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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报仇

直到天色大亮,又有一缇骑进来提上她到了马车里,马车并没有窗,车轮辚辚,江陵坐在车里也不知去了何处,她此前从未来过京城,这次到了之后也只在客栈以及夏家的附近稍稍转过一圈,后来便是撞车、然后下大雪,然后便守在夏家一直不曾外出。京城如此之大,就算她这些天天天在外跑,也未必能知道每条路。

江陵并没有被刑求,她被缇骑带着在车上走了许久,然后车子直接驶到一个守卫森严的院子里,其中一个缇骑把她扔在其中一个空荡荡的屋子里,然后就没有人理会她了。屋子里有炭盆,不算很暖和,但也不会很冷,江陵坐了一夜。

既然如此,认路知道去向何处这件事便完全不必再提,江陵只寻思着其他。

惆怅一瞬而过,他低头思索怎么办。其实之前他在京城四处走访旧友时得知其中一位关系不错的朋友父亲升了千户时,便有了这么一个想法。那是下下之策,但是,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昨天晚上,当那把龙靖的短刀出现时,朱希孝的神色很是怪异,后来却说把刀还给她,让她朋友自己寻她取回。这话的意思只有一个,就是暗中派人守在她身边等候来取刀的人。那么,他并不想杀她?否则无论她出了什么事,龙靖都不可能将性命交于危险当中来寻她取刀。

海上,对于他来说是一个遥远得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传说,因为江陵,才显得有些真实,而这个人,虎背猿腰,身手矫健,一身的气息虽然收敛得极好,却仍能显出与常人不同的不羁和野性。他是江陵的朋友。傅笙微微有些惆怅,那个世界那些人,离他太远了,也把江陵拉得离他远了好些。

至于其他江陵再想不出什么,朱希孝一直神色淡然,除了见到短刀时出现异状,其余时候都完全看不出端倪,这般年纪,这般高位的人,江陵得承认,她再见多识广也不足以应对。但是还有一点,如果只是要抓她,其实何必这些头目出现?只需派几个普通缇骑,至多派个百户便是。好吧,是觉得她身边高手多,怕打草惊蛇抓捕不成反被逃脱,但是那也不必缇帅朱希孝亲自前来啊!

傅笙一怔,抬眼看着他的背影,他从未见过龙靖,但是前几日江陵曾与夏言真、他彻谈了六个时辰,那些海上的事,那些海上的豪商海盗,当中最大的头目之一,似乎就是姓龙?

如果说是因为夏言真和老夫人,他们要尊重忌惮几分,就更说不上了,又不是抓夏言真,老夫人还能因此进宫去求皇帝?老夫人虽是皇帝的嫡亲长姐之女,但皇室亲情本就淡薄,长公主亡故已经三十余年,皇帝与老夫人早就疏远;若是为了夏言真,皇帝或许还会给老夫人一个面子,为不相干的商人之女?只怕见都不会见她。如果说是忌惮裕王就更说不上了,历来锦衣卫只听命皇帝一人,裕王连个太子都没混上呢。

他拿了刀也不废话,转身便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江陵不会愿意看着你们白白送死的,那样就算她活着逃走,这一辈子也不会过得好。活着,远比死了要困难得多。”

还有龙靖的短刀与朱希孝到底是什么因缘?

龙靖又“嗯”了一声,道:“你们照着安排去试试吧,多条路总要好些。”

江陵的思绪慢慢飘远,娥娘和“官差”等人曾经是锦衣卫如今已经不是?那么在江家灭门之时他们到底是锦衣卫还是已经并非锦衣卫?或者他们实际当时是身在锦衣卫却为别人服务?

那把短刀被缇骑放在廊下木栏上,适才江陵被缇骑抓走时,被四明顺手拿起来以作武器,此时见龙靖伸手伸到面前,不禁一愕:“是你的?”

还有李大平,李大平关了许多年,放出来时忽然死亡,那是在被傅笙发现之后马上便死了,但南京城的锦衣卫所却似乎并没有因此有什么动静,圣旨一下便马上放了傅笙回家,之后也没有任何举动。另外“官差”也似乎毫不关心。

龙靖“嗯”了一声,伸手:“刀。”

江陵心想,李大平、现在的锦衣卫、娥娘和“官差”一伙,这就是三队人马。是不是还有第四队?不,现在的锦衣卫怕是和十年前的江家灭门没甚么关系,毕竟指挥使也换了几个了,戚大将军曾经含糊地暗示过,人马早就动过换过了。那么与江家灭门有关的便是李大平、娥娘和“官差”这两拨人。他们的幕后是谁?有没有第三拨人?

四明又惊又喜,唤道:“龙……龙少!”

昨夜和今早在马车上,江陵的思绪再清晰不过,她忽然想着,既然是这样,朱希孝应当并不是要杀她。但是抓她干什么?她还是一头雾水。

众人一惊抬头,高墙墙头站着一个高大的年青人,火把光芒下只见他眉目清晰秀朗,薄唇紧抿,他见众人望过来,便纵身跃下,跃到一半于墙上一点,抵消了冲力,稳稳地站在地上,看着四明:“把刀给我,我现在就去找朱希孝。”

她在一头雾水中被带下了马车,而马车所在已经是在一个烟波渺渺的、景致异常美丽的巨大的湖边,身后是一片树林,当中一条宽阔的路上通向她下马车的位置,路上铺的是大片平整的青石块,因此马车过来时半点颠簸也没有。而当她望向面前的巨大湖泊时,只见湖中殿亭楼阁在冬日早阳的光辉下与湖水交相辉映,景色壮丽无匹。

此时忽然听到墙头有人说道:“还有我。把刀还给我。”

这是哪里?

几人沉默,深夜虽寒冷不堪,他们却全然不觉得,一个也不肯进屋子里去避寒,心中焦躁担忧无比,傅笙心中更是煎熬无比,他甚至后悔为什么自己不跟着江陵被带走,可是,他若是也被带走,又如何帮江陵?

到了此处,缇骑只看了她一眼,对她说道:“随我来,缇帅大人在前头亭阁等你。”

傅笙答道:“我去找我朋友,他父亲新近升为锦衣卫千户,我试试看能不能以财动人。”

江陵无言转身,跟随缇骑往前走去。

四明喝问:“那你呢?”

可是此处当真景致绝美,看上去无边无际的巨大的湖泊也罢了,左手边湖畔路的景色也是绚丽多变,真可说得上是移步换景,一步一景,都是令人心旷神怡,忍不住要沉醉其中。因其与天地交融,天光、水色、云彩、建筑、树木、草花、亭阁、船只,浑然一体,如果是雨天、阴天怕又是另一番景色。就算江陵满腹心思,也不禁有些心胸阔朗起来。

傅笙咬了咬牙,如果江陵有事,他就算以死谢罪也无法解脱,他没有看四明的眼睛,低眼道:“等宵禁一结束,夏家护卫便派两人急驰去报夏大人。阿松你去找郑大人,请郑大人打探消息,四明去夏府求见老夫人。”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湖畔立着一个亭阁,亭阁的一半浸于湖中,一半被树枝斜挡,因是冬日树叶已经落光,却又是另一番景致。

但是那是他们眼睁睁看着江陵被拿走的理由吗?

亭阁外站着的正是缇帅大人朱希孝。

四明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傅笙。他心里后悔得什么似的,怎么就听了傅笙的话束手不动眼见着江陵被抓走?他是中了什么邪?是,他们是不可能打得过这些锦衣卫,虽然锦衣卫近年来骄奢淫逸,不知多少官宦贵人子弟充数头目,然则能贴身跟着朱希孝的又怎会是酒囊饭袋?

他今日穿了十分精致的大红色飞鱼服,衬得整个人精神奕奕,头戴的是忠静冠,更衬得眉目深邃。他看着江陵走近,不动声色。

锦衣卫十数人大步走出了院子,走出了大门,傅笙等人一步步跟着,直到看着他们上马上车在夜色中渐渐消失。

缇骑远远地便退下了,江陵一步步走近,心中叹了口气,跪在当地:“草民见过缇帅大人。”

可是,他仍然下了这样的决定,拦住了其他人。

朱希孝抬抬下巴令她起身,却没有说什么,只转头看着湖上风光,淡淡地说道:“见此景致,此生不虚。”

他心中宁愿死也不愿眼见着江陵就这么被带走。

江陵随他转头望向湖中,触目所见却是亭阁精美的雕饰,不知为何也能与湖光山色融为一体,她没有答话。

傅笙脑子急转,立即伸手拦住四明阿松等人,他的脸色极是灰败,但仍道:“先别动手。”这四个字一出口,傅笙其实心中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不对,就这般让江陵被带走是不是会从此再也不得见,虽然如果动手,十有八九全部战死,江陵也未必能脱身,但是,总有可能逃脱,但是,事有可为不可为。

朱希孝也不看她,只负手道:“江陵,你虽然侥幸逃得性命,但你是江宣的女儿,是否一直想着要为父报仇?”

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傅笙四明等人仍是忍不住要冲上前动手,只见十数个缇骑整齐有序地站成一排挡住他们,齐刷刷地拔出绣春刀,火把下虎视眈眈刀光雪亮,只要有人敢反抗,十数把刀便要立即砍下。而前头朱希孝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去,江陵被两旁两个缇骑押着亦是停不下脚步匆匆跟在后头,只能扬声急叫:“不要动手!我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