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你一臂之力的意思是……”李原大致猜到了什么，但不想直接挑明。
“志威太仗义了！”谷成栋大声说道，他似乎很激动，“他说要助我一臂之力。”
“他打算跟邱先生说，资助我一笔钱，帮我过这一关。”谷成栋兴奋得直搓手。
“瞎聊，瞎聊。”关志威似乎不太想说太多。
“哦？”李原看看关志威，他注意到谷成栋已经开始管邱茂兴叫邱先生了。
“聊什么呢？”李原笑眯眯地问道。
关志威笑笑，似乎有些尴尬：“没，没，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就问问情况，具体行不行还得邱先生定，成栋你可别想太多啊。”
四个人的队伍不免有些浩浩荡荡，一进隔壁的病房，屋里立刻满了。关志威正靠在墙边和谷成栋闲扯，一看他们几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似乎是给他们腾地方，他带来的两个跟班也往他身边凑了凑。
“你能帮忙说一句，就是帮了我大忙了。”谷成栋笑得合不拢嘴，“你只要提一句，只要我能见邱先生一面就行。”
“当然。”薛文杰一听立刻蹦下了床。
看来谷成栋快解套了，薛文杰想着，以后他应该不会被那老骗子坑了。
“我们去找找他，你要一起来吗？”李原笑笑。
“邱总对电影也很感兴趣？”李原看看关志威，似乎对这件事有些好奇。
“刚在这屋坐了一会儿，现在到那两个病房送温暖去了。”薛文杰有点儿没好气。
“邱先生是个很新潮的人，越是新东西，他越喜欢。”关志威也带着笑，“新的东西市场大嘛，利润也会很高。”
“他人呢？”李原看了看那一大堆东西，又是水果、罐头、麦乳精之类的。他心里有点儿好笑，床头柜上既有苹果、鸭梨、蜜桔，又有苹果罐头、梨罐头、桔子罐头，这种送礼方式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对，对，对，志威你说得太对了。拍电影就是新东西，市场也大。你看看《少林寺》，还有《红高粱》，赚了多少啊，其他生意哪儿比得了。你跟邱先生说，我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的。”谷成栋的脸上充满了期待和谄媚。
“来了，又送一大堆东西来，天天送，都堆成山了，水果吃不完都要放烂了。”
“我是答应说一声，我可没说邱先生一定会同意啊。”
“关志威今天又来了？”
“志威，我可全靠你了。邱先生要是不肯，我可只有死路一条了，你可得帮老同学这个忙啊。”谷成栋从床上跳下来，抓住关志威的手，很认真地说道。
“赶紧放我们出院吧。”薛文杰叹了口气，“实在是有点儿受不了了，关志威还天天往这儿跑，装模做样说些屁话，可烦死人了。”
“我尽量，我尽量。”关志威背顶着墙，已经退无可退了。
“再等等。”李原笑笑，“还得再等等。”
“晓曦不是也有个公司吗？”薛文杰忽然想起什么来了，“你在医院躺了这么长时间，公司的经营没受影响吧？”他本来想提醒一下郭晓曦也找关志威告帮的，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提这个不太合适，便改了口。
“还行吧，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薛文杰不知怎么的有点儿发急，“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出院？”
“我那个公司没什么。”郭晓曦含含糊糊的，“本身就没什么业务。”
“你感觉怎么样？”李原插嘴问道。
“晓曦的公司是做什么的，也说说呗，反正我一次提一个也是提，提两个也是提。”关志威似乎也有了兴趣。
“哦。”薛文杰还是有些不解。
“我那就是个贸易公司，买进卖出，没什么意思。”郭晓曦似乎兴趣不大。
“不是绑架！”廖有为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扫了扫旁边的冯彦和陆凝霜，只得加重语气再次强调一遍。
“有国际贸易吗？进出口现在利润也不低呀。”关志威似乎不肯轻易终结这个话题。
“那你们不找吗？”
“没有，总共也没几单业务，我还想着过段时间把这个公司给注销了呢。”
廖有为连忙澄清：“不是绑架，早上被一辆车接走了，不知道干啥去了，也没给我们留下什么话。”
“那太可惜了。”关志威连连咋舌，“好好弄一下，没准能有大发展呢。”
“丢了？”薛文杰吃了一惊，“绑架吗？”
“什么发展不发展的……”郭晓曦摇了摇头，“你们兴茂集团那么大，还能在乎我这个小公司么？算了，算了，也别让你费那个事了。”
“丢了。”曾宪锋又是一摊手。
“晓曦舍不得自己的公司，”谷成栋笑了起来，“怕被邱先生买了。”
“孙队呢？”
“晓曦你放心，”关志威变得很严肃，“不管是入股还是收购，这家公司还是你的公司，我们不会把你扫地出门的。”
“不知道干啥，就来转转。”曾宪锋两手一摊，“一团乱麻。”
“我不是担心那个，”郭晓曦打了个哈欠，“你要真想要，那公司我白给你都行，我是觉得我那公司没啥用，不管对你们还是对我，真的。”
他们抄完病历，又去找了薛文杰。薛文杰一看他们三个一起来，不由得愣了一下：“你们三个怎么一起来了？”
“那可不一定，要不回头你给我详细介绍一下你们公司的业务，我来判断这公司对我们有用没用，好不好？”
听袁大夫这么说，曾宪锋连忙掏出了笔和小本子。
“随你吧。”郭晓曦的态度越发冷淡，他显然早就不想进行这场谈话了。
“那没问题，抄吧。”
看来兴茂集团的钱真是大风刮来的，一个公司具体做什么业务都不知道就想往里面扔钱。李原在心里感叹道，他扫视了一下屋里：“那位保姆呢？”
“那我们抄一下呢？”
“阿姨回家做饭去了，中午过来。”郭晓曦又打了个哈欠，似乎很困。
“当然不行。”袁大夫坐在角落里直摇头。
“她之前不是一直都在吗？”
三位刑警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了。李原想了想：“我们能把这些病历带回去吗？”
“我让她回去的，烦。”郭晓曦一边说一边翻了个身，用背对着屋里的其他人，仿佛他说的“烦”是指屋里的其他人，而不是他们家阿姨。
李原他们把那摞病历挨个摊开，找到里面的化验单，开始对神仙水和酒精度这两项，结果发现这些人血液中的神仙水含量郭晓曦的最高，其次是谷成栋，接下来是四个女同学，薛文杰和冯彦的最少。酒精含量则是郭晓曦最高，其次是谷成栋和陆凝霜，接下来是薛文杰和另外三位女同学，冯彦的最少。
“我得跟凝霜说一声。”谷成栋脚步轻快地跑出病房——他倒没觉得郭晓曦那个“烦”字是指他，可能是光顾着自己高兴了。
“都有，每个人的血液里又有麻醉剂又有酒精，不光有，含量还不低。”袁大夫一边说，一边从桌上拿过一摞病历来了，“都在这儿呢，你们就在这儿自己看吧。”他说完便躲到一边去了。
“凝霜，凝霜。”谷成栋跑进隔壁病房，声音很响亮，隔着一面墙都听得清清楚楚——医院的隔墙本来也很薄，李原也就不打算跟过去听了。
“那他们刚进来时抽的血呢，都有麻醉剂和酒精吗？”
“干什么？”陆凝霜的声音不高，但也还能听清在说什么。
“没了，应该是都代谢出去了，随时可以出院，只要你们允许。”
“志威要跟邱先生说帮咱们公司。”
“血液里的麻醉剂成分已经没有了？”
“那好啊。”
“差不多吧，各项指标都正常了，其实我觉得他们要再不出院可能真会生病。”
“这下咱们就不用受那个香港佬的气了。”
“他们全都彻底康复了？”
“那好啊。”
“从医生的角度来看他们能出院了，不过这几个人要出院，不得先经过你们的同意吗？”
“咱们公司马上要迎来大发展了。”
“昨天那次什么结果，他们能出院了吗？”廖有为刚想说“第一次”就被李原打断了。
“嗯，好。”
“第……”
“你好好想想，过两天见邱先生的时候应该穿什么说什么。”
“两次，他们刚一住院的时候抽过一次血，昨天抽过一次血。现在这两次的血检结果都出来了，你们想问哪次的？”
“你自己见就行了……”
“一共几次？”廖有为有点儿糊涂。
“谁说的，你必须得去，不去不行。”
“哪次的？”袁大夫似乎有些不满他着急的态度。
“好吧，我必须去……”
于是三个人一起去了医院，找到了袁大夫。曾宪锋打过招呼就单刀直入：“袁大夫，他们的血检结果出来了吗？”
……
“不过，咱们手里掌握的东西还不够。”李原依然在一边思考，一边说，“不如，我们先去趟医院吧，医院那边的血检结果应该也出了。”他顿了顿，“也许，我们应该先把老薛接出来，再详细问问他。”
李原心想，看来陆凝霜倒是挺想得开的，他又看看关志威：“这事儿把握大吗？”
“不过什么？”曾宪锋也有些发傻。
“一半一半吧，我觉得挺有意思，就是不知道邱先生怎么想。”
“可以解释？”廖有为愣了一下。
“他对拍电影这事儿感兴趣吗？”
“不好说，不过我觉得不太可能。”李原想了想，“其实，我想我可以解释，不过……”
“没听他说过，但是邱先生胆识很高，眼界也很宽，我想这么有前途的东西，他一定会很感兴趣，不会随随便便放过的。”关志威说得很坚决，眼神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游移不定。
“会不会是血检的结果有问题？”廖有为犹豫再三，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原心里顿生狐疑：“那贸易公司呢，邱总会感兴趣吗？”
李原和廖有为、曾宪锋前后脚回到大办公室，两边把情况一对，更傻眼了，邱茂勇的杯子里有麻醉药，体内却没有，莫非他没喝吗？
“其实吧，”关志威咂了一下嘴，“其实邱先生应该对贸易公司更感兴趣。”
廖有为和曾宪锋对视一眼，有点儿傻。
“为什么呢？”李原注意到关志威的眼神不再游移，而是集中到了郭晓曦的身上。
“基本就这意思吧。”
“因为邱先生现在已经有很多外国朋友了，做进出口贸易的资源他有不少，但是因为之前没做过进出口，他也有点儿心里没底，毕竟是跟外国人打交道。所以他想找一些现成的贸易公司做这方面的生意，另起炉灶，轻装上阵，什么事情都好办。”关志威一直盯着郭晓曦的后背，仿佛他回答的问题是郭晓曦提的似的。
“所有人的茶杯里都有麻醉药？”
“哦。”李原点点头，“你跟你们邱总聊过这事？”
“只有那个紫砂茶壶和茶杯里检出麻醉药来了，嗯，每个茶杯里头都有。其它的酒啊、菜啊、哈密瓜什么的，里面都没检出来。”
“我倒没跟邱先生聊过，我是听别人说的。”
“有啥结论没有？”廖有为把纸接过来，未看先问。
“听谁说的？”
程波一见廖有为和曾宪锋来了，就把几页纸往他们面前一递：“呐，都在这儿呢。”
“这个……”关志威笑了笑，“我们公司的其他人。”
“算了。”顾馨蕊摇摇头，“不想动，下班的时候再说吧。”
“是已经死掉的那个邱先生吗？”李原一笑，问了个略嫌恶毒的问题。
“哦……”李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行。”他挥了挥那几张纸，“那我先回去，对了，”他看了看顾馨蕊的肚子，又有些担忧，“你今天要不先回去休息吧，反正也没什么事儿。”
关志威愣了一下，他这才把脸转过来，看着李原，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李原会这么问。
“应该比较清醒，也有行动能力，但反应肯定会变迟钝。”
“是邱茂勇了解到邱茂兴的这些想法之后，告诉你的吗？”李原又强调了一下，他的脸上依然带着笑。
“那邱茂勇当时清醒吗？”
关志威的脸顿时变了颜色：“也，也不是……”
“酒精含量有点儿高，67，别的指标其实都还算正常，除了血脂也有点儿高之外。”
“那是怎么回事呢？还有别人跟你说这些吗？”李原往前凑了凑。
“麻醉药没检出？别的呢？”李原看着那张纸，每个字母他都认识，放在一起就是天书。
“我是……”
“就这个。”顾馨蕊把那张纸递到了他面前。
“你这两天天天来医院，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吧？想看看你的同学里，谁在做的事情比较有前途，好回去跟邱茂兴说？”李原又往关志威面前凑了凑。
“嗯，我想看看详细的分析结果。”李原点头哈腰的，就差没鞠躬了。
“我是，我纯粹是关心大家，也是邱先生关心大家……”
“你怎么跑过来了？”顾馨蕊看看他，“没别的事儿了？”
“也就是说其实是邱茂兴直接跟你说的，让你看看这些人在做什么？”
“别想多了，懒孩子好，不惹事。”李原信口说道。
“你能不能别……”
“还行，这孩子不闹腾，我现在担心他是不是懒。”顾馨蕊满脸忧郁。
“邱茂勇搞同学会是不是也是出于这个目的？想看看谁手里有好公司、好项目。或者说他已经知道谷成栋和郭晓曦手里有项目，想跟他们谈谈合作的事情？”李原已经站到了关志威的面前，关志威的两个跟班也凑到了两人的身边——他俩似乎是想保护关志威。
顾馨蕊正坐在桌子后面，一只手拿着一张纸，一只手摸着肚子。李原带着满脸的谄笑进了屋：“今天怎么样？”
“你，不是……”关志威忽然长出一口气，“其实就是这样的。”
随后李原去了趟顾馨蕊那边，她的助手一早打电话通知他们，邱茂勇的血样分析结果出来了，血液中没有发现神仙水成分，这让三个人都有点儿吃惊，觉得直接过去看看数据比较好——虽然他们也搞不懂那些检测结果的意义是什么。而廖有为和曾宪锋则去了程波那里，关于案发现场饮食的分析结果也出来了，程波让他们过去一趟，因为一句话说不清楚。
“哦，是吗？”李原忽然眨了眨眼睛。
李原、廖有为、曾宪锋面面相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们特意问过门卫，说孙宝奎是放下自行车之后，被一辆白色的小车接走的，但门卫没太注意车型和车牌号。让三个人觉得摸不着头脑的是，孙宝奎既没有被强迫的迹象，也没留下任何暗示和线索，但也没给三个人交代今天要干什么，更没有说他去干什么去了——连个敷衍的理由都没留下。三个人商量了一会儿，也说不清孙宝奎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更不知道该怎么办。最终还是廖有为决定，目前该干什么干什么，到下班之前，队长要是还没消息，就发动警力开始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