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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缇帅

江陵抢先答道:“回大人,民女等人委实不知。我于睡梦中听到屋顶上有动静,便惊醒过来,但只来得及装上护身短弩,便已被他们闯进门来。之后相博亦未多久,大人们便已赶到,他们便逃走了。但是卧房内尚有一人重伤,不知有没有死。”

朱希孝点点头,仍是看着诸人,道:“刚才的夜袭,是何人所为?”

从这个时候开始,就是她的事了。应对自然由她自己来。

好一会儿之后,前院又快步进来几个锦衣卫缇骑,拱手报道:“缇帅,属下无能,被那些人走脱。应该是三个人,其中一人身上伤势不轻。”

那几个缇骑马上绕过他们进到卧房中去查看,须臾之后一人便拎着那个黑衣人出来,将黑衣人扔在院中地上。

沉寂。

只一眼看过去,便知黑衣人已死。

所以,她已经尽了全力了,如果实在要亡她,那没有办法。

缇骑用刀挑开黑衣人面巾,又划开黑衣,里面也只是穿了一件普通的丝棉薄袄,颜色寻常,翻找搜身片刻,什么也没有找到。

因为,她非常明白且肯定,江家灭门应该不是一股人马所为,但其中一股,必然是锦衣卫。

朱希孝却没有看向地面,只悠然地看着对面跪在地上的那几人。

江陵此时的心里因此分外坦然,她尽了她的全力去努力了。

一看到那黑衣人的面巾被挑下,在火把下露出整张脸,江陵实在没有控制住,眼角抽了一抽,傅笙也微微一愣,表情变化非常细微,却还是被朱希孝看在眼中,缇骑还在翻看地上黑衣人尸身,朱希孝突然问道:“此人是谁?”

这场赌局,终于输了吧?可能的敌人在面前,强大无匹,她就算现在要和众人力抗,逃脱的机会也极是微茫,就算她能被护着逃走,付出的可能是剩下这些人绝大多数人的性命,她也不愿意。不值得,没有必要。

他淡淡地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听人撒谎,我希望你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傅笙双手于身侧骤然握拳,四明身子一动,只江陵虽停了一瞬,便一脸坦然地承认:“正是民女。”

他的目光看向江陵,江陵毫不犹豫地答道:“此人正是在南京城截杀我们的其中一人。”她的话刚刚说完,留在卧房内搜查的缇骑手里拿着两把刀和几支弩箭走了出来,将手中物什呈给朱希孝看。

朱希孝点点头:“江宣之女,江陵。”

其中一把刀身细长的正是和缇骑腰间所挂的绣春刀如出一辙的绣春刀,朱希孝扫过一眼便知道这是真的,他微微皱了皱眉,神情却不见如何恚怒和意外。只是当他的眼睛看到另一把刀的时候,脸色却变了。

江陵亦是一怔,傅笙已与她说过之前的计策,为安全计,她是隐身的,但听到朱希孝如此问法,心中不似傅笙四明,已不存侥幸。她慢慢抬头,低声应道:“草民是江陵。”

那是一把短刀,一把看上去虽然不华丽,却古朴精致十分锋利、所有人看到都不会忽视的好刀。是江陵一直放到床边刚才顺手拿来抵抗的刀,也就是那把被江陵扔向另一个黑衣人下三路的刀,因为没有击中那个黑衣人掉到地上,却没有空去捡起来。

傅笙骇然,急忙垂下眼,只恐眼中流露震惊,面上神情却丝毫不动。

朱希孝的脸色凝重起来,眼睛似凝成一根针一般看向江陵和傅笙,问道:“这把刀是谁的?”

朱希孝没有答他,静了片刻,傅笙只觉有一股冷汗悄然自脊背流下,咬紧牙一动不动。却又听他忽然问道:“江陵是哪位?”

傅笙一怔,江陵也一怔,这把刀?

听闻此言,簇拥着朱希孝的诸人面上便有了些异色,显见得这话颇有些合诸脾胃。

然而看到朱希孝的脸色,知道要赶紧回答,江陵说道:“这是我一个朋友的,他落在我处,托我暂为保管。”

傅笙看到他皱起的眉头,眸中显生怒意,身旁数人都眼光不善地盯着他,他深吸了一口气,镇定心情,方答道:“他们手持绣春刀,身手高明,草民不知除了缇骑大人,还有谁能持绣春刀,同时身手如此之强。”

朱希孝追问道:“你的朋友是谁?他在何处?”

朱希孝道:“你当着我的面还敢这么说?”

江陵摇摇头:“我不知道他现在何处,也没有说什么时候来取刀。”

他是紧张的,然而却仍跪得笔直,一字一句清晰答道:“回缇帅的话,虽不知何事引起,却正是如此。”

朱希孝眼中的那点凝重忽然消失了,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把刀还给她,既是她朋友的,那就让她朋友自己来取回。”

他的话语说得慢且淡,傅笙因不被允许低头,正好清楚地看到了他淡淡的神色,竟全然看不出端倪。不过自在南京遇刺之后他便已下了决心如何去做,亦与王凤洲商定了对策,对于如何对答也早就拟好腹稿,只万没想到会是锦衣卫指挥使来亲自问上这么一句。

他转回了话题,轻飘飘地说道:“原来是截杀你们的人跟来了京城,这只怕是你们自己结下的恩怨,因为他们不是锦衣卫。”

朱希孝抬手示意了一下,让他不要再低下头去,看了一会儿,点点头道:“被万岁爷下旨嘉奖,制纸有功的。听闻你在南京被锦衣卫缇骑当街截杀?”

傅笙低头道:“是。”

傅笙一震,立即抬头回道:“草民是傅笙。”

江陵亦恭谨答道:“是。”

朱希孝见所有人皆跪,不以为意,低头看向诸人,慢慢地问道:“谁是傅笙?”

朱希孝站在那里不动,忽然笑了一下:“不过其实一定要说他们是锦衣卫,也不是不可以。至少他们曾经是锦衣卫。你们说的不错,除了缇骑,谁能持绣春刀?没有,除非曾经是缇骑之人。”

中年男子便是锦衣卫指挥使朱希孝了。

江陵和傅笙齐齐抬头,面露震惊。

十数人簇拥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大步趟进来,中年男子面貌周正,不怒自威,他着寻常服饰,只服饰皆精,跟着的十数人中倒有几人穿了大红色飞鱼服,全部人皆肃立。

朱希孝玩味地看着他们,忽然肃了脸色:“带走江宣之女江陵。”

江陵、傅笙、四明、阿松、牛非也只是略慢一步,见众人跪了一地,也都跪了下去。

几个缇骑应声道:“是!”几步来到江陵面前,一边一只手臂便把江陵提了起来,强行带到朱希孝身后,朱希孝说完那句话后便已转身往外走去,缇骑便架着江陵走到后面。

夏家护卫们相顾之下,不顾身上轻伤重伤,血流不止,立即下跪低头。

事起突然,等众人反应过来,江陵已经出声:“放手,我自己会走。”

提着灯笼闻声从家中各处涌来的下人仆佣尽皆脸色苍白,下跪之后仍是瑟瑟发抖。

她声线平稳,半点不见惊恐害怕,只平平静静六个字说出来,朱希孝走在前面微微一哂。

匆忙奔来的阿缇手中的东西全掉在地上,张皇四顾,随即匆忙跪下。

锦衣卫上门抓过许多人,聪明识时务的有之,害怕啼哭的有之,不能置信反抗喊冤的有之,硬骨头的自然也有很多。似江陵这般平静地要人放手自己走的,他当然也见过很多。

夜深三更,锦衣卫指挥使率人来到夏家,诸人皆是心惊。

他不以为意,往后挥一挥手,缇骑们放开了手。

缇帅,即锦衣卫指挥使。

江陵趁机回头,用目光阻止了已经要扑上来动手的傅笙四明阿松等人,朗声道:“我去去就回,你们在家等我。”

锦衣卫的南、北镇抚司下设五个卫所,统领官称千户、百户、总旗、小旗。一般军士称为校尉、力士,被称为“缇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