家庆却不以为意：“我们这个行当，要是分不清工作和生活，早都活不下去了。”
武超凡苦笑一下：“他那个片子，还是算了吧，演完了还不够挨骂的。”
李原有点糊涂：“什么意思？”
李原说：“您有个给电影导演当助理的妻子，怎么能说没机会呢？”
朱家庆说：“咳，我们这圈子，估计您也知道，说不得。”
武超凡摇摇头：“我暂时还没有那个机会。”
李原有点儿生气，但他没说什么——朱家庆的嘴太紧，看得出来，这是个老油条，但这更让李原觉得朱家庆一定知道些什么特别要紧的信息，而这些信息，应该与叶子平的人际关系，尤其是男女关系有着紧密的联系。想明白了这一点，他决定稍微松一松劲，他知道，现在这个情况下，把朱家庆逼得太紧有可能会招致一些难以预料的后果。
李原看看武超凡：“那您……”
于是他站起来：“好吧，那今天先到这儿吧。朱经理，再见。”
武超凡说：“是啊，能演话剧的，一般也都能演影视剧。”
离开了华城影业，许莺气鼓鼓的：“老李，这个朱家庆，真够油的。”
李原说：“好像现在不少话剧演员也都演电影电视剧了。”
李原一笑：“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查一下这个叶子平的人际关系。”
武超凡笑笑：“是，不过我是演话剧的。”
聂勇问：“是什么？”
葛奕雯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武超凡把几个续完水的杯子端了过来，一一摆在几个人面前。李原看看他：“听说您也是演员？”
李原说：“找找他电影的演员、剧务这些人聊聊。”
李原说：“他在这方面倒是挺开明的。”
许莺有点信不过这个办法：“这些人都是临时攒的，能了解多少情况。”
葛奕雯想了想：“他倒是无所谓，只要不影响他的事情，我干什么都行。”
李原说：“即便是临时攒的，这些人也和叶子平共事了几个月，对他的为人应该也是有所了解的。”
李原说：“叶子平对您写本子这个事怎么看？”
回到局里，李原让许莺和聂勇去查资料，他则跑到了程波那儿。
葛奕雯摇摇头：“光我愿意有什么用，我这种既没名气又没人脉的，本子写出来也就是那么放着而已，根本没想过要拍出来。”
正赶上程波没什么事儿，一看见他来了：“什么事儿？”
李原想起昨天那个烂本子，心里不免替葛奕雯和电影行业庆幸。他继续问道：“您有意向把这个本子拍出来吗？”
李原东张西望的：“看看你这儿有什么进展没有。”
葛奕雯点点头：“那个本子，我用了三年的时间才写出来。”
程波摇摇头：“我这儿能有什么进展，有什么结果早都报给你们了。”
李原“哦”了一声：“是没写过别的本子吗？”
李原说：“那个死者旁边和前面的座位都查过没有？”
葛奕雯说：“就那一个。”
程波说：“当然得查了，指纹毛发都取过了。”
李原心想，就他拍的那烂片，还好意思对别人要求严格。他倒没把这话说出来：“你给他看过几个本子？”
李原说：“做过比对吗？”
葛奕雯说：“我的本子，叶导看不上，他的眼光很高。”
程波说：“废话，不比对取它干吗？”
李原问：“就没想到让叶子平帮衬你一下吗？”
李原问：“那有结果吗？”
葛奕雯说：“这个太不容易了，如果你不是知名编剧，根本不会有人买你的剧本。”
程波摇摇头：“没有，指纹到处都是，非常乱，应该属于五个人，和指纹库里的都对不上。毛发的话，现在没有DNA库，只能等你们找到嫌疑人了再来做比对。”
李原说：“那您怎么没干这行呢？”
李原问：“那能搞清楚那些头发是几个人的吗？”
葛奕雯的情绪似乎平稳了一些，微微点了点头：“我上大学的时候，学的就是影视编剧。”
程波说：“我们倒是已经根据长度和发质做了区分，两种长的，一种短的，应该分属于三个人。”
李原把杯子递给武超凡，然后又把脸转向葛奕雯，他试图缓和一下气氛：“您对写剧本很有兴趣？”
李原沉吟了一下：“指纹是五个人的，毛发只有三种……”
这一来，屋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一直没说话的武超凡站了起来：“我给你们续点儿水吧。”
程波说：“没准有两个光头坐在那儿，也是可能的。”
葛奕雯点了点头：“嗯，那是我写的，本来想让叶导看看，但他没来得及看就……”说完她低下了头。
李原笑笑：“说不定是戴帽子也没准。”
这个情况倒是李原没有料到的：“您写的？”
程波说：“戴着帽子看电影，亏你想得出来。”
葛奕雯说：“其实……这个本子是我写的。”
李原说：“这事儿谁也保不齐……对了，这些指纹和毛发跟叶子平的比对过吗？”
李原拧起了眉毛：“其实什么？”
程波一皱眉：“听你说的，怎么可能不跟他的比对，就是比对之后，确认不是他的了，才告诉你的。”
葛奕雯的语速明显变慢了：“这个片子，其实……”
李原不想跟他抬扛：“行，我知道了，脚印呢？”
李原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是这样的，我们在叶子平的住处发现了两个剧本，一个是正在上映的那个什么保护太君的，还有一个叫《A座250室》。我们也查过，这个剧本叶子平并没有拍过，所以我们觉得，这应该是他的下一部片子。”他说了，顿了一下，才问道，“怎么，您不知道吗？”
程波说：“那个座位周围的脚印太乱，而且地上铺的又是地毯，很难提取到可用的脚印。”
葛奕雯摇摇头：“没听他说过……”
李原问：“叶子平的前面一排呢？”
李原点点头：“叶导最近有什么拍片计划吗？”
程波说：“也是一样的情况，不过……”
葛奕雯回答得略显迟疑：“嗯，怎么说呢？投资那么小，也请不起大腕儿，大家都是讨生活吧。”
李原警觉地问：“不过什么？”
李原笑笑：“看来，叶导选的演员脾气都还不错。”
程波说：“在叶子平的前一排有两枚脚印，只有两个脚尖的部位是完整的。”
葛奕雯有点为难：“应该没有吧……”
李原很快明白了些什么：“脚尖？”
李原说：“有没有因为他骂人结仇的？”
程波点点头：“这两枚脚尖在椅子背的下方。这个放映厅的座椅是阶梯式的，每一排是一个台阶，所以那个位置坐在后面的人肯定是碰不到的，而坐在那一排的人，脚也伸不到那里去，所以这两个轮廓还算明显。”
葛奕雯说：“嗯，就得忍着，谁也不能说什么，在片场就是导演最大。”
李原想了想：“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个人应该是面朝后站着……这应该是凶手留下的脚印吧。”
李原说：“那演员就那么忍着？”
程波说：“现在不好说，我们正在对这个脚印进行分析，但是地毯上的脚印经常会变形，尤其是现在又没有可以比对的，所以……”
葛奕雯点点头：“骂，骂得很凶。”
李原叹口气：“所以，我们还得先找出嫌疑人来，再拿他的脚印跟这两个脚印进行比对。”
李原问：“那他在片场也骂人吗？”
程波说：“即便比对上了，也不能作为直接证据使用。”
葛奕雯说：“我要跟着他的。”
李原有点儿无奈：“还以为你这儿能发现什么有用的呢。”
李原问：“那他平时拍电影什么的，也带着您吗？”
程波一笑：“刑侦不能全指着我们技侦。”
葛奕雯迟疑了一下：“平时还算好吧。那次是我刚给他当助理的时候，干什么都毛手毛脚的，所以才招了他骂。”
李原嘀咕了一句：“谁也没全指望你们……行了，我走了。”
李原有点惊讶：“这个叶子平脾气这么臭啊？”
李原又去了一趟顾馨蕊那儿，顾馨蕊一见他来了：“你怎么又来了，我们的验尸报告不是早都给你们了。”
葛奕雯勉强笑了一下：“很久之前问过吧，问了一句就招了他一顿臭骂。”
李原问：“还有点儿事儿没搞清楚。”
李原笑了：“也就是说，您还是问过吧。”
顾馨蕊说：“有什么不清楚的？”
葛奕雯说：“不问，问了他也不会说的。”
李原问：“死因就是一刀毙命，没错吧。”
李原问：“那您也不问问他？”
顾馨蕊说：“当然没错，没发现别的死因。”
葛奕雯想了想：“他从来不跟我说这种事情。”
李原问：“没有二次创口，或者创口边缘不齐整的现象？”
李原问：“你知道他都是跟谁一起去看电影吗？”
顾馨蕊摇摇头：“没有，这把刀很锋利，这人也相当狠，一刀下去，直刺心脏，中间没有任何犹豫的迹象。”
葛奕雯说：“也未必……他订两张票的时候稍微多一些吧。”
李原问：“是正面下的刀吗？”
李原“嗯”了一声：“他每次都是订两张票吗？”
顾馨蕊回答得很简洁：“是。”
葛奕雯点点头：“是的，他不太会上网。”
李原回想了一下，这倒是和程波发现的那两枚脚印的情况符合。他想了想，没再说什么，打算回办公室看看许莺他们那边有什么结果没有。
李原问：“都是让您帮忙订的？”
刚一转身，顾馨蕊冷冰冰地问了句：“走了？”
葛奕雯说：“一般都是在网上买的，他不愿意去电影院排队去。”
李原“嗯”了一声：“是啊。”
葛奕雯说了个“是的”，李原接着问道：“那他买票一般是在网上买还是自己去电影院买呢？”
顾馨蕊的态度忽然变得很恶劣：“你怎么对琪琪的同学态度那么恶劣？”
李原忽然想起什么来了：“他一般都是去电影院看电影吗？”
李原一皱眉，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吗？他回过头来：“怎么恶劣了？”
葛奕雯想了想：“他喜欢……看看书，看看电影什么的。”
顾馨蕊说：“琪琪说，那孩子吓坏了，你是不是吓唬他来着？”
李原连忙说：“嗯，您先说说他平常有什么爱好吧。”他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个题目有点儿太宽泛。
李原气坏了：“我吓唬他干吗，又不是嫌疑人。我就是了解点儿情况。你也不看看那孩子，娘儿啷唧的，还男孩子呢，吓得那样儿，自己不嫌丢人，还回去告状去。”
葛奕雯沉吟了一下：“您说的这个……”她似乎是有些为难。
顾馨蕊“哼”了一声：“我可告诉你，不准找那孩子麻烦，不准吓唬那孩子。你也是，一个大人，欺负小孩子。”
李原说：“我们想了解一下，他平常有什么爱好，一般都和什么人来往。”
李原有点儿气急败坏了：“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正常问话，怎么就成欺负他了。你也太能护犊子了吧。”
葛奕雯“嗯”了一声：“您想了解哪方面的呢？”
顾馨蕊毫不示弱：“什么叫护犊子，你总是这样，什么事儿都是自己觉得合适自己就干了，根本也不想想别人是什么感受。”
李原问：“是这样，我们想了解一下叶子平日常的一些情况。”
李原大声说道：“别人是感受，这是在破案子，人命案，还能顾得了什么感受？”
葛奕雯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顾馨蕊明显愤怒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这么不招人待见的。”
李原回答得含含糊糊的：“唔，有点儿进展，嗯，今天来是想跟您了解点儿事情。”
李原反口说道：“光招人待见管什么用，我……”
见面倒也没有什么寒暄，几个人坐下，葛奕雯先问了一句：“李警官，这个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李原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大声“喂”了一声，里面随即便传来了廖有为的怒吼：“李原你到底想干什么，怎么又跑到顾馨蕊那儿吵架去了，给我赶快回来！”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
李原一早上带着许莺和聂勇又去找了葛奕雯，这回，武超凡也在家。李原发现，葛奕雯的精神好了些，而且，她还稍稍化了点儿淡妆。
李原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指了指顾馨蕊：“你们两口子，真行！”说完他便气呼呼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