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瞅了空子，拉住朱晗：“朱先生，这事和我没什么关系，明天我就不用参加了吧。”
还议？你们议就议吧，能不能别拉着我坐陪？
朱晗语气无奈：“让苏庄主看笑话了。还请再忍耐两日，再过两日事情必有结果。”
眼看着文斗要上升到武斗，朱晗终于发话了：“我看苏庄主有些累了，此事不如明日再议。”
苏然他们进庄后，一直是朱晗和厉名轻来安排各种事情，与他二人接触更多。
一拨起了头，另一拨也不能闲着。
如今厉名轻昏迷不醒，苏然有事第一想到找朱晗商量很正常。
这些人争了两天，争不出结果，也都是心烦气躁，吵着吵着就要动手。
但这一幕，落在别人眼中却有了其它含义。
反正他自己什么都没说过。
这个时候，苏然的一句话就有可能扭转整个事情的风向，庄子里现在还有很多人保持观望的态度，一旦风向变了，那些观望的人也会立刻做出选择。
苏然不屑。这种招数，她一眼就看穿了，不就是让下面的人替他说话，等事情完结，成不成的，他都能推个干净。
而她与朱晗走的近，对另一拨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朱晗这个老油条就天天坐那端着，也不发言，一手没完没了的捋着胡子。
许掌柜与另一中年人对视一眼。
如今四方会内部分成两派，一派支持朱晗上位，另一派以许掌柜为首坚持要等小舵主醒了。
苏然回到院中，吃罢中饭，发现院外巡逻的人又多了。她忍不住看了眼殷祺的房间。这人怎么这么稳当？
再次喝光一杯茶，苏然竖着耳朵听了会，发现内容和昨日差不多。
正想着，就见二十几个四方会的人冲进院子里，领头的是那个许掌柜。
要是换个有正义感责任感的大侠，这时八成会挺身而出，作为中立方来代表正义了。
苏然皱眉。
苏然不懂。现代，大家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在古代，还有种江湖人管江湖事的想法。
左厢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殷祺从里面出来。
有什么都要拉她过来坐陪，也不给开工资。
他对许掌柜拱手，问道：“不知许掌柜带这么多人来，是何用意？”
她这两天把那日的情况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说得她都要暴走了。
许掌柜对殷祺一拜：“打搅陆堂主了，此事与堂主无关。”
小到一个家，大到一个帮会，甚至一个国家，大家长一死，最先冒出的问题，总是遗产怎么分，继承人谁来当。
殷祺开口：“许掌柜到这，朱先生可知道？”
苏然心里冷哼一声。
随着他的话音，像是提前安排好的，又一帮人冲进院中。
前面大约有二十来人，正吵得不可开交。
紧接着，朱晗从人群后走出来。
第二日，苏然托腮坐在正堂的小椅上，无聊地打个呵哧。
两拨人分站两边，火星四溅，平时静悄悄的小院一下变得热闹起来。
苏然没当回事，呵呵一笑，把扳指拿下来，放进袋中。
真真听到动静，也从屋里出来。
“大了点，勉强能戴。”
苏然递她一个眼神，真真趁众人说话间，悄悄溜出小院。
她把扳指拿起，示意苏然伸手，然后将它套进苏然大拇指上，上下动了动。
朱晗口气不善：“许掌柜可是要违规，以武力逼迫苏庄主给你扳指吗？”
真真坐过来，说：“这个扳指用料一般，或许当初制作它时，主人还没什么钱。”
许掌柜回道：“若非如此，只怕这扳指就要落到朱先生手里了。”
但是现在已经闹成这样了，她再改话头，实在不好，再说，这个理由……她不想让魏夫人蒙羞。
朱晗冷笑：“就凭你身后这点人？”
他那样一说，苏然也觉得，魏夫人肯定不是要把扳指给厉名轻。
许掌柜人虽胖，说话毫不含糊：“我知你已经另调人手过来，再有一两日也该到了，可见朱先生也是打算用武力的。”
晚上，苏然坐在小厅里，将扳指放到桌上，用手指有意无意轱辘着玩，脑子里在想殷祺的话。
苏然“啧啧”两声，难怪朱晗说再有两日就要有结果了。
殷祺失笑：“这么有信心。”
全都带人杀进她的院子，幸亏，她也不是光杆司令。
这人又来……苏然不慌不忙：“我呢，兴趣爱好比较特殊，就喜欢与众不同。你还有什么怀疑的，自己去慢慢查吧。查得出来，算我输。”
就在他二人你来我往斗嘴皮时，院外传来一个大嗓门。
苏然有点臊得慌。这不能怪她，谁让他们用毛笔呢。她用毛笔写大字都费劲，更别提那种小小的字。能不执很久吗，她早不记得毛笔怎么拿了。
“哪个不长眼的？敢在我们大当家跟前闹事？”
殷祺主动解释：“那日签契时，我见你执笔都执了很久。不光字丑，画的花也很是怪异。”
苏然第一次觉得冯冲这大嗓门挺好听的，她呼了口气。
苏然一愣。
都当她好欺负啊。
“哦？”殷祺好奇，“那你的字怎么那么丑？”
她来之前就打听过了，四方会在庄内的人不过二百，如今分成两派，还有些中立的。
不识字？搞笑呢？这是说她创造的女主是文盲吗？人家苏夕还要和殷华鸿雁传书的。
真算起来，哪边都不如她的人多呢。
苏然“啧”了一声，把书放在桌子上，看着殷祺那张欠扁的笑脸，忽然一笑：“你别想诈我，我妹认识的字可多了，还能写一手漂亮的小书。”
冯冲毛六领着长刀队，呼啦啦穿过小院正中，齐齐站到苏然身后。
殷祺：“因为苏夕识字不多，这种书她必是看不了的。”
真真和罗乘风紧随其后。
这话来得莫名其妙，苏然问：“为什么这么说？”
另外几十个没有武器的弟兄，就围在小院外，将整个院子堵了个水泄不通。
殷祺淡淡“嗯”了声，说：“看来你母亲果然偏心你更多些。”
四方会是个商会，会里主事的，多是些掌柜，势力虽大但主走和气生财路线，各各看上去慈眉善目好相处。
正好她也想对这个世界多些了解，便说：“那我先收下了。”
冯冲这伙就不一样了，山匪出身，不管是真横还是假横，面上都是凶神恶煞样，再加上个个长刀佩身，数量上又占了优势。
苏然瞅了几眼，见字体瘦劲清峻。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殷祺，这小注应该是他写上去的。
而且苏然的来头，他们并不真了解，光看气势觉得挺不得了。
苏然翻开看看，果然内容比较浅显，有些地方旁边还被人写了小注。
跟在许掌柜和朱晗身后的那些人，先就往后缩了缩。
“讲的是西南风土人情，都是些趣闻秩事。”
苏然心道，当初把大伙都拉进庄子打秋风真是太明智了。
“《南行全记》”
她背起手，等院中静下来，才开口：“二位，我听你们吵了这么多天，都没个结果。今天来的都是四方会的兄弟，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么多年，刀光剑影的不好看。不如这样，我出个馊主意。等下，我把这扳指扔到天上，您二位来抢，谁抢着是谁的。”
苏然被打断思路，也无所谓，伸手接过书。
殷祺心道，果真是馊主意。
他边说边起身将书拿来递给她。
许掌柜身体发福，他自觉吃亏，第一个不同意。
殷祺见她想明白了，便转了个话题：“那日你想借书，我找了找，这本比较适合你。”
朱晗也道：“这不是儿戏，若是扳指落地摔坏如何是好。”
不管当时到底谁先动手的，苏然觉得，任谁也不会把自家产业交给情敌。
他说完，暗中和殷祺对了个视线。
魏夫人那日说“他是我夫君，我能怎么办呢”，显然是知道她老公和厉名轻之间有些什么。
殷祺开口，带上点内力，声音清朗直入人耳：“诸位可容在下说一句？”
苏然歪头，好像是这么个理，她喃喃了一句：“那她肯定是要交给朱晗的。”
许掌柜：“陆堂主请讲。”
殷祺见她的样子，又道：“依我看，这事很简单，四方会如今不过就是朱晗和厉名轻二人，魏夫人与这二人的关系肯定有个亲疏，想来她是不会将扳指交给不亲近的人。”
殷祺：“听闻那日，只有苏庄主一人在场，那魏夫人最后这句话也只有她一人知道。陆某以为，不如让苏庄主再详细讲一遍当日情形。魏夫人的话是没说完，但她有没有指着什么，或者看向哪处？”
苏然蹙眉，下意识回忆起来。
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到苏然身上，院中又安静了。
殷祺笑道：“谁说你不能决定，虽然已经过了最好的时机，不过只要你再仔细想想当日的情景。那魏夫人临死前必不是只有一句话留下，她的动作、眼神都会有所指向。”
苏然眯起眼，看着殷祺。
苏然莫名：“我想给谁？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他昨晚才给过她暗示，今日就跑来出这个风头，这是要拿她当枪使吗？
殷祺：“那你想把它给谁？”
难道说朱晗上位对他有什么好处？那她要不要顺了他的意？
捡了个扳指而已，就能成人家头头啦，那也太轻松了，她还捡了个世子呢，也没成王爷啊。
顺了他的意，自己会不会惹上麻烦？
苏然转了下手上的扳指，挑眉摇头：“这块肉太肥，我胃小吃不下。”
场中一片安静，苏然正犹豫不决时，真真忽然往前两步，对着众人一福身，说道：“我也有句话想说。”
他反问苏然：“你想要吗？”
真真是将军之女，又在王府生活多年，行事大方，自带气场。
她指的是扳指，殷祺了然，却笑着回：“明明说的就是想要。”
再说了，殷祺是外人，他都能发言，真真当然也有权利发言。
苏然这才回过神，一把收回手攥成拳，说：“转移话题，想要又不直接说，真假。”
苏然以为她有什么好主意，马上回道：“你说吧。”
目光倒是落在她白嫩纤细的指尖上。
真真是苏然带来的人，她发话了，别人更不好反对。
殷祺等了几秒，见她还不接，便笑了句：“纸老虎。”
真真点头，慢慢开口，声音沉静：“某不才，枉自猜测，魏夫人要说的，或许是……”
她手僵在那，想找一个有气势的话反撩回去，但是脑子有点打结。
她顿了下，看向苏然。
苏然不擅长对付不正经时的殷祺。
“你把它给……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