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原坐下后开门见山：“朱经理和叶导之间的关系怎么样啊？”
李原他们很快见到了朱家庆，朱家庆一见李原他们又来了，不免心里也有些发毛，连忙把他们让进了会议室。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的，朱家庆有点坐不住了，他局促地说：“还，还行吧。”
李原“嗯”了一声：“那让他们忙去吧。”
李原紧跟上一句：“还行是什么意思呢？”
许莺摇摇头：“听说叶子平家挺大的，东西也不少，他们这两天有得忙了。”
朱家庆“嗯”了一声：“就是……一般吧。”
李原问：“查出结果了吗？”
李原摇摇头：“不是一般吧，听说朱经理还给叶导介绍过赞助商呢。”
许莺这才说：“他们几个人去查叶子平的家了。”
朱家庆一时张口结舌，李原冷冷地说：“说说吧，您上次可是跟我们说，您和叶子平什么关系也没有。”
许莺眨了眨眼，没说什么。李原想起另一件事来：“老曾他们这两天干什么去了？”
朱家庆的脸涨得通红，半天才站起来，打开会议室的门，看看外面，确定没人偷听，才坐下来：“其实，我也是帮忙而已。”
李原说：“她那不是主动，她那是想把我们吓跑。一个女老总，表现得像个老鸨子似的，你们不觉得这里面有鬼吗？”
李原冷笑一声：“帮忙？我看是搞副业吧。”
许莺听他这么说，不免略带揶揄地说：“我怎么觉得她好像是很主动的样子。”
朱家庆连连摆手：“绝对不是，绝对不是，纯粹帮忙，帮忙而已。”
李原皱着眉：“现在还不好说，但我总觉得她像是在掩饰什么。”
李原也懒得去拆穿他：“你是帮忙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说实话，现在我不感兴趣。不过，您最好尽量配合我们，帮我们省点儿事儿。要不然，你得知道，我们可是没什么查不出来的。”
聂勇问：“老李，这个穆娅楠和案子有什么牵连吗？”
朱家庆连连点头：“是是是，我明白，一定配合，一定配合。”
李原点点头：“是啊，得去找他一趟。”说完这句，停了片刻，他又补充了一句，“记得回去之后核实一下这个快递单号是从哪儿寄过来的。”
李原说：“那您说说吧，为什么会给叶子平和穆娅楠牵线？”
回到车上，许莺说：“老李，咱们现在得去找朱家庆吧。”
朱家庆有点为难：“这事儿吧，我也没辙，老叶找我说他手头有部新片子，让我帮他找找投资。我就帮他找了几个，里面就有穆娅楠。”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怎么，穆娅楠有问题？”
李原一笑：“我对您的通话记录不感兴趣。”
李原对于他的好奇心微微有些厌恶：“这个跟您没关系。”
穆娅楠脸上的肌肉略略抽搐了一下：“那您还查我的通话记录吗，看看是谁通知我寄这张票的事情。”
朱家庆连连点头：“是是，跟我没关系。他自己也找了几个，我给他找的人里面，最后谈成的只有穆娅楠一个人。”
李原很快就找到了那份快递，上面的时间是12月22日，签收人正是穆娅楠本人。他一边让许莺把快递单号记下来，一边对穆娅楠说：“难道还有别的可能吗？本来也是工作上的邮件，您又不太可能随便把自己的其它地址告诉别人，当然只能送到这里了。”
李原有点奇怪：“我记得叶子平拍的片子票房一向不好吧，怎么还会有人赞助？”
穆娅楠似乎很不高兴，她相当费劲地提出了一个问题：“您怎么知道那张票是送到这里来的？”
朱家庆说：“这……我可说不太清楚了。”
还没等穆娅楠说话，小姑娘已经递过来一个册子。李原打开册子，一边看一边问穆娅楠：“您看，这上面还有快递公司的名字呢。‘通达’，许莺，记一下。”
李原问：“穆娅楠赞助了多少？”
李原隔着柜台问前台的小姑娘：“麻烦你把接收快递的记录给我看看。”接着他又转向穆娅楠，“这么大的企业，管理得这么井井有条，这种东西应该有吧。”
朱家庆想了想：“也就三十万吧。”
穆娅楠想了想：“不记得了，前几天吧。”
李原对这个数字不是太有概念：“算多还是少呢？”
路过前台的时候，李原忽然停住了，他问送他们出来的穆娅楠：“给您送电影票的那份快递是哪天到的？”
朱家庆似乎有点为难：“怎么说呢？正常情况下，不算多，但是对叶子平来说，可真不少了。”
穆娅楠脸色有些黯淡，勉强说了个“是”。这回轮到李原微笑了：“谢谢您的配合，我想今天就先到这儿吧。”说完他站起了身。
李原说：“叶子平那部片子总投资是多少钱？”
李原对于穆娅楠的反问不置可否：“是他吗？”
朱家庆说：“也就二百万吧。”
穆娅楠一愣：“您也认识他？”
李原有点吃惊：“才那么点儿？”
李原记得这个名字，便紧跟了一句：“华城影业的外联部经理？”
朱家庆说：“是啊，当初《疯狂的石头》号称小成本呢，也用了四百万。他拍个抗日题材，道具投入都不少，才用了二百万。”
穆娅楠似乎对李原的刨根问底有点不满：“朱家庆。”
李原说：“那他用的演员……”
李原问：“是哪位牵线搭桥的呢？”
朱家庆似乎有点忘我：“全是二三线演员，片酬特低。反正他拍片子，首先要想的是怎么省钱。”
穆娅楠说：“有人牵线搭桥，给老朋友一个面子呗。”
李原忽然意识到似乎有点跑题了：“这个穆娅楠投了三十万，除了在片尾有个鸣谢外，还有什么好处？”
李原见她什么话都不肯吐，便转了个话题：“您是怎么成为这部电影的赞助商的呢？”
朱家庆说：“片子里给广告呗。”
穆娅楠说：“那可不知道了。”
李原真的是震惊了：“抗战题材给美容会所做广告？”
李原说：“应该不止您一个人拿到了这种票吧。”
朱家庆说：“当然得植入得巧妙一点儿，比方说给路旁的一个招牌来个特写，上面就写着‘穆娅楠’三个字。”
穆娅楠想了想：“算是张赠票吧，只要这部电影在上映，拿着这张票可以看这部电影中本市的任何一家电影院里的任何场次。”
李原有点后悔自己看电影的时候睡着了，如果他一直睁着眼看的话，应该很早就会发现这个情况。他又问道：“他们具体之间是怎么谈的呢？”
李原问：“寄的是一张什么样的票呢？”
朱家庆摇摇头：“那我可不知道了，我就负责牵线，具体怎么谈都是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不参与。”
穆娅楠摇了摇头：“没有。”
李原说：“那您可太信任他们了。”
李原眼睛眨了两下：“您去看电影，有没有碰到熟人呢？”
朱家庆说：“那是，都是朋……”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瞧您说的，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有什么不信任的。”
穆娅楠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个电话来着，但我没记住那个人是谁，也可能是他没说。”
李原说：“穆娅楠的赞助跟其他的人比起来算高还是低呢？”
李原说：“那对方发快递之前总该打个电话说一声吧。”
朱家庆说：“那也算高的，其他人基本上都是十几二十万的意思意思而已。”
穆娅楠说：“应该是写了，我没注意。”
李原说：“要么就多赞助点儿，要么就干脆别给这钱，意思意思算怎么回事儿？”
李原说：“快递的信封上没写吗？”
朱家庆说：“他那片子，是真没人愿意投钱……其实主要也是朋友哥们的卖我一个面子。”
穆娅楠的口气有点懒洋洋的：“那有什么不方便的，是快递寄过来的，我也不知道送票的是谁。”
李原说：“穆娅楠也是卖面子？”
气氛有点尴尬，李原便换了个话题：“您的票是谁送的，方便透露一下吗？”
朱家庆“嗯”了一声：“算是吧。”
穆娅楠的脸色阴了一下，但随即又回复得像一汪水似的：“是嘛，那真是太遗憾了。”
李原说：“看来您跟穆娅楠的关系还真不一般呢。”
聂勇和许莺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李原却纹丝没动，只是脸上闪过一丝冷笑：“都不怎么感兴趣。”
朱家庆愣了：“您这话说的，我们俩的关系吧，也说不好多好，其实是因为我老婆是她那儿的VIP，我这才跟她认识的。”
穆娅楠直接打断了李原的话：“您对什么兴趣不大，是平安夜，还是我？”
李原问：“那您怎么想起来给她和叶子平牵线的？”
这几句话让李原心里颇不痛快，他摆了摆手：“那倒不必，我兴趣不大。我……”
朱家庆叹口气：“她自己跟我说，对电影这圈子挺感兴趣的，我也就是顺手的事儿。”
一听这话，穆娅楠盯着李原看了几秒钟才缓缓开腔：“您这话说得可有点暧昧呀，如果我能早几天认识李警官的话，我一定会约李警官共度平安夜的。也许，那样就合时宜了吧。”说完她还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辅以眼神，倒像是有意在卖弄风情。
李原心里清楚，这肯定不是什么顺手的事儿，但他也不拆穿朱家庆，只是问：“这件事儿也是你帮叶子平谈下来的吧。”
李原说：“可是平安夜一个人去看电影，怎么看怎么有点不太合时宜呀。”
朱家庆赶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只负责牵线，是他们自己谈的。”
穆娅楠耸耸肩：“无所谓了，反正就算我不在，这里也能正常运转。”
李原问：“他们自己是指谁？”
李原说：“看来您很有闲嘛，生意这么忙，还能拨冗去看看电影。”
朱家庆想了想：“应该是穆娅楠和叶子平。”
穆娅楠这才笑得略微灿烂了一些：“您很会抠字眼嘛。正好的意思是，因为我们是赞助商，所以电影的发行商送了我们一张电影票，仅此而已。”
李原看看他：“这事儿平时不都该经纪人出面谈吗？您不会连叶子平的经纪人是谁都不知道吧。”
李原问：“正好的意思是什么呢？”
朱家庆说：“叶子平哪儿用得起经纪人啊，他就那么一个助理装装面子而已。”
穆娅楠说：“正好手里有张票，就去看了。”
李原说：“他那个助理也不参与这些事儿。”
李原说：“那您去看那部片子……”
朱家庆说：“瞧您说的，我们这圈子里，叫助理是好听，其实就是一碎催，比保姆干的活儿还多。真要是遇上那德行不好的主儿，白天让人当老妈子使唤，晚上还得陪床呢。”
穆娅楠摇了摇头：“一点儿也不熟。”
李原看看朱家庆：“那叶子平这个助理……”
李原说：“您既然是赞助商，那应该和叶子平比较熟了吧。”
朱家庆说：“他们俩应该没那么些乱七八糟，他那助理的爱人也是这圈子里的，跟叶子平也还算熟，这样的叶子平总归是下不了手。而且，叶子平喜欢那种开放的，他这个助理这方面不行。”
穆娅楠很简单地说了个“请便”。
朱家庆一说起男女关系就变得眉飞色舞，李原看着他的嘴脸，心里不觉有些恶心：“好吧，先这样，您要是想起什么了，就跟我说一声。”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您可千万好好回忆一下，万一再忘了什么，可不光是给我们警察添麻烦。”
李原被她噎了一下，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他干咳了一声：“所以我们今天来，想就此再问几个问题。”
朱家庆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暗起来，李原站起来带着许莺和聂勇出了门。
穆娅楠说：“你们也没问啊。”
上了车，李原捏了捏眉心：“回头得问问老曾，他们那边找出什么来了没有。”
李原说：“但您在接受问话的时候并没有说这件事……”
许莺说：“老李，你指的是什么呢？”
穆娅楠的脸色丝毫没变：“怎么，有问题吗？”
李原说：“这个叶子平没有什么太招人恨的地方，即便他真的像朱家庆说的那样，喜欢和一些女人勾三搭四，但似乎远没有到被人恨到要杀死他的程度，毕竟他那个身家，也勾搭不上什么特别有背景的女人。如果不是女人，那就有可能跟钱有关，但他的电影投资本来就小，他也没有什么别的太大的进项，为了这么点儿钱就杀他，似乎也有点说不过去。”
不知怎么的，李原觉得有点不太自在：“嗯，我们发现您的会所是那部电影的赞助商……”
聂勇想了想：“会不会有别的原因呢？”
几个人跟着穆娅楠进了会客室坐下，穆娅楠看着李原：“请问三位，发现什么问题了吗？”她的脸上依然挂着那种矜持的微笑。
李原“嗯”了一声：“不好说，他那电影拍的，也不会有谁来嫉妒。现在看来还是得从他的人际关系上查查看有没有什么太特殊的。”
穆娅楠笑得很矜持：“请跟我来吧。”
李原正说着，他的手机响了，是琪琪打来的，一接通，她就开始嚷嚷：“喂，我想起来啦，那天那风是有人走来着。”
李原只觉得一阵浓烈的香水味扑面而来，他有点不太习惯跟这种贵妇打交道，只是稍微点了点头：“有些事情，想了解一下。”
李原听了个莫名其妙：“什么风，什么有人走，乱七八糟。忙着呢，我挂了。”说着话，便去揿挂机键。
没过几分钟，溜光水滑、雍容华贵的穆娅楠就出现在李原的面前：“是您找我？”
琪琪急了：“我是说那天，我觉得后面有风刮过，应该是有人从那儿走。”
挂了电话，小姑娘讷讷地说：“您稍等，穆总马上就出来。”
李原的大拇指缩了回来，重又把手机放回耳边：“是吗？你有这种感觉？”
小姑娘张了张嘴，勉强说了句：“您稍等。”说完她拿起旁边的座机听筒拨了个号码，“穆总，有三位警官说要找您。”
琪琪笃定地说：“有，绝对是这么回事。”
李原笑了笑，拿出警官证：“想跟你们你们老板谈谈。”
李原说：“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知道那是有人从那儿走的？你除了风之外，你感觉到了什么，让你觉得那是有人在走路？”
前台小姑娘一见李原他们走进来，连忙站起来：“对不起，这里只接待女宾。”
琪琪顿时张口结舌：“啊，我……”随即李原便听到她似乎小声地在问什么人，“你怎么知道那是人走路来着？”
李原找到地方，却发现那里是个很大的美容纤体会所，门口的霓虹灯排成一串很大的字“穆娅楠美容纤体会所”。他这才想起来，昨天那部电影片尾的鸣谢里面倒数第二排就是这个会所的名字。
李原冷笑一声：“不是你感觉到的吧，明天早上，你跟你那同学来趟刑警队，有话问你们俩。”
李原一早来了，又开始翻看曾宪锋他们的问讯笔录。翻着翻着，他忽然愣住了，在那一串人名单里有一个叫穆娅楠的人，他依稀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李原想了想，却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了。他索性也不去想了，而是叫上许莺和聂勇，出门直奔这个穆娅楠登记的地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