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具体给人挖了个坑,我打圆场出声说笑道:“我三弟在调皮周先生别当真,才没有那么贵,贵的西装他日常是舍不得穿出来的。哪有请你吃饭,让你等着,还叫你赔钱的,他自己不注意别理他。”
霍思庄退后避开他,似笑非笑接下了赔偿,“真的吗?周先生果然大方,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这套西装是意大利私人定制的,几十万,象征性赔点不碍事,多少你随意。”
周策眼中含笑,继续客套了几句赔偿的话,都被我推拒了,我发话了霍思庄也不好继续坑人。
周策马上抽出几张桌上的纸,抱有歉意地去擦霍思庄的西服,语气老实道:“真不好意思,自己笨拙躲开了,倒是让你受罪了,这西装不便宜吧?我就不让连吃饭都蹭的弟弟负责了,算是我的过错,我全款赔偿,你是要现金还是要重新定制一套同样的都行,我回头派人给你送来。”
接下来,周策又主动慰问霍思庄,脏了的西装穿在身上不舒服,也不好看,要不别顾着吃饭了,先回去换了吧?
不过周策好像早有防备似的,身手敏捷稳然躲开了,过程中却踩到那滩洒出来的咖啡泽上面,他脚滑后撞到了霍思庄身上去,于是那杯咖啡又洒了很多出来,洒在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人身上。
“不用,民以食为天,吃饭比衣服重要多了,只有衬衫上一点看的出来,衣服颜色深,不仔细别人看不到,也没人会刻意过来盯我。”霍思庄毫不在意道:“跑来跑去麻烦,我吃完了饭,再回办公室换备用的衣服。”
过一会儿,霍思庄自顾自泡了一杯咖啡,他哼歌路过周策的时候忽然拿不稳洒了出来。
“这么不拘小节啊。”
养子何苦为难养子。
“那是。”
他们连一个椅子都争得起来,扰得我工作分心。不晓得两人从前积过什么怨,似乎因为两家对立,彼此又是男丁,所以一开始就互相看不顺眼。
免得他们继续膈应,这顿饭还是速战速决比较好,我继续办公效率也不高,所以选择脱手,马上带那两个冤家出去吃饭了。
周策很稳,礼貌的笑容始终没有变过一丝一毫,同样装上了腰痛,说这把椅子是舒服,但在我面前还是识大体把位置让给了霍思庄。
照旧吃的是中餐,因为有周策,要选的地方不如往常随意。他们吃饭都没消停过,使我有些不消化,例如周策与霍思庄一样殷勤,彬彬有礼替我夹了点菜。霍思庄便直言提醒,我们姐弟吃饭一向如此,我照顾惯了家姐的,周先生作为外人用公筷比较好。
他一边说还一边走到了人家面前去,先给谢上了。
周策认同了,就事论事说,在卫生问题上都是人,还管什么亲人朋友的,给人夹菜一样用公筷最好。
霍思庄得到应允笑逐颜开不久,逐渐看向周策所坐的转椅,揉着后腰唉声叹气,“办公久了腰痛,现在站着走着都痛,还是靠着休息好。就是我的椅子有点硬没那么舒服,周先生那把椅子我经常靠坐的,最舒服的就是它了,不知道周先生肯不肯让爱?”
他们绕着亲疏用公筷的问题针锋相对,你一句我一句,没有人肯让步。我干脆表示自己已经是妇人了,不是小孩,不需要被人照顾吃饭,关心也不必,各自吃各自的最好。
我以为周策会被逼走,看来是杠上了,不过霍思庄杠得更厉害。
于是他们开始了夹菜的战争,这个要去夹瘦肉的时候,另个下手快狠准抢先一步,一来一往,只管抢对方下筷要夹的食物。双方交手不相上下,微笑着刀光剑影,一顿饭吃出了古侠风格。
在我婉拒的话说出口前,周策连忙摆摆手,变得不以为意道:“没事没事,大家来都来了,那一起吃顿饭挺好。”
看得我语凝摇头,赶紧先吃完了饭,随后放音乐假装接电话,表示工作上有事,我先去结账了,你们慢慢吃。可是我不吃了,他们刚好就吃饱了,没什么隔阂的又谈笑自若护送我一起出去。
我只好无奈地向周策表达了歉意,“真是不好意思,我三弟没规矩让你见笑了,他成天胡搅蛮缠得很。你看,要不然……”
最后我去结账,掌柜的很为难的解释,他正要来找我们,因为刚刚收银员被迫收了两份饭钱。
面对霍思庄身份的便利,看似被抬的周策还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第一份是周策给的,第二份是霍思庄以欣赏味道的名头交了重复的钱,因为收银员没有同意霍思庄换结账人。原来他们之前是一起出去结过账了,我还以为他俩一起去上厕所是要比谁的尿高。
我故作左右为难,霍思庄把椅子拉到我旁边来,近身赖皮,“姐,别那么小气行吗,我饿了蹭个饭不是什么事儿吧,好歹我是你弟弟,该得照顾我,你就让周先生通融一下,嗯?他不是大方得很嘛,上次吃饭法餐都不在话下,你请客他还能小气?是不是……”
如今掌柜认为客人再逼着服务员收下,这钱也是不能收的,所以他才出来处理了。
周策不管霍思庄的态度,只看向了我,“这顿报恩饭我既然预约了,也应该有个先来后到吧?”言外之意,单独请他。
看来周策是故意想我继续欠他,霍思庄无奈拆了个烂招。
霍思庄也不客气坐了下来,随意乱翻了翻打发时间的书,漫不经心道:“周先生,我不忙,该忙的都忙完了,姐夫交给我的事我不敢假手于人,亲自照顾家姐才放心。”
等我说明请客的原由后,让掌柜把原先那两份钱退给我,我重新给他一份,如此才一拍即合。
周策抬脸保持笑容,转头对霍思庄提醒,“我已经预约了这顿饭,思庄先生放心,我会监督霍小姐用饭的,你先忙你自己的事吧。”
我把钱各自交到他们手上后,躲瘟神一样总算躲掉了他们。他们还不折不挠地递着钱,说我的钱掉了,这不是他们的。
我会心一笑。
下班的时候,陆老板挤出空来接我,我把今天的事粗略讲了一下,陆老板却称赞起了他这个便宜舅子。
霍思庄报备道:“姐夫打电话过来说你早上没吃多少,他让我中午陪你出去好好吃一顿饭,监督你至少吃完满满一碗饭,要养好身子不得掉以轻心。”
我抱怨,得了吧,一样是令人头痛的冤家。
这些事宜霍思庄没必要亲自过来的,看来是和往常一样顺便与我出去边吃饭边谈事。
接着我在车上蹬掉高跟鞋,躺到了陆老板的腿上去休息,他很自觉地替我按摩头部,把我按睡得昏昏欲睡,干脆彻底睡过去了。
两人互相打了基本的招呼后,一个继续看书,一个一丝不苟地与我交接一些工作。
迷迷糊糊间,察觉陆老板把我抱上了楼,我就安心享受这个男人的伺候了。他甚至会用卸妆棉为我卸妆,动作悉心柔和,顺序丝毫不差。这时候我清醒过来,缓缓睁眼注视他。
片刻后,我办公室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霍思庄温文尔雅地进门来,他瞥到周策丝毫不感到意外。
外面天色已晚,空荡的家里只有我和他,他不知在思虑什么,眉宇之间其实若有若无蹙着。陆老板不注意自己,反而揉了揉我颦起的眉头,揶揄道:“我服侍得你不满意?哪里不对,可以提个建议,我再潜心学学。”
周策已经坐回了椅子上端坐看书,不再打扰我。
“就是太完美了,比我自己卸妆还舒服,顺序也比我规矩,我倒宁愿你笨拙生硬一点,没那么熟练。”我苦笑低语,“你以前跟那些女人厮混的时候,她们何尝不是□□好了你,让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透过你的举动,我总是能看到别的女人的影子,心里涩涩的。”
我象征性喝了两口,水温不冷不热,刚好合适。如同他那些恰到好处的风格与行为一样。
陆老板怔愣了一下,有些失笑,他拧干洗脸巾专心为我擦脸,低沉地说:“如果我说,我是时隔了二十多年再次为女人卸妆的,你信么?”
“不忙,我是怕饿着你。”他和颜悦色帮我接好了水,悉心推到我手边来。
“未免太熟练了。”我很质疑。
“你很忙?忙得话你不用等我,正经的一顿饭以后空了吃也是一样的。”
“这样啊,那你对我的评价很高,看来我的记忆力和操作能力一如既往强。”他不轻不重擦得我眼皮一睁一闭,使我看不清他说话的表情。
我微笑起身准备去接水,脱离了过于亲密的空间。他用身体阻碍我的去路,一手接过我手中的杯子,一手将我按回去坐下,冲我莞尔一笑,“要喝水麻烦我就行了,你忙你的,我还想早点吃饭。”
“那么,这个女人是你的母亲吗?”我小心翼翼问出口,第一次提起他早早过世的生母。
他恍然赞成,意味深长重复了那句就像合脚的鞋一样都行,在其他方面也是同一个道理。
陆老板神态沉静,默然不语,只是继续为我洗脸。
我敷衍了事说,只要他觉得舒服,就像合脚的鞋一样,都行。
既然他是不愿回应的态度,我感同身受明白他的心情,唯恐引起他的伤心,不再提起。
我回神随意摸了一下,一副不太感兴趣的样子继续办公,他另只手慢慢放到我身后的椅子上搭着,嘴里围绕他私人定制的中山装说话,问我一些行业问题,选什么料子更好,引我与他沟通。
陆老板端水出去的时候,把那双被摆得整齐的高跟鞋一起带走了。他一直觉得女人穿高跟鞋很优雅,自己为我脱掉摆放的时候,同样绅士相待,动作不肯有所怠慢,更不肯使高跟鞋杂乱。
周策察觉到我的目光,他忽然搁下杂志起身,渐渐凑过来将手撑在我的桌边,谈笑风生问我是不是起了职业病,要不要上手摸摸他的衣服料子。
之前他已在楼上专门为我做了个衣帽间,现在是要把我的高跟鞋归位的。
他穿着大多一成不变是一套中山装,深灰外套里头依旧搭配白衣。他所穿过的几件立领中山装看起来都与传统的有点区别,整体设计恰到好处,不过于严肃庄重,也不松散浪荡,显得气态沉着而又有一点随意慵懒。衣服的布料质地不厚不薄,细致均匀,绒面平整光滑,纹路紧密清晰,像是麦尔登呢。
那会儿他依然告诉我,除了很多年的一个人,他只服侍我脱过高跟鞋,也只为我穿上过高跟鞋。
于是我请他再等等,等我忙完手中的事,他满意比了个OK的手势,在桌上挑了一本杂志安安静静候着。
对于别的女人,他不容许自己弯下膝盖。
周策如此低调客气,以攻为守,又以退为进,用恩人身份专程跑来等我吃午饭,我还能说什么?
至少因为我成了他的妻子是吗?
他敲门径直进我办公室后,不客气地拉过椅子坐下,以等候的态度看了看手表笑称,他今天难得有空提早在中午前过来,既然我始终记着他曾经的帮助,让我请他吃顿午饭吧。并表示他这人不麻烦,才自动送上门来给我一个方便,更不挑剔,吃什么都成。
当时他否认了,让我回忆起我们没结婚以前,他是不是也服侍我穿脱过鞋子?
毕竟他帮过我不少次,我不好拂人的面子,顺便看看他要玩什么花样。
好像真是这样,只不过次数比较少而已,以至于我记不太清了。
隔了几日,我在公司勤恳办公的时候,行政助理请示我,一位姓周的先生来找,我便猜到是周策了。他既没送花,也没私下相约,这时候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亲自找来,可能是有什么事。
可我依然觉得我不能够占据陆老板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