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徽一来，本来瘫在床上坐在床上二郎腿翘着的男生们都紧张地立正，玲珑看着都想笑，蛋哥哥这么可怕的吗？
主要是因为陆徽太优秀了，又爱干净，他不怎么要求别人，可他都扫地拖地擦窗户了，但凡要脸的好意思站着看吗？就因为这还阴差阳错在学校突击检查的时候拿了好几次宿舍卫生标兵……
“陆、陆徽，你来啦？”
他在家里也是这样，生活习惯很好，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一条褶皱都没有，枕头放在被子上，贴着墙头，床单也是干干净净的。玲珑进来的时候瞧了一眼别的宿舍，她蛋哥哥的宿舍跟其他人比起来还好，只是乱了点，不算脏。
陆徽点了下头，把玲珑抱的高高的，放在自己床上，脱掉她两只小鞋子：“你先乖乖坐着，哥哥收拾好了再送你回家。”
也因此，陆徽的床铺格外显眼。
玲珑乖巧点头，陆徽便剥了一支棒棒糖塞进她小嘴，玲珑眨巴着大眼睛，恰好跟对面上铺的男生对上，就歪着小脑袋卖萌：“哥哥好。”
因为放假的关系，学校不检查寝室卫生，再加上下午大家都在返校，宿舍里乱成一团，大多数的被子都没叠，地上拖鞋球鞋扔了一堆，柜门都是开着的，仅有的一张长桌子贴在床边，上面横七竖八摆满了东西。
那男生被萌的心肝儿都颤，怎么会有眼睛这么大皮肤这么白还这么乖的小妹妹！“你、你好！”
走着走着到了男生宿舍，跟三层小洋楼的家里比起来，男生宿舍条件要简陋许多，一间宿舍住八个人，陆徽的床在靠窗的上铺，本来是下铺的，但男生嘛，比较糙，上来不洗脚不洗脸直接一屁股朝床上坐的人不少，陆徽就主动跟原来上铺的男生换了。
陆央正拎着东西帮他哥朝柜子里放，听到他妹叫别人哥，瞬间瞪眼，上铺那男生吓了一跳！
玲珑满意地点点头：“蛋哥哥有眼光的。”
司机也在帮忙放东西，陆徽把保姆给塞的一大袋零食拿出来，“我从家里带了点吃的，大家要是不嫌弃过来吃点。”
走了一路，被盯了一路，陆徽原本以为大家是在看他，没想到是被他怀里的小不点给招来的。“是是是，我们家乖妞当然世界第一可爱。”
玲珑继续歪着小脑袋看她蛋哥哥社交，陆徽看着一高冷学神，其实在学校人缘很好，大家都跟他不是很熟，可只要一提起他，那绝对是只有好话没坏话。
“跟人打招呼。”她理直气壮地回答，“他们夸我可爱，我当然要谢谢他们。”
陆徽家庭条件好这大家都知道，他们一整个宿舍的关系也还可以，没有说推辞不要的。陆徽就把零食跟同学分了分，再把干净的衣服鞋子放好，两天没碰的毛巾放水盆里待会儿去洗，收拾的差不多了，朝玲珑伸手：“妞妞，回家了。”
陆徽听到背后隐隐有讨论声，就歪了下头看趴在肩头的妹妹，玲珑正在跟人飞吻，小脸蛋白里透红游刃有余，一点害羞怕生的迹象都没有。陆徽另一只手拎了个包，没法抓住她乱挥舞的小手，无奈道：“乖妞，你干什么呢？”
玲珑毫不犹豫地扑了下来，被他抱个满怀，嘴里的糖块咬的咯吱咯吱响，陆徽刮了下她的小鼻子：“慢点咬，小心硌着牙。”
“她会抛飞吻耶！怎么这么可爱啊！”
她哼哼一笑，朝他肩膀上靠。
“像洋娃娃一样！嗷！我也想要这样的妹妹！”
等陆徽走了，安静如鸡的宿舍才瞬间爆炸！
“她好可爱！”
“卧槽你们看到陆徽那态度没？？？？我都怀疑这是不是咱学神陆徽！！”
有女生悄悄看过去，趴在陆徽肩头那个超可爱的小女孩就冲她笑，她实在是太可爱了！让人忍不住想逗她，玲珑也很大方，每个跟她摆手打招呼的人她都送了个飞吻，女生们跟她对视后都忍不住三五成群在一起小声尖叫。
“隔壁班班花找他问题目，那柔情似水的样儿他也能面不改色，我还以为他天生是个和尚！”
再后来下来的少年，身高得有一米七，稚气未脱，跟陆徽一看就是兄弟，但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陆徽是很少笑的，这个少年脸上却挂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这是一家人，亲的不能再亲那种。
“你也不看人家妹妹多可爱，我有这么个妹妹我也到哪带着。”
那小女孩跟他看起来眉眼间隐约有几分相似，娇气得很，漂亮极了，打扮的像个小公主，任谁看了都觉得讨人喜欢。
……
其实轿车停在校门口就很惹人注目了，现在生活水平显著提高是事实，但轿车这东西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谁家买个摩托车都算是了不起了。因为今天还属于假期，陆徽没穿校服，越发显得面如冠玉气质高雅，然后大家就瞧见他一手抱着个孩子……
饶是陆徽，在没有班主任假条的情况下也没法出门，玲珑到了陆央怀里，跟她蛋哥哥隔着门，活似铁窗泪依依惜别，看得陆央牙根都酸了，坐到车里后问她：“我去上学，你咋没有这么舍不得？”
要知道能考进县中的，那都是各乡镇学校的佼佼者，陆徽能把第二名甩开四十多分，这就足以证明他的实力。而在县中这个重点高中里，所有人都靠成绩说话。
玲珑很有底气地说：“蛋蛋哥哥每天都回家呀！远香近臭！”
因为过于出众，就连高二高三的女生都抵挡不住这逼人的魅力。
陆央：？？？
陆徽是谁？那全校还有人不认识？当初开学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光是外表气质就让人过目不忘，更别提第一次月考，霸占了年级第一的位置不说，还足足拉了第二名四十多分！光荣榜上，“陆徽”俩大字写得清清楚楚，是同学眼中的学神，老师心中的宠儿。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玲珑趴在陆徽肩头好奇地左看右看，有人朝她看，她就冲对方露出甜蜜蜜的笑。
他气得把妹妹揉搓了一顿，直到她笑得喘不过气并且大声说了蛋蛋哥哥最好才放过她。
陆央自己成绩也好，但他们家三个小孩在读书这一块都挺有天分，实在是没见过走路都在背单词的。
笑过之后他又帮妹妹把打闹弄乱的头发给梳理整齐，再把小鞋子给她穿上。刚才从宿舍出来，反正她也没下地走过，陆央就把鞋子提在手里，小脚丫在掌心，他又坏心眼地挠一挠逗她，玲珑咯咯笑个不停。
陆徽单手抱她下车，剩下的行李就让司机跟陆央拿，陆央顿时恍然大悟，知道大哥叫自己来是干嘛的了，合着是当苦力的！不过他对县中挺好奇，比他在的初级中学占地面积大好多，设施什么的也很完整，再想想陆家村的小学，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学生们也都来去匆匆，还有不少人手里拿着书，争分夺秒地在学习。
然后陆央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他的作业还没写完！
玲珑怜悯地看了她蛋哥哥一眼：“好像坐牢哦。”
回到家玲珑就笑哈哈地抱着自己的洋娃娃在书房来回窜，一会儿玩这个一会儿玩那个，把趴在书桌上写作业的陆央闹得脑仁都疼。他看着小山一样的作业，叹了口气，要是还上小学该多好啊！“妞妞，你作业写完了吗？”
县中离他们家并不算特别远，开车的话大概半小时，这会儿正是返校的时候，平时全封闭的学校大门难得打开，学生们拎着包背着包提着包，但只有进去的，没有出来的。因为县中管得严，学生们返校进去后，除非有班主任开的假条，否则是出不来的。
玲珑眨眨眼：“写完了。”
陆央对自家大哥的学校没兴趣，但大哥到校之后肯定没法再送妹妹回来，再看那大包小包，认命地叹了口气：“我也一起。”
她的作业能有多少，也就十来分钟的事儿。
“妞妞要跟我去学校，你去不去？”
“拿来哥哥给你检查一下。”
陆央正在赶作业，他是初中，稍微轻松些，但一星期就只放一天，还没来得及怎么玩呢，作业又下来了。
玲珑乖乖跑去把自己的作业拿来，她做的都是学校发的习题，四年级的作业不重，以前陆徽在家，是兄弟俩轮流给她检查，后来陆徽高中住校，每天检查作业的重任就落到了陆央肩头。他快速浏览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咱家乖妞真聪明。”
陆徽皱眉，“陆央！”
“蛋蛋哥哥，以后你别检查了，反正我也不会错。”玲珑拿洋娃娃敲陆央的背，“你自己的作业都写不完呢。”
玲珑在他上车的一瞬间也跟着爬了上去，手脚并用地爬到陆徽腿上：“我也送蛋哥哥。”
陆央头也大：“倒不是写不写得完的问题，而是根本没有写的必要。”
陆徽无奈。
知识点都掌握完了，到底为什么要翻来覆去地写？他宁可把这些时间省下来陪妹妹玩过家家，也不想浪费在无聊的作业上。
保姆：“你们上高中的嘛！学业重，晚上回宿舍吃嘛！”
想是这么想，他还是得乖乖写作业……
陆徽对保姆说：“阿姨您不用给我准备这么多，我伙食费交了一学期。”
全家现在最无忧无虑的就属玲珑。
正好司机在家，陆徽就不用自己坐公交返校了，保姆从暑假开始照顾他们到现在，对雇主家的这三个孩子非常喜爱，没有架子学习又好长得还漂亮，便恨不得把自己的拿手好菜都叫陆徽带一份，玲珑看着司机拎上车的大包小包咯咯笑：“蛋哥哥可以不用去食堂吃饭了。”
新一周去上学，周一下午，不出意外地司机又来晚了，她跟往常一样被班主任送到传达室的大爷那儿，趴在桌上把作业写完塞进书包，就跟大爷一起看动画片。
陆央说得没错，妹妹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家里刚买电视那会儿她还有兴趣，后来也就是无聊的时候看看，大爷的炉子上烧着水，玲珑坐在小马扎上托腮。看了下时间，已经放学快半小时了。
陆徽：？？？
她等过最晚的一次是一小时，不过这种情况很少出现。
就看见妹妹小脸严肃考虑了几秒钟说：“……看情况。”
跟大爷说了声，玲珑准备把写完作业的书包再送回教室去，她是班里的学习委员，老师给了她一把钥匙。
玲珑小炮弹一样扑进他怀里，陆徽把她抱起来：“会不会想哥哥？”
这会才十月中旬，天黑的不是很快，还有很多班级打扫卫生的小朋友没回家，操场上拎着个大扫把在那转圈跳着玩儿。玲珑把书包塞回课桌后，就听到楼道里似乎有人在说话。
抱抱还是可以的。
“……哈哈哈你们看到没有，他在地上爬耶！”
大猪蹄子妹妹第二天也拒绝了蛋哥哥们同床的请求，铁石心肠，毫不留情，深深地伤害到了两颗纯情的少男心。陆徽就放一天半的假，周日下午就得返校，临走前他很悲伤地冲玲珑张开双手：“来，哥哥抱一抱。”
“喂，小哑巴，你是不是真不会说话啊？”
第429章 第三十五片龙鳞（十四）
“我们赶紧走，一会儿被人发现了咋办！”
妹妹都是大猪蹄子，小时候搂着他一口一个蛋蛋哥哥好蛋蛋哥哥棒，才九岁呢就翻脸不认哥了，果然只有学习才永远不会背叛他！才不像妞妞是个小白眼狼！
“怕啥，他亲妈都不要他，谁管他啊！”
陆央扭身推着自行车就回去上晚自习了！
“听说你是个杂种，你妈是个破鞋，是不是真的啊？”
最终在她的强烈拒绝下，两兄弟总算接受了“妹妹长大了妹妹再也不要哥哥带着睡了”这个事实，堪比晴空霹雳，简直让他们生无可恋，陆徽放假的好心情都没了，恨不得回房做上个百八十张卷子来发泄内心的伤悲。
“哇啊啊啊妖怪啊——”
玲珑说：“我不认识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就是一连串小孩连滚带爬从玲珑面前经过，应该是太害怕了，还摔了好几跤。玲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跑远，好奇地朝里面看。一楼楼梯下面有个不大不小的空间，一般只有在大扫除的时候才会有人过来，但现在里面蜷缩着一个黑不溜秋的物体。
“你不怕啦？”陆徽问，“刚来的时候怕的找哥哥的是谁？是谁？”
……应该是人类？
用力地揉了揉被亲一大口的脸蛋，玲珑气哼哼的：“我不管，我就要自己睡！”
玲珑脚上的小皮鞋在地上发出轻轻的声响，她觉得很有趣，不是在欺负人吗？怎么突然喊了一声妖怪就都吓跑了？他们看到什么了？
她真的矮，刚转学来就被老师安排坐在第一排，平时上课开小差都难，好像因为她年纪小，老师们还格外关照她的学习，提问啊上黑板做题啊就没少过，蛋哥哥们就更过分了，总像拎小猫一样拎着她走来走去，她已经很不高兴了！
“喂。”
玲珑生气啊！
她用小脚踢了踢那坨物体。
平时亲亲抱抱少不了，晚上带着睡觉也没觉得什么，结果现在妹妹残酷无情地拒绝了他们说男女授受不亲了！
对方没动静。
陆徽那会上学晚，九岁才上二年级，现在都十七了，不过学校里像他这样上学晚的不少，玲珑就不一样了，她四岁就去了育红班，上了两年育红班后因为太聪明，一年级还没读直接跳了一级，不过他们家小孩没有跳级的先例，家里也不要求她一定要学习多么好，就让她按部就班的上，跟其他同学比起来要小一些，再加上天生长得慢，个儿小小的，陆徽陆央兄弟俩就没拿她当大女孩看过。
玲珑又踢了踢。
陆徽陆央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把她掐起来，一人一边亲了她的粉脸蛋一口，多大的小东西，就敢说男女授受不亲，还跟亲哥哥生分了！她才九岁！
这回对方猛地抬起头，玲珑眨了眨眼睛，发出一声咦。
玲珑叉着腰：“我可是大姑娘了，男女授受不亲。”
她蹲下来仔细打量，这是个小男孩，跟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很瘦、非常瘦，瘦的像是一个骷髅架子，除此之外就是他的眼睛，比普通人类更黑，最神奇的是他的瞳孔居然是竖瞳！
他因为放学晚的缘故，也没带玲珑睡觉了，怕把她吵醒第二天起不来，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仅仅过去一个月，妹妹就不再需要他们了！
就像是蛇一样。
陆徽伤心了！从小到大都是他带着睡的，现在居然拒绝他了！是不是学校里有可爱的小男生，让她觉得哥哥不好了？！陆央也震惊了，“不跟哥哥睡？那你跟谁睡！”
怪不得那群小孩给吓跑了。
玲珑很有节操地摇头：“不要。”
不过他的头发很长，遮住了脸，遍体鳞伤，穿着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衣服，袖子只有一边，头发油腻腻，整个人都又脏又臭。玲珑注意到他身上那些裂开的伤口有些已经化脓了，散发着异味，喘气声也不大，好像下一秒就会死掉。
睡觉前陆徽问玲珑：“要不要哥哥带着睡？”
她蹲在原地看了好久，这小孩凶了她一下就没力气继续趴着好久没动，玲珑捡起地上不知哪个班级掉的大扫把的细枝条，轻轻戳了戳，他还是没动。
玲珑撑得肚子滚圆，瘫倒在沙发里让陆徽揉，现在大人们都没回家，保姆做的晚饭都冷了。
小巧的鼻子抽了抽，是个本质上很干净的灵魂，但却在逐渐被染上黑色。
看到一个月没见的大哥顿时很高兴，听说大哥要带他们去吃烧烤就更高兴了！当时就跑回去找班主任请假，兄妹三人美滋滋吃了一顿才回家。
“妞妞？妞妞！”
陆央学校放学还要晚一些，而且只有吃晚饭的时间，还得回去上晚自习，比起金贵的妹妹他简直就是放养的，每天自己骑自行车上下学……
“爹！”听到陆爱民的声音，玲珑立刻站起来，“我在这里！”
自行车接妹妹，不上这种小椅子他不放心，这样的话她坐在后面，不抱着他也行，玲珑倚在小椅子上惬意地吹着风吸着奶茶，吸了大半杯，把小脸贴在哥哥背上，顶风吸奶茶似乎有点不妥……
没什么人了，她的声音挺大，小孩却还是趴着不动，陆爱民循声跑来，一把将她捞到怀里：“坏丫头，怎么到处乱跑？你杨大爷说你送书包回教室，怎么送了这么久？”
陆徽闷笑，“那坐好喽！”
玲珑蹭了蹭她爹的脸，指向楼道里：“爹，那里有个人。”
真是好哄啊。
陆爱民一头雾水：“有人咋了？”
烧烤，一直镌刻在玲珑心灵上的名词，她眼睛一亮：“好！”
“有点可怜。”她说。
陆徽哄她：“不生气不生气，带你去接蛋蛋哥哥，然后我们一起去吃烧烤好不好？”
陆爱民抱着她进去一看，也吓了一跳，整个陆家上上下下都是好人，可玲珑看上的不是别的，是那小孩的灵魂。明明是干净的，却即将被黑色侵占，她觉得不好。
抱着奶茶生闷气。
干净的灵魂多珍贵呀！
陆徽很强硬地把她塞进去，玲珑被迫乖乖坐好，心情差到极点，这种编织的绑在自行车后座的小椅子，一般都是给小孩坐的，可她都四年级了喂！
与其变成黑色，不如拿来让她吞噬掉呢！
她都多大了！
陆爱民哄她：“乖妞下来自己走好不好？”
怎么还绑了儿童座椅的！
“好。”
陆徽越发笑不可仰，将她放到自行车后座，玲珑一看脸就绿了：“不要不要我不要坐这个！”
陆爱民亲亲懂事的闺女，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试着走近把那小孩包起来，谁知一靠近对方就警觉地抬起脸对他龇牙，还四肢撑地，颤巍巍的，一看就没什么劲儿。他皱起眉，强硬地用外套把小孩裹紧，被那双愤怒、阴森的眼睛盯着，陆爱民吓了一跳，这瞳孔……
玲珑凑上来蹭他：“是蛋哥哥的宝贝妹妹！”
玲珑跳起来扯他的衣摆：“爹！爹走！去医院！”
陆徽轻笑：“我怀里抱的这是谁呀，怎么脸皮这么厚的？”
陆爱民嗯了一声，“跟紧爹。”
这种事就没必要跟蛋哥哥说了。
本来是想带闺女出去吃饭的，结果泡汤了，陆爱民到了医院，那小孩却不给人碰，好在他没什么力气，强硬地摁住，才发现他身上的脏衣服都跟化脓的伤口长在了一起，剪掉的时候却不见他哭，跟个小狼崽一样挣扎嚎叫，也不会说话。
不过有个小女生就很讨厌她，听说玲珑来之前她才是老师们的宠儿，所有小朋友都喜欢跟她玩，因此玲珑来了之后抢走了她的风头，小女生看见玲珑就很不爽了，老是叫玲珑乡下来的土包子。
陈香兰跟陆婆子本来是等着一起去吃饭的，听说他们去医院，也都过来了，一到医院陈香兰就把闺女搂怀里，“吓死我跟娘了，还以为妞妞病了。”
她虽然是转学来的，但一点都不认生，又漂亮又可爱，再加上陆爱民两口子送她来上学的时候跟学校领导打过招呼，都知道她是县长家千金，哪有不看重的？再加上陆婆子给她准备的一书包分享给小朋友的小零食，收获朋友简直不要太容易。
真是虚惊一场。
玲珑沉重地叹了口气：“太受欢迎了要怎么办呢？大家都想跟我做朋友。”
陆爱民夸赞：“咱乖妞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陆徽又跟老师告别，抱着她走回自行车所在的地方，问：“乖宝宝在学校有没有认识新朋友？”
把玲珑如何发现小孩，又如何要他送小孩来医院的事说了一遍，听得玲珑嘴角微抽，她才不是那样的好人，她明明是觊觎这小孩的灵魂！
玲珑吐吐舌头，“知道啦。”
她在人类世界待的时间不算短了，见过的人类灵魂更是数不胜数，自然知道干净的灵魂有多么珍贵。大多数普通人的灵魂都是透明的，只有极少极少一部分人才拥有干净的灵魂。
玲珑吸着奶茶冲老师笑，她活泼又天真，学习还好，是所有老师都喜欢的小朋友，班主任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行了行了，赶紧回家，记得要写作业。”
可越是干净，越容易被黑暗侵蚀。
陆徽先把奶茶插上吸管交给她，然后抱着她走到班主任面前道歉，班主任是个很和蔼的中年男人，看着玲珑的眼神满是无奈：“没事，这孩子机灵，我也就是怕她一个人乱跑过马路，知道是她哥哥来接就行了。”
她看了一眼病房，陈香兰抱着她过去，小孩被打了镇定剂这会儿已经睡了，光是看一眼，心软的陈香兰眼圈就红了：“这孩子咋这么惨呢……他家里大人呢？”
她依赖地搂着他脖子不肯放开：“蛋哥哥你放假啦？”
玲珑眨巴眨巴眼，就看到她爹撇了下嘴：“有大人还不如没有。”
陆徽把妹妹抱个满怀，捏她鼻子：“老师在喊你。”
他本来不知道里头那娃是谁，可听闺女说对方的眼睛跟蛇一样，立刻就知道了。
她看见了站在自行车旁的陆徽，激动地摇摆小手，看准了时机嗖一下就窜了过去，班主任在后面喊了好几声都没管。
那孩子是个私生子，他亲娘本来是个大学生，被大城市的繁华迷花了眼，当了人家有钱人的情妇，谁知道拼死拼活生了个儿子居然长了双竖瞳，就被有钱人给抛弃了，然后人就疯了，疯了几年死了，孩子就被送了回来自生自灭。
这个声音……“蛋哥哥！”
孩子姥姥姥爷不愿意要，舅舅小姨也不管，就把他丢在县政府门口，还是陆爱民派人把他送到福利院的。
“妞妞！”
福利院就贴着玲珑的学校，不知道小孩是怎么进去的。
玲珑四下张望着，没看到自家的小轿车，心想今天难道又要来晚了吗？她已经习惯了……爹娘越来越忙，有时候来晚接她她就在传达室等，传达室的大爷烤的一手好红薯，玲珑跟着吃了不少好东西。
从他出生起就没人管他，现在走路还是四肢着地走，也不会说话，凶得要命，跟个狗崽子一样，谁见了都怕。
陆徽到玲珑学校门口的时候还没放学，他看了下时间，到路边一家奶茶店给玲珑买了杯奶茶，捧在手里等她。放学铃一响，小朋友们按照班级排着队从校门口出来，他妹妹那么可爱，陆徽一眼就看到了。
陆婆子听完眉头蹙的死紧：“这不是造孽吗？长啥样，那能是娃的错吗？”
为了工作方便，陈香兰早就买了辆轿车，也学了驾照，平时就她跟陆爱民谁有空谁去接玲珑回家，虽然有公交车可以坐，但闺女实在是太小了，他们一点都不放心，随着事业越来越大，工作越来越忙，两口子已经在考虑要不要雇个司机每天接孩子上下学了。
陈香兰也说：“他们家大人真不是个东西！”
因为回家比较早，玲珑还没放学，他就跟父母打了电话，说他去接妹妹，推了自行车出来。
玲珑从娘怀里挣脱下来，跑到病房门口，巴在窗户上往里面看，水灵灵的眼睛不仅看着床上昏睡的小孩，还看着他的未来。
陆徽自己状态倒是很好，他对学习向来是游刃有余的，而且一点也不骄纵，不会跟其他娇生惯养的同学一样，攒一个月的脏衣服，大包小包拎回家让家里人洗。
真是……有趣。
县中是一个月放一次假，虽然是高一，但学校管的非常严，陆徽一回家，家里人就感觉他瘦了，是在学校吃不好睡不好吗？
谁能相信如今这个躺在床上爬不起来，浑身伤口流脓连话都不会说，野兽一样的小孩，以后会成为戴着金丝边眼镜风度翩翩的外科医生呢？
快乐的暑假一晃而过，蛋哥哥们都要投身于伟大且繁忙的学习事业了，尤其是陆徽，他上的是县中，又是以全县第一的名次考进去的，刚入学就受到了极大的瞩目，尤其是他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清俊出众的美少年，眉目如画，站在那儿，不知撩动多少少女芳心。
只不过，是会拿着手术刀要人命的那种医生。
可惜的是他们家管不着别人家。
她松开巴着窗户的手，跑到爹娘奶面前，指着病房的门说：“我喜欢他，我想要他！”
陆婆子跟陈香兰都很讨厌这种情况，所以从孩子们小时候就给他们树立两性观念，陆徽陆央兄弟俩小时候洗澡都是陆爱民带的，陈香兰绝对不会带他们进公共女浴池。
大人们目瞪口呆，陆爱民甚至掏了掏耳朵：“乖妞说啥？”
因为女澡堂总是有人带男孩进来，小的几个月，大的八九岁，都到人胸口了！
“我想要他！”她又重复了一遍，开始撒娇，“好不好嘛！好不好嘛！乖妞想要个弟弟！”
他们家以前在农村，冬天洗澡很麻烦，都得去镇上的澡堂子，男人们都还好，但陆婆子跟陈香兰带玲珑去洗澡，是必然要开包间的，哪怕贵上三四倍。
她出生后不久国家就开始计划生育，陆爱民托人问了，知道上环对女人伤害很大，就趁陈香兰不注意跑医院自己做了结扎，直把陈香兰气得半个月没理他。
陆徽问了妹妹有没有上厕所，玲珑说上了，反正也没人看见她到底上没上。
所以玲珑肯定是不可能有弟弟了。
姑娘清清嗓子，又把糖给收回去了。
以他们家的条件再养个娃肯定不是问题，可问题是——谁有工夫教育啊？最重要的是，那娃适合被领养吗？家里大人是没时间一点点去带他长大的，他们不可能再像养玲珑那样去养另外一个孩子。
玲珑没要：“姐姐这里是厕所……”
玲珑自告奋勇道：“我养我养！”
说完从包里翻出来几块糖，递给玲珑：“小妹妹真乖！”
不就是养个孩子，能有多难？
很虎的姑娘翻了个白眼：“啥玩意儿啊，自己儿子就小，没人带着不能上厕所，人家孩子就是大小伙子？”
第430章 第三十五片龙鳞（十五）
女人听了顿时火大，但陆徽站在那儿，虽说年纪不大，可气势十足，兄妹三个穿的衣服一看就很值钱，她也不敢咋样，就自认倒霉，拉着儿子走了，一边走一边小声咒骂。
大晚上的陆央下晚自习回家，发现没人留门，家里大门还是锁着的。他开了门进去，才发现自己房门上贴了张纸条，是他娘陈香兰写的，说是去医院一趟，他要是饿了，厨房有饭菜自己热热吃。
陆央弯腰把妹妹抱到怀里，意味深长地说：“可能是。”
陆央只好先洗漱，又换了睡衣，再把饭菜热一下，吃完把碗洗了，又等了大概二十来分钟，家里回来人了。
然后她一脸天真地奔向哥哥们，问：“阿姨带她儿子进女厕，是因为她儿子没有爸爸吗？”
他直接从客厅沙发上跳起来跑过去，担心是不是妹妹生病了，不然怎么解释全家人都不在？
“我可没叫哥哥带我去男厕啊！”玲珑原地举手蹦蹦跳，“我乖得很咧！我们家哥哥小时候也不让妈妈带着去女厕！”
门一开，他娘跟他奶一人牵着妹妹一只手，他爹手里还抱着个人，用外套包着也看不出什么来。“……你们去医院干啥了？妞妞哪里不舒服吗？”
过了几分钟，陆徽陆央出来了，那男孩老实地跟在他们后头，一看到他妈就跑了过去，躲在他妈背后不说话。陆徽陆央齐齐洗手，女人拉着儿子上下查看，没有伤口，才松了口气，又来了本事：“你俩大小伙子咋回事，啊？咋回事？！你家没小孩啊？你家小孩不用大人带？！你——”
玲珑摇摇头，她虽然个子比同龄人要小一圈，但到底已经九岁了，陈香兰跟陆婆子都有点抱不动，所以才一人牵着一只手。“我捡了个弟弟回来。”
其他人都纷纷帮腔，直把女人说得原地跺脚。
有那么一瞬间，陆央以为自己听错了。
兄弟俩说完，拖着男孩就进了男厕，玲珑哇了一声，星星眼看着哥哥们，女人想追进去，可那毕竟是男厕，又不敢，就听见那个很虎的姑娘嘲笑：“咋站着不动了？你儿子小，不能自己上厕所，你进去帮忙啊！咋他能进女厕，你就不能进男厕？你去啊！”
直到玲珑又重复了一遍：“我捡了个弟弟回来。”
陆央咧嘴一笑：“我帮他脱裤子。”
陆央便看向他爹抱的那一小坨玩意，张大嘴：“咱家啥时候改做慈善了？”
陆徽冷冷地说：“不是没人带他上厕所？我带。”
陆爱民威严地白他一眼：“乖妞喜欢，又不是养不起，给口饭吃很难吗？”
陆徽点了下头，跟陆央对视一眼，两人刷的就进去了，几秒后手里拖了个人，正是那个在女厕里来回看的男孩！玲珑眨巴着眼睛，又看向后面着急跟着跑出来的女人，那女人急得不行：“诶你们干嘛！你们干嘛！放下我儿子！放下我儿子！”
陆央闭嘴了，反正他在他爹这儿得不到几句好话，他对陆爱民怀里抱的小孩儿也没多大兴趣，重点在于——“乖妞，哥哥不好吗？要弟弟有啥用？”
玲珑乖乖进去了，片刻后出来：“没有，大家都在围观吵架，那阿姨好厉害，舌战群儒，其他人都吵不过。”
能抱你走来走去吗？能举高高吗？能照顾你衣食住行吗？能在你害怕的时候陪睡无聊的时候陪玩吗？而且看他爹怀里那小子，又瘦又干，露出来的皮肤都是黑黝黝的，活似风干橘子皮，他们家乖妞可是个以貌取人的小家伙！
那两人还在吵，陆徽忍着气，薄唇微抿，拍了下妹妹的小脑袋：“乖妞进去看看有没有人在方便。”
玲珑在娘跟奶的手里蹦蹦跳：“把他放到我隔壁房间？”
陆徽陆央兄弟俩脸都黑了！他们妹妹的屁屁能是什么人都看得到的？要不是这是女厕，非进去把那小孩揍一顿不可。
她的要求，陆家人没有拒绝的，但是这小孩什么都不懂，很是危险，陆爱民就说：“晚上我带他睡，免得他又凶起来，咬了我家乖妞妞咋办？”
在外面还能听到女人喊我儿子小我不放心你要是看不惯你带他去男厕之类的话，玲珑吐了吐舌头：“我突然间不想上厕所了，才不要被他看到屁屁。”
刚送到医院，这小子可能是感觉到换了个新环境，都疼得意识模糊了还在疯狂挣扎闹腾，陆爱民都怀疑他这么点小身板是哪来那么大力气的。医生给他清理伤口，他更是不住地反抗，手脚口并用，最后还是四个大人摁住他四肢，才成功清理伤口并上药。
过了几分钟玲珑走出来，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将听来的八卦跟蛋哥哥们分享，原来是里面那个带儿子上厕所的女人，她在上厕所的时候，儿子居然在厕所里巡视！说巡视一点也不夸张，这个公厕没有隔板，那么大的男孩了，谁看着不膈应？有个姑娘就不爽起来，谁知道那女人特别彪悍，两人就吵起来了。
他身上实在是太脏了，一些伤口跟泥土混合在一起，单薄的衣服撕扯进皮肉里，光是看着就叫人觉得痛。他们县这几年发展很不错，虽说避免不了有讨饭拾荒的，可就是讨饭拾荒的，也都收拾的比他利落亮堂。
咳，这肯定是遗传了爹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跟陆家其他人没关系，绝对没关系！
真不知道他自己一个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陆徽捞她都来不及，人一溜烟窜进去看热闹了！
陆爱民刚调职到县政府的时候接收的这孩子，到这边的时候虽说也不健康正常，但没这么黑，也没这么瘦，孩子母亲这边的亲人都不要他，把他扔在县政府门口转身就跑，陆爱民就让人把他送去了福利院。他后来致电过几次福利院关心这孩子的情况，工作人员说一切都好，可现在看来，完全没有“一切都好”的迹象啊。
正说着呢，就听见女厕里传来吵架声，玲珑眼睛一亮：“我去看看！”
也不是没跟孩子亲人沟通过，奈何孩子姥姥姥爷态度强硬得很，就是不要，还放狠话说要是政府不管这孩子，他们领回家就直接摁头淹死，这也是陆爱民选择把他送去福利院的原因。
过了会儿才从妹妹的叙述中得知是有个女人带着自己儿子进去上厕所，据说比玲珑还高，看起来比陆央也不小！
玲珑点点头：“爹记得给他洗个澡，换个衣服。”
陆徽陆央都惊了！
扭头又找陆央：“蛋蛋哥哥去找几件不穿的衣服来。”
她扎进陆徽怀里：“哥哥里面有男的！”
陆央还想继续争风吃醋，被妹妹一使唤，立刻乖乖上楼去了。陈香兰则主动去收拾玲珑隔壁的房间，陆婆子则去厨房弄点好吞咽的流食。
女厕排着队，玲珑乖乖站在队伍最后面，陆徽陆央有点担心，但他们是不好进女厕的，结果玲珑进去之后突然又跑出来，这速度快的绝对不像上过厕所的！
一家子都是好人。
玲珑被抹了香香后要求上厕所——不然早上出门到现在都没有生理需求哥哥们会觉得奇怪然后不停地问她要不要尿尿，玲珑烦死了！她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他们还拿她当小奶娃看！
玲珑抽动小鼻子，闻着空气中蔓延的来自美好灵魂的味道，高兴极了。
陆央只好抱她去洗手间，兄弟俩一个抱着一个给洗手，陆徽把妹妹的小手包在掌心，抹上肥皂搓一搓，小手指软绵绵的，他都不敢太用力。洗干净再用纸巾擦干，陆徽居然还随身携带儿童护手霜！
三楼是他们三兄妹住的地方，一共有四间房，陆徽陆央各住在楼梯两头，玲珑住在中间，她的房间最大，当初陆爱民两口子专门找人把三楼的墙壁打通，给她打造了两个衣帽间，因此剩下的那个房间就比较小了，本来是给孩子们带朋友来家准备的，不过他们家三个孩子都很少带人回来，房间就一直空着。
这回玲珑乖乖点头，小心地咬下去，三种口味儿她都吃过了，就没有其他想法了，坐在陆央腿上晃悠小腿，很快就把一只甜筒吃掉，伸着有点黏腻的小手不知所措——吃的时候没注意，吃完了才发现怎么手黏糊糊的啊？
好在保姆阿姨很勤快，也爱干净，被褥都是时常晒的，也不是不能住人。
玲珑摇头拒绝，梗着脖子咽了下去，小嘴儿微张哈着气，陆徽无奈地摇摇头，看向自己手上那明显缺了个大口的甜筒。陆央则叮嘱说：“不可以咬太大口，牙齿会冰到的。”
玲珑跟在陆爱民身后上了楼，陆央很快找了几件自己穿起来尺寸比较小的衣服，他现在正在青春期，长得飞快。不过这个小孩看起来比玲珑还要小，瘦瘦干干的一团，他一件衬衣，穿小孩身上就跟大褂一样。
那怎么行！
陆爱民抱着小孩进浴室，顺便叫陆央来帮忙，因为他觉得待会小孩醒了怕不是要大闹一场，他还真不一定能制得住。可宝贝闺女下的命令必须完成，不就是洗个澡？陆爱民还不信了，他跟陆央爷俩弄不住这一个小娃！
玲珑张开嘴巴咬了一大口，可是太冰了，小脸登时皱成一团。陆徽被她的贪心弄得好气又好笑，伸手到她嘴边：“吐到哥哥手上来。”
陆央应了一声，爷俩走没两步不约而同地停了，陆爱民黑着脸：“乖妞，你跟着干啥？”
他买了三个不同口味儿的。
玲珑回答：“我监工啊！”
她眨巴眨巴大眼睛，看了这个又看那个，陆徽很懂她，把甜筒递过来：“尝尝？”
“监啥工！他可是个男的！你坐外面等着！”
陆央让妹妹坐在自己腿上舔甜筒，时刻注意着不让她弄脏漂亮的小裙子，外面可没有衣服给她换。玲珑舔了两口，开始得陇望蜀，渴望地盯着蛋哥哥们手上的。
玲珑不高兴地嘟嘴：“好。”
陆徽叹了口气，“怎么这么好哄。”
陆央还不放心呢：“不许偷看。”
她吃过冰棍跟雪糕，甜筒跟它们有什么不一样吗？
玲珑：？？？
陆徽再去看玲珑，就发现妹妹已经把小脸扭过去不肯看他了。他叹了口气，试图跟妹妹讲道理，可玲珑是那种听得进去大道理的人么？她直接捂住耳朵不听不听，陆徽没办法，只好去买了三个甜筒过来，这下玲珑眼睛一亮~
她是那种会偷看的人？一个人类幼崽而已，还是丑八怪，有什么值得看的价值吗？她喜欢的是身高腿长腰细屁股翘有八块腹肌的美男子好不啦！
“哎呀哥，乖妞想吃就给她吃嘛！半个月一次，少点一些就好了，尝尝味儿不行啊？”陆央深觉大哥太过不讲情面，“你再这样管着乖妞，小心她不喜欢你了。”
不过也就过了没几分钟，浴室里就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玲珑噌的一下站起来朝浴室跑，从门边露出一颗小脑袋。
陆徽皱眉：“陆央——”
就见小孩满身是水疯狂挣扎。他浑身是伤，说是洗澡，其实是一点点给他擦身子，在医院的时候为了处理伤口也擦了一遍，擦不干净……因为他看起来得好几年没洗过澡了，身上的灰一层一层的，还得用热毛巾泡软了一点点搓。
陆央对她是完全没原则的，更何况妹妹刚原谅自己没多久，立刻点头如捣蒜：“半个月半个月。”
玲珑看着都恶心，她爹跟她蛋蛋哥哥却并不嫌弃，而是全神贯注地投身于这清洗小孩的伟大事业里——把小孩抱进去调水温的时候，陆爱民就把他的来历跟陆央说了，陆央听完半晌没说话，像他们家这样的，毕竟是少数，这世上还是有很多很多无法挽回的悲剧。
玲珑就不高兴了，转而求陆央：“蛋蛋哥哥，半个月。”
小孩睁眼的那一瞬间，把陆央吓了一跳，谁在生活在见过正常人长了一双蛇一样的竖瞳啊！别说是陆央，就是陆爱民看久了都有点瘆得慌，尤其这小孩两颗眼珠子黑溜溜的，眼白又特别白，于是看起来就更吓人了。
“一个月。”陆徽坚决不让步。
但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而已。
玲珑一下就皱起小脸，可爱的让陆央忍不住亲亲她，她伸出一只小手掌抵住蛋蛋哥哥的嘴不给亲，顺便跟蛋哥哥讨价还价：“半个月。”
因为长了一双跟普通人不一样的眼睛，就理所当然要遭受这样的命运吗？
“油炸食品吃多了不好，一个月只可以吃一次。”陆徽给出苛刻条件，并且不容反驳。
太不公平了。
玲珑噘起小嘴让蛋哥哥给擦，点评道：“有点好吃。”
玲珑看着里面上演世界大战，她爹跟她蛋蛋哥哥都跟着被弄得一身湿，真不知道这小孩在挣扎了一天之后是哪里来的这么多力气，他不会累吗？
点了满满一桌，兄妹三人还真就吃了个干干净净，三大杯可乐也是一点都没剩。
小孩挣扎间与门口的玲珑四目相对，他还记得她，潜意识里觉得他们是天差地别的人，两只竖瞳一眨不眨地看向门边，连挣扎都缓和了下来。玲珑想了想，闭上眼睛，复又睁开，露出一双金色的竖瞳来，只是片刻，稍纵即逝。
一般情况下玲珑很少剩饭，她把鸡柳鸡米花炸鸡鸡排汉堡都吃过了，因为点了好几种口味的汉堡，她选择每一个都咬一口，陆徽陆央也都纵着她，等她吃够了，才不嫌弃地把她咬过但是没吃完的汉堡吃掉。
那小孩却瞪大了眼！
陆徽慢条斯理地给妹妹喂食，陆央则端着可乐，感觉妹妹要喝了就凑到她嘴边让她吸两口，小嘴沾了点番茄酱，他就利落地用纸巾给她擦干净，兄弟俩照顾的简直无微不至，先紧着她吃，等她吃完了才轮得到他们，反正吃妹妹剩饭对兄弟俩来说早已是习以为常的事。
然后她冲他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在唇上竖着，他应该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不安彷徨的灵魂却得到了抚慰，似乎明白她是要他安静一点。
本来想发脾气的小人立刻嚼了两下，然后就忘记要发脾气了，“还要。”
陆爱民父子俩完全不知道小孩咋突然安静了，但好处是能赶紧把他洗干净，当然还得注意伤口防水，陆央灵机一动，找来保鲜膜把小孩缠绕了好几层，这下就好洗了，可他实在是太脏，足足洗了快三个小时，再换下来的水才是清澈的。
然后玲珑就不高兴地看着他给自己的小手裹了一个一次性手套，手套太大了，她的手太小了，戴起来好难看，还不方便，就想发脾气，陆徽眼疾手快，拿起一颗鸡米花塞进她张开的小嘴里。
值得一提的是许是好几年没洗澡身上全是灰，洗干净之后玲珑发现小孩也不是特别黑，相反在那些晒不到光的地方还很白，就是皮肤粗糙，没有她的白嫩。
小巧的鼻子动了动，嗅着炸鸡的香味，玲珑毫不客气地伸手要拿起来吃，却被陆徽捉住，他温柔的眼睛凝视着她，带着一点点不赞同：“要戴手套。”
她捏了捏小孩的脸，一点肉没有，骷髅架子一样，因此显得眼睛格外大，竖瞳也格外显眼。
陆央甭提多失望了！他开始逗妹妹玩，陆徽则去拿纸巾，等叫了他们的号，陆徽足足用了三个来回才把点的东西全拿来。
“妞妞！”
她要自己吃！
陆爱民吓了一跳，怕小孩攻击自己宝贝闺女。
玲珑拨浪鼓般摇头：“不要不要。”
小孩却没有任何过激行为跟动作，只是安静地看着玲珑，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在奇怪，刚才自己见到的那双金色的竖瞳怎么不见了，她的眼睛怎么变得和其他人一模一样了。
她被陆央放在大腿上，有点不安分地动了动，陆央就哄她：“为了弥补哥哥的错，待会儿哥哥喂，好不好？”
玲珑变出竖瞳只是为了安抚他，可没有一直使用的意思，她伸手点了点小孩的眼睛，他便感到一阵疲倦，眼睛睁不开，没一会儿，就往后倒去，睡着了。
等玲珑满意收手，陆央便把她抱到位子上，那里本来坐了一家人，正好吃完走了。
陆婆子端着加了牛奶跟碾碎的坚果粒的麦片站在门口，“那娃儿咋样？要不要吃点东西？”
陆徽也不阻止，他们三兄妹看起来年纪都不大，怎么也不像是能吃完这么多的人，服务商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没说话，算了，有钱人家小孩，她阻止了反倒惹人嫌。
“在医院的时候不是打了葡萄糖吗，明天再吃应该也可以。”陆爱民说。“行了娘，你们都收拾下赶紧睡，明天还要上班上学呢。”
这下玲珑的气算是全消了，还主动附赠香吻一枚，陆央美滋滋，看着妹妹点了一大串。他今天出门带上了攒了许久的零花钱，肯定够吃，就算不够，不还是有大哥嘛！娘早上知道他们要出来玩还给了游玩基金来着。
陆央早就顶不住了，看下时间都快两点了，赶紧捞起妹妹走人。玲珑亲了爹、奶、哥哥一人一口，陈香兰睡前也来看看她，跟她说了些话，确认她是真的想要那个小孩当弟弟，又亲亲她的小脸蛋，给她把被子掖好才回房。
兄妹三个按照地图上的指示找到了地方，玲珑被抱着进去，大眼睛好奇地看来看去。店里人还挺多的，大多是大人带着小孩，墙上挂着很大的海报，陆央抱着玲珑去柜台那边点餐，她看了这个想吃看了那个也想吃，服务生就建议她点儿童套餐，玲珑一听不高兴了，陆央抱着她，惯会看她颜色，立刻道：“乖妞随便点！”
然后……第二天她就起不来了。
陆徽在旁边笑得都要抽过去了，讲真，这样的戏码哪怕天天在家里上演他也看不烂。
陈香兰来叫她起床的时候发脾气，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一条小虫翻来滚去，叫的多了还哭鼻子，陈香兰没办法，抱着哄了好久也不行，只好打电话给她班主任请一天假，陆央昨天也没睡好，眼底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干脆就做主兄妹俩一起在家休息一天，反正成绩都好，少上一天课也无所谓。
陆央赶紧唧亲一口：“谢主隆恩，谢谢乖妞愿意原谅哥哥，哥哥保证，从此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不得不说，陆家爹娘对孩子可以说是相当的开明跟宽容。
玲珑很傲娇地哼了一声，小脸慢慢浮现起笑容说：“那好，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好了。”
于是玲珑睡了个饱。她本身并不需要睡眠，但是既然模拟了人类的形态，自然要模拟到底。
光看妹妹咬这一口，陆央就知道她应该是不生气了，因为一点都不疼呢！他嘿嘿笑着，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又举高高，在她粉嫩嫩的小脸蛋上重重亲了几口：“乖啦乖啦，是哥哥错了，以后每天晚上哥哥都搂着乖妞睡好不好？再也不敢嫌乖妞热了。”
她是被陆央叫醒的，这回是睡好了，也有精神，陆央把她从床上捞起来，送到洗手间，挤好牙膏接好水，出去给她找衣服。玲珑迅速洗漱完跑出来，今天要穿的小裙子已经放在了床上，她直接脱掉睡裙，被陆央黑着脸抓住：“干啥呢！哥哥还在这！”
第428章 第三十五片龙鳞（十三）
玲珑眨眨眼：“我不介意哥哥看呀！”
玲珑哼哼唧唧的，到地方的时候不解气，咬了陆央一口。
切，小萝卜头有什么好看的，陆央捧住妹妹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妞妞不是说自己是大姑娘了吗？那换衣服就不可以给男生看哦，包括爹跟哥哥在内。”
玲珑趴在陆央肩头，她要挣扎，他偏抱着不肯放，后来她也就算了，但还是坚持不跟陆央说话。陆徽一边走一边批评陆央不该那么冲动，陆央被妹妹凶巴巴冲过来咬人保护自己的样子感动的一句话也不反驳，嗯嗯啊啊的应他哥的批评，全副心神都放在妹妹身上，恨不得立刻讨好了她让她不生气了。
玲珑说了那些话之后，陆央就考虑过了，也跟陆徽还有陆爱民说过，哪怕是亲密的父女、兄妹，在玲珑有了两性意识后都应该注意，她是小淑女了，不可以看她换衣服，不可以搂着她一起睡觉，进她的房间一定要敲门——父子三人悲痛不舍地达成了共识。
难道、难道这是报应吗？！
总感觉她昨天还是吐泡泡的小奶娃，今天都是可以自己换衣服自己睡觉不用人带的小姑娘了。
等到她到了站，才发现自己的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划烂了，里面的值钱东西不翼而飞，包括她刚领还没来得及存起来的工资！
玲珑点点头：“那我记得了。”
兄妹三人也不顾别的，到了自己的站就下去了，那个被摸包的姑娘还在车上，下车的时候玲珑看了她一眼，她莫名有些心虚，被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的，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陆央赞赏地亲亲她：“乖妞真棒，哥哥去隔壁房间看看，你先换衣服。”
陆央还不了解她？贴着她的小脸蛋蹭啊蹭，蹭的玲珑都喊疼了！
走了两步又回来，跑到玲珑梳妆台上挖了一坨儿童牛奶霜，给她抹了小脸小手才走人。
她又阴森森地看了车窗外一眼，那人别想好了。
玲珑换好衣服，穿上鞋子也去隔壁房间，小孩已经醒了，裹着被子缩在床角，跟陆央互相瞪眼。
蛋哥哥们当然只有她能欺负，别人不行！
陆央实在是很难对这小屁孩有任何好感，来抢妹妹的，他难道还要鼓掌欢迎不成？他是不喜欢他，可也没必要这么夸张，一进门，这小子就裹了被子朝床角藏，活似他是魔鬼。
玲珑从鼻孔喷出两股气，奶凶地回：“才不是！”
但是看到他妹的时候居然眼睛一亮！
陆央却不肯放开，嘻嘻地笑：“妞妞刚才好勇敢，是不是想保护哥哥？”
陆央昨天被吓了一跳之后就对小孩的竖瞳免疫了，瞪他，偷偷用口型威胁他：不许看我妹！
兄弟俩一阵后怕，把小人围着，想批评她又不舍得，玲珑在陆央怀里安分了两秒开始挣扎：“不要你抱不要你抱！”
小孩虽然不会说话，但对其他人说什么还是能听个七七八八，他却没有理会陆央，仍然盯着玲珑的眼睛看。
陆央也顾不得抓小偷了，赶紧甩开对方的手弯腰去捞妹妹，玲珑还不肯撒嘴，他哄了又哄，她一放开，扒手就跟见了鬼一样，正好到了一个站，他就快速挤了下去。
玲珑知道他想看什么，就对陆央说：“蛋蛋哥哥我好饿啊！你下去看阿姨做了什么饭好不好，我带弟弟一起去吃。”
玲珑突然撞过来，抱住扒手的小腿就是狠狠一口，啊呜咬着不肯松，一双大眼像是燃烧着火焰。那扒手被这一幕惊呆了，居然也忘了反抗，或者说，潜意识里的畏惧让他不敢反抗，只知道一看上那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连灵魂都开始卑微地战栗。
陆央想拒绝，可妹妹拿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他，他立马溃不成军，很没出息地哦了一声，乖乖下楼去，临去前趁着玲珑没注意还握拳威胁床上的小屁孩，意思是你要敢欺负我妹待会儿我揍你！
陆徽眼一冷，玲珑已经像颗小炮弹般从他怀里挣脱冲了过去，陆徽瞳孔顿时紧缩：“妞妞——”
小孩却一点也不怕，或者说，他不怕任何人。
陆央还拽着那人，扒手有点着急，想下车，反手抓住陆央的手腕就要掰，看架势是使了狠劲，他正值壮年，可陆央还没上初中呢！这要是真下了手，怕不是陆央手腕都要被掰断！
那些要打他践踏他的人，早就拿着武器上来了，才不会像这个人一样，只会挥舞拳头，可给他洗澡上药的手却轻柔无比。
于是车上迅速让出一个圈，圈里是陆央跟扒手，其他人则站的远远地看着。
越是面临过无边的恶意，便越是能察觉善意的真诚。
那个被摸了包的姑娘查看了自己的东西没少，先是松了口气，然后悄咪咪朝边上退，她可不想惹上麻烦，这些扒手都是有组织的，谁想出这个头啊！
玲珑踢掉小鞋子爬上床，歪着脑袋看看他，虽然对亲爹夸下海口她来养，但其实剧本已经写好了。
陆央昂着头：“我看到了！你别想抵赖！”
小孩先在家里住，得先学说话跟正常走路，那这个她每天要上学当然没时间，所以她决定让奶、爹、娘三个人轮流教，尤其是娘跟奶的工作比较灵活，甚至可以把小孩带在身边，她只要每天放学回家验收成果就可以了——养幼崽不是很简单嘛！给口吃的跟地方住还不行？
那扒手本来还在慌，一扭头发现是个小男生，也就十来岁，立刻就不怕了：“干啥啊你！诬赖老子是小偷，信不信老子揍你？！”
不要太贪心哦！
陆徽立刻站起来，整辆车里的人都紧张无比，大家纷纷查看自己的包袋，陆央一把拽住扒手的胳膊：“你别走！”
她伸出一根细细的小手指，点在小孩的眉心，闭上眼睛再睁开，便又是一双金色竖瞳，小孩再度瞪大眼，玲珑把袖子往上撸起，给他看自己手臂上细细密密散发着晶莹光芒的龙鳞。
一路上他想破头也没想明白，眼神就不觉看向了别处，结果恰巧看到有人把手伸进了一姑娘的坤包里。一直梦想当警察的陆央立刻大喝一声：“抓小偷！”
每一片龙鳞都是完美的艺术品，令人感叹龙的美丽与神奇，小孩也很吃惊，他被这耀眼的龙鳞所蛊惑，慢慢从被子里爬出来，爬到玲珑身边，触摸她无比美丽的鳞片。
陆央这回真要哭了，妹妹生气了特别难哄，他要怎么样才能让她消气啊？
但也仅是瞬间，她就变成了那个黑发黑眼睛的漂亮小姑娘。
玲珑才不要呢！就算不坐蛋哥哥也会抱着她。
“你不是怪物。”她说。
一路上他都围在玲珑身边合手讨饶，等公交的时候还一步窜上去占位子，谄媚地说：“来哥哥这坐。”
她知道他能听懂。
陆央冤枉死了！他咋就不喜欢妹妹了？！那天晚上那么热，她睡熟了朝他身上贴，虽然他很受折磨，可不还是搂了一晚上？结果没来得及邀功就凉了，不仅如此还挨了亲爹一顿揍……他咋这么倒霉呢？！
“既然生在天地间，便是自然。”玲珑摸了摸他的眼睛，“这个眼睛很漂亮。”
陆徽状似无奈地说：“你也知道乖妞，谁不喜欢她，她就不喜欢谁。”
她很能欣赏美丽，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也无论圆瞳与竖瞳。
玲珑哼了一声，扭过脸，把小脸埋进陆徽颈窝，嫌弃意味明显。
“如果你觉得自己是妖怪，是异类，那没关系。”她咧开小嘴灿烂一笑，“我也是。”
陆央得到了来自他亲爹的一顿毒打，打得他抱头鼠窜哭喊求饶，再加上妹妹铁石心肠不肯原谅，导致他闷闷不乐好几天，直到陆徽主动求和，说带他跟玲珑去吃炸鸡，陆央才重新振作起来。他讨好地对玲珑伸出手：“蛋蛋哥哥抱，好不好？”
陆央不懂啊，他不懂自己就是下去看看早饭，吩咐阿姨再煎个豆腐卷，也就五分钟，再上来，这小屁孩咋就成了他宝贝妹妹的跟屁虫？走哪儿跟哪儿，连吃饭都笨笨拙拙地学他的宝贝妞妞拿筷子？！
陈香兰一个劲儿地笑。
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等倒霉儿子走了，陆爱民下去把门反锁，抹了把汗，委屈地扎进媳妇的大胸里：“再来几次这样的情况你男人真要成太监了。”
小孩并不是很明白人类世界的规则，他只知道他们叫他妖怪，害怕他、厌恶他、欺凌他，甚至想要他死。潜意识中他也认为自己是个妖怪，可他不想死，他也会怕疼，他也会感到饥饿，他也想要活下去。
陆央吓了一跳，其实他啥也没看到，但他爹吼的太用力愤怒的太真实，让他只能逃。
因此，当龙触碰到他百孔千疮却还纯净的灵魂时，他得到了安宁与抚慰，也得到了虔诚与信仰。
结果陆爱民两口子房门还就忘了反锁了，陆央刷的一声拉开，陆爱民又差点儿萎了！他怒吼：“你个兔崽子！给老子滚——！！！”
下楼时玲珑拒绝了蛋蛋哥哥抱抱的请求，扶着楼梯回头看小孩，他也很慢很笨地跟着她学，两只手颤颤地抓住楼梯，试着用两只并不协调的脚走路，一个踉跄就左脚绊右脚，好在陆央运动神经发达，眼疾手快一把捞回来，又嫌弃地放到一边：“真是个笨蛋，跟我学！”
晚上陆央百般乞求，就差没下跪了也没能挽回玲珑的心意，他眼睁睁看着白切黑的大哥抱着妹妹回房还对他挑眉，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去找爹做主！全家都在争宠，他不信自己找不到一个盟友！
面对玲珑就是另一副面孔了：“乖妞快下去吃饭，我叫阿姨给你煎了豆腐卷，今天早上是你喜欢的地瓜小米粥。”
突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心塞。
玲珑欢呼一声就跑下去了，小孩一见她走，立刻急了，越急越不会走路，看得陆央额头青筋暴跳。
陆徽：……
他抓住他的两只瘦的只有骨头的手，一摸在手里，真是跟七八十的老人一样，皮肤表面龟裂出一条一条的纹路，仿佛老化的树皮。陆央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语气也稍微好了一丢丢：“想追上妞妞，得先学会走路，看着我。”
玲珑嘤嘤嘤了半天，又夸陆徽：“蛋哥哥是颗好蛋。”
小孩仿佛听懂了，仰起小脸看向他。
陆徽把她搂进怀里，抱腿上放着，附和道：“没错，是个混蛋！”
真的是，太瘦了。
陆央浑身一哆嗦，一扭头，妹妹叉着腰站在楼梯口委屈地噘着小嘴儿看他，可怜巴巴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一激灵，赶紧要去抱去哄，玲珑一扭身躲过去了，扑向吃掉最后一口早餐优雅擦嘴的陆徽：“蛋蛋哥哥是个混蛋！”
这是陆央第一时间的想法，一个孩子，怎么能这么瘦？他小时候家里粮食最短缺那会儿，也没有这么瘦过。奶曾经讲过，饥荒那几年有人活活饿死了，饿的就剩个骨头架子，应该跟这个小孩差不多？
陆徽好整以暇地吃早餐，说：“乖妞听到没有？你蛋蛋哥哥心里根本没有你，知道谁最爱你了吗？”
但明明，大家现在的生活都在越来越好啊！
二十四小时候，陆央顶着跟昨天的陆徽如出一辙的黑眼圈出来了：“哥！我错了！晚上还是你搂妞妞睡！”
小孩学着陆央的样子下楼梯，陆央很快发现，小孩很聪明，聪明的他只教了一遍，示范了一遍，他就领悟的差不多了，接下来陆央只是在边上跟着防止他摔倒，小孩就艰难却又稳当地走了十几层台阶。
陆徽呵的笑了一声。
他习惯了四肢着地爬行，对两条腿走路很陌生，陆央看出来了。
陆央则喜滋滋的，双手夹在玲珑腋下把她举高高：“乖妞眼光真好！晚上跟哥睡！哥给你讲故事！”
首次这样走路对小孩来说很吃力，额头顿时沁出一片汗珠，可一楼餐厅的玲珑对着他挥挥手，他的竖瞳顿时就亮起来，又有了力气，一步一步朝下挪。
玲珑哎呀一声，颇为苦恼，谁叫她魅力这么大呢？太过可爱讨人喜欢就是这样的结局，家人争抢着搂她睡觉，她都不知道要选哪一个好呢！
玲珑在一楼楼梯口等着他，小孩一到，她就像是奖励家人那样亲了他的脸蛋一下：“你真厉害！”
陆徽本意也是想让陆央带她睡一晚感受一下被小火炉紧贴的“快乐”，可等妹妹毫不犹豫决定晚上同床人选的时候他又开始酸了：“心里就只有你蛋蛋哥哥，不要你蛋哥哥了？”
小孩眼都不眨地看着她，玲珑对他伸出手：“走去吃饭。”
玲珑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指向陆央：“跟蛋蛋哥哥睡。”
陆央浑身冒酸水，同情怜悯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吃不完的柠檬，他用力咳了两声，玲珑扭头问：“蛋蛋哥哥嗓子不舒服吗？”
陆徽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觉得应该早点跟他爹提买空调的事儿，虽然说贵，但比风扇方便得多啊！他问玲珑：“晚上还跟哥哥睡吗？”
陆央扶着腰：“哎昨天晚上可能睡落枕了……需要人扶一把呢。”
陆央还嘲笑道：“哥到新家过于激动所以睡不着了？”
“那你扶着腰干什么？”
玲珑心疼地摸摸蛋哥哥的眼，多好看多温柔的眼睛呀，怎么能有黑眼圈呢？
陆央：……
第二天早上醒来都有黑眼圈了！
他不由分说地走过来，一只手把妹妹捞到怀里，另一只手勉为其难地捞起小孩，他们家乖妞就很小小一只，这小孩比乖妞还要瘦，陆央几乎感觉不到他的体重。
玲珑被他哄着哄着就睡着了，一睡着，整个人跟小火炉一样紧贴着陆徽，她是龙，不惧冷热，可陆徽这么大的男孩，正是火力旺盛的时候，本来就是暑假，最热的天气，妹妹还一个劲儿朝怀里拱。他搂她搂习惯了也遭不住，拉开好几次，她又滚过来，这一夜可真是睡得煎熬无比。
“在我们家，学会走路之后就可以让蛋蛋哥哥抱着了。”玲珑满足地贴着陆央的肩膀，“我喜欢让人抱着走。”
听说有国外的洋牌子发展了进来，他们班上有个同学去过县城一次，说是县城有，陆徽觉得可以带妹妹去吃一吃，但是烧烤啤酒什么的，她想都别想了。
不用动自己的腿真是太好了呢。
他这才拍拍她的背：“你还小，烧烤吃了对身体不好，而且小孩子不可以喝酒，炸鸡……炸鸡倒是可以吃一吃。”
小孩漆黑的竖瞳仍旧盯着她看，全程不给陆央一个眼神儿。
玲珑摇摇头：“我听人家说的嘛！”
他身上的伤太多了，医生都说能活到现在，没感染没恶化没生病，科学都解释不来，只能说是命硬。因此早饭也不需要专门配食物，玲珑吃啥他吃啥，玲珑拿豆腐卷，他就跟着拿豆腐卷，玲珑喝了口粥，他也跟着喝粥，还歪七扭八地学玲珑用筷子。
他皱眉：“谁跟你说的，是不是陆央？”他都跟陆央说了多少次，不要给妹妹灌输一些奇怪的东西，她还太小，人生观价值观没有塑造完全，很容易受到坏的影响。
因为要教小孩用筷子，早饭花了比平时更多的时间。吃完早饭玲珑趴在陆央身上讨论要给小孩取个什么名字，陆央说：“这有啥好取的，既然要当我家乖妞的弟弟，当然要按照咱家的规矩来，就叫三蛋！”
这么点大的妹妹，说要喝酒？？？
他跟大哥都是从大蛋二蛋过来的，凭啥后来的能跳过蛋字？
陆徽：？？？
玲珑沉思片刻，一拍小手：“妙啊！”
这可以说是她此时此刻最大的心愿了，可令人悲伤的是从她到达这个世界到现在，就没见过炸鸡跟烧烤的影子！
于是在三蛋还人事不知的时候，他的名字就这么草率的被定了下来——陆三蛋。
说完补充一句：“还想喝啤酒。”
第431章 第三十五片龙鳞（十六）
陆徽就跟她讲空调是什么，有什么用，她听得很认真，抱着陆徽一只胳膊：“哥哥，我想吃炸鸡跟烧烤。”
今天也是陆三蛋拒绝洗澡的一天。
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他很怕水，陆央把他拎起来朝盆里放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在扑腾，玲珑在外面床上玩，陆央没想到自己完全制不住三蛋这个小疯子，他又不能真的暴力去逼他洗澡，搞了半天弄得自己满身是水，气得捶了洗手台一下。
玲珑歪歪小脑袋看他：“空调是什么？”
三蛋那双竖瞳死死地盯着他，俨然有种你敢靠近我就咬你的意味在里头。
等陆徽从厕所出来，就看见妹妹板鸭趴在自己床上，因为是两米床，越发显得小小一只，可爱的不行。他脱掉鞋子上床，又调整了下风扇的方向，跟她说：“以后家里会装空调，就不用开风扇了。”
陆央深吸一口气，假装面前不是人嫌狗厌的陆三蛋而是他软萌可爱漂亮天真的宝贝妹妹：“三蛋，我只是想给你把身上擦一擦待会儿好换药。”
陆徽的房间放进了他的东西，仍然很简洁很干净，陆家三个娃有个共同点，就是爱干净，玲珑还是会习惯把东西乱丢，但陆徽陆央绝对不会，他们做什么都很有条理，就像是他书架上的书一样，分门别类放得整整齐齐，玲珑盯着看了会儿，心想蛋哥哥可真无趣，这么大的少年，别说是小黄书了，连本男生都喜欢的武侠都没有！
三蛋不说话，他也不会说话，对陆央的话似懂非懂，但是看不见玲珑他很不安。在他心里，玲珑是“同类”。
“哦。”
他忘不掉昨天见到的那双眼睛，还有她手臂上美丽的鳞片。
玲珑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嘴巴上沾了一圈奶渍，陆徽抽了张纸巾给她擦干净，又抱她上了楼，把她放到床上，风扇稍微调低一度：“哥哥去个厕所，你乖乖的，待会回来给你讲故事。”
玲珑就听里面一片兵荒马乱，实在没忍住靠近一瞧，顿时皱起眉头：“蛋蛋哥哥，你干什么呢？怎么还不给他洗干净啊？”
陆徽就把她放到沙发上，弯下腰，让玲珑爬到自己背上，带着她进厨房烧开水给她泡奶，玲珑挂在他脖子上咯咯笑，陆徽也跟着笑，试了试温度，递到她手边。
陆央冤枉死了，这是他不给三蛋洗干净吗？明明是三蛋拒绝合作！
她又点点头。
然后玲珑就把枪口对准了三蛋：“你也是，要老老实实洗干净，你就是个弟弟！”
“那还要不要喝？”
弟弟陆三蛋眨眨眼，一直盯着她，陆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黑了：“看什么看，你也不看看自己遛着鸟，一点羞耻心都没有，盯着人家黄花大闺女看啥？”
她点点头，睡前喝奶已经是她的习惯了。
三蛋疑惑地又看看陆央，并不能理解什么叫遛鸟什么叫羞耻心，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这些情感，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身上穿衣服是因为冷，还有就是如果什么都不穿，有些比较脆弱的地方很容易受伤。
陆徽睡得正熟被陆爱民挖起来，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忍着笑把妹妹抱走，不忘顺走小枕头。闹了这么一通他睡意几乎没了，就把玲珑抱到客厅，“喝奶了吗？”
一切都是本能。
陆家人都觉得自家小乖妞活泼可爱天真稚嫩，只要玲珑干的事说的话，那没有不好的，都是要疯狂追捧的，任谁想不到这么点大的小姑娘，骨子里有多精。
“鸟这么小谁要看啊。”玲珑嘀咕。
到底是害怕还是想使坏，就只有玲珑自己知道了。
陆央不敢置信地扭头，玲珑已经转身跑出去了，就留下一句赶紧洗干净。
住在陆家村的时候，陆爱民两口子还住家里，她就跟他们睡，后来两口子忙活起来，玲珑就在奶跟蛋哥哥们的床上反复流连，尤其是冬天，虽然烧着炕，陆婆子也担心她会踢被，一定要有人带着睡才行。到了新家，大家都担心玲珑会害怕，没想到她能忍到这个时候才抱着枕头出来找大人。
看到了玲珑，三蛋终于温顺了，他任由陆央在自己身上动作，洗干净后，陆央用浴巾把他裹起来抱出去，玲珑打开了医药箱，里面是昨天从医院拿回来的药，她都摆好了，就等陆央换呢！
她笑嘻嘻地蹭蹭陆徽：“好的呀，喜欢哥哥搂着睡。”
陆央捏她软嫩小脸蛋：“是你要的弟弟，怎么都是哥哥在照顾？”
倒也不是不好，就是她爹那副哑巴吃黄连的样子挺有趣的，玲珑还想再看一次。
玲珑理直气壮地说：“因为我还小呀，我不会照顾人。”
初中的时候生物课关于两性的那章，老师们都是跳过让学生自己看的，陆徽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跟妹妹解释，只能含糊道：“他们……忙，跟哥哥睡不好吗？”
陆央又捏她一下，开始给三蛋换药。三蛋面无表情，他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一样，又或者说他很能忍耐，他已经明白抹的这些膏体是对他好的，所以哪怕刺痛难当，他也能面不改色。玲珑撑着下巴看他，说：“你得多吃一点，早点养胖，现在太难看了。”
这边两口子亲热，那边玲珑搂着蛋哥哥的脖子发出来自灵魂的不解：“为什么我不能跟爹娘一起睡？”
陆央虽然看起来凶巴巴，说话也不客气，手上动作却很轻柔，他握起三蛋胳膊时几乎不敢用力，怕一不小心就把那脆弱的胳膊给折断了。“爹说先养着，等段日子带他去福利院办下手续。”
这些年陈香兰虽然忙，却因为有目的有事业变得更年轻漂亮，皮肤仍然紧致白嫩，她看陆爱民一眼，陆爱民骨头都能酥了。
玲珑点点头，“嗯。”
他现在在别人眼里都是个大官了，人前也表现的很稳重成熟，惟独在媳妇面前还会露出这种委屈巴巴的样子，陈香兰被他看得心软，闺女被儿子抱走，她也觉得可以继续先前的事儿了。
等陆央把便宜弟弟给收拾好了，就看见玲珑从外面进来，怀里抱着个熟悉的奶瓶，当时陆央脸就又黑了！全家上上下下谁不知道玲珑对这个奶瓶有多看重？小时候那是不许旁人碰一下，自己睡觉都要搂着的！刚搬家那会儿，到了新地方害怕，他跟大哥轮流带她睡的时候她还带着呢！
“这不是暑假嘛。”陆爱民嘀咕。
现在居然泡了奶拿上来给陆三蛋了？！
陈香兰看他那欲哭无泪的样，扑哧一下笑了，把被子掀开：“行了上来，你也真是的，把陆徽又给叫醒。”
陆三蛋他凭啥！
陆爱民差点哭了：“啥时候一起睡不行啊非挑今天，还偏偏这个时候？”就是怕闺女害怕，他一开始都没敢想，后来觉得夜深了，闺女应该不会下来了，才开始对媳妇动手动脚，谁知道闺女就这么会挑时间……
他有什么值得另眼相待的地方！难道就因为他特别惨？！
陈香兰白了男人一眼：“干啥呢你？妞妞害怕，跟咱一起睡咋了？”
吃柠檬吃的停不下来的陆央眼睁睁看着妹妹把她心爱的奶瓶塞给了陆三蛋，还把奶嘴塞进了陆三蛋嘴里，陆三蛋试着啜了下，吸到了奶，竖瞳里也透露出几分孩子气的惊喜，然后就抱着不松开了。
两分钟后，穿着睡衣的陆徽出现在房门口，进去把赖在陈香兰怀里的妹妹给挖了出来，抱在怀里，还带走了她粉红色的小枕头。
陆央酸！死！了！
最可气的是媳妇裹着被子就冲闺女招手！小闺女抱着枕头刷的就从他身边冲了过去，看那娘俩抱在一起腻歪，陆爱民都不知道该嫉妒谁，只知道心肝儿疼……他站在门口好一会，反正母女俩眼里也没他，他就上楼了。
他一把捞过妹妹搂怀里，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对陆三蛋说：“我们兄妹现在要谈谈，你乖乖喝奶，喝完奶就睡觉，知道不？”
他、他想了多久了，闺女居然要跟他们睡！
也不等三蛋回答，就抱着玲珑出门了，一出门就把她放在三楼的栏杆上，一只手圈着防止她掉下去，威胁意味明显：“你这没良心的，你给哥哥说清楚，哥哥好还是弟弟好？哥哥重要还是弟弟重要？你爱哥哥还是爱弟弟？”
他忍了又忍，媳妇不住推他，憋得满头大汗，总算是有力气下床，门一拉开，朝下看，看见个矮呼呼的萝卜头，这要是俩儿子干的，陆爱民非揍死他们不可，但换成了小闺女，万千苦水也只能朝自己肚里咽。
直击心灵的陆央三连，玲珑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哥哥好，哥哥重要，我更爱哥哥。”
陆爱民当时差点都萎了！
陆央满意地点点头：“那你的奶瓶跟哥分享不？”
好不容易一家团圆以后就都住一起了，陆爱民搂着媳妇就情生意动，多少年了两人感情还是跟刚结婚那会一样蜜里调油，结果这正热火朝天呢，门突然被捶响了！
玲珑说：“可以的呀！”反正她现在又不用了，谁爱用谁用。
在陆家村住了那么多年，玲珑头一回换地方睡，她深深地觉得自己要表现的像个小娃娃，便抱着枕头想下去敲她爹娘的房门，敲了半天才有人来开，陆爱民身上衣服有点乱，玲珑一眼就看出来门没开之前爹娘在干啥了，她满肚子坏水，小脸上却是一片天真懵懂：“爹，我睡不着，我害怕。”
陆央也就是问一句，得到玲珑的态度就行，他愿意跟妹妹用同一个奶瓶，可不愿意跟便宜弟弟陆三蛋共用一个！“乖妞得记住。”他低下头，在玲珑粉嫩的腮帮子上咬了一口，留下清晰的牙印，“弟弟永远没有哥哥重要，你要永远把哥哥放在第一位，知道了吗？”
陆爱民当然舍不得说！他恨不得让他闺女躺床上数钱，喝一瓶奶扔一瓶奶！
瞧这醋劲儿大的，玲珑点点头，蹭蹭他的脸：“蛋蛋哥哥咬的我好疼。”
玲珑得意洋洋地看向陆爱民，她就是不事生产只享受，有本事爹说一个不字啊！
陆央这就心疼了，揉揉她的小脸蛋，再把她抱起来，“是哥哥不好，走，带你吃炸鸡去！”
陆央最先笑出声，陈香兰跟着笑，一会儿陆徽也忍不住了，陆爱民跟陆婆子更是笑得前仰后合，陆婆子揉揉乖孙孙的脸蛋，亲了又亲，豪言壮语道：“行！就让咱乖妞躺床上数钱喝奶！”
陆徽说半个月吃一次，全家都严格执行，玲珑上个星期刚吃过，这个星期突然又能吃了，顿时高兴不已，搂着陆央脖子亲了好几口，陆央被亲的五迷三道，隐隐约约地想，好像有哪里不对啊，怎么觉得比起哥哥弟弟来，乖妞把炸鸡放在更前面一位呢？
玲珑更加理直气壮了：“我躺在床上数钱喝奶！”
肯定是他的错觉！
陆爱民看着闺女小嫩脸被掐，忍不住伸手来推她可爱的小鼻子，活生生把个漂亮的出奇的小姑娘给弄成了小猪，嘴里取笑说：“咱家乖妞咋这么贪心，又要当大官的闺女，又要当大富豪的闺女，还要当大富豪的孙女，那乖妞自己干啥？”
三蛋就此在陆家入住，并且拥有了这个让所有陆家人都赞不绝口的名字。不过既然要正式成为家里的一员，三蛋就只能做个小名，大名还是要取的，陆爱民仔细研究了一番，又征求了大家的意见，最终给三蛋的大名定为陆犀。犀，有坚固、强大的意思，跟陆家这一辈孩子们的“兆”字搭配，正好和前头陆徽的“朝晖”，陆央的“朝阳”成一串。
“怎么能叫哄呢？”玲珑被掐着小脸蛋也不生气，在陆婆子怀里双手叉腰努力表现出气势来，“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奶厉害着呢，我要当大富豪的闺女，还要当大富豪的孙女！”
朝晖朝阳朝夕。
也不知她家妞妞是咋回事，一张小嘴见天跟抹了蜜一样，甜言蜜语张嘴就来，特别会哄人，哄的人心里暖洋洋的，美得不行。
不过为了教三蛋记住自己的名字，陆婆子费了老大工夫，好在她以前是小学老师，班里不少智力低下的孩子，她对着孩子的时候可比对儿子脾气好多了，给三蛋启蒙的重任也交给了她，玲珑去上学，陆婆子就在家里带三蛋，她很快就发现这孩子一点都不傻，比起那些教了千百遍都学不会十以内加减法的真正智力低下的孩子，三蛋可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天才。
陆婆子嘴上不说话脸上笑开花，掐掐宝贝孙孙的小脸蛋：“你就会哄奶。”
学东西比陆徽都快！
陈香兰用力点头：“是啊是啊。”
所以在陆徽放假回来的时候，三蛋虽然不能说白白胖胖，却也不再像个骷髅，路会走了话会说了，就是很黏玲珑，只要玲珑在家，那基本是玲珑去哪他去哪。
因为家人们都忙，陆爱民两口子商量过后给孩子们请了个保姆，每天打扫卫生跟做饭，陆婆子有点不高兴，觉得浪费钱，又觉得自己来这儿是啥也没得干，陈香兰赶紧对闺女使眼色，玲珑就挣开蛋哥哥们的手扑进了陆婆子怀里，被她抱了个满怀：“奶不是要帮娘一起做生意嘛！我觉得奶好厉害，娘没有奶肯定不行，是不是啊娘？”
想象一下陆徽在学校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上了一个月的课回家，心里还盘算着带宝贝妹妹去吃她最爱的炸鸡汉堡，到家门口的时候还幻想着待会儿妹妹像颗小炮弹扑进自己怀里就把她举起来转两圈，美的不行结果他一进客厅保姆都看见了妹妹却根本没注意甚至还和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在一起玩大富翁！
玲珑很高兴自己挑选的礼物蛋哥哥们能喜欢，她乖巧地站在门口等，陆徽从自己房间出来，牵住她的小手，陆央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两兄弟俩一人牵住一只小手手带她下楼，为了逗她开心，下楼的时候把她架的高高的，家里顿时充满她银铃般的欢快的笑声，使得整个家都显得无比快乐与温馨。
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
说完蹭了蹭陆央，陆央瞬间就被顺了毛，欢天喜地抱着小猪放到床上，还珍而重之地拿被子给盖住：“今天晚上蛋蛋哥哥就搂着它睡。”
陆徽咳嗽了两声，放下书包。
她指着小猪玩偶说：“你看，你们的眼睛都一样又黑又亮，讨人喜欢，不过它没有蛋蛋哥哥好看。”
玲珑还是没听见，抓着陆犀的手说：“不可以赖皮！这块地是我的了！”
陆央：？？？
陆犀慢吞吞地说：“不赖皮，都给你。”
玲珑理所当然地说：“因为这个跟蛋蛋哥哥一模一样啊！”
说完把自己的筹码分了一半过来，玲珑立刻开心不已，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玲珑嘿嘿一笑，又跑回去，抱了一只猪送去陆央房间。陆央眼角抽搐两下也接受了：“谢谢乖妞，乖妞咋这么乖，知道哥哥喜欢啥。”
目睹一切的陆徽，一口老血憋在心头喷不出去，他踩着愤怒的步伐靠近，玲珑正要往前走呢，突然一道阴影下来，她就腾空了，手里的筹码没拿好掉了下去，她生气地扭头：“干什么——蛋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他说喜欢就好。
她奇怪地朝后面看了看：“你放假啦？”
陆徽看着那只熊沉默了两秒钟，露出笑容，接过来亲妹妹一口：“谢谢乖妞，哥哥好喜欢。”
陆徽：“……你忘了哥哥一个月放一次假吗？”
玲珑看完了自己房间又跑去蛋哥哥们的房间，结果一进去大失所望，发现跟家里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就哒哒哒跑回自己卧室，抱了一只比她人还大的毛茸茸的熊过来：“蛋哥哥，给，给你。”
“可是我感觉这个月过得好快呀。”她都没怎么玩，时间就没了。
新家还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陆婆子一进来就看上了，说能种菜种花，甚至已经开始盘算要种什么菜什么花了。
对玲珑来说，她的确是更喜欢跟陆犀一起玩，可能是因为生了一双竖瞳的缘故，陆犀对古怪的食物接受力特别强，玲珑偶尔在他面前流露出的不凡，他从来不会说出去。而且陆犀很聪明，是个很好的玩伴。
陆爱民毫不谦虚地受了。
可在陆徽听来，那就是她有了新人乐不思蜀了，向来温和的陆家大哥，头一回用挑剔的视线打量从地上爬起来的小黑煤球。
陈香兰也很高兴，她本来觉得沉迷粉色无法自拔的丈夫有点魔障，闺女不一定喜欢，没想到效果还挺好，看到小闺女笑容灿烂，陈香兰忍不住给了自己男人一个赞赏的眼神。
其实陆犀并不是多么的黑，养了一个月也白了好几个度，但是跟天生肤白的陆家人比起来还是要黑。再加上陆徽先见为主，自然觉得陆犀哪哪儿都不好。
她喜欢就好呀！陆爱民喜滋滋的，儿子的房间就跟家里其他地方一样，家具搬进去了他就撒手不管了，但是闺女房间他可是亲自参与设计的，床上那些大玩偶还是他跟媳妇去商城挑的呢！果然，闺女喜欢粉红色喜欢的不得了！
玲珑啊了一声：“对了蛋哥哥，你在学校还不知道我们家有弟弟了！”
不过为了表示自己的喜悦之情，她搂住爹娘的脖子一人亲了一口：“谢谢爹，谢谢娘，我喜欢！”
她用稚嫩的声音给他解释了一番来龙去脉，陆徽哦了一声，抱着她走到沙发坐下，问她：“今天怎么放学这么早？本来哥哥还想去学校接你呢。”
玲珑喜欢极了这豪华的衣帽间，但是对于粉色泡泡公主风的卧室有点接受无能。她是很喜欢粉红色，可是这也太夸张了，就连洗手间的马桶都是粉红的！
“今天下午学校有课外活动提前放学了，我就打电话让司机伯伯早点来接我。”
县城的新家可比陆家村的家好太多了！三层的小洋楼，陆爱民两口子审美又不错，装修风格简洁且明朗，他们两口子住二楼，孩子们住三楼，一楼则给上了年纪的陆婆子住，其中又以三楼玲珑的房间最豪华，内有两间很大的衣帽间，一间用来放衣服，一间用来放配饰，知道的他家闺女才上四年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成年了的小淑女。
对于突然多出来的便宜弟弟，陆徽基本是个无视的态度，看到陆犀那双竖瞳时稍微有点吃惊，之后也就那样了。玲珑坐在他大腿上问：“蛋哥哥不害怕吗？”
第427章 第三十五片龙鳞（十二）
“没什么好怕的。”陆徽摸摸她的小脑袋，“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还有人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呢，只要对身体无害就行。”
因此玲珑一到怀里，他就先唧亲了一口。
玲珑捧着小脸：“蛋哥哥真好。”
谁都不能阻止他！
陆徽问：“那是哥哥好还是弟弟好？”
他就喜欢宠着妹妹，对妹妹好！
玲珑：……
陆央馋了一路了！爹说地方不够坐让他们抱着妹妹，结果大哥鸡贼直接捞了人就跑，害得他都没机会！妹妹多可爱啊！又香又软又乖巧，抱在怀里舒服死了！
这个问题她已经听到耳朵起茧了，这一个月陆央几乎天天问，还带动了家里其他人，衍生出“奶好还是弟弟好”、“爹好还是弟弟好”、“娘好还是弟弟好”这些烦死人的问题。
陆徽万般不愿意把香香软软的妹妹让出去，但玲珑坚持要陆央抱，他也没办法，只能松手。
她假装没听到，拽着陆徽的袖子：“蛋哥哥晚上出去吃饭。”
“蛋哥哥睡。”玲珑蹭蹭他。
陆徽捏她：“又想吃什么了？”
玲珑就很乖地伸开双手让陆央抱，结果这一动陆徽给弄醒了，下意识地搂住她：“别掉下去。”
她舔舔嘴巴：“想吃麻辣烫~！”
大蛋二蛋这样的名字不雅致，现在陆爱民跟陈香兰都改口了，就剩下陆婆子会叫，他们在玲珑面前还自称蛋哥哥跟蛋蛋哥哥，到了外面谁敢这样叫，那肯定是要不客气的。
上周陆央刚带她吃过，打开了玲珑新世界的大门，现在炸鸡汉堡已经退居二线，她有新欢了。
她小的时候口齿不清，分不清大蛋二蛋，一律统称蛋哥哥。后来大了些，就管陆徽叫蛋哥哥，陆央叫蛋蛋哥哥。
陆徽考虑了两秒：“可以。”
玲珑一觉睡醒发现还没到，但她的蛋哥哥倚着车窗在打盹儿，两只手还抱着她，姿势跟她睡前一模一样。陆央倒是没睡，见她醒了，就小声问：“乖妞过来，蛋蛋哥哥抱。”
玲珑欢呼一声从他腿上滑下去：“我去换衣服！弟弟弟也要一起！”
这倒是，脸蛋上肉嘟嘟的婴儿肥已经少了许多，让人舍不得再捏了。
陆徽扬起眉毛，蛋哥哥蛋蛋哥哥的称呼他能理解，这个弟弟弟又是什么玩意儿？
陆婆子赞赏地点头：“娃就是要能吃，咱乖妞吃多了也不胖，你看是不是又比前阵子瘦了些？”
问玲珑，她很有底气的说：“大蛋是蛋哥哥，二蛋是蛋蛋哥哥，三蛋就是弟弟弟。”
陆爱民说：“能吃是福啊！娘，你说是不？”
身为把妹妹养大的好哥哥，陆徽秒懂玲珑的逻辑，蛋的开头字母是D，三蛋又是个弟弟，她习惯有几颗蛋就叫几声，可不是要叫弟弟弟么。
陈香兰取笑说：“咋除了吃就睡，咱家咋就养了只小猪呢？”
想到这里，陆徽真是觉得妹妹天真可爱的不行，他刚放松一下想倚沙发，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妞妞等一下！”
车子开始启动，围观村民有点多，陆爱民开得很慢，玲珑喝完了一瓶，陆徽给她拍着背，她很自然地打了个奶嗝儿，温顺地依偎在他怀里，陆央怕她无聊，就给她讲故事，玲珑听着听着就犯困，然后就睡着了……
拉着陆犀上楼的玲珑不解回头。
再来一瓶行不行！
陆徽长腿一跨跟上他们：“你们一起换衣服？”
全家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她咕叽咕叽喝着奶，心情舒畅极了！
玲珑说：“弟弟弟不会自己穿衣服啊！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呢！我怕他碰到伤口。”
陆徽轻柔地摸着妹妹的头发，让她倚在自己胸膛上，再轻轻拍着背给她顺气免得呛到，陆央也在笑，拿自己的手帕给玲珑擦不小心溢出来的奶渍，玲珑左拥右抱，简直是神仙般的享受！
陆徽微微一笑：“哥哥来帮他穿，你去换条好看的小裙子去。”
等陆爱民带着亲娘跟媳妇上车，一瞧见闺女这样，三个大人都乐了！陆婆子不无得意地说：“咋样，俺说这奶瓶丢不得？乖妞没有它就睡不好哩！”
有人效劳当然好，玲珑欢快地摆摆手，走向自己房间。陆徽面上温柔的笑瞬间消失，跟在陆犀后头进了房间，眉头紧蹙，这间小卧室也靠妞妞房间太近了……不太好，要不等会跟爹商量下，把三楼的书房给三蛋做卧室。
她的奶一直没断过，只是很少再用奶瓶而已，陆央被她逗笑了，还真下车跑回家，给她泡了一瓶奶回来。玲珑看了他一眼，一点包袱都没有地接过来，躺在英俊的蛋哥哥怀里鼓着腮帮子吸，别提多惬意了！
他当然是看三蛋超级不顺眼，本来家里一共六个人，五个人都要争宠，现在又多了个弟弟，有啥用？僧多粥少的局面又来个半道出家的，谁乐意啊？
玲珑才不是那种会害羞的人呢，她中气十足地回答：“要！”
但这孩子……出乎意料的乖巧。
趁着奶跟娘还没来，陆徽剥开一块菠萝奶糖塞进了玲珑嘴里，她大眼一亮，顿时倒在他怀中美美地吃起来，搞得刚上车的陆央逗她“妞妞的奶瓶在这儿，奶舍不得扔，妞妞要不要吃奶，嗯？”
被陆徽拎着也不挣扎，放到床上脱衣服也伸胳膊蹬腿，不怎么说话，习惯低垂着眼。
他们家男人都随身带糖，什么棒棒糖奶糖水果糖跳跳糖，软糖硬糖牛轧糖……反正口袋里少不了。
陆徽把他的小衣服脱下来才看见那其后的伤口——密密麻麻，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大多狰狞可怖，这样的伤汇集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可见他曾经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
她在哥哥怀里蹭了蹭，撒娇要吃糖。陆徽被她磨的没什么脾气，她那一口小奶牙又白又细，奶跟娘就怕她爱吃糖吃坏牙，所以管得很严，严格控制她的摄糖量，可架不住玲珑喜欢啊！于是包括陆爱民在内，还有陆徽陆央两兄弟，就偷偷投喂各种各样的糖。
他手上的动作不觉变得轻柔和缓，又见陆犀一直朝下看，睫毛很长，安静不出声，便道：“把头抬起来。”
她吃掉的灵魂是个傻子，根本不懂什么是仇恨什么是报复，玲珑所感受的只有对爱的满足与感恩。
陆犀没听。
玲珑并不知道大花在想啥，她几乎都把这个人给忘了，大蛋从前会跟大花结婚，那是基于家里四分五裂并且自己年纪太大的基础上，可现在，大蛋一表人才前途无量，大花跟他哪里还有可能？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把头抬起来，光明正大的。”陆徽仍旧轻声说，“妞妞喜欢勇敢的孩子。”
都是女娃……她凭啥呢？
陆犀已经知道妞妞是谁了，他眨了眨眼，慢慢抬起，没有在这个第一次见到的大哥脸上看到熟悉的恐惧、厌恶、排斥，反而是很温和很友好的。
倘若玲珑是个男孩，陆家人对最小的男娃这样疼着宠着也就算了，毕竟是男娃，男娃金贵。可玲珑一个女娃……她凭啥呢？她凭啥就不用每天洗衣服干活做饭带弟弟，而是可以穿着洋气的小裙子跟小公主一样被人喜欢？
“虽然咱们现在是兄弟了，不过我可得跟你说清楚。”陆徽拿过蓝白格子的小衬衫给陆犀穿上，“在咱家男娃不值钱，就算是弟弟也得不到额外照顾，只有妞妞是特别的，要当咱家人，就得对妞妞好，知道吗？”
听得大花无比心塞。
这一点不用陆徽说，在这一个月里陆犀已经深有体会。
大花在人群里默默地听他们夸陆家多有福气，陆爱民有本事，陈香兰也厉害，陆婆子生了个有出息的儿子，娶了个好儿媳。又夸陆家三个娃个顶个好，长得好成绩好还有礼貌讨人喜欢，感慨陆家咋那么会养娃呢，又说那玉雪可爱的小妞妞，跟村里的丫头就是不一样，比电视上的城里女娃都好看都有气质云云……
陆央完全就是被无视的，只有玲珑才是众星捧月。而他因为伤跟身世，大人们对他也格外柔和，不过随着伤势好转，能够正常说话走路跟学习，特别待遇就慢慢消失了……
围观的大多是邻居亲友，陆徽抱着妹妹一一问候，玲珑鹦鹉学舌，他叫一句她就跟着叫一句，两只小手一拱一拱作揖，可爱极了！陆徽都被她逗笑，抱着她上车，车上三个大人还有他们兄妹三个，坐起来难免挤得慌，爹嘱咐他就抱着妹妹，陆徽当然不会拒绝。
陆犀点头，仍旧说话慢吞吞：“我……知道。”
她心想，不就是命好么！生在这样的家庭，有不重男轻女的爹娘还有两个当她是宝的哥哥，换谁谁不幸福呢？
他会对她好的，不让任何人伤害她，让她永远都这么快乐。
陆徽先把不多的行李跟陆央一起搬了上去，然后又进屋去了，大概过了没多会，就看见他怀里抱了个软绵绵的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出来，很亲昵很宠爱的样子，大花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孩子这么温柔。
陆徽轻笑，举起拳头放在他面前：“来个男人点的。”
说不出是什么心理，听到汽车声，在烧火准备做饭的大花还是忍不住跑出来看了，当然这吉普车可是新鲜东西，村里没什么人见过，感觉比电视上的小轿车还气派呢！因此出来看的人围了一圈，大花站的比较远，她眼里看不见别人，只看得见陆徽。
陆犀低头看向自己的小手，慢慢攥成拳，在陆徽无声的鼓励下跟他碰了碰，然后陆徽就把他的鞋子拿过来：“没有额外照顾没有特殊待遇的三蛋请自己学会穿鞋可以吗？”
就这样，一家人浩浩荡荡地上了吉普车，早就学了开车的陆爱民也高高兴兴地把家门锁了准备上路。
陆犀点了下头，把脚踩进鞋子里。除了刚来的时候他穿的是陆央穿不下的衣服，后来就都是陈香兰跟陆婆子给他买的新衣服新鞋子了，他好像变成了一个正常的孩子。
平时在家里听说也抠门得很，儿子粪球吃香喝辣，俩女儿就只有白菜豆腐，油花子都见不着多少。因此二花很瘦很瘦，玲珑稍微大一点的衣服她都能穿。
陆徽看得出来，陆犀还是对自己的眼睛很不自信。不，这么说不恰当，他应该是不喜欢别人的瞩目或是惊讶，毕竟这样的一双眼睛，大部分人看见了都是会恐慌或是震惊的。然而无论是什么样的情绪，都很容易对这么小的孩子造成不好的影响。
送完东西玲珑去整理自己剩下来的衣服，她的小伙伴们每个人得到的都是平均数，剩下几件尺码大的或是她很少穿的就放在边上，二花虽然跟陆央一样大，但比陆央上学晚，王翠兰就没打算给闺女上学，还是村里屡次号召女娃也要读书，她才咬牙把二花送去学校。
“弟弟弟换好了吗？”
兄妹三个又去把其他邻居家也给送了，有大人在家的也有不在的，但该说的话陆徽都说了，面子工夫都做好，毕竟陆家村是他们的根，人在外面，根不能断。
陆徽扬起笑容，一回头，笑容瞬间僵硬——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他只是随意给三蛋挑了件蓝白格子的衬衫跟背带裤，他家乖妞也这么巧穿了蓝白格子的小裙子？！
陆徽牵着玲珑的小手捏了捏，她还小，手都是肉呼呼的，手背上还有软绵绵的肉窝窝，一戳一个特别可爱，陆徽玩妹妹的手都能玩一天。
陆徽施施然起身，捞起玲珑亲一口，回头再捞起三蛋：“走，哥哥也要换衣服。”
玲珑心说，因为有我在啊！
玲珑眨眨眼：“哥哥不是说我不能看男人换衣服吗？”
平时就跟疯狗一样，大门关着有人经过王翠兰家门口都要嚎叫。
陆徽：“……哥哥不是别的男人。”
出了王翠兰家门，陆央才奇怪：“那只狗咋突然不叫了？”
当然他不会真的给妹妹看，毕竟也是发育完全的少年，所以他拿起衣服去了洗手间，这还是陆犀第一次进陆徽的房间，他乖乖坐在床上，看起来安静又乖巧。玲珑悄咪咪伸出小手勾住他的，他就很惊喜地看过来，握住她软嫩小手，脸蛋微微透出红晕。
二花才不信命呢！
陆徽换好衣服，打开洗手间的门，先斜倚着，单手插兜，很酷地喊玲珑名字。
二花也跟大花说过，可惜大花不仅不听她的，还把二花给狠狠嘲笑了一通，说她没那个命。
床上坐着的一对小家伙齐齐看过来，玲珑很捧场：“蛋哥哥好帅！”
这都是路上遇到爱民叔，爱民叔鼓励她的。
闷骚的陆徽居然也换了蓝白格子衬衫跟牛仔裤。
二花想得很务实，现在国家给师范学生包分配，她想好好学习，到时候考个师范学校出来当老师，总比在家里种一辈子地强。
陆犀不爱说话，就看了他一眼便继续低下头，陆徽正要笑，突然瞧见那两只握在一起的小手，俊秀的面容扭曲了一秒迅速归位，状似不经意地走过去，状似不经意地把玲珑抱起来，状似不经意地提着陆犀到地上，施舍地伸出一根小指：“牵着防走丢。”
她真是搞不懂她姐，总是抱怨娘偏心眼，可她自己不也偏心眼吗？说娘重男轻女，她自己不也重男轻女？还老喜欢说别人坏话，二花都不喜欢跟她姐一起玩，她哼了一声，知道那盒糕点自己是吃不到了，就转身回堂屋继续写作业去。她才不要跟她姐一样，嘴上说农村不好，见天抱怨学习又不肯努力，老说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可你先天脑子普通，后天不用功，等着老天爷掉馅饼呢？
陆犀摇头：“我，可以自己，走。”
二花眼看到嘴的糕点没了，气得跺脚：“你就向着弟弟！你看娘跟弟弟向着你不！”
他希望自己能长得快一点，这样就可以跟大人一样，把玲珑抱着或是背着了。
谁知大花一把夺了过去，还白了她一眼：“吃吃吃就知道吃！就不看你干活！娘还没回来，弟弟也没在，你吃啥吃！”
陆犀不喜欢被人看到他的眼睛，玲珑就给了他一顶鸭舌帽，她自己也戴上小帽子，陆犀就很高兴，觉得他们两个有共同的秘密，这是别人比不了的。
二花都要流口水了！
玲珑如愿以偿吃到了麻辣烫，陆徽怕她胃会不舒服不给她吃太多辣，陆犀就把自己那份放了多辣椒，趁着陆徽不注意夹到玲珑的小碗里，得到她甜甜的笑容就脸蛋微红地低下头。
二花抱着糕点莫名其妙：“人家有钱也是人家的啊，关俺啥事儿，为啥要给俺买啊？妞妞那么好看，俺就是觉得她好啊，你对她好，她就对你好，可也没有问人家要东西的？诶这糕点你吃不吃？好高级，听说是爱民叔从县里买来的。”
真好。
看二花这死样子大花就生气，狠狠地戳了戳她的脑门子：“干啥，人家不要的东西扔给你，你就觉得她好？她家那样有钱，真跟你好，真跟你好咋不给你买新的？！”
这样的生活。
大花的手都没来得及伸出去，就换了人。她站在原地失魂落魄，二花靠过来说：“哈哈姐你知道不！妞妞说要给俺几条裙子呢！让俺待会去找她！哈哈！妞妞人真好！”
要是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吃完饭玲珑还给陆央带了一份，算算他应该也到家了，今天都放假嘛！
陆徽走了。
没想到的是大人们今天回家也很早。
陆徽初二的时候学校才开设英语课，他觉得这门语言很重要，因此每天回家都要抓着弟弟妹妹学，二花不知道拜拜是什么意思，但看着玲珑对自己挥手，就喜滋滋地跟着学：“拜拜！”
陆爱民很正式地把陆犀拎到茶几上，全家人闻着陆犀坐成一个圈，他很郑重地介绍道：“这是咱们家的新成员，陆三蛋陆犀，以后就是陆徽跟陆央的弟弟，你们记住了吗？”
“那我们走啦，拜拜！”
当着陆犀的面，有些话不适合说，陆爱民叫陆徽去书房，之前玲珑也就是把大概讲了讲，陆徽还不清楚陆犀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到书房听完了来龙去脉，才沉吟道：“乖妞喜欢，咱家再养个孩子也没啥不好。”
二花狂点头，“不嫌弃不嫌弃！”
巧了，陆爱民也是这样想的，陆犀那孩子很可怜，既然进了他们家，那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他要求长子一视同仁。
玲珑就不由分说地从陆徽手上把糕点拿来，塞到了二花手里，凑近她耳边悄悄说：“那你待会来找我呀，我还有几条裙子，你要是不嫌弃，就给你。”
结果长子慢悠悠地反问：“爹你能一视同仁？”
她也不怎么嫉妒人，很淳朴，过来就夸：“你今天的裙子真好看！是你娘给你的？你娘对你可真好，俺也想穿新裙子，可俺娘不给，说要给弟弟攒娶媳妇的钱。”
陆爱民顿时一窒，几秒后很有底气道：“对你们兄弟三个，能！”
虽然大花不喜欢玲珑，但二花喜欢啊！她觉得玲珑好看又大方，所以虽然她比玲珑大好几岁，也很少在一起玩，可见了面总是很热情地打招呼。
陆徽：……
陆徽把糕点递过来，大花局促地又擦了擦手，这时候二花从堂屋走出来，看到玲珑眼睛一亮：“玲珑你咋来俺家了？”
就是说对乖妞不能呗？
陆徽的声音也很好听，大花成绩不好，脑子里晕晕乎乎就想起一句“大珠小珠落玉盘”，她看向陆徽手里拿着的那盒糕点，看起来很高级，她都没有见过。
算了，谁都不笑话谁，叫陆徽对陆央亲亲抱抱举高高他也做不到。
“我们家要搬家，所以我爹让我们送些糕点过来。”
既然全家人都到齐了，也都认定了，那手续什么的就得办一办了，先去福利院跟派出所走一趟把户口落实了，再得回陆家村把陆犀的名字上族谱，这才叫一家人呢。
他今天穿着白色的衬衫跟黑色的裤子，看起来很休闲，也特别好看。初中之后大花从来没有跟陆徽说过话，而在上初中的时候，他们最亲密，也不过是陆徽经过她的课桌那一瞬间，她闻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清爽的肥皂香味。
陆犀对此还懵懵懂懂，并不明白什么是户口什么是族谱。但玲珑说是好事，那他就相信是好事。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大花就忍不住兴奋起来，她的手指因此微微颤抖，盯着陆徽的眼神显得很炽热。
这一个月不仅仅是精神上的调养，陈香兰还专门找人定制了营养食谱，就是为了把这孩子身上的肉给补回来，好在颇有成效，等陆犀白了几个度，脸上也有肉了，大家才发现，他长得可真好！
陆徽来她家干啥呢？难道是来找她的？
听说他亲娘当初就是出了名的大美人，不然也不会被有钱人看上，陆犀很明显遗传到了母亲的美貌，并且全照更好的去长，那五官，没一处不精细不好看的，而且他跟陆家人的白不一样，陆家人是透着莹光的润白，他是冷白，站在人群里，气质特别出众，一眼望过去就能看到的那种。
她看着陆徽把自行车放到一边，书包挂到车把上，又脱掉校服外套，很快地把衣袖卷起来——她才知道，世界上原来还有这样的男生，他温暖又美好，却又高不可攀。
去福利院这天早上，陆徽送了陆犀一个礼物。
不知道为什么，大花就停下了。
这不是陆犀第一次收到礼物，他正式成为这个家的一员之后，每天都有人给他买东西。但陆徽是这个家里的大哥，跟其他人又不一样了。
直到陆徽从车棚里推出他的自行车，那天他正好值日，所以走得晚了点。
他接过来，在陆徽的示意下打开。
大花当时抱着书包目不斜视地快步走过。
里面是一副镶着金边的眼镜。
正因为这种格格不入，甚至于随身携带手帕的行为，有些看不惯他的人就嘲笑他是娘娘腔跟怂包，陆徽对此不以为然，直到有一回，他班里一个女生被初三几个男生围着逼她认干哥，因为已经放学了，那几个又是出了名的坏学生，没人敢招惹，大家都当做没看到快速回家。
第432章 第三十五片龙鳞（十七）
他对每个人都很好。
“送你这个，并不是觉得你的眼睛异于常人，会让别人感到不适。”陆徽把眼镜拿出来，这是他专门找人配的平光眼镜，并不会对眼睛造成伤害。“而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愚昧的人很多，没必要因为他们让自己受伤。”
他总是穿的干干净净，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课桌上的书本井然有序，非常有礼貌，从不说脏话，也从不欺负女生。什么抽烟喝酒……他更是不会干。
说着，把眼镜架上了陆犀的耳朵。
但陆徽从来不会这样。
陆犀眨了眨眼睛，过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说：“……谢谢。”
乡镇初中的男生，都处于青涩叛逆的时候，甚至于以欺负女生为乐，很多人偷偷抽烟，脏话不绝于口。这很正常，男人说脏话骂粗口咋了？她爹是出了名的老实人，不也常常把脏话挂嘴边吗？
陆徽揉了下他的头，转身走了。
陆徽跟同龄人是很不一样的，这一点并不仅仅体现在他优异的成绩上。
几分钟后，把刚还昏昏欲睡的妹妹从三楼抱了下来，软嫩嫩的小脸蛋就这样懒洋洋搭在陆徽肩头，不时打个呵欠，一看就没睡醒。陆徽拍了拍她的小屁股，放到椅子上：“吃饭了。”
现在瞧见陆徽，她顿时紧张不已，连忙站起身把湿漉漉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又撩了撩头发，可惜这样的动作并没有为她带来几分体面，而是让她越发感到自卑。
玲珑就跟没了骨头一样软倒在桌子上，眼睛似睁未睁，然而全家人都到齐了。毕竟是陆犀的大事，为了表示对他的看重，陆爱民还特意请假了，陈香兰也主动把工作往后推了一天。
说起来他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呢，只可惜后来陆徽有了妹妹，他那个妹妹又是个傻子，就很少有玩的时间了。再后来陆徽妹妹不傻了，可两家却不怎么来往了，就算是住得这么近，也是一年到头说不上几句话。
这会儿大家都等着玲珑一起吃早饭呢！但都知道她很难叫，第一遍是陈香兰去叫的，把人从床上挖起来，找了衣服给换好，陆央进去了，陆央把人抱到卫生间，然后挤好牙膏，结果玲珑刷牙刷了一半又坐马桶上睡了，陈香兰在外面等了老半天，进去一看，真是好气又好笑，亲自上去帮她把牙刷完，再拧了热毛巾擦脸，最后再叫陆徽把人抱下来。
她心想，自然是好看的，小时候就好看。
陈香兰女士很忧伤，闺女越长越大，越来越可爱越来越好看，可她也越来越抱不动了，天知道看着男人儿子把闺女举起来抛的高高的她有多羡慕，闺女小的时候她也可以来着！
陆徽多厉害啊！回回考试都是全校第一，老师们的宠儿，同学们艳羡的对象，上初中的女生已经有些朦朦胧胧的感情了，大花不止一次听班里女生讨论实验班的陆徽有多厉害多好看。
一家人都在哄玲珑吃饭，她在桌子上趴了几分钟，总算是肯张嘴了，先打了个呵欠，揉揉眼睛：“好困呀。”
说起陆徽，那是真的好看啊，大花都没见过像他这样好看的男孩子。她小升初考的一般，但镇上就一个中学，所以她也去上了。镇中虽然不能说多么好，却很注重学生学习，初一第一学期末就实行了实验班跟普通班的制度，大花成绩不行，掉在普通班，所以就跟陆徽当了一学期的同学。
声音还奶里奶气的，陆婆子没忍住，捏了捏她嫩生生的小脸蛋：“待会儿到车上，奶抱着咱乖妞睡。”
抬头一看，先看见的就是长得面如冠玉的陆徽。
玲珑唔了一声，拿起勺子吃粥，美味的早餐一入口，她慢慢来了精神，这才想起跟陆犀打招呼：“早呀弟弟弟……诶，你怎么戴眼镜了？”
玲珑三兄妹到王翠兰家门口，就看见大花蹲在院子里洗衣服，木盆里堆积了小山一样高的脏衣服，她就坐在小马扎上吃力地搓，听到自家狗叫才知道来人了。
陆犀突然紧张起来，怕她觉得不好看，或是怪异，他伸手想要拿下来，却听见玲珑拍着小手说：“好看好看！”
至于大花，初中没上完就被王翠兰拽回来不给上了，现在天天在家干活，她不是块读书的料，这会儿上学又不是国家义务教育，家里还是得交学费，用王翠兰的话来说，没必要浪费钱。
是真的好看。
王翠兰家两年前养了条狗，又丑又凶，还特别彪，粪球上学后带同学来家玩，好几个娃都被咬过，家里人来找，王翠兰就凶神恶煞地把人家骂回去，久而久之，粪球也没啥朋友了。
陆犀没说话，耳根子悄悄蔓延一层胭脂色，他佯作镇定继续吃饭，连筷子拿反了都没注意，陈香兰笑着给他换了一双。
但都要搬走了，没必要结这个仇。
吃完饭到了车上玲珑才知道眼镜是她蛋哥哥送的，她立刻爬到陆徽身上缠着他要，陆徽掐她小脸：“你要眼镜干什么，咱乖妞的眼睛这么好看，戴眼镜挡住了多可惜？”
两家关系就淡了。
玲珑继续撒娇：“我要嘛！我要嘛！我要！”
陆徽陆央对王翠兰家也淡淡的，玲珑缠着他们问，陆徽才告诉她说当年陆央光顾着捡麦穗把她弄丢时，村里人都帮着忙找，不知道王翠兰家是记恨还是生气，反正就当没这回事儿。当然，他们家妞妞丢了，人家帮不帮忙是人家的事儿，可乡里乡亲的，就小孩儿口角，一块西瓜，至于吗？
“好好好，等回家就带你去买。”陆徽根本经不起妹妹撒娇，立刻点头如捣蒜。
玲珑没想到当初一块西瓜之争，居然能有这样出其不意的效果。
陆央问：“妞妞喜欢眼镜？”
先是送了比较好的几家邻居，最后才轮到王翠兰家。因为当年王翠兰家的粪球想吃玲珑的西瓜导致玲珑对粪球一直感官不好，两家本来就不咋地的关系越发淡了，偶有借锄头借板车之类的来往，但王翠兰再也不像过去那样闻着香味儿就带着自家娃掐饭点来蹭饭了。
“戴眼镜好看的呀。”她一边说一边从陆徽怀里离开，陆徽登时愣住，要知道他们家，从来不管到哪里去，是坐板车也好拖拉机也好轿车也好，但凡是全家一起，妹妹必定是他带的，坐他怀里的，可是这回？？？
同姓的族人都是亲戚，陆爱民得亲自去，但诸如左邻右舍这样普通交情的，娃们就能去了。
玲珑得到了想要的立刻翻脸不认人，去跟陆犀黏在一起坐了。
等玲珑送走了自己的小伙伴，陈香兰又给兄妹三人派任务了。他们要搬家，少不得跟邻居亲戚打声招呼，陆爱民这次回家专门开了辆吉普，要带走的东西不多，他主要是买了些糕点当礼物，陈香兰叫儿女们过去就是要他们挨家挨户送的。
陆徽这颗沧桑的兄长心顿时碎落成千万片，他忍着不要露出抓狂的表情，温声道：“妞妞，到蛋哥哥这里来，你看三蛋那么小，你再把他挤着。”
她虽然护食，却也很大方，小朋友们得到了好东西，离别的愁绪顿时被冲散了许多。
“不会。”
小孩子想法单纯，玲珑也挺愿意带着他们一块玩儿，既然都要走了，很多玩具跟衣服她都不要了，娘说新家给她准备了一间大大的衣帽间，里面全是新衣服新玩具呢！所以在征得了陈香兰的同意下，玲珑就把自己的小裙子跟玩具平均分给了玩得好的小伙伴。
玲珑还没回话，陆三蛋先开口了。“我，抱着她。”
但现在玲珑要转学了，他们实在是舍不得。
说着就用两只细弱的胳膊圈住玲珑的腰，两人一个配合，玲珑就坐在了陆犀怀里，一个座椅还刚刚好。
特别是小男生们。
陆徽;陆央：？？？
不过大家都有点怕玲珑的哥哥们，尤其是那个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大哥哥，每次星期五放学都会看到他来学校接玲珑，那时候是没人敢朝玲珑身边凑的。
他们忍着想上去把人分开的冲动，陆央试图跟妹妹讲道理：“妞妞你不是说自己是大姑娘了吗？男女授受不亲啊！”
因为比同班同学都要小许多，玲珑在班里基本属于众星拱月的存在，大家都让着她，觉得这个漂亮可爱的妹妹又聪明又讨人喜欢，尤其是小男生们，简直不要太喜欢跟她一起玩。
“可他是弟弟，比我还小，可以亲。”
可她要是比陆央年级更高，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这算是什么歪理！
玲珑上学早，育红班就上了一年，小学也跳了两级，不然以她现在这个年纪哪里读得到四年级啊，之所以没有继续跳是因为再跳可能就要跟陆央同班了……玲珑不想跟陆央一起上学，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差点把妹妹弄丢的缘故，玲珑不在陆央视线内还好，一旦出现在他视线内，那必然是被管的密不透风，干啥都不行。
旁边婆媳俩笑看孩子们拌嘴，陆爱民则是一边开车一边乐。
玲珑的小伙伴们难过极了，他们舍不得漂亮可爱的玲珑，也舍不得玲珑家里的大彩电。家里收拾的那天，小伙伴们都来找她，玲珑穿着精致的小裙子把他们迎进来，陆徽陆央兄弟俩就跟两个骑士一样忠诚地守护在她周围，这么大的人了还能跟一批小豆丁玩一起。
福利院就在玲珑上的小学不远，所以很快就到了，陆徽先一步下车，先一步把玲珑从陆犀怀里捞出来自己抱着，她虽然九岁了，但个头比同龄的小姑娘要矮上不少，小小的一团，又轻又软，陆徽抱在怀里就跟捏着个软绵绵的抱枕一般，舒服极了，根本不想放开。而陆央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陆犀给捞到怀里抱着，陆犀奋力挣扎，要求自己走，他才不要别人抱！
就这样，陆家人趁着孩子暑假举家搬迁到县里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子。他们既然要到县里住，村子里的地肯定就没法重了，陆爱民就做主把地让给了老王头，老王头这个年纪也不怎么下地，都是把地租出去，每年拿到的钱跟粮食也够他一个人吃喝。
陆央顺势一松手，说：“这可不是我不抱，是他自己不要。”
不存在的。
陆犀脚一沾地就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他今天穿了一身儿童小西装，打扮的很正式，看起来也像个优雅的小绅士。为了表示对今天办事的看重，陆家每一个人都穿了正装。
陆爱民陈香兰当然是满口答应，有小闺女在，娘去了还想回来？
福利院还是那个熟悉的福利院，陆犀并不喜欢这里，这里也没有人喜欢他，大人们要照顾太多孩子，更何况……他不是正常孩子，每个人都觉得他是个怪物，谁会想到这个怪物居然被副县长一家给收养了呢？
不过陆婆子也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她不适应，她还是要回来的。
他安静地跟在家人们身后，并不说话。
陆婆子最终还是被说动了，要不说陆徽聪明呢，劝说路线都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先是陆爱民两口子上去晓之以理，接着妹妹上去动之以情——他们家乖妞一撒娇一掉眼泪，神仙都难说不，更何况是疼她疼的不行的奶？
院长见到陆爱民惊讶了一番，他经常代表福利院去参加县里的工作，开会的时候远远在台下看过这位副县长一眼，都说他年轻有为，早晚有一天能爬得更高，因此乍一见到陆爱民，院长还有点忐忑。等他听明白了陆爱民今天是来干嘛的，就无比吃惊，“……您要领养那个……那个孩子？”
第426章 第三十五片龙鳞(十一）
可怜的陆三蛋，他亲娘觉得是他毁了他的富贵，他的亲爹对他视而不见，没有人想过给他取名字，就算被送来福利院，他也仍然是没有名字的，因为每个人都叫他“怪物”。
所以得知玲珑要搬去县里了，最难过的，也是这群小豆丁。
在陆犀懵懂无知的时候，甚至以为这就是自己的名字。
玲珑的小伙伴们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跑来玲珑家看电视，大彩电看得清楚极了！还有好多好吃的！
后来他慢慢明白了“怪物”是什么意思，就变得更加凶悍，谁敢靠近他、伤害他，他就会像真正的“怪物”一样扑上去，狠狠地撕咬他们的皮肉与喉咙。
村里第一家买彩电的是他们，第一家买冰箱的也是他们，第一家有了摩托车洗衣机的还是他们！这些东西，村民们只在广播里黑白电视上看到过！他们还不知道这是啥的时候，陆家已经用上了！
院长干干地笑：“陆县您看您要不还是再考虑下？咱们院里还有年纪比较小，不记事但是性格乖巧的健康孩子……”
他们家生活条件可是领先了其他人家一大截！
陆爱民摆了摆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对陆犀招招手。陆犀慢慢朝他走过去，就被陆爱民抱了起来，他下意识抓住了陆爱民的领带，神情仍然是沉静的。
陆央会意，跟伺候老佛爷一样叉起一块西瓜送过来，两人一起用力，把玲珑又拉到台子上，三兄妹就跟刚才一样亲亲热热地坐在一起，等着看戏。
院长一开始就注意到这个长得格外好看的小孩儿了，跟陆家人如出一辙，估计是什么亲戚。
陆徽心疼地给她摸摸，塞了颗剥好的葡萄到她嘴里，玲珑这才稍微满意，对着陆央张开小嘴：“啊。”
陆爱民说：“三蛋，跟院长打个招呼。”
怕被闺女指控，他脚底抹油溜得飞快，玲珑两只手捣住两边脸蛋，气鼓鼓地走回蛋哥哥们身边，一头扎进陆徽怀抱：“脸疼！脸疼！”
陆犀抿着嘴，并不想答话，可他看到了冲自己笑的玲珑，便慢慢说道：“……院长好。”
眼神太过哀怨，搞得陆爱民也想使坏，他跟媳妇一样搂过闺女，在小脸蛋上咬了一口，“爹也去！”
“你好你好……陆县您这是？”
玲珑揉着脸蛋，亲的也太用力了……
“你没认出来吗？”陆爱民单手抱着陆犀，另一手摸了摸他的头，把他放下去，“行了你去跟哥哥们一起。”
搂过闺女在那滑嫩的小脸蛋上就是一口：“咱妞妞真聪明！娘这就去找你奶！”
陆犀毫不留恋，直接跑向了玲珑，玲珑也从陆徽怀里下来，跟他牵手，陆徽陆央兄弟俩立刻跟上，整个院长办公室就只剩下大人们了。
陈香兰给人缝补衣服，有时候陆婆子看见了就指点一下，现在陈香兰才想起来她婆婆审美有多好！她事业逐渐做大，给闺女准备了好多新衣服，都是娘给搭的，瞧闺女多洋气多好看啊！
“那就是我今天要领养的孩子，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怪物’。”
陈香兰清楚着呢，她婆婆是个讲究人，刚嫁过来时她也没啥本事，下地干活也比不上别人家媳妇，连饭都不敢吃太多，怕婆婆怪罪，可娘从来没说过她一句不好，还主动掏钱给她买了一架缝纫机，那时候能有架缝纫机可是了不起的事！
说出这话时，陆爱民心情并不怎么好，一开始他见到陆犀的时候便觉得这孩子命苦，后来再见，陆犀几乎不成人形，在医院接受治疗时，饶是陆爱民都不相信，一个这么点大的孩子，身上是怎么能有那么多的伤口的。他不相信孩子在送来福利院之后，这里的人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陆爱民两口子估计是当局者迷，陆婆子不肯去县城，他们就想不出聪明法子来，闺女过来一说，两人顿时茅塞顿开，对呀！找不着当老师的工作，那也不一定非要当老师啊！
而现在，在陆家，仅仅是过去一个月，便是用脱胎换骨来形容三蛋都不为过，他娘平时在家教孩子，对三蛋那是赞不绝口，当年大蛋也没得过这样的夸奖啊！明明是个好孩子，要不是闺女发现了他，是不是最后就要蹉跎了一辈子？
玲珑瞪他一眼才走过去。
院长不敢相信，他说话都结巴起来，第一时间想的就是给自己开脱。眼前这位陆县不是个好糊弄的人，他必须得小心谨慎才成。
玲珑乖乖跳到他怀中，陆徽把她抱下来后又捏了下她肥嘟嘟的小脸，“去。”
可陆爱民不是来跟他打官僚主义的，只想快点把事情办好，而且他也知道，就目前的生活条件和法律制度，想把福利院办好很难，每年县里能拨出的资金有限，更别提院里有很多因为患病被丢弃的孩童，还有就是女童占大多数。
因为是坐在台子上，陆徽不放心，自己先跳下去对玲珑张开双手：“哥哥抱你下来。”
给他们看病就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再加上衣食住行，还有适龄孩童的学习，都是很大的问题。
这是三兄妹商量过后的决定，不过还是得玲珑去说，只有玲珑说的话爹娘才听得进去。这几年娘越发的女强人，也越来越像奶一样彪悍……
“福利院的事政府一直放在心上，这边的工作还是要麻烦你多多费心了。”
他还没上高中，却已经把人生规划的清清楚楚。
院长连忙说不敢，他为了这些孩子也是操碎了心，可院里满打满算就三个大人，几十个孩子哪里带得来？而且……那个小怪物一样的孩子，真是让人看了心里都发颤，实在是没办法。
他现在年纪还小，等他大学毕业肯定会帮忙的，二蛋对做生意没兴趣，一门心思想当警察，妹妹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身为大哥，陆徽觉得自己应该担当起责任，给弟弟妹妹快乐且自由的人生。
陈香兰来之前就跟男人商量过，她的事业越做越大，也需要一个良好的企业形象，县里郊区那片地要开发，两口子商量了下，决定参与这次招标，要是能成，她可以为福利院提供一笔资金，以解燃眉之急。孩子们的药不能断了，该上学也还是得上学。
陆徽觉得，他们奶年纪也不大，还是个很有气质的老太太，虽然脾气火爆，生气会抓着笤帚追着他们满院子打，可从本质上来讲仍然是个很厉害的老太太。而且奶经历过很多大事，娘在很多事情上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还有谁比奶更合适吗？
不过这事儿就不用跟院长通气了。
奶舍不得这里，可他们又不是不回来了，既然奶闲不下来，给她找点事做不就成了？陆爱民两口子忙起来之后，三兄妹跟陆婆子相处时间最久，兴许是隔代亲的缘故，陆婆子跟他们讲了很多陆爱民都不知道的事儿。
福利院的领养手续成功办完，一家人又到派出所户籍处给陆犀上了户口，这以后就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了。
其实陆徽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当然不希望家人分开，这也是为什么他初中三年都坚持朝家里来回的原因。爹娘是工作关系没办法，但他们既然灵活，就应该主动靠拢——这才是一家人不是吗？互相体谅互相包容互相帮助。
陆犀很淡定，对他来说，只要玲珑在身边他就很满足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陆徽为啥不自己去呢？因为他了解他爹，他要是上去，话没说完得先挨顿揍，可妹妹就不一样了。
看着时间还早，陆爱民就决定中午不回县城的家，而是开车直接回老家陆家村。一路上玲珑兴致勃勃地跟陆犀讲述陆家村的情况，她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觉得可新奇有趣了，无论是收麦子还是捡麦穗，烤小鸟还是砸冰掏鱼，都是又新鲜又好玩。
陆徽捏了捏玲珑的脸蛋：“小机灵鬼，到你上场了。”
陆爱民一边开车一边笑话她：“现在可不行喽，咱家的地都给你老王爷爷种了。”
早习惯了，在这个家他们俩是透明的，加一起也没有妹妹一根头发显眼。
从户籍处出来他们还买了一堆礼品糕点，都放在后备箱了，因为人比较多，这回陆爱民开的是他的吉普，坐一家人绰绰有余。不跟上次走的时候样开小轿车，挤得呀，他宝贝闺女连个座都没有。
虽然都忙，可两口子的感情却比过去更好了，蜜里调油的，陆徽陆央兄弟俩都是个被无视的命，也就玲珑能插一脚，人家一家三口甜蜜蜜，兄弟俩就只能站在路边吹冷风。
玲珑大失所望：“那是没有好玩的了吗？”
玲珑坐在蛋哥哥们中间，张嘴吃陆徽喂的葡萄，再张嘴吃陆央喂的西瓜，这会儿已经不是吃个西瓜都奢侈的时候了，她鼓动小嘴嚼，兄妹三个就远远瞧爹娘在一起愁眉苦脸的商量。
听得陈香兰忍不住摸摸她的小脑袋：“你想玩啥？”
怕不是得闷出病来。
玲珑眨眨眼：“我想带着弟弟弟把我玩过的都玩一遍。”
她一个忙活惯了闲不下来的人，让她天天待在家里啥也不干，还没有地给她种，她能呆得住？
天真的话语让大家都笑起来，别的不说，光说那掏鱼，这会儿才秋天，到哪儿掏鱼去？河上连冻都没有，哪有什么鱼啊！
陆婆子当初是实在找不到旁人，村长才来找她到学校当老师，教娃们读书写字，人活着总不能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可县里的学校对老师的要求就严格一些，得是师范学校毕业，还得有教师证，陆婆子哪怕是书香门第出身，也肯定是不行的。
乡间的土路很是颠簸，玲珑跟陆犀坐觉得不舒服，最终选择了她娘。没办法，这一堆人里头，只有娘是又软又香的，当坐垫再好不过了。
两口子又开始合计，愁的不行，这次他们抽空回家就是想把孩子们跟娘带走，这些年一家人真是聚少离多，可搬到县里的话就不一样了，哪怕大家都要上班上学，早晚也都能见着面。而且县里学校的师资条件也比村里跟镇上好，对孩子们有益处。
对于自己被闺女当成坐垫一事，陈香兰女士对此毫无所知，还以为是闺女跟自己亲，喜滋滋地搂着，说：“说到底闺女是娘的小棉袄，乖妞吃娘的奶长大的，还是跟娘最亲。”
陆爱民跟陈香兰都犯愁啊！虽说孩子们暑假才开始，可娘有多固执他们是知道的，当初多少人说陈香兰家里成分不好，她硬是给陆爱民娶了，多少人说陆爱民没有陆爱国有出息，她仍然咬着牙供陆爱民上学，陆爱民可是村里唯一一个高中生！现在她说不肯走，那谁劝得动？
玲珑蹭蹭她，“跟奶也亲。”
因此陆婆子说什么都不肯走。
陆婆子在旁边笑成一朵花儿，剩下其他人敢怒不敢言，谁叫他们家女人的地位普遍比男人高呢？父子三人之间可以尽情争风吃醋，可一对上家里的太皇太后跟太后，那是谁都不敢多说一个字。陆婆子现在时髦了年轻了，但骨子里还是那个会抓着笤帚揍陆县满院子跑的彪悍老太太。
她大半辈子都生活在这地方，她那个死鬼男人就埋在村子外不远的坟地，她要是走了，死鬼男人咋办？爱国咋办？他们要是觉得她不要他们了，把他们丢在这儿了咋办？
她现在也琢磨出做事业的味儿了，儿媳妇有胆量有本事，她也敢跟着干，陈香兰给自己公司注册了商标，公司名字取自玲珑的名字，她长大一点后能上学了，全家人一起给她取名字，最后定了个“露”字，也是兆字辈，后来不知怎地，大名在陆爱民做主下改成了“陆玲珑”，于是这陆兆露的名字就没人用了。
她是理智的，知道孩子们去城里会更好，可她自己却是不愿意去的。
陈香兰干脆就用“朝露”当作公司的名字。
人一上年纪，就更喜欢熟悉的地方，陆婆子也是如此，而且她还在学校教书，虽然工资跟儿子儿媳比起来太低太低，但总算是有件事做。
她现在已经是很知名的女企业家，在县里数一数二，而且“知香”品牌已经远销出省，旗下打造的高端服饰在各大省城都非常吃香，事业俨然还要更上一层楼。
最重要的是，陆婆子眷恋故土，不肯去县城住。
陆爱民都觉得自己要追不上媳妇的步伐了。本来他媳妇就聪明，他娘更聪明，现在俩女人搞在一起强强联合，他却只能孤军奋战，别提多可怜了！
玲珑还在上四年级，她对学校完全没有兴趣，因为老师教的她全部都会而且所有课本都难不倒她。可是当爹娘跟她说要搬家去县城的时候，她又有点舍不得了，虽然这个村子很小，学校也很小，老师们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整天缠着她的同学们也很幼稚——可这个地方确确实实给她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让她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美好的人，这样美好的，以后会是美味的情感。
一路开车一路聊，总算是到了陆家村。
陆爱民每每看着两个儿子都忍不住叹气，儿子长大了，再也不是傻儿子了，只有闺女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讨人喜欢。
村头桥上有人在下棋，难得不忙，村民们聚集在一起打牌唠嗑，远远瞧见一辆吉普开过来都很兴奋，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他们村里就出了俩有出息的人，一个陆爱国一个陆爱民，爱国在战场上牺牲了，爱民现在搁县里当大官呢！有人家里有电视，还经常能在那里头看到陆县指导工作。
陆央就更不用说了，如果说陆徽是不感兴趣，那他完全就是个榆木疙瘩没开得了窍！
陆爱民把车窗降下跟人打招呼，一一叫人，陆婆子干脆下车了，手上拎着一大袋高级糖果，招呼大家过来抓一把，边上有小孩，都欢呼着跑过来。
陆徽已经是个很英俊的男孩子了，他上小学的时候班里女孩子就喜欢跟他一起玩，可惜他眼里只有妹妹，平时到哪儿都带着，后来上了初中，正是懵懂发芽的年纪，不知道收了多少封情书，可能当初陈香兰创业给陆徽的印象太深，他始终坚持学习，对除了妹妹之外的任何女孩子都不感兴趣。
陆爱民也跟着下去派烟，他本来是不抽烟的，奈何工作上不抽烟难，慢慢地就有了烟瘾，不过在家还是挺注意的，因为媳妇闺女还有他老娘都不爱闻这个味儿。
为了跟大蛋相称，二蛋也从陆兆央改成了陆央。
一开始陆爱民烟瘾犯了偷偷藏家里厕所抽，被玲珑发现，闺女转身就走，吓得陆爱民赶紧把烟头掐了追上去，结果追上去，闺女却当着他的面拿出一根烟点了塞嘴里开始吞云吐雾！
他们家大蛋大名叫陆徽，按照陆家村族谱，这辈轮到“兆”字，应该叫陆兆徽，不过陆爱民跟陈香兰都觉得陆徽更好一些，陆婆子还找人算过，就是叫陆徽好。
可把陆爱民给吓死了！
两口子一合计，觉得这块真是个大饼，趁着还没有更多的人来瓜分，不如早点下手。
打那以后他再也没敢在玲珑面前抽烟。
他跟媳妇说了自己的想法，陈香兰也很赞同。她这几年为了工作全国各地的跑，早就不是当初红配绿下地割麦子的农村妇女了，漂亮了、年轻了、见识也多了。
其实他误会了，玲珑并没有不许他抽烟的意思，她是不怎么喜欢闻二手烟，但她自己吐出来的烟圈她很欣赏啊！偏偏陆爱民以为她是在抗议他抽烟，打那之后就再也不在家里抽，还把家里的烟都藏了起来，害得玲珑想偷偷尝一尝也没机会。
都上高中了，也都是十来岁的大男孩了，总不好再一口一个大蛋的叫唤，陈香兰的事业越做越大，陆爱民的位置也越来越高，家里也逐渐开始注意，县城的房子就买在学校附近，陆爱民也是个很有远见的人，兴许是玩政治的人，他觉得现在也许还不明显，但过些年，房地产一块肯定是非常重要且抢手的。
陆徽暑假的时候跟着陆爱民学会了开车，就接了陆爱民的位子，把车开到了家门口。
他得知自己的成绩之后并没有多么激动，因为心里有数，自己几斤几两他自己还不清楚？还不如妹妹抱着他喊蛋哥哥厉害让他感到兴奋。
许久不回来了，很是怀念。
大蛋心想，不想花钱读书所以拼命学习算吗？想让妹妹永远当哥哥是什么都会的英雄算吗？
家里的锁还是那一把，陆央把门打开，陆徽车停在门左侧，先把玲珑抱下去，走了两步突然轻咳一声……他把便宜弟弟陆三蛋给忘了。
县中是最好的高中，大蛋当然是要去的，老师们临走前还嘱咐他说开学要他做新生代表上台发言，要他提前做准备，是怎么考的这么好的，心里是被什么信念支撑的云云……
好在陆犀自己下车，他并不是很在乎别人是否关心自己，只要能无时无刻都看到玲珑，他就满足了。
这可不算小数目了！
“家里跟走的时候没啥变化啊。”陆央喃喃地说，开了堂屋门。
初中升高中的考试，大蛋不负众望，从前他就是第一，到了初中仍然是第一，这回还考了个全县第一！县中专门有老师上门来，不仅减免了全部学费，去县中上的话还有两千块钱的奖金！
陆婆子恋旧，走的时候把家里大扫除完，还用布给盖上了，这会儿一揭开，连地都不用扫，干净得很，就是没米没面没菜啥也没有，中午饭还没吃呢。
陈香兰发现了新大陆，事业越做越大，不仅仅是服装，还有美容护肤首饰箱包——在逐渐有了名气之后，她很有远见的选择了走高端路线，当然，公司旗下也仍然保留了平价品牌，简直是要把人们的钱包一网打尽！
考虑到这一点，他们不仅买了礼盒糕点，还买了菜跟肉。
陆家人越厉害，她到时候就能吃得越饱，因此玲珑可以说是全世界最希望陆家人有出息的了。
陆徽陆央兄弟俩立刻把东西朝下面拿，在厨房放好，洗菜的洗菜生火的生火，就算离开陆家村再久，这是镌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东西，是家的味道，永远都不会忘记。
抹着装在蘑菇形瓶子里的牛奶儿童霜的玲珑对着镜子微微一笑，她要当大富豪的闺女，可不是普通的有钱人就行。她发现一件事，越是强大、越是有本事，哪怕是一样纯质美好的爱，也是有强弱之分的。
玲珑就拉着陆犀四处看。
是啊！生活越来越好了，女人都爱美，那只穿好看的衣服就能美吗？不需要装饰吗？如果有了装饰，自身的皮肤以及状态难道就不重要吗？
一会儿陆爱民他们回来了，板凳还没坐热，老王头上门了，手里提着两截腊肠跟几块卤肉，大包小包看得陆婆子直皱眉：“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干啥？你自己不知道留着吃？”
服装生意步上正轨且逐渐开始垄断，陈香兰又把主意打到了别的上头。她本来是想继续做服装生意的，可小闺女一句无意中的话让她茅塞顿开！
老王头把东西放下说：“俺吃多少俺心里有数，俺这又不是给你吃的，是给俺干孙女小妞妞吃的，是不妞妞？”
陈香兰还创立了一个服装品牌，叫“知香”，旗下涵盖男装女装童装，她自己有本事，男人又当官，基本上没遇到什么麻烦，事业越来越红火，运气也格外地好，每次出新品，玲珑永远都会第一个拥有！
玲珑欢呼一声扑进老王头怀里，他虽然是个老单身汉，可爱干净得很，总是把自己拾掇的很利索，身上也没有异味。“王爷爷真好！”
这几年对比玲珑刚出生的时候，家里生活条件简直是质的飞跃，陈香兰虽然忙得要死，可总是忙里偷闲，只要有时间就回家，亲亲抱抱闺女，得到闺女的鼓励跟支持，就又浑身干劲儿地投身于伟大的事业中。陆爱民都是副县长了，逢年过节回家也还坐汽车到镇上，再步行回家。
老王头抱起小姑娘，心里软的要命，这么多年孑然一身，小娃可真是讨人疼啊！“妞妞想王爷爷了不？”
大蛋要考高中，二蛋也准备小升初，只有玲珑不忙。她爹说等蛋哥哥们考完试就搬到县城去住，所以二蛋是别想在镇上上初中了，他一直对镇初中向往已久来着。
老王头是村里的赤脚医生，谁家有个头疼发热的都找他，所以就算把地租出去给人种，他日子也过得很滋润。玲珑小时候没少麻烦过老王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跑来给她看病，就大声回答：“想了！”
羡慕不来啊，这都是命。
说完在老王头怀里挣扎：“王爷爷王爷爷，我有弟弟了！”
从前都说陆家生了个傻闺女，后来这闺女突然不傻了，还特别聪明，真是让人羡慕，这一家子就没一个不好的，大人厉害，娃们也有出息。
老王头瞬间瞪大眼，“啥！咋这么快！”
不过话说回来，陆家那闺女长得可真好，当年她奶陆婆子就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美人，求亲的人几乎挤破了头，村里很多老人提起来还都津津乐道，可谁能想着这小闺女比当年正值青春的陆婆子长得还好呢？
满打满算时间也不够啊！
虽然国家鼓励女娃读书，但乡镇村里的人观念还是一样的陈化腐旧，觉得女娃读书没用，女娃读书浪费。
陈香兰一听脸一黑：“表叔你别听这坏丫头胡说，三蛋，跟你表爷爷打招呼。”
当初陆家人送玲珑去上学，村里许多人都觉得他们是在花冤枉钱，搞啥呢，女娃上啥学啊？在家里养个几年能干活儿了，去什么服装厂啊电子厂啊上班，到十八就能定亲嫁人，这辈子就差不多了，送去读书干啥？
陆犀说：“表爷爷好。”
大蛋就不说了，那是出了名的好孩子，孝顺懂事学习好，当初考初中可是一毛钱都没花啊！二蛋也是，虽然不一定是第一名，但成绩也没下过班级前三，至于那个小的就更不用说了！
老王头这才注意到这个瘦小的孩子，上下打量，这么大了肯定不是爱民跟他媳妇生的，就把玲珑放下，给她口袋塞了把糖，去找陆婆子问。
这大人争气也就算了，咋生的三个娃也特别争气呢？
等他知道了来龙去脉，忍不住感叹：“这娃命苦，可命也好。”
陈香兰顶下的服装厂做生产已经不够了，她还和临近的几个县的服装厂谈了合同，生意是越做越大。
命苦是说他先前，命好是说他遇到了陆家人。都说患难见真情，老陆家那绝对个顶个都是好人，没一个坏心眼。
还有陆爱民媳妇，当初陈香兰顶下服装厂，多少人觉得他们家胡闹啊，宠女人宠的没脑子，三年过去啪啪打脸，过去只求穿暖的村民们都不明白，咋那么薄那么小的一件衣服敢卖那么贵，还偏偏就有人抢着买？这城里人都是傻子吗？
陆犀安静地坐在一边听他们唠嗑，说玲珑小时体弱多病，别人都说她是小傻子，老王头多少次跑来他们家给看云云……陆犀听得入神，等陆婆子起身去干别的了，他才慢慢走到老王头身边，一言不发，仰头看他。
她的人缘也很好，老师们交口称赞，全校老师没人不知道这个灵气通透的小姑娘，好多人见了陆婆子都羡慕的不行，从前觉得她有出息的大儿子死了很可怜，可现在一看，人家二儿子也不差啊！调到县里还不到三年，都是副县长了！来年老县长退休，那位子还不是陆爱民的！
老王头觉得奇怪：“三蛋，你看啥咧？”
大蛋上学的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此后初中三年，他始终坚持着每天回家，而且仍然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教导玲珑，作为回报，玲珑每次考试都是全校第一，就没丢过一分！大人们本来想着小姑娘只要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就好了，谁知道她在读书上这么有天分！你就没看过她在家里看书，但只要一考试，那就是绝对的第一！
陆犀问：“妞妞总是生病吗？”
还有她娘陈香兰，这两口子都是大胆敢干还有能力的，玲珑相当看好他们。
老王头又得了个忠实的小听众，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丰功伟绩都讲给他听。他当大夫这么多年，看过的病人不知多少，唯一一个看走眼的就是小妞妞，再确认不过的小傻子，有朝一日突然不傻了，还变得聪明机灵活泼可爱，老王头觉得这简直是医学史上的奇迹，无法用语言解释的科学难题！
陆婆子只以为小孙女在哄自己，笑着捏了捏她软嫩嫩的脸蛋，殊不知玲珑说得都是实话。她虽然还不是完全理解这个时代人类的生存环境，但她对人类的灵魂可谓是无比熟悉，陆爱民虽然远没有陆爱国沉稳，可一个人心思灵活多变，长袖善舞，在官场上肯定比老实人走得更快也更稳当更有前途。
但陆犀的重点跟他不一样，陆犀只听到了老王头话里说玲珑身体不好总是容易生病小的时候还差点养不活……他想了很久，迈着小短腿跨过门槛。
玲珑搂住陆婆子的脖子说：“奶不怕，爹厉害。”
老王头说的口沫横飞沉浸其中，一低头发现小听众没了，顿时悻悻然闭上嘴，都是没有定力的臭小孩！听老人家讲一下当年的峥嵘岁月，咋就这么不耐烦呢？！
在陆婆子心里，做人就是得稳重，跟她大儿子陆爱国一样，谁见了不夸一句好后生？上了战场也不是个怂包，得知大儿子牺牲的时候，陆婆子哭了一夜，第二天爬起来就仍然下地赚工分，她知道小儿子脑子灵活，正因为脑子灵活，她才更担心。
玲珑在厨房玩，她自己认为是在帮忙，不过其他人一致认为她是纯属捣蛋，陈香兰要把炒好的青椒腊肠出锅，拈了一片尝尝咸淡，玲珑拉着她的衣摆蹦蹦跳：“娘！娘！”
陆婆子嗤笑：“你就吹你，就你这嘚瑟样儿还当大官呢，老老实实干着，甭管啥工作，脚踏实地最重要！”
她笑，蹭了蹭闺女的小脸蛋：“馋丫头。”
玲珑拍拍小手：“大官大官！”
用手捏了一遍放进嗷嗷待哺的小嘴儿里。
陆爱民面上难掩兴奋：“俺可是跟闺女说好了要当大官的！”
玲珑嚼了两下，认真品尝后给出真心建议：“可以再多放一点盐巴。”
陆婆子讶异地看他一眼。
陈香兰被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淡了，就又洒了半勺盐。
陆爱民在边上帮大蛋把行李一一归位，一边收拾一边说：“等咱家乖妞上初中，肯定不在镇上，该去县里了。”
陆央勤勤恳恳地烧火，小心不让玲珑靠近，免得弄脏她漂亮的小裙子。
陆婆子笑：“那乖妞可要好好学习，等以后跟哥哥一样考个好成绩，也考到镇上的初中去！”
玲珑又尝了一片，这回满意了，点点头：“嗯嗯可以出锅了。”
玲珑抱住她一只胳膊：“一起、一起。”
第433章 第三十五片龙鳞（十八）
陆婆子得知父子俩的决定后也没说啥，谁叫全家人都溺爱玲珑呢？她抱着小孙女点了点她可爱的小鼻尖：“小磨人精，你哥是去上学又不是去玩。”
城里是没有烧火这一说的，家家户户不是用煤气就是天然气，也就是到了冬天，太冷了，有些人家会生炉子，像是这样用稻草树枝烧出来的饭，包括陆婆子在内，全家人都很久没有吃过了。
二蛋性格皮实，专注做一件事的时候对其他事就难免粗心大意，大蛋就不会这样，他总是把玲珑的感受喜好放在第一位，她饿了渴了热了冷了，大蛋总是第一个察觉到的。
香啊！
大蛋从小就带着玲珑，到哪儿都带着，其他有妹妹的小男孩都会嫌妹妹烦妹妹太小妹妹是女的不能一起玩，大蛋从来不这样。他不管做什么都愿意带着玲珑，她小时候腿短走不快，走着走着还会平地摔，他就背着她出去玩，还会陪她玩女孩子才喜欢的翻花绳跳房子，从来不拒绝玲珑的任何要求。
无论是烧出来的米饭，还是井里打出来的水，都香。
最重要的是妹妹舍不得他走！
这是他们的根。
父子俩不仅说话快，动作也快，玲珑眼泪还没滴下来，他们就手脚麻利地把包都取下，车也推回了院子。陆爱民因为调职的缘故，以后怕是不能骑车到上班的地方，自行车就放家里了，大蛋早就会骑车了，每天家里学校两来回，中午在学校吃，应该也不会太麻烦。
玲珑吃的肚子滚圆，老王头也被留下来一起吃，陆爱民问老王头愿不愿意跟着到城里去，他们一家子老老小小难免有个头疼发热的时候，老王头要是能跟着当个家庭医生也是好的。
陆爱民用力一点头：“男子汉大丈夫，骑车上学咋了！爹娘都忙，你是家里最大的男子汉，奶跟弟弟妹妹都要你照顾呢！”
老王头知道这是大侄子的好意，他孑然一身无儿无女，老无所依，这是变着法地说要给他养老呢。他拍了拍陆爱民的肩，说：“俺想想。”
她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小可怜一样，大蛋真的是完全招架不住，别说他，陆爱民更拒绝不了！父子俩面面相觑，三秒钟后，大蛋说：“爹，俺不怕累不怕麻烦！”
谁能想到呢，当初不过是一时援手，竟能收获这样大的福报。
玲珑是真的喜欢他，拽着他的衣摆不肯撒手，眼睛里委屈的都要有眼泪了：“蛋哥哥不走。”
陆家人都是忙忙碌碌的，惟独陆犀空闲，老王头就蹲在院子里絮絮叨叨地跟陆犀讲话，也不管人家乐不乐意听，反正他竹笋倒豆子一样都给说了一遍。最后感叹说：“还是得当好人啊，心安，也有好报。”
大蛋背上背着个包，手里还拎了一个，陆爱民自行车上也绑着一个，他很愧疚地弯腰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哥哥每个星期五都会回来的，妞妞要乖乖，要听奶跟老师的话，哥哥回家要检查功课的。”
陆犀盯着墙根成群结队的蚂蚁出神，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不得不说，陆徽送他的这副眼镜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安全感。从开始到现在老王头都没有针对他的眼睛说什么，也许是并没有看清楚？
镇上初中离家里有点远，现在陈香兰忙着事业，陆爱民又要调职到县政府，家里两个小的陆婆子在带，大蛋要是再每天往家跑实在是太累也太麻烦，所以陆爱民在征求了大蛋的意见后给他报了住校，今天就是赶在开学前送他跟行李一起去学校的。
“弟弟弟！弟弟弟！我们要出去送礼物啦！你也一起来！”
玲珑抱着大蛋一只大腿，仰着小脸问：“蛋哥哥以后不住家里了吗？”
玲珑从堂屋跑出来，站在门口冲他招手，又喊老王头：“王爷爷来吃水果！”
幸好他很努力，也很聪明，最终小升初考的也很好，否则以家里现在的情况，大蛋还真有可能选择不读了出去打工。村里有很多像他这样大的男孩，都跟家里大人出去打工，工资还挺高。
屋里陆婆子跟陈香兰已经把礼盒分好了，亲近的人家大人们去，邻居跟关系一般的亲戚就让娃们去送。陆犀还没有给人送过礼，但玲珑一叫他就站起来朝她走去，手里被迫抱住两个装着高级糕点跟水果的盒子。
对大蛋来说，有了妹妹是很新奇的事情，他喜欢看到妹妹依赖自己，对自己露出崇拜的表情，就越发努力学习。二蛋在学习上的粗心跟不用功，大蛋都希望玲珑不要有，所以玲珑刚学会说话不久，他就开始教她认拼音数数，后来她越长越大，学知识也越来越快，大蛋就逼着自己学得更快！
四个娃可以两两分，但陆犀一定要跟玲珑在一起，结果就变成兄妹四个谁也不想单独一人，干脆都上，这样的话得多跑好些趟，他们也不嫌累得慌。
他其实一开始学习没有这么好，有了妹妹之后，一开始妹妹呆呆的，他心里就想当个好哥哥了，后来妹妹变得活泼又可爱，好像懂得很多东西，学什么都快，大蛋就觉得，作为哥哥，一定不能让妹妹失望。
然后陆徽就庆幸幸好大家一起来了，因为他们送完了东西，左邻右舍硬是要给回礼，虽然是些普通的菜啊肉啊什么的，但这些东西怎么能让宝贝妹妹拿呢？万一累着她怎么办，万一弄脏了她的小裙子怎么办？
大蛋以双百满分考上了镇上的初中，因为成绩好，学校还特地免去了他的学杂费，别提多给家里长脸了。对此大蛋表示：幸好不收学费，不然家里现在没钱，俺就不上了。
到了王翠兰家，他们家大门是锁着的，好在两家住得近，等有人了再去也不迟。
第425章 第三十五片龙鳞（十）
回到家跟大人一说，老王头烟瘾犯了，蹲在墙根嗒嗒抽旱烟，吞云吐雾间叹了口气：“翠兰家这阵子正闹仗呢。”
她可是答应了闺女要成为大富豪的女人！
玲珑终于从她遥远的、几乎快要被遗忘的记忆里想起王翠兰家的大花，问：“闹什么仗啊？他们家怎么了？”
以男人的本事，早晚高升，陈香兰想一辈子当他女人，但却不想成为旁人口中的糟糠。因此，势必要更加努力才行。
这事儿全村人都知道，有人听，老王头也乐意讲，“还能咋，他们家大丫到了嫁人的岁数，家里想给她找门好亲事，可哪有那么好找？她娘想把她说给邻村的一户人家，她嫌人家彩礼钱给的不够多，东西都收了突然不嫁了，你说能不闹吗？”
结婚后，她果然没有失望，不管外面怎样动荡，他们家都是安安稳稳的，孩子们没挨过饿，她也没受过委屈。
玲珑听听就算，根本不放在心上，她才不管大花过得好不好呢。
陈香兰是个有远见的女人，她男人什么样她最清楚，大哥陆爱国还在的时候，村里人都夸陆爱国，说爱民不行，可陈香兰觉得不是这样的。她认为陆爱民脑子更灵活也更聪明，明明就是有出息的人！
陆徽皱着眉，“大花年纪跟我差不多，好像比我大几个月，娘？”
想给孩子们更好的生活，想孝顺老人，想跟男人走得更近一些。
陈香兰点头：“是啊，你腊月生的，大花比你大俩月，现在生活条件都好了，咋不让娃上学，让娃嫁人呢？”
她不想当个一辈子在家里踩缝纫机的妇女，她也想顶起半边天。
她嫁给陆爱民的时候也才十七岁，可她那会儿跟现在不一样啊，她那会儿不嫁人也没有大学上，没出路，还不如早早嫁人互相帮衬，还能过得下去日子。可现在不一样了，爱民说要不了多久国家就要开始实施义务教育，娃还是得多读书，上学上好了才有出路。
现在社会慢慢好了，大家手里有余钱了，陈香兰就觉得衣服这方面是个大大的商机。旁的不说，光是她家眼光挑剔难伺候的小闺女，年级小小，爱美的令人发指，好在家里宽裕，陈香兰也乐得打扮闺女，自己的审美也在闺女的影响下越来越好。
大花这年纪就嫁人，真是可惜了。不过农村就是这样，大部分女娃嫁人都在二十岁左右，更早的也有，领不了证，就在村里摆几桌酒席，收了彩礼睡一屋子，等到了年纪再去补证。
你当玲珑一睁眼那会儿瞧见红配绿的陈香兰是她愿意的？可所有人都那么穿，她陈香兰不那么穿，她扎不扎眼？要是有人举报她是资本主义呢？她家祖上跟书香世家出身的陆婆子可不一样，照几年前的说法，那就是成分不好。
好些个小学都没上完就下来的，比陆徽大不了几岁，当妈的都有，手里牵一个肚里揣一个，就这还得每天啥活都干。
陈香兰忙着服装厂的事，她家祖上是给皇帝制衣的，家传绣艺可谓一绝，后来年代动荡，所有人都盼着吃饱穿暖，谁在意衣服好不好看啊？随便裹着都行！
能嫁到陆家实在是太幸福了，陈香兰想。
大家说归说，就是闲聊，有点可惜，但总有人会起些别的心思。
玲珑一听陆徽似有惋惜之意，立刻目光炯炯地看过来：“蛋哥哥！你这么关心大花，不会是喜欢她？！”
可就这么个脑袋活络有本事的男人，咋就在媳妇这方面特别没心眼呢？
这话一出来，全家人包括老王头都吓一跳！
前途无量啊！
陆婆子吓得手里的东西都掉了：“啥！咱大蛋喜欢翠兰家大花？！”
一开始知道的人不多，但架不住大家私底下讨论，天底下哪有保守得住的秘密，没多久村子里的人几乎就都知道了，其实大家没什么恶意，就是觉得可惜，觉得陆爱民傻，他现在可是镇政府的干部了，听说上头还有意提拔，来年就调到县城了！
虽说娃们长大了，大蛋二蛋这样的小名不给叫了，但一着急陆婆子还是脱口而出。陆徽当时脸就黑了，把给自己遭罪的妹妹拎过来拍了下小屁股：“胡说八道什么！我这只是关心！”
陈香兰顶下服装厂的事儿没跟旁人说，村里也就几个干部知道，知情的人都不怎么看好，女人做生意？女人能做啥生意啊！在家里生孩子带孩子就成了呗！他们都在背地里悄悄议论，觉得陆爱民是个傻子，宠媳妇都宠的脑壳坏掉了！顶服装厂得多少钱啊，他咋就那么有钱？！
玲珑哼哼：“怎么不见你关心关心你亲爱的妹妹？”
第二天陆爱民一拍大腿，亏了！亏大了！光顾着支持媳妇了，忘了叫媳妇安慰一下自己了！
她这纯属恶人先告状，他还不够关心她呢？是谁，在他辛苦求学一个月里就光速拥有了名为三蛋的弟弟，他回家的时候她甚至沉迷大富翁无法自拔根本没注意到！还敢说他不够关心她？要不是人这么多，想给妹妹留个面子，陆徽真想把她小裙子一撩给她吃一顿竹笋炒肉丝儿。
她捶了男人一把，又跟他小声说着自己的构想跟未来的打算，陆爱民认真地听，给她出主意，夫妻俩商量了许久，直到困了，才搂在一起睡过去。
“坏丫头又不讲理。”陈香兰戳戳闺女白嫩小脸蛋，“你哥可是事事想着你，不过陆徽啊，你不会真喜欢大花？”
幸好夜里黑，又没掌灯，否则陈香兰发烫的脸就要露陷了。
陆徽：……
陈香兰几乎是用赌咒的语气说的，陆爱民被她逗乐了，冲她笑：“那俺也想当大富豪的男人，陪大富豪睡觉。”
说不清了还，他不就出于关心问了一句，怎么全家人都跟着妹妹跑偏了？！万般无奈下，陆徽一只手捂住心脏，真诚地道：“我的心里只有学习，除了学习，我对其他的都没有兴趣。”
她那么漂亮可爱的闺女，就该穿得好吃得好啥都好，叫所有人都羡慕！
好说歹说总算是把这话题给过去了，陆徽事后越想越生气，抓过妹妹就是一通蹂躏，玲珑捂着还有婴儿肥的小脸蛋，快要被咬出花来了，不就是说他喜欢大花嘛，不喜欢就不喜欢嘛，干嘛咬人嘛！
陆爱民靠着她低低地说话，怕吵着玲珑睡觉，他连灯都没开，闺女挑剔的要死，睡觉时要是有光线打扰，还会发脾气呢！他说完了话，拉着媳妇的手去摸那沉甸甸的奶粉罐子，陈香兰的眼泪刷一下就掉了下来，她也怕吵醒闺女，捂着嘴哭，主动搂住男人脖子：“爱民，俺、俺一定好好干！俺有想法，俺觉得能干好，俺要当妞妞当大富豪的闺女！”
大家休息了会儿，下午陆爱民就带了烟酒礼物上族里年纪最大的长辈家里去了，把陆犀的情况一说，大家都是通情达理的，更何况陆爱民前途无量，给陆家村争了多大的脸，给个娃上族谱有啥难的呢？
陈香兰来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大家都吃过了饭，孩子们跟陆婆子都睡着了，陆爱民却还在等她。陈香兰轻轻推了推男人，看了眼旁边小床里的闺女：“干啥呢，别乱动。”
于是陆犀对着祠堂里的牌位磕头上香，又去村外的坟地给陆爱民的父亲磕了头，当着大家的面儿，他的名字就被记入了陆家族谱，从此以后，他就是名正言顺的陆家人了。
也幸好娶了香兰，否则哪有她的宝贝小妞妞唷！
今天回来主要就是为这事儿，陆爱民工作繁忙请假也不好请，趁着天还没黑得赶回县城，跟大家伙道完别，一家人就走了，王翠兰家那份礼没送出去，陆婆子就给了老王头转交，老王头最终决定跟他们去县城，但现在不去，他要在陆家村把年过完。
当初她找人去说媒，听说是给陆爱民说的，陈香兰都没二话。
年后陆爱民带着一家老小回来拜年，老王头就跟他们一起走了。
小孙女就更不用说了，光是玲珑的存在，就足以让陆婆子一辈子对陈香兰好了，更别提她这儿媳妇孝顺又温柔，陆婆子不止一次深思她家倒霉儿子陆爱民到底有哪里好，叫香兰这样喜欢呢？
再等到新一年暑假过后，玲珑马上就要五年级了，在陆家待了一年的陆犀也即将和她上同一所小学。
陆婆子思想开明，也因此生出陆爱国陆爱民这样一双有本事有能力也大胆的儿子，她会看人，做主给儿子说的媳妇陈香兰，手脚麻利，人勤快，还读过书，跟陆爱民有共同语言，这么些年下来感情一直很好。等生了俩大孙子，个顶个也都是白白胖胖讨人喜欢。
其实以陆犀的资质早就可以去上学，但他不愿意从头开始，非要跟玲珑一起，再加上身体和精神上都还需要调养，用了一年的时间，陆犀彻底脱离了一年前那干瘦可怕的模样，变成了唇红齿白的小男生。
孩子们长大了，儿子当官了，媳妇也开始做事业，家里是越来越冷清，陆婆子虽然还在小学教书，但早晚有一天，二蛋跟妞妞都会离开她身边，她舍不得孩子们，却也知道放手让他们去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才是最好的。
他身上长了肉，再也不是骷髅架子了，他也不再四肢爬走，他可以很流利的说话，看起来就是个健健康康的小朋友。
陆婆子白他一眼：“烧火去！别在这放臭狗屁，再熏着老娘！”
陆爱民知道他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的眼睛看，就托人从外省配了一副隐形眼镜送给他，陆犀很喜欢。
“我知道，我就在家里这么说，上班开会的时候都懂的。”陆爱民开玩笑，“俺都听你的，你说咋干俺就咋干。”
不过他还是没有拿下陆徽最初送给他的金边眼镜，戴上去让他觉得很有安全感。
倒不是觉得土或是丢人，而是大家都说普通话，没必要非跟人不一样，再说了，不怀好意的人多得是。
开学的那天，陆犀被陆爱民两口子领到教师办公室，升了五年级玲珑的班主任没换，还是那个很喜欢她人也很和蔼的男老师。陆犀不爱说话，他长得过于秀气好看，戴着眼镜的模样像个小学究，班主任看着他笑，说：“这孩子一看就乖巧，跟小玲珑感情很好？”
“俺听说城里人都不说俺，说我，学校现在也开始推广普通话了，咱家妞妞就学得好，你也快点把这个改过来，以后开会张嘴就是俺可不好。”
陈香兰说：“是啊，俩人形影不离的，待会儿还得麻烦老师给他俩调一起坐。”
陆爱民哎了一声：“娘，俺知道。”
班主任点头表示没问题，陈香兰又弯腰摸了摸小儿子的脸蛋，问他：“要是不适应就跟着姐姐，再不行的话就给爹娘打电话，知道不？”
陆婆子就烦他这自我感觉过于良好的样，要不是儿子大了，是官儿了，她非抄起旁边的笤帚揍他一顿不可。又叮嘱陆爱民：“你媳妇回来了，别问咋样，就关心关心她，咱家不兴那种把女人锁家里下地带孩子的。你以后要是干好了，香兰跟你出去脸上也有光。”
陆犀嗯了一声，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惹得陆爱民手欠捧住他白嫩可爱的小脸用力揉搓，陈香兰啪的一巴掌拍下来，“干啥呢！娃脸那么嫩，你给揉坏了！你以为谁都跟你样糙呢？”
陆爱民不无得意道：“那当然，你也不看那是谁的娃！”
陆爱民被媳妇一训立刻老老实实，冲小儿子做鬼脸——半晌，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小儿子像个小老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像他的宝贝闺女小妞妞，肯定会做个更夸张的鬼脸回来。
陆婆子正在做晚饭，看到仨孩子走出去，她现在已经很放心让大蛋二蛋带玲珑出去玩了。就跟打下手的陆爱民说：“你三叔家的那俩大的，看着妹妹跟仇人似的，天天不是吵架就是打，搁一个学校上都不肯带妹妹一程，咱家娃都是好娃。”
唉，男娃就是不可爱啊！
兄妹三个又手拉手出去了，大蛋二蛋一人牵着玲珑一只手，半点不觉得她烦。
最可怕的是，像这样不可爱的男娃，他们家有三个、三个啊！
学习玩耍两不误，劳逸结合才是最棒的！
许是从前陆犀太矮小瘦弱，这一年他长得很快，已经差不多要有玲珑高了，他又好看的过分，班主任一把他带到班里，同学们就忍不住齐齐发出一声哇。
两个蛋哥哥……不敢拒绝，很憋屈地哦了一声，摇了摇交握的手表示屈服。玲珑跑过去拿上课本，先是给大蛋背了一遍他刚才教的诗，然后又拉住蛋哥哥们的手说：“出去玩！”
陆犀眼里只看得到玲珑，她坐在第一排正冲他笑，小脸甜甜的。
玲珑再次左看看右看看，考虑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蛋哥哥们和好。她跑过去，拉住两人各自一只手，强硬地往中间带，等到交握了，再用自己的两只小手包住，很认真地说：“不许吵架，得很要好。”
他忍不住也回了一个笑，班主任说：“……来大家欢迎一下新同学给我们做个自我介绍！”
妹妹有令，哥哥们焉能不从？带着妹妹从屋子这头飞到那头，弄得一身汗，玲珑满足了，他们小心地放下她，然后继续瞪眼！
面对长得好看的新同学，哪怕他是插班生，也仍然得到了热烈的掌声，其中玲珑拍的最不走心。陆犀站在讲台上，他低垂着眼睛，并不是很爱搭理其他人。“我叫陆犀，陆地的陆，心有灵犀的犀，大家好。”
偏偏玲珑好像不知道他们在吵架，也不怕自己刚才差点摔了，而是咯咯笑：“蛋哥哥，飞飞呀！”
从他父母口中已经得知这个孩子内敛且寡言，班主任摸摸他的头，“好了去座位上。”
结果一个没注意绊到了，眼看要摔个屁股墩儿，互相瞪眼互不肯服输的兄弟俩眼角余光都注意着呢！赶紧一个箭步冲过来，恰好一人抓住玲珑一只胳膊，就跟小时候那样，又把她给架起来了！
玲珑伸出一只小胳膊：“来这里来这里！”
玲珑吃力地想从大椅子上爬下去，腿儿伸了半天晃悠着没踩到地，只好放弃，然后使用最笨的方法——滑下来。
陆犀本来还面无表情的小脸顿时变得生动起来，抱着书包就跑了过去，玲珑帮他把椅子拉开，他就紧紧地抱了她一下，玲珑也回了一下，两人拥抱的场景全然被班主任看在眼里，无奈地笑：“你们姐弟俩感情可真好。”
软绵绵的妹妹一开口，天底下哪个哥哥舍得拒绝呢？
玲珑仰起小脸，趾高气昂：“那当然！”
旁人家兄弟姐妹多难免拌嘴，有时候闹大了大打出手也是有的，但大蛋二蛋从来不打架，一生气就互相瞪眼，瞪的眼珠子都疼了，那就到玲珑出场了。
瞧那小样儿！班主任越发笑起来，“好了同学们，把书本拿出来，咱们准备要上课了！”
现在他又喜欢带玲珑背诗了，每天晚上都要，二蛋看了都头疼，只想偷偷带妹妹去玩，兄弟俩终于在教育妹妹的事情上起了重大分歧，谁都不肯让谁，玲珑拿着铅笔坐在比她还高的大椅子上晃悠小腿，左看看右看看，两个蛋哥哥跟小牛犊子一样互相瞪眼，好像在比谁眼睛大一样。
陆犀的书也领了，昨天晚上在家，全家人一起出动帮忙包书皮，陆徽陆央还给他们俩在书上写了名字。两人的书皮都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在于玲珑是粉红色，而陆犀的是蓝色。
可惜大蛋说得快溜得也快，决不会给他爹找他算账的机会，几乎是拔腿就跑，还把弟弟妹妹都给带走了！妹妹都上育红班了，他希望自己妹妹比别人家的妹妹都聪明，所以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教玲珑认字背诗还有算数。玲珑也乖乖地学，为了让哥哥有成就感，光是十以内的加减法她就逼着自己学了好些天，后来学会了，大蛋别提有多高兴。
班主任上课很风趣，很喜欢点人起来回答问题，不过五年级的孩子已经不喜欢举手了，陆犀入学前在学校进行了测试，做的是四年级的卷子，成绩相当好。
陆爱民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被自己才十三岁的儿子叮嘱稳重点！
第一堂课一下，好奇的同学们就乌央央围了过来，把玲珑跟陆犀包在里头，各种各样的问题层出不穷。
大蛋则牵了玲珑的手：“我们要去写作业了，爹你也稳重点。”
“玲珑他是你弟弟呀！你弟弟真好看！”
二蛋激动地敬了个礼，他现在的梦想是当警察，每天都自认为很帅。
“你要跟我们一起玩吗？”
陆爱民重重亲她，又把俩傻儿子揉了一通，这才珍而重之地捧起孩子们给的硬币，“爹会跟你们娘说的，绝对不让你们失望！”
“哇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啊？你过去在哪上学的？”
她心里还是对奢侈的生活念念不忘，虽然这样也挺舒服，但对于好逸恶劳的龙而言，有更好的生活，为什么不去享受呢？她自己当然是懒得去努力的，所以就希望亲爹亲娘亲哥都能努力一下下。
“我们要去小卖部，你们去吗？”
玲珑大声回答：“有！”
叽叽喳喳，都是邀请他们一起去玩的，陆犀抿着小嘴，小手慢慢朝边上靠，抓住了玲珑的一只手，她的手又软又嫩，他抓着才有了安全感，却不愿意跟任何人说话。
这惊人的豪情壮志惹得陆爱民放声大笑，他揉了揉小闺女的嫩脸蛋，问：“对爹娘这么有信心呀？”
最终还是玲珑把他们都赶走才算完，她在班里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叫大家出去玩，大家也很听话。
玲珑嘻嘻一笑，搂住陆爱民的脖子香一口，给予他无限动力：“爹跟娘都要加油，我要当大官跟大富豪的闺女！”
就是几个女孩子走过他们课桌时，为首的那个很不屑地说：“这种乡巴佬，也就你们会上赶着讨好，真丢人！”
陆爱民点头：“成，爹一定告诉你娘。”
陆犀眼睛一沉。
玲珑坐到她爹大腿上，一本正经地说：“跟娘说，要还的哦！”
“这就叫丢人啦？”玲珑吃惊，“那考试比不过乡巴佬，长得也没有乡巴佬好看岂不是更丢人？”
陆爱民眼圈都要红了，他还顾忌着自己为人父的尊严与面子，奈何小闺女跑过来在他腿边不停缠绕磨蹭，瞬间就让他破功，借着弯腰抱女儿的动作眨掉泪花，心想自己真是年纪大了，咋还越来越感性了呢？
她实在是搞不懂，这个叫朱巧巧的小女孩为什么对她敌意这么大，从她刚转来读书，朱巧巧就骂她是乡下来的，什么土包子乡巴佬挂在嘴边，特别讨人厌，在玲珑手里吃了好几次亏也不长记性，次数一多玲珑都懒得搭理她。
二蛋也点点头：“嗯嗯。”
朱巧巧一听，咬牙切齿道：“你别以为你永远都是第一！骄傲使人退步！”
大蛋说：“这是俺们攒的，给娘用。”
玲珑单手托腮，继续气这个小姑娘：“那也比你这个万年老二好呀。”
大蛋二蛋掀开奶粉罐就往床上倒——稀里哗啦掉出来一堆硬币，一分的、二分的、五分的一毛的都有！
朱巧巧讨厌陆玲珑，讨厌死了！陆玲珑没转学来之前，她是班里最漂亮的女孩子，最受老师们喜欢，也总是考第一名，大家都喜欢跟她玩，围着她转。后来这个乡巴佬来了，她就不再是最漂亮的那个，第一名也考不到了，老师跟同学都更喜欢这个乡巴佬，对生活在蜜罐子里没受过气的朱巧巧来说根本不能忍！
谁知没多久，三小只又跑了回来，其中大蛋二蛋一人抱着一个空奶粉罐子，那是玲珑吃完的，他们想要，陆婆子就给了，让他们自己装些心爱的小玩意儿。
偏偏这个乡巴佬还凶巴巴的，怎么嘲讽都不会哭，反倒是自己老是被气得眼圈泛红。
当时打击的陆爱民差点投河自尽！
“你、你说谁是万年老二！”
陆爱民晚上还特意拉着三个孩子开会，表明大家都得支持娘，又给他们讲自己媳妇有多不容易，这么干都是为了谁云云。他们家娃一直都懂事，但陆爱民没想到兄妹没回他话就手拉手跑了！
玲珑左看右看，觉得把人家小姑娘气得七窍生烟特别好玩，就更加恶意地说：“当然是你呀，谁叫你每次都考不过我呢？唉，我真的好纠结，新学期老师要是还让我领操该怎么办呀！”
当玲珑背着娘给做的可爱小书包上学校时，接手服装厂的事已经谈拢了，资金也到位了，剩下就看陈香兰自己的本事了。
陆玲珑没来之前，老师都是让她领操的！体育课也都是她带队，现在全被抢走了！
陈香兰从陆爱民嘴里得知镇上有家服装厂经营不善即将倒闭，下岗员工一大把，她是个敢想敢干的女人，算了下家里的存款，跟陆爱民说了自己想试试做事业，陆爱民也比普通男人开明，对于妻子想要做事，他是无条件赞成并且支持的。咨询了一些人，他还亲自跟媳妇一起去银行询问贷款事宜。
不管在玲珑这里受了多少气，朱巧巧总是不长记性，这次气哭跑走了，下回还要嘴贱继续撩。
因此小闺女去上学迫在眉睫，大蛋二蛋陆婆子天天都在学校，陈香兰一直后悔让大蛋上学上晚了，就想早点把闺女送到学校，哪怕在育红班跟同龄的小孩子一起玩也成。
眼泪珠子要掉不掉，朱巧巧气哼哼地瞪着玲珑：“不管你怎么说，也改变不了你是个乡下土包子的事实！土包子就是土包子，乡巴佬就是乡巴佬！还在这里装什么小公主！”
陈香兰则是动起了做生意的念头，她跟村里大部分没读过书的妇女不一样，她当初也是上过高中的，要不是国家取缔高考，考个大学是手到擒来。现在国家鼓励自己创业，俗话说叫“下海”，陆爱民工作有前途，总不能以后男人都是大官了，她还是个在家里踩缝纫机给人做衣服上拉链的。
她就是不喜欢陆玲珑总是穿漂亮的小裙子，家里还有车来接她，明明就是乡下来的不是吗？怎么能跟城里人相提并论呢？陆玲珑根本就不配！
这几年陆爱民在加油站干得越来越好，因为个人能力强，再加上烈士家属的特殊身份，镇政府一直对他很看重，两年前就调到政府部门工作了，而且还有升官的架势。
陆犀噌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个头不高，比朱巧巧还要矮上一点，但气势却丝毫不输，“你不会总是第二的。”
她的内心是拒绝的。
朱巧巧一愣，陆玲珑的弟弟是要帮她说话吗？
玲珑还不知道她一时好玩给予二蛋的帮助给二蛋造成了这么大的心理阴影，因为她也要准备一下去上育红班了。
哼，就算这样，她也不会领他的情，谁叫他有个那么讨人厌的姐姐！他们姐弟俩一样的讨厌！
不能考第一，坚决不能考第一！
“因为以后，第二名会是我。”
那不是活生生扼杀了他这个祖国栋梁吗？
朱巧巧愣住了，跟她一起玩的几个女生也愣住了，半晌，朱巧巧嘴一扁，哇的一声哭出来，夺门而出。
二蛋才不在乎呢！他觉得自己不能学习太好，要是太好了，就跟以前自己那凭空消失的射击天赋一样怎么办？
玲珑眨眨眼：“弟弟弟，你真棒。”
大蛋今年要考初中了，他上学比旁人晚，但成绩一直很好，二蛋虽然皮，学习也不比旁人差，就是粗心，陆婆子每次给他检查完试卷都点他脑门，说他要是能细心一点好好检查，早就考第一拿奖状回家了！
说着在陆犀脸蛋上亲了一口：“记住你说的，要考第二名哦。”
就这样，时间如流水，转眼即过，玲珑五岁的时候，上头传了很久的恢复高考制度终于成真了！那些还留在村子里无处可去的知青们喜极而泣，村子里迅速刮起一阵学习风，连带着大蛋二蛋这样的小孩子都受到了影响。
陆犀点头：“我会的。”
惆怅的二蛋在惆怅中惆怅地放弃了这个刚被发现就被迫夭折的天赋。
他说到做到，从此以后，可怜的朱巧巧小姑娘再也不是万年老二了。
这次成功吃到烤小鸟的结果就是二蛋离不开他的小弹弓了，到哪儿都带着，看到这个想打一颗，看到那个也想打一颗。不过让他分外惆怅的是，可能天才总是遭天嫉，他的射击技术在那天超常发挥后就退步的彻底，后来别说打鸟，就是打牛都打不中！
因为陆犀的出现，她变成了万年老三。
大蛋二蛋虽然喜欢吃，但也是小孩，陆爱民等人则是不够吃，因此陈香兰又下了一锅面条，不够的自己盛出来吃点，一家人其乐融融，哪怕夏季炎热，也不改好心情。
玲珑是永远的第一，而陆犀永远追随着她，每次玲珑拿了满分，他总是会在某个题目上扣掉一分，而被他们姐弟俩拉开大距离的朱巧巧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考到第三名。
陆爱民笑呵呵的伺候她吃肉，期间兼顾一下正在烤的，等玲珑吃饱喝足了，才有其他人吃的份儿。她人小肚子小，就吃了一串，吃的还是最嫩的肉，剩下的爪子啊头啊基本全进了陆爱民的嘴里。陆婆子瞧着小孙女吃够了，端了杯山楂糖水出来，酸酸甜甜给她解解腻。
这样的情况从五年级上学期，一直持续到六年级最后一场考试，也就是小升初。
玲珑木嘛亲上来，大眼睛闪闪发亮盯着陆爱民手里的烤小鸟，蛋哥哥没说错，烤小鸟果然很好吃！又香又嫩！
当最终成绩出来时，朱巧巧又气哭了。
陆爱民手上都是油，便蹲下来说：“乖妞亲亲爹，爹需要乖妞奖励才有力气干活呢。”
因为全县第一是玲珑，第二是讨厌的陆犀，而这回她甚至连老三都不是，全县统一的小升初考试，她虽然考的很好，可跟排在前面的一比还是被拉了几十分，只考了一百五十六名！
后来小猫变成了老猫，老猫没能熬到这个时候。
而伴随着玲珑陆犀的小升初，陆徽的高考成绩也出来了，毫无疑问，省高考状元，陆央更不用说，进县中妥妥的！
玲珑啊呜一口咬下去，还咬到陆爱民的手指头，陆爱民就觉得……怎么跟只小猫一样呢，他小时候家里养过一只猫，可惜那时候家里穷，粮食不够吃，猫瘦骨伶仃的，他有时从牙缝里省下点吃的偷偷喂，那只小猫就跟闺女一样，吃东西舌头会舔舔人的手指，吃完了还会依恋地蹭蹭他。
不过他们可能没法在县城继续上学了，因为他们的亲爹陆爱民同志，被调到了市政府。
肉逐渐熟了，陆爱民在上面刷上薄薄一层油，烤出油花后，肉质看起来格外细嫩鲜美，玲珑舔了舔小嘴，十分渴望地看着。陆爱民被她这副馋样儿逗乐了，就用筷子戳了戳，感觉差不多了，迅速撕下一小条最嫩的肉，放在嘴边吹吹凉，递到闺女嘴边。
也就是说，他们在县城的家住了三年，又要搬家了！
最后陆爱民决定串树枝上烤，一根树枝上串三只，这麻雀看着肥，其实拔了毛去除内脏后没多少肉，基本三五口就吃完了。陆婆子见孩子们都想吃，还难得大方地贡献出了她一直藏着没舍得用的孜然粉。
陈香兰女士对此举双手赞成，一开始觉得县城方便，后来生意越做越大，都开始坐飞机全国各地跑，甚至还出国看展览，再住在县城就觉得有点闭塞，其实就是市区她也不大看得上，孩子们都是要上大学的，她的意思是朝更繁华的大城市去，对事业有帮助，对孩子们的未来也好。
不过这一篮子小鸟都要去毛清洗干净再烤可真不容易，陆爱民腰都累弯了，对烤小鸟十分怀念且热爱的二蛋来来回回地跑，叫他干货绝不推辞含糊，热情无比。
多见见世面总是没坏处的，现在再让她回想刚生闺女时大红大绿的自己，每年还要亲自下田割麦子，烧火做饭，打井水洗衣服，说真的，那对如今的女强人陈香兰女士而言，简直遥远的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因为小鸟太多，不能跟去年一样就在麦场边上用火烤，只能先回家。到了家陆爱民开始忙活，玲珑坐在一边仔细观看认真学习，陆爱民手脚麻利，他们家虽然劳动力少，但干活一点都不比旁人家慢。陆爱民也是爱吃会吃的，他小时候不仅烤过小鸟，还烤过知了吃过炸蝗虫，反正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只要他能逮到，他就都敢吃！
高考成绩一出来，玲珑就欢欣雀跃地扑进了陆徽怀里，“蛋哥哥真厉害！蛋哥哥最棒了！”
二蛋表示很习惯了，他们家妹妹最重要，他跟哥哥都没有意见。
陆徽搂着她，有点心不在焉。
儿子要吃烤小鸟陆爱民笑笑就算完，得看他心情，可闺女要吃，那必须做！立刻做！马不停蹄地做！
考得好自然不错，但考得好就意味着有更多选择，他这个成绩，不夸张的说，全国任意一所大学都能挑着上，他们市也有大学，但只是普通的二本，陆徽都跟家里商量过了，他是要继承家业的，肯定要上好学校。
二蛋老是在她耳边唠叨去年农忙爹弄的烤小鸟有多美味，害得玲珑也生出莫大兴趣，否则今天哪里来这么多小鸟给二蛋抓？瞧他那样儿，还真以为自己是个被埋没的射击天才呢。
但是去好的大学就意味着，以后一个月也不一定能见到妹妹一次。
玲珑点了点头，也跟在二蛋身边很期待地看向陆爱民，“爹，鸟，吃！”
这对一个妹控来说简直是太残忍了！
二蛋很不屑地说：“俺才没有，这些都是俺抓的，不信你问妞妞！”说完回头，“对不对？”
他摸着玲珑的头，一遍又一遍地叮嘱她要好好学习，以后考到他所在的城市。玲珑坐在他怀里翻白眼：“蛋哥哥你在担心什么，爹娘那么厉害，说不定你大学没毕业，爹就进中央了！”
陆爱民同志一低头，喝！吓了一跳！“哪儿来的这个？你、你不会干啥坏事了？！”
旁边正喝茶的陆爱民噗的一口喷出来，陈香兰赶紧抽纸巾给她擦，嗔怪地看了乖女一眼：“坏丫头说什么呢！”
于是陆爱民同志收获了小儿子给予自己的有史以来最大的热情！他都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小兔崽子就拎着个篮子扑过来一脸期待：“爹！爹你看！好多鸟！”
玲珑叉着腰：“我可是言灵，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是咱们家的小福星啊！”
今天的活还没做完，因此哪怕打了一篮子小鸟，二蛋也还是很老实地等着。
陆婆子呵呵笑，拉着小孙女到怀里，“对对对没错，乖妞就是咱家的小福星，打乖妞一出生，咱家的日子那就蒸蒸日上，过得是越来越好！”
玲珑爬上二蛋的背，他站起身，掂了掂她的小屁股，又让她两只小手搂住他脖子，一手向后扶着玲珑，一手拎着篮子朝他的战利品疯狂奔驰！
玲珑蹭蹭她奶：“谢谢陆老夫人夸奖，请问陆老夫人能奖励一下您可爱的小福星吗？”
这回他决不会再把妹妹弄丢了！
陆婆子宝刀未老，商场浮沉好几年，现在出去谁不称呼她一声陆老夫人！都知道陆家两个女人，个顶个的厉害！家里孩子还争气，不知道以后得是什么样的造化哦！
二蛋从自己是个天才的兴奋中清醒，双目如同老鹰，盯住了被自己当成猎物的麻雀，手起弹弓落，小鸟一只接一只的倒，他快活极了，刚想小跑过去捡，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在玲珑身前蹲下说：“上来。”
陆老夫人大手一挥：“给奖金！考得好都有奖金！这个暑假你们就尽情的玩儿！等暑假过了直接搬进市区新家！”
为了防止他太过膨胀，玲珑用脚踢踢他：“鸟！”
好不容易兄妹四个都有空闲，陆徽也不用绷的那么紧，难得放松，就说好到邻市玩两天，陆爱民觉得三个男娃不值钱，到哪玩都无所谓，注意安全记得保平安就行，可闺女不一样啊！闺女是他的小宝贝，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他身边，他哪里放心让三个儿子带出去？
二蛋一看，顿时眼睛就一亮，觉得自己又行了！嘚瑟地甩起弹弓在妹妹面前蹦来跳去：“哥厉害不？哥厉害不？！”
玲珑无语：“爹，弟弟弟比我还小都能出去玩，为什么我不能？”
玲珑不想打击她蛋哥哥的自信心，但一家六口，一人也就分到一只多一点，怎么吃嘛！她拽拽二蛋的手，指向一个方向：“鸟、鸟。”
陆爱民毫不掩饰自己的偏心：“他能跟你比吗？他们兄弟三个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你的一半儿！”
第424章 第三十五片龙鳞（九）
说完就忧伤起来：“妞啊，爹年纪大了，每天上班累死累活，就是为咱乖妞说要当大官的闺女，你忍心让爹为你担心吗？乖，听话，咱在家玩儿，玩啥都行。”
一只鸟打到，二蛋自信心爆棚，开始继续打鸟，玲珑全程给予帮助，简直是看哪打哪，没一会儿篮子就有了快十只麻雀，二蛋兴奋极了！弹弓一扔，双手叉腰：“俺是个天才！”
第434章 第三十五片龙鳞（十九）
跑过去把小麻雀捡回来，放到他心爱的用来捡麦穗的篮子里，再用布盖住。
最终玲珑还是如愿以偿，她只要露出那种要哭不哭的表情，陆爱民就溃不成军了。不过他拉着三兄弟再三叮咛嘱咐，一定要保护好玲珑，不能让她饿着累着，不能让她单独行动，不能让她不开心，不能让她哭鼻子……林林总总说了一大堆，听得陆徽脾气这么好的人都要耳朵起茧子。
他、他是不是个天才啊！就跟课本里说的那样，打小是个天才，只不过之前没有机会展示！
惟独陆犀，无论陆爱民说了多少遍，他都认认真真地听，认认真真地点头，还拿了纸笔认认真真地记了下来。
这颗石子就跟有了眼睛一样，直奔小鸟去，那小鸟也傻，原地不动，直接倒地！二蛋都惊了！他居然真能抓到！
陆爱民对小儿子这种负责乖巧的态度非常满意，于是对陆徽陆央这俩就更不待见了。
可惜他的准头，软趴趴的没力气，哪里抓得到灵活的小麻雀？玲珑看了好一会儿，实在辣眼睛，只好暗中帮他一把。
这也是兄妹四个头一回单独出门没有大人陪着，一早上收拾了行李，家里的司机送他们到长途汽车站，从这里到邻市需要四个多小时，因此除了钱包证件跟换洗衣服外，陆徽还带了饮料和零食，留着给妹妹路上吃，免得她渴了饿了。
想起去年农忙时吃的烤小鸟，二蛋口水都逆流成河。
等到了邻市，玲珑精神比他们兄弟三个都好，半点都看不出疲累来！
第二天，二蛋果然如前一天晚上发誓的那样，寸步不离守着玲珑，就算玲珑主动要玩，他带她去的地方也绝不会超过原地五米。怕妹妹无聊，他还带了弹弓来，田里有些麻雀之类的小鸟，二蛋捡了好看的小石子回来，自信心爆棚地说：“乖妞，哥给你射个鸟下来，晚上让爹烤小鸟给你吃！你还没吃过烤小鸟？可好吃了！”
在邻市玩了七天，爬山、坐船、动物园等等知名景点都去过了，还给家里留守的长辈们买了礼物，大半夜的出来在街口吃烧烤——玲珑终于喝到了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啤酒，在家里因为是小孩子的缘故，总是轮不到她，这会儿没有大人在，两个妹控一个姐控根本拒绝不了她的任何要求。
两兄弟又细细碎碎说了些话，这才有了困意，慢慢地睡着了。
深夜，十字街头吹着凉风，不似白天那样闷热，踩着人字拖穿着短裙吃烧烤喝啤酒的感觉不要太好~
“知错就行了，老师都说，知错能改才是好孩子。”
兄妹四个就玲珑一个女孩，三人都不放心玲珑一个人住，就开了个家庭套间，可以说是这里最贵也最好的酒店套间了，他们家小孩自小花钱就舍得，尤其是在对玲珑的时候，陆爱民两口子坚定认为女孩子要富养，这富养不仅仅是精神上的，物质上也是如此。所以玲珑两个衣帽间里按季更换的新衣服新鞋子，就是希望她能认识到，她是最好的，不需要去羡慕任何人。
二蛋很愧疚：“当时就知道捡麦穗，妹妹一转脸就没了……”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大环境里，陆爱民跟陈香兰很难去改变所有人的看法，但是在他们家，闺女就是个大宝贝，谁也比不上。
能让二蛋跟心爱的麦穗恩断义绝，大蛋觉得二蛋是真的知错了。他嗯了一声，过了好久才说：“……俺今天都吓坏了，娘跟奶一直在哭，爹也不笑了。”
当然对儿子他们也很慷慨，就是跟闺女一比，显得稍微寒碜了那么一点儿。陆徽陆央陆犀三兄弟对此毫不介意，他们都觉得，玲珑什么都应该是最好的。
二蛋举手发誓：“俺再也不会了！俺连麦穗都不捡了，就看着妹妹！”
不过是出去玩了一个星期，回来后玲珑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热情，主要是她长这么大，就没离家这么久过，去哪儿都是家里人带着的，谁有空谁带，总之不会让她身边缺人。
大蛋说：“咱妹就是最好的，娘要打你她还护着你呢，你以后可不能跟今天这样了。”
玲珑被陆婆子抱在怀里摸来摸去，从头摸到脚，心疼的眼圈都红了：“瘦了。”
二蛋凑近：“哥，咱妹真好。”
陈香兰也说：“是瘦了。”
晚上二蛋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大蛋问：“你咋还不睡？明天要早起呢！”
陆爱民对三个儿子瞪眼：“怎么照顾人的！乖妞瘦成这样，你们三个怎么胖了？！”
玲珑吃得饱饱的，晚饭后陈香兰又把冰镇的西瓜拿出来，凉风一吹，那真是潇洒舒服极了，给神仙都不换！
三兄弟早已习惯他们爹的偏心眼，这种时候不需要反驳不需要解释，老老实实认错就行。
突然感觉明天有力气干活了！
陆爱民训完儿子们，凑过去拉着女儿的小手怜惜不已：“玩累了？快上去洗个澡好好睡觉，东西待会儿让你哥哥给你整理去。”
大家洗白白擦香香吃晚饭，陆爱民还不忘去帮忙的村里人家头说一声娃找到了，问在哪找到的，陆爱民简直一言难尽，他们家院子里那一串野味……
玲珑说：“我有给爹娘奶买礼物哦！就在蛋哥哥的箱子里！”
很多道理更适合由父亲来教育，陆爱民把两个儿子都叫到身边，难得没有平日里的吊儿郎当，等到谈话完毕，两个孩子好像都长大了一岁。
陆爱民感动不已：“真是爹的好闺女，小棉袄！出去玩还想着爹，真孝顺！以后爹老了就指着咱乖妞了！”
陈香兰点点头，出去了。
“我给爹养老~”
二蛋说：“疼，但应该的，娘，俺下回再也不会把妹妹弄丢了。”
父女俩腻歪的不行，陈香兰酸溜溜地说：“就养你爹，不要娘了是？”
陈香兰又问二蛋：“屁股疼不疼？”
“怎么会呢？娘跟爹都要跟着我才行呀！”
陆婆子这心哟，又酸又疼，赶紧呼呼抱抱地哄，祖孙俩腻歪的不行，去洗澡了。
已经是市级干部的陆爱民同志，跟女企业家陈香兰同志，被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哄得那叫一个眉开眼笑如痴如醉，这要是平日里跟他们工作上有来往的人见了，非把自己的眼珠子抠下来重新安回去看看不可！
玲珑噘嘴撒娇：“疼疼。”
玲珑一上楼，陆爱民满脸慈爱笑意瞬间消失：“看看你们三个！加在一起也没有乖妞懂事！乖妞出去玩，还知道给大人带礼物，你们仨呢？是不是就知道玩？真是没出息！我咋生了你们这三个没良心不孝顺的臭蛋！”
玲珑就从陈香兰怀里到了陆婆子怀里，陆婆子摸摸她的小屁股问：“妞妞刚才摔疼了不？”
三颗臭蛋默默不语，那礼物的确是玲珑挑的，可她出门又没带钱，还不是他们兄弟三个掏出了全部家当付的钱……到他们爹嘴里，就是他们忘恩负义没良心不孝顺。
“小机灵鬼。”陈香兰不嫌脏，亲了亲玲珑的小脸蛋，“娘，你带妞妞洗澡去，俺去做饭，你们几个，该洗澡洗澡该干啥干啥啊！”
反正他闺女干啥都是好的，说啥都是对的，而他们兄弟三个连呼吸都是错。
“是咱家的。”她奶声奶气地回答。
陆爱民中气十足的又训了一顿儿子，陆徽陆央没说话，陆犀点头：“爹说的都对，玲珑特别好，我们特别不好。”
玲珑装作没听懂嘿嘿笑，在她腿上蹭来蹭去，蹭的陈香兰绷不住表情，一家人顿时都笑出来。陈香兰才把女儿抱起来，点着她的小鼻子说：“看看看看，这是谁家的小脏猫？俺咋不认识？”
小儿子认错诚意十足，陆爱民非常满意：“你们看看你们看看，三蛋这么点大就这么懂事了，陆徽你说说，你说说你都多大了！开学就是大学生了！再来个几年还不回家帮你妈的忙？跟弟弟妹妹好好学习！陆央，还有你！你还敢笑！你有啥好笑的？你哥你弟你妹考试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就你！考个全市第九！你害臊不？嗯？我就问你害不害臊？我要是你，我要是你我都不好意思喘气！”
陈香兰被她逗乐了，脸上却还保持着严肃：“娘好？娘好你刚才咋对娘恁凶？”
陆央立刻面无表情，不嘲笑他亲哥了。
说着把树枝丢到一边，玲珑连忙挣脱蛋哥哥怀抱，把树枝捡起来丢到院子里，这才松了口气，又跑来抱住陈香兰大腿：“娘，好。”
这一出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上演，他爹就是个戏精，越搭理话越多，你要是什么都不说反而最好，他觉得没趣一会儿就闭嘴了。
陈香兰扑哧一声笑出来，拭去眼角泪花：“打打打，打什么打？俺要是真打了，你妹得恨死她亲娘！”
陆爱民同志又口沫横飞训了几分钟，终于慈悲的大手一挥，放三兄弟回房。
一边搂紧玲珑一边撅起屁股，语言神情都非常帅，就是姿态很滑稽。
听得耳朵起茧的三兄弟不痛不痒地伸出小指掏掏耳朵，完全没把他们爹的话放心上，他们爹就是嘴巴欠点，虽然这些年官越当越大，可骨子里还是那个见了小孩儿笑就手欠想把人弄哭的混球。
陈香兰想多了，二蛋怕玲珑挨打，一个翻身从板凳上起来把玲珑抱怀里，闭上眼，视死如归地说：“娘，你打，别打着妹妹。”
谁认真谁就输了。
陈香兰作势挥起树枝——其实女儿一求情她就心软了，都是身上掉下来的肉，打在儿身痛在娘心，二蛋又懂事，她哪里舍得呢？这一下就是逗玲珑的，也是想要二蛋记得妹妹疼他，不要记恨妹妹。
而且说得也没错嘛！乖妞确实是聪明漂亮又可爱，他们兄弟三个加一起也没有她的一半——对于陆爱民同志挂在嘴边的这句名言，全家人都深以为然。
玲珑猛摇头，嘴里就重复一个词：不许。
暑假一晃即过，陆徽要去首都上大学了。陆爱民忙，走不开，没法送他去学校，陈香兰特地挪出时间，结果玲珑闹着要跟一起去，没办法，陈香兰做主，孩子们都去！她带孩子们去！顺便在首都逛逛！说起来她因为事业上的事，全国各地都去过，可她的孩子们去过最远的地方还是邻市呢！
二蛋很懂事地说：“妞妞，是哥错了，你过去玩去。”
当然得出去见见世面了！
话都说不溜，就已经知道护着哥哥了。
陆徽学的是金融专业，他的成绩哪怕是放在人才济济的首都大学，那也是极其亮眼的，学校招生办特地打电话来问他们什么时候到，坐的哪一班车，到哪个站，到时候学校派车去接。
她疯狂地在陆婆子腿上挣扎，因为她一直都很乖，陆婆子就是环住她，没用什么力气，这一下就被挣脱开，玲珑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她顾不得疼，迈着小短腿跑到二蛋身边，扑在他背上：“不、不许！不许！”
陈香兰女士委婉地拒绝了，说真的，他们家现在钱有点多，都不知道往哪儿花。前几年她跟男人通气，觉得房地产这一块以后会有大机遇，就把手头的所有资金都投了进去，得到的回报可不止百倍。因为手头宽裕，她对孩子们也很大方，陆徽上初中的时候，零用钱就是让其他小伙伴羡慕不已的了。
陈香兰又举起树枝，正要打，玲珑猛地开始尖叫：“娘！！！”
可他们家这四个娃，除了爱漂亮的闺女以外都不怎么花钱，陆徽上高中一个月她给五百，结果人家一毛没花，第一个月到了又给原封不动的带回来了！
第一下打在二蛋屁股上玲珑还没看明白，她正被陆婆子喂水喝，陈香兰这一棍绝对没留情，清脆响亮，二蛋抓着板凳的手都发白了。
一问，陆徽说根本用不着钱，相比他们小时候，猪肉涨价了也才一块钱一斤，五百块钱，他能怎么花？再说了，餐费交了一学期，水票也买了很多，真没地方需要钱。
陈香兰爱女儿，自然也爱儿子，娃这么乖，她舍不得打，可是娃不打就不长记性，现在农忙，只有二蛋能照顾妞妞，要是下回二蛋再粗心大意，把妞妞弄丢了，难道每次都能像是这次一样毫发无损的回家吗？听说最近拐子不少，孩子万一被拐走，这辈子就都找不回来了！
陆徽暑假出去玩了一趟之后，剩下时间就跟着陈香兰去公司，陈香兰惊喜地发现他们家大蛋在商业这块相当敏感，她交给他的工作上手也特别快，后继有人了！
二蛋点头：“知道了，俺不该不看好妹妹，不该不听大人的话。娘，俺错了，你打。”
母子俩说好，首都这块的分公司，就先交给陆徽来管理，等到以后慢慢将重心移过来，陆徽肯定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陈香兰问：“你知道错了不？”
他们坐的飞机到的首都机场，然后分公司负责人开车来接，陈香兰女士直接让司机回去，车她自己来开，带着儿子闺女，奔着首都大学就去了！
绝对不可以！
她这些年雷厉风行，性格跟陆徽小时候所记忆的有很大不同，玲珑还没断奶那会儿，陈香兰还是个容易害羞的女人，如今她已经是烈焰红唇，卷发高跟，气质出众的知名企业家了。
玲珑坐在陆婆子怀里喝水，一开始还纳闷，再看这架势，是要打她的蛋哥哥？
然而在对待儿女这一块，除了没有太多时间陪伴以外，还是那样的温柔与细心。
玲珑小，不能怪她，也舍不得打骂，所以只好惩罚没好好看住妹妹的二蛋。二蛋也很乖觉，见陈香兰拿出了树枝，就主动把裤子脱了，露出屁股蛋趴在板凳上，乖乖地抓住板凳腿。
陆徽的宿舍分在三楼，陈香兰肯定是不让闺女干活的，自己打水，挽起袖子给儿子擦床板，不然这样的木质床板避免不了木刺，睡起来会不舒服。
野味的事儿明天再说，孩子还是要教育的。
玲珑被陆徽抱起来放在桌子上坐着看娘跟哥哥弟弟们来回忙碌。
他们家不到两岁的小娃抓到了……还一抓就是一串……陆婆子数了数，足足有二十几只！难怪她拖不动！这一只只肥的要命！
陆徽不想让他娘这么辛苦，他娘都很多年没做过家务了，没必要为他做。但陈香兰却很坚持，“我是你娘，我做这个不应当？有这时间你跟陆央下去把军训的东西给领回来。”
等激动完了，陆爱民才示意老娘跟媳妇看那一串野味，他们这边经常看到野鸡野鸭，但是这些家伙非常精明，决不会给人类抓到自己的机会，野鸡野鸭好吃谁都知道，可谁抓得到？
陆徽拗不过他娘，只好去领东西了。
玲珑被奶跟娘搂在怀里一顿搓揉亲吻，她们都不生气诶，她有点吃惊，然后她们都没有看到那一串子肉吗？她可是特意为他们一家人弄来的，当然自己想吃也是一方面啦。
等招生办的老师再联系他，人家宿舍都收拾好了！
陆婆子跟陈香兰眼睛都哭肿了，二蛋更是哭的停不下来，最后天黑了也没找到人，只能先回家，就在陆家一片愁云惨雾的时候，陆爱民抱着玲珑回来了！
陈香兰还想给陆徽铺床，被陆徽严词拒绝，强硬地摁住肩膀把人压在椅子上：“娘，这个我自己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些野鸡野鸭都非常乖巧，瘫倒在地动也不动，所以玲珑刚开始拽的很费劲，现在被陆爱民抱着，陆爱民就能拖动这一串了。
陈香兰叹气：“是啊，一转眼，咱大蛋都这么大了，上大学了……”
陆爱民哪里还能生得起气啊！他都化了！搂着小家伙抱起来，玲珑还坚持要牵着她的破绳子，陆爱民也不阻止，于是就形成了这么一副奇景——一个青年男人，怀里抱着个浑身毛絮脏兮兮的小娃，小娃手里有根破破烂烂的绳，绳上面拖了一连串的野鸡野鸭……
陆徽脸一黑：“娘，说好了不叫那名字的。”
玲珑眨巴眨巴眼睛，脏兮兮的小脸上露出甜甜的笑：“爹！”
陆央在旁边扫地，他们刚才拆东西地上挺多碎屑的，一边扫一边笑：“哥，那可是你的乳名，咱娘叫一声咋了？娘，你叫我二蛋，来来来，我指定不生气！”
他闺女指着鸭子跟鸡叫爹是怎么个意思？
陆徽还不知道陆央，白了他一眼，这家伙又留在这，被人听到了也没啥，可陆徽，坚决不能接受除了家人以外的人叫他大蛋！
这跟今天神奇出现在他们家的大西瓜一样都是个未解之谜，陆爱民正色道：“那不是你爹，你爹在这儿。”
绝对不可以！
一个走路都不稳当的小娃，是咋做到的？！
收拾好之后，母子五人见了招生办负责陆徽的老师，又出去吃了顿饭，晚上在酒店住，陈香兰准备带着孩子们玩几天再回去。
玲珑献宝一样指着身后的肉：“爹！”
首都的确很好玩，也有很多比他们所在的城市更先进的东西，还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可对陆徽来说吸引力并不是那么的大，送家人离开的时候他眼圈微微泛红，玲珑也依恋地抓着他的衣摆舍不得放开，说：“蛋哥哥等我，我也会来这里上大学的！”
陆爱民惊呆了！
陆徽嗯了一声，摸摸她的头，突然把她抱起来，用力亲了一口：“妞妞在家要乖，好好学习，多跟哥哥打电话，或者写信也可以。”
顺着她的小手一看，居然是牵了一条勉强可以称之为绳子的东西，估计是用比较柔软的芦苇杆缠的，歪七扭八，难以入目。再朝后一瞅，这芦苇杆好长一串，牵了不知多少只野鸭野鸡！
又叮嘱陆央：“以后我不在，你就是最大的哥哥，要照顾好弟弟妹妹，爹娘奶也都得你费心了，不过学习也很重要，你要是再敢考第九名，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陆爱民亲够了，又抱了她一下，这才彻底冷静下来。还没来得及说话，玲珑就得意洋洋地抬起小手：“爹！”
陆央：……
好像只有亲吻能表明他对她的爱以及珍惜，玲珑觉得脸都被亲肿了！她终于开始挣扎：“爹、爹！”
他刚感动了没几秒，就听他亲哥说要收拾他，第九咋了？全市第九，他不也是全校第一？凭啥考第九就要被收拾？
陆爱民抱完，突然把她拉开，盯着她小花猫一样的脸蛋，东一道西一道也不知是哪里蹭的灰，就在玲珑以为自己要挨揍的时候，他突然疯狂地亲她！
陆犀上前一步：“哥。”
玲珑被抱得难受，她刚才在芦苇荡钻了一圈，身上全是毛絮，痒死了，她爹还抱得这么紧，这谁顶得住啊？
陆徽轻轻敲了他脑袋一下：“你脑子聪明，也不用我多嘱咐什么，就一件事，只许考第二，不许比乖妞考的高。”
他刚才想过等找到小家伙要怎么做，揍她两下小屁股，不管她听不听得懂都要好好跟她说教说教，可眼下看到那小小一个的人儿，陆爱民下意识地狂奔过去，跪在地上，一把将小闺女搂紧了！
这偏心都偏的没边儿了，结果陆犀却认真地点头：“我会的。”
就是弄了满身毛絮，陆爱民也能一眼认出来他亲闺女！
他跟玲珑每天一起上下学，考试成绩总是差了那么一两分，全家人都知道，但是并列第一这种事是不存在的，陆徽就是偏心眼，他的宝贝妹妹永远都得是第一名，还得是独一无二的第一名！
这回声音大了点，仍然甜滋滋的，陆爱民像是触电了一样猛地一回头！就看见一个浑身毛茸茸的小家伙吃力地从芦苇荡里走出来，小身子一扭一扭，好像在拖着什么东西。
陈香兰看着他们兄妹几个说着说着又开始打打闹闹，顿时好笑，“又不是以后不来了，走走走，咱回家去，好好学习，要不了几年，咱全家都来首都！”
“爹……爹……”
谁能想到，陈香兰女士一语成谶。
他都幻听了，感觉小闺女软绵绵地在叫他。
陆徽大二那年，陆爱民就调省里去了——他这一路升迁跟开了挂一样，叫别人说谁敢信？这么年轻的省级干部，说出去都吓人！
“爹……”
陆徽大三暑假，陆央高考结束，成功以全省第一的成绩考入首都警察学院，玲珑陆犀一人是中考状元，一人只差零点五分考了个第二，然后，他们爹，陆爱民同志，跟坐火箭一样，被上头调到中央了！！！
陆爱民吸了吸鼻子，打算回头继续去找。
行了，市区的新家没住几年，又要换窝了。
他抹了把眼泪，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了离田很远的地方，这里有一片芦苇荡，还有一片附近几个村子最大的湖，周围比较偏，没什么地，一般也不会有人朝这来。
这回是真搬来就不挪地儿了，因为首都这边有公司的原因，陆徽寒暑假都不怎么回家，而是家里人朝这边来过，首都的房子也早就买好装修好，就差入住。
而且变得活泼可爱又乖巧懂事，陆爱民爱的心都化了，他觉得自家闺女是有福气的，咋会丢了呢？
当时一句戏言，谁知转眼就成了真。
闺女出生没多久，看了她的人都说是个傻子，眼神呆滞不会反应，都要一岁了还是啥也听不懂，可陆爱民不信，就算病了他也不会跟其他人劝的那样把闺女给放养了，他拼命工作赚钱攒起来，就是想等闺女大点带她去看病，谁知道有一天，闺女突然就好了！
趁着暑假正好搬家，按玲珑跟陆犀这成绩，哪个学校都抢着要。陆爱民两口子商量过，房子还是买在学区，陆徽因为一边上学一边管理公司的缘故，在宿舍住的不方便，大一寒假就给他在外头买了公寓，陈香兰挑的这个房子，地段好，距公司跟学校都不远，早在陆徽上大学的时候她就开始有意识地将事业重心朝首都发展，趁着好时机，她大手笔地买了一栋大厦作为朝露公司的总部。
陆婆子跟陈香兰早就哭了，陆爱民冷着一张脸还在找，把二蛋说的地方来来回回翻找了不知多少遍，就是没见着小闺女的影子。想到那软软香香的小生命，陆爱民眼眶一酸，他也是强撑着不哭，又看着面前湍急的河水，不愿相信小闺女会掉进去。
如今的朝露，是横跨各个行业的顶尖大集团，其创始人陈女士更是许多创业人士憧憬和向往的对象，但谁也不知道，秒秒钟几百万上下的陈女士，这会儿正在家里研究怎么做奶油蛋糕，就因为她的宝贝闺女随口说了一句想吃娘亲手做的蛋糕。
村里其他人也听说陆家妞妞没了，大家伙都是热心肠，招呼一声便把手头的活都给放了去找孩子。眼看夕阳降临，天边晚霞灿烂，娃还是没点消息！
虽然每年都能见到家人，但是从此以后住在一起，跟每年的几次见面是不一样的，陆徽非常激动，激动到把全家每个人都给抱了一遍！
也没心思骂二蛋，赶紧找！
老王头做梦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来首都，而且不是看看就走，还是从今以后就住在这儿了！他有些不安，虽说他会看病，但那跟人家正儿八经的医生没法比，说着他是陆家的家庭医生，其实他在家里就跟主人差不多了，什么活都不用做，每天听听评书出去溜溜弯养养鸟，日子过得跟退休老干部似的！
一听说乖妞没了，陆家人全慌了，这一路有沟有河的，小奶娃万一摔了可咋办？！
他拍了拍陆徽的肩膀：“好小子！长这么高了！”
等他发现妹妹被自己弄丢了之后，瞬间就呆了，篮子掉在地上也没发现，这回换二蛋哇的一声哭出来，朝自家地里再度狂奔！恨不得多生出几条腿来跑得再快些！
陆徽上学的时候就比同龄人高，如今大四，已经有一米八七了，他生活习惯好，身材也很挺拔，还有胸肌跟腹肌！平时在学校那是全校女生的梦中情人！
他捡着捡着就兴奋起来，小孩子很难分心看顾两件事，于是慢慢地，二蛋不觉松开了手，一路向着麦穗狂奔而去！
别以为他在男生中人缘不好，事实上他为人温和又大方，跟谁都能说得上话，但凡是认识他的人就没有说他不好的！家里有钱，长得好看还有品位，这样的男生居然一点也不高傲自大，谦逊有礼又很乐于助人，简直挑不出毛病来！陆徽大一刚进校就迎来了一批学姐粉，现在他是大四的学长，每年的新生里，都有数不清的学妹慕名来偷偷看他一眼，想知道那位在大家口中完美的陆徽学长到底是什么模样。
走着走着二蛋就忘了大人的交代，觉得这里有麦穗、那里也有麦穗，能捡好多呢！到时候家里又有白面馒头可以吃了！配上奶腌的雪里红，抹上点娘做的辣椒酱，再喝一大口大米粥，别提有多香了！
见过的女孩，无一不羞涩地捧着脸蛋离开。
玲珑有样学样，她还从没做过这样的活，偶尔玩玩还挺有趣。不过受限于这么点大的身体，弯腰直起都不够协调，手里拿稳的麦穗对准篮子都可能掉出去，这让玲珑非常不开心。
但并没有很多人跟陆徽表白，因为他实在是太好了，好到你觉得配不上他，因此不敢用自己的喜欢去让他为难。
就把放在边上的小遮阳帽拿过来给妹妹戴上，再给她穿上小凉鞋，期间还挠她的脚底板逗她开心。等玲珑穿戴好了，二蛋便握住小小的手，特地放慢了步伐，另一手则拎着篮子，看到麦穗就捡起来放进去。
“蛋哥哥！”
二蛋想了想，他这么大的小孩，屁股上就跟抹了油，半分钟都难老实，可是奶爹娘交代他要看妹妹，他就不能到处走。但如果妹妹也要玩……应该可以？
因为玲珑也要上学的缘故，他们足足有半年没见，接住妹妹，陆徽才发现她长高了不少，脸上的婴儿肥也消退了许多，小脸开始显现出少女独有的、含苞待放的色彩，美得惊人。
就扯了扯二蛋的手：“蛋、蛋哥哥……玩、玩。”
“咱们乖妞也长大啦！”
又交代二蛋照顾好妹妹，大人们便再次干起活，玲珑抱着已经空了的小花碗左看右看，她有点坐不住了，感觉好无聊，感觉蛋哥哥也好无聊。
玲珑被陆徽抱起来晃了晃，兄妹俩仍是很亲昵，并没有因这么久的分离而有丝毫生疏。听了陆徽的夸奖，她得意地叉腰：“那当然！喜欢我的人可多了呢！我收到的情书能围着学校绕二十圈！”
陈香兰跟陆婆子则美滋滋，才不在乎这点小事，她们这么努力干活就是为了让三个娃娃过上好日子，吃得饱穿得暖，娃还能想到她们，她们就很高兴了，才不会跟陆爱民一样贪心不足。
谁知她蛋哥哥一听，春风拂面的温柔面孔瞬间就黑了，变脸之快堪称一绝：“谁给你写情书了？你才多大？哥哥可跟你说，绝对不许早恋！”
喂完了亲爹，玲珑又把亲奶亲娘都喂了一块，剩下的六块刚好，她跟两个蛋哥哥一人两块，陆爱民刚才感动了一会儿，突然就心里不平衡起来，咋给哥哥就两块，给亲爹就一块？这不是差别对待么？
“玲珑很乖的。”
陆爱民感叹闺女没有俩傻儿子好骗，大蛋二蛋这么大的时候也孝顺懂事，可你要是拿嘴沾沾他们的吃的，他们就以为你吃了，很开心地就能把剩下的也给吃掉，谁知道闺女这么精。
说话的是陆犀，他刚才帮忙搬行李进去，这会儿才有空到客厅来说话。他总是跟玲珑形影不离，如今也彻底脱胎换骨，再也没有曾经那小黑孩子的模样，生得格外绮丽，只是肤色略微有些苍白，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只因为玲珑说他戴这个好看。
玲珑却很坚持，仍然要往他嘴里塞，开什么玩笑，他都沾嘴了，她还能吃？
陆徽朝陆犀招招手，等小弟也在边上坐好，才开始盘问：“妞妞没有早恋？要是有这个迹象，你得把它掐死在摇篮里，咱们家的孩子，不许早恋。”
从大哥陆爱国牺牲后就没哭过的陆爱民，在这一刻居然眼圈都红了！他装模作样碰了碰西瓜，咂咂嘴说：“真好吃，剩下的乖妞吃。”
玲珑抱着陆徽的胳膊不高兴地说：“弟弟弟收的情书虽然比我少了点，可绕学校十来圈还是有的，蛋哥哥不要双标，也要严令禁止弟弟弟早恋才行！”
谁知向来护食的玲珑却没有拒绝，伸手拿起一块，颤巍巍地递到了陆爱民嘴边，嘴里甜甜地喊着爹、爹。
陆犀说：“我不会早恋。”
一边问话，陆爱民一边轻柔地给闺女擦去小脸上的泪痕，那双明亮的，属于孩子特有的大眼睛是那样干净、清澈，被泪水洗刷过后，仿佛能在其中看到彩虹。
玲珑冲他做鬼脸：“我才不信呢，升学考试之后你不是还收了一个女孩的礼物吗？”
看那为了西瓜哭鼻子的小模样，真是可爱又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陆犀皱眉，慢慢地说：“那是有原因的……”
他们家乖妞不仅爱干净，还有个癖好，那就是护食。从前吃奶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一张嘴吃，还得分出一只手占住另一个，再后来吃奶粉，更是抱着奶瓶不撒手，旁人碰一下都不行！
两人居然因此拌起嘴来，陆徽在边上看得酸死了！他现在是成年人了，自然不能这样跟弟弟妹妹拌嘴，可是瞧乖妞对三蛋那亲热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三蛋跟她是亲的……等一下！
然后陆爱民蹲下来，看着坐在软垫子上粉雕玉琢的小闺女，还有她护的紧紧的小花碗，开玩笑道：“乖妞，爹好想吃西瓜啊，给爹吃不？”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好小子！”啪的一声，陆爱民拍在小儿子的脑壳上，拍的二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换来媳妇老娘白眼两双。
陆徽眯起眼睛，仔细观察，才发现这两人与其说是拌嘴，不如说是玲珑单方面对三蛋进行批判，从头到尾三蛋都没怎么说话，很包容地看着玲珑，那眼神……陆徽不是傻子，他们家爹娘恩爱了一辈子了，几十岁的人，在一起还跟初恋一样黏糊，叫人看了都觉得牙酸。
二蛋雄赳赳气昂昂：“俺才不怕他们！”
三蛋看乖妞的眼神……不就是他们爹看娘的眼神么！
陆婆子也是生气，骂完了就算了，王翠兰一走，她就揉了揉二蛋的头说：“下回再有大人问你们要东西，直接喊奶来！”
要不是怀里还搂着妹妹，陆徽几乎要跳起来抓过三蛋一顿揍。
她是想要块西瓜给自家粪球解解馋，可也没下作到去跟小奶娃抢东西啊？眼看陆婆子发火，周围开始有村里人好奇朝这边看，她赶紧招呼自家一百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男人拉着板车走，顺便跟陆婆子赔不是。
打这天起，陆徽就开始暗中观察。他很忙的，大四虽然都开始实习，但他要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公司，陈香兰有很多东西都需要他接手，他自己不敢确定又不能跟家里人说，就各种挤时间来验证自己的想法。
王翠兰都解释不清了。
结果越看越不对劲，越看越危险，越看越生气！
粪球是个典型的窝里横，陆婆子又是小学的老师，他虽然上育红班，但育红班跟小学是在同一个地方，他经常看到陆婆子教训小孩，骨子里就怕她。陆婆子一张嘴，他就藏到他娘身后了。
他怎么就给忘了呢！就算是一家人，三蛋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啊！
一连说了四个坏字，可见她是真的非常生气。陆婆子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不敢置信地看向王翠兰：“俺说翠兰，你多大人了？还不知事？跟俺家还不到两岁的妞妞要吃的？那粪球是你儿子又不是俺家的，凭啥拿俺家东西给他吃？”
他居然把个没有血缘关系，长得还贼好看的小男生，塞到妹妹身边，跟她同吃同睡同上下学？？？？
等陈香兰也靠过来，她就又搂住一个，再叫爹，爹来了，就叫蛋哥哥，两个蛋哥哥也来了，一家人站在一起，她才抽抽搭搭地指着小花碗里的西瓜，又指了指被这状况吓得忘了干嚎的粪球，磕磕绊绊地说：“抢！西瓜！坏！妞妞的！坏！坏！坏！”
怪不得啊怪不得，陆徽冷笑，好一个心机深沉的陆三蛋，怪不得他威胁说要他永远考第二的时候，陆三蛋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一点都不生气。当时他就该好好想想，哪个男孩不争强好胜？谁愿意永远当万年老二？偏偏陆三蛋就愿意，还甘之如饴，没有丝毫怨言！
话没说完玲珑哭得更大声了！她一边哭一边用一只手搂住陆婆子的脖子，还对她娘招手：“娘、娘来、娘来——”
合着早就看上他们家小白菜了，准备长大变猪来拱呢！
王翠兰顿觉尴尬，她张了张嘴说：“那个……”
陆徽是越看越焦躁，越看越生气，越看越想揍人。
陆爱民赶紧在四周划拉，看是不是有虫或是什么的，陈香兰也慌，围在陆婆子身边一起问，大蛋则站在了二蛋身边，两人似乎形成了一栋坚实的堡垒，拒绝着每一位试图欺负妹妹的入侵者。
第435章 第三十五片龙鳞（二十）
他们家乖妞脾气好得很，不爱哭不爱闹，又乖又可爱还爱干净，跟村里大部分小孩都不一样，看了就叫人喜欢的不行。陆婆子记忆里就没听过她这样嚎啕大哭，赶紧把小宝贝抱起来，浑身上下摸索，着急地问：“咋了？乖妞哪儿难受？跟奶说、跟奶说，是不是摔了啊？是不是给虫咬了？”
搬了新家，唯一不变的就是玲珑豪华的衣帽间，她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全家人加在一起也比不上。等都搬进去了还要分类放至，玲珑懒得不行，陆犀就在边上帮她整理。
“咋回事？咋回事？妞妞咋哭了？二蛋，你妹咋哭了？”
跟她形影不离快六年，他对她的一举一动都无比熟悉，玲珑坐在卧室地毯上玩，陆犀在她的衣帽间忙碌，这时陆徽进来了，先看到地毯上的妹妹，问：“三蛋呢？”
粪球一哭，活似被人欺负了，玲珑皱着小眉头盯着他看，半晌过后也跟着哇的一声哭起来。她要是想哭，哭声能飘出十里地去，还在地里割麦子的陆家人都惊了，赶紧丢了手上的活跑过来，就看见王翠兰一家子站在那儿，二蛋两手张开，跟护崽子的老母鸡一样，虎视眈眈的。
玲珑放下手里的玩具，抗议道：“蛋哥哥，你上高中的时候，家里可都不叫你小名了，你怎么还这么喊弟弟弟呢？”
可他们家粪球被惯的不像样，但凡是他想要的就得得到，再加上又是家里唯一一个男孩，宝贝金疙瘩，王翠兰对他更是有求必应，大花二花两个闺女更是早早养成了万事弟弟为先的观念，然而这跟二蛋有啥关系呢？粪球又不是他家弟弟，再说了在他家，弟弟远没有妹妹来得值钱！
陆徽心底燃烧起熊熊妒火，“叫三蛋咋了，他不是三蛋吗？我叫错啦？他要是不喜欢，就自己跟我说，怎么躲到女孩子身后，真是一点担当都没有，还让女孩子给他出头！”
要是别的小孩，王翠兰就拿经典台词“你们比粪球大是哥哥姐姐要让着弟弟”来控场了，可惜二蛋虽然是比粪球大，玲珑却被粪球小的多，人家大人给自家小孩的西瓜，她凭啥去要啊？
蛋哥哥的怒火来得太奇怪，玲珑眨眨眼，不知道陆徽这是在发什么脾气，平时陆犀在家，虽说比不上她这个万众宠爱的小公主，但也是家里人都疼爱喜欢的，蛋哥哥还每年都送他一副新眼镜，年年不曾落下，就没见过蛋哥哥对弟弟弟这么凶。
俩小娃都这么凶，王翠兰怎么好意思再张嘴啊，偏偏她身后坐在板车上的粪球不乐意了，哭闹起来，勒着嗓子在那儿喊，声音尖锐又刺耳，二蛋觉得就跟有同学拿手指甲划拉黑板一样。明明是这三伏天，他被嚎出一身鸡皮疙瘩。
“蛋哥哥，你生什么气？”
哥哥都这么有气势，玲珑当然不可能做好人说那我给你一块吃，她抱着自己专用的小花碗用力点头：“嗯嗯！”
看到妹妹好奇的小脸，陆徽深吸一口气，假笑道：“哥哥没生气，哥哥就是有些事要跟三蛋说，三蛋人呢？”
第423章 第三十五片龙鳞（八）
玲珑指指衣帽间：“帮我收拾东西呢。”
大有一种你敢要我就敢骂的气势！
陆徽心想，糟糕，这可不妙，居然都帮忙收拾东西了，这说明三蛋彻底从各方面渗透了妹妹的生活，这也太危险了！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王翠兰也不好意思跟小奶娃要东西，实在是粪球太馋了，不给吃就哭闹，西瓜这么贵，她哪好意思骗人家小妞妞呢？二蛋听见这边动静跑过来，很警惕地盯着王翠兰：“这是俺家妞妞的！”
他几个跨步走过去，推开衣帽间的门，就瞧见陆犀蹲在地上，神色认真地把玲珑那些五颜六色的内衣内裤分类归位——看得陆徽手指颤抖大脑缺氧：“陆三蛋！你给我出来！”
玲珑护食地向前扑，把碗藏在自己的小肚皮下面，摇头，奶声奶气地说：“给蛋哥哥吃。”
陆犀手里正拿着一件粉红色蕾丝少女内衣，听到陆徽这么大声，很自然地扭头问：“大哥，什么事？”
下午大花一家人也来了，看大花的眼睛有点红肿，估计是弄丢了一大抱麦子被王翠兰给骂了。经过玲珑身边的时候，王翠兰盯着玲珑碗里的西瓜简直红了眼，她背上的粪球也指着玲珑的碗啊啊的叫。王翠兰就蹲下来跟玲珑商量：“妞妞啊，能不能给婶子吃块啊？”
什么事？？？？
二蛋仍然在路边捡麦穗，大蛋在田里奔驰，只有玲珑在玩。
“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
今天这一块地在西瓜的激励下怕不是能全部割完！
陆犀低头，“你是说这个？”
他们家小妞妞特别爱干净，所以陆婆子根本不担心她会把自己吃得浑身汁水脏兮兮。
“你还敢拿！”陆徽气势汹汹走进来，准备把小弟拎出去揍一顿，谁知陆犀先一步站了起来，陆徽暗自吃了一惊，这小王八羔子啥时候长这么高了？感觉再长个两年，都能把自己个头给压下去！
玲珑是唯一一个例外，怕她坐在树下无聊，没东西吃，陆婆子特意给她切了一小碗瓜囊，把瓜皮都去了，瓜囊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可入口，放在玲珑面前的篮子里，她想吃了就可以伸手拿一块塞嘴里，旁边还放了一块干净的手帕，给玲珑擦手用的。
他们家全家都是高个子，惟独妹妹个头娇小，也因此越发惹人怜爱。只要一想到这么惹人怜爱的妹妹居然被陆犀拱了，陆徽就控制不住体内的王霸之气，想把陆三蛋给揍一顿！揍的他知道错！再也不敢打玲珑的主意才好！
因为有这么个美味的大西瓜，下午干活的时候大家都很起劲。
“我先把玲珑的东西收拾好，有什么事我们待会儿再聊。”
这西瓜太大，一次吃不完，陆婆子就把剩下的放到水桶里，压到井里冰镇着，等晚上干完活再回家吃。
玲珑也听到这边动静，不高兴地说：“蛋哥哥你要做什么呀，弟弟弟在帮我收拾，你不帮忙就算了，还想捣蛋？”
一家人面面相觑，陆婆子干脆利落，手起刀落，不用说话，大家就拿起西瓜开始啃，大蛋二蛋把瓜囊啃得干干净净，最后瓜皮还被陈香兰拿去喂了猪。
陆徽矢口否认：“怎么可能！哥哥过来就是帮你收拾的！”
……她咽下去了，而且屁事没有。
“那好，那蛋哥哥去收拾。”
切开一看，里面的红囊更是令人垂涎，玲珑嗒嗒走过来，张开嘴咬了一口，陆爱民吓了一跳：“妞妞吐出来——”
陆徽一百个愿意帮妹妹收拾，可等他进去了衣帽间才开始头大，小时候带妹妹，他能给她梳辫子穿衣服，能背着她到处去玩儿，可说真的，对于女孩子的穿衣搭配什么的……陆徽一窍不通。不仅不通，还是个直男审美。他平日里的衣服都是陈香兰搭配好让人送来的，每次一套一套的穿，决不会出错。
管它哪里来的，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也要吃！西瓜啊！这么大的西瓜！
然而现在他站在妹妹的大衣帽间里，左边是一连串的小裙子，右边是好看的小衬衫，还有地上的小鞋子——这些都要怎么归纳怎么分类怎么放？完全没有头绪！
陆爱民一咬牙：“娘！俺先吃！”
比管理公司要难多了！
没错！就是吃！
再看看陆犀！人家动作飞快！按照色系跟类别一件一件放好，夏天的裙子以长短跟颜色分别区分开，挂在两个架子上，各式各样的鞋子摆放的整整齐齐。其他季节暂时穿不到的衣服则叠起来放好，他叠衣服叠的又快又好，内衣袜子分开放，衣柜下面的抽屉分了许多格子，将内裤和袜子卷起来一一放入……
陆爱民还专门朝门口看了看，门还是在里面拴着的，也不可能有人进来，所以这西瓜是哪来的？！你看这个西瓜它又大又圆，似乎还冒着丝丝寒气，一看就很好吃！一家人包括陆婆子在内都忍不住咽起口水来，这时候玲珑醒了，她盘着胖腿坐在床上，歪头看西瓜，掷地有声地说了一个字：“吃！”
看着陆犀做这一切，陆徽晕乎乎地不知道自己该干啥，可能是觉得这样晾着兄长不好，陆犀说：“大哥，你能把玲珑的包都挂起来吗？”
要是没记错，他们家没人买西瓜啊！
有指令陆徽脑子就清明了，可他做事的速度远远不及陆犀，最后还被玩够了在门边围观的妹妹无情嘲讽了：“蛋哥哥真是个大笨蛋。”
他们再也没心情睡觉了，也不知这西瓜是哪来的，便痴痴地坐在板凳上盯着看，直到大人们醒来，对着这颗大西瓜目瞪口呆。
妹妹说他是……大……笨蛋……
两人跑去堂屋，那颗巨大的一看就很好吃的西瓜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桌子上。
晴天霹雳，陆徽呆愣当场，眼睁睁看着妹妹拉起陆犀的手下去吃水果，而他还站在妹妹的衣帽间里，被陆犀整理好的那些衣服首饰似乎都在不客气地嘲笑他：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蛋一愣！
从这天起，陆徽看陆犀越来越不顺眼了，只要他在家，肯定就要隔断两人之间的亲密！可是他白天要上班啊！而且现在总部刚搬过来，他比过去更忙了！忙得几乎是团团转，根本匀不出时间来盯着家里那头要拱小白菜的猪！
大蛋大声重复！
于是陆徽开始哄妹妹陪自己去上班。
“西瓜！”
玲珑根本不愿意，她宁可在家里吹空调吃冷饮，也不想一大早起来陪哥哥去公司，再说了，去公司她能干什么呢？不过是换个地方吹空调吃零食玩游戏罢了，而且根据她对蛋哥哥的了解，他肯定是不带陆犀一起去的，没有陆犀还有什么好玩？蛋蛋哥哥说要带她跟陆犀出门玩呢！
等被大蛋弄醒就怒目而视：“哥你干啥！俺做梦吃西瓜！这么大的西瓜咧！”
陆徽咬牙切齿。
二蛋流着口水，在梦里吃西瓜：“西瓜……”边吃边唧嘴。
搬完家之后他私底下找了陆犀，那臭小子毫不客气地就承认了他对玲珑的想法，陆徽当然是一百个不同意！可陆犀又说，以后难道玲珑不嫁人了吗？
他跑过去把二蛋给摇起来：“二蛋！二蛋醒醒！”
陆徽是哥哥，可哥哥也要成家立业，不可能永远陪着她，与其将玲珑嫁给陌生人，还不如嫁给他，毕竟他也姓陆，以后要在家里生活一辈子，他们还是一家人，根本不存在妹妹被拐跑的情况。
大蛋睡不着了！
也不知陆犀是怎么说的，反正一向英明睿智的陆家大哥到最后觉得这小王八羔子说得好像似乎大概也许很有道理……不过想归想，他还需要很多时间来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村子里偶尔会有来卖西瓜的，但是比较贵，一般人家也舍不得买，更别提是这么大的西瓜了！
本来陆徽还想联合陆爱民跟陆央集体抵制陆犀那小王八羔子，结果他转念一想，为什么要呢？他都受了这么大刺激，没道理他亲爹跟他弟弟不受啊！等到那迟钝的父子俩发现陆犀对乖妞的心思时，陆徽不相信陆犀能不挨揍！
哪里来的！
当然他也揍了陆犀一顿，都揍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陆犀也不还手，连他自己都觉得挨揍是很正常的——大哥肯揍人，总比一言不合就把他赶走来得强。
好大的西瓜！
最终在陆徽的再三请求下，玲珑终于大发慈悲地点头答应跟他一起去公司。临出门前陆徽得意地看了陆犀一眼，当着他的面握住妹妹的小手，炫耀意味浓厚。
大蛋先被尿憋醒，他迷迷糊糊地在院子里放了水，进屋之后突然感觉像是看到了啥绿油油的东西，脚步一停，眼睛一睁，顿时没了睡意！
再看看他家毫无所觉的陆爱民跟陆央，陆徽又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于是她利落地踢掉脚上的小鞋，迅速爬上床，在爹娘中间躺了下来，这回想睡了，就迅速陷入梦乡。
他想带玲珑上班，除了很久没见面真心想要她陪之外，也是想在单独的环境下问她，对陆犀是什么意思。总不能陆犀说喜欢就喜欢，还得看他们家乖妞的喜好，要是乖妞说不喜欢，陆徽立刻把陆犀打包丢到寄宿学校，一学期只给回一次的那种。
然后她灵机一动，与其琢磨怎么解释，不如不解释！
玲珑听了哥哥的问话，歪着脑袋想了几秒钟，很爽快地点头了：“是呀，我是喜欢弟弟弟。”
玲珑苦恼的想。
陆徽问：“那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乖妞，你喜欢陆犀什么？他有什么地方是值得你喜欢的？”
那待会儿要怎么解释这个西瓜的来历呢？
玲珑摸摸她蛋哥哥的脑门：“你发烧了吗？”
她伸了个小懒腰，艰难地越过外围的陆爱民爬下床，踩到自己缝着小兔子的布拖鞋，啪嗒啪嗒走出去，不一会儿抱了一只大西瓜进来。这只西瓜有多大呢？简直跟她整个人差不多。
“没有，哥哥好得很，你先回答哥哥的问题。”
玲珑躺够了，爬起来坐着，看看左边的陆爱民，再看看右边的陈香兰。
玲珑眨了眨眼，“弟弟弟他，长得好看，比蛋哥哥蛋蛋哥哥都好看，这是第一。”
屋子里的温度瞬间就降了下来，维持在人体最合适的数字，陆爱民的蒲扇扇着扇着就停了，屋子里安静无声，只有钟表滴答滴答在走。
这倒是，哪怕是陆徽也不能昧着良心否认陆犀的美貌，那真是好看，绮丽精致，又不显女气，听说他们学校很多人都疯狂迷恋陆犀的颜。
她想了想，轻轻吹了口气。
但光看脸，也太肤浅了？！
玲珑躺着眨眼睛，她不惧冷热，可是这么热的天，陆家人连睡都睡不好，一会儿就给热醒了。
“弟弟弟很聪明，他成绩很好，学什么都快。”
割麦子是体力活，特别累，因此吃完午饭全家人都要午休，等差不多了再下地。因为上午太累，个个沾了床就睡着，只剩下精力充沛的玲珑。她在草席上滚了两圈，正好砸到她爹。陆爱民咕哝了一声，下意识伸手捞她，拍了拍她的背，又举起手里的蒲扇轻轻扇，眼睛却自始至终没睁开过。
这也是，陆徽早就知道陆犀是个天才，他们奶带陆犀的时候都惊呆了，这小孩学什么都不费劲，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说真的，要不是家里人不给玲珑跳级希望她能快快乐乐的，陆犀现在怕不是大学都毕业了。
过没多会陆婆子来叫人，就可以回家了。
“最重要的是，他对我很好。”
二蛋应了一声，拿起边上绿色军用水壶，倒在盖子里送到玲珑嘴边，她小嘴一张喝了几口，他也不嫌弃剩下的，全自己灌了。
陆徽看着妹妹脸上认真的神色，忍不住酸溜溜地问：“有多好？比哥哥对你还好？”
好，不能抱，亲一个总可以？玲珑又指指自己的小脸蛋，陈香兰看懂了，忍着笑上前亲了一口，“乖妞等等，一会儿咱就回家了。二蛋，记得给妹妹喂点水啊。”
“哎呀，那不一样嘛。”玲珑嗔怪地看他一眼，“哥哥们是疼我，可哥哥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呀！但弟弟弟不一样，他只有我。”
因为干活，她穿的是旧衣服，身上刺挠得很，怕弄伤了闺女的小嫩皮子。
听了这话，陆徽一愣。
期间陈香兰因为担心过来看了一趟，见小闺女还是白白嫩嫩地坐在树底下，连汗都没出一滴，这才放下心。玲珑伸手要抱，她心又酸又软，“乖妞，娘身上脏，回家再抱好不好？”
陆犀的眼里、心里，从来都只有玲珑一个人，他对陆家人很看重，却不是因为他们是他的家人，而是因为玲珑喜欢他们。玲珑喜欢的，他就拥护，玲珑不喜欢的，他就毁灭——就是这样不讲道理，也是这样执着。
时间差不多了，陆婆子就先收工回家准备做午饭，做好了午饭再来田里喊人。
“每天早上我起不来，他给我刷牙洗脸，给我搭配当天穿的衣服，骑车带我去上学。上课的时候我想玩，他就给我打掩护，我想吃什么他都给我买，他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给我，对我从来没有秘密。”玲珑巴着手指头说了一大堆，最后总结为三个言简意赅的字：“他爱我。”
玲珑一上午都乖乖坐在树下，怕树上会有毛虫，陆婆子还给她支了个小帐篷。说是小帐篷，其实就是两根树枝绑着家里用坏的蚊帐，玲珑坐在下面，没有虫子不说，还防晒。
而爱是多么难得，即便是龙女，也会给予回报。
陆家村附近也没什么山，都是田地跟树林，水比较多，野鸭野鸡见得不少，但这会儿太热了，野鸭野鸡们也不乐意出门，都恹恹地待在窝里。等待傍下午温度稍降，才会出来饮水觅食。
对陆犀来说，玲珑就是他的信仰，是他全部的虔诚。
大蛋抹了把汗，听妹妹的把麦子抱走了，二蛋则回去把自己的篮子捡回来，这回他不敢再走远，就在玲珑周围绕，等有人家的板车经过，掉在地上的麦穗全进了他的篮子。
陆徽没有再说话，只是揉了揉妹妹的小脑袋。
不知道等她回去她娘会不会骂她，刚才玲珑看到他们家板车过去了，估计是剩这么一抱带不了，才叫大花抱回家的。她才不管大花会不会倒霉，想抢她的奶，总得留点东西下来才行。
陆犀那孩子什么样，家里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不爱说话，除了玲珑谁都不喜欢搭理，对外人是一个样儿，对家里人又是另一个样儿。也正因陆犀的存在，陆徽才对玲珑格外放心，因为他潜意识也知道，那个曾经不会说话四肢爬地的孩子，把他全部的感情都奉献给了玲珑。
大花刚才只顾着跑，麦子都不要了，这一大抱可不算少。
那份感情是真诚的、充沛的，也是独一无二的。
大蛋二蛋被妹妹强迫喂食半瓶奶，玲珑站起来，摇摇晃晃走了两步，啪的一声扑倒在一抱麦子上，仰头说：“我们家的。”
“啊！”玲珑突然叫了一声，“我想起来，我跟蛋蛋哥哥约好晚上一起去吃火锅的！蛋哥哥，我只陪你到下午哦，晚上你要是加班，我就先跟蛋蛋哥哥还有弟弟弟走了。”
就看到妹妹笑眯眯地举起手里的奶瓶：“哥哥喝。”
陆徽捏住她粉嫩的小脸蛋，“不可以，你们吃火锅，怎么能把哥哥丢下？”
大花还没来得及咬奶嘴呢！二蛋大蛋就把手里的东西丢了朝这边狂奔了！吓得大花也不敢说话，拔腿就跑！她跑得快，等大蛋二蛋跑过来已经无事发生。
“可素锅锅你忙……”
一般被欺负的小孩都不敢说话，面对着欺负自己的大孩子更是怂的要命，尤其是女娃们，家里大人不上心，被人欺负了也没地说理去。但玲珑不一样啊，她是他们家的小宝贝！
被捏住脸讲话有点漏风，玲珑不高兴地皱起小脸，陆徽松开手，又给她揉揉，“哥哥捏疼你了吗？”
远处沉迷捡麦穗无法自拔的二蛋跟抱着麦子健步如飞的大蛋都听到了！
她摇摇头：“那倒没有，可是美女的脸蛋不能随便捏，万一捏变形了怎么办？我可不能让弟弟弟比我还美！”
可她能以这么点大的奶娃身份跟大花对磕吗？那当然也不能，她娇滴滴的，才不冲锋陷阵呢！深吸一口气，酝酿一下，气沉丹田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唤：“蛋哥哥！！！！”
陆徽说：“他怎么可能有咱们乖妞美，乖妞让他三十年他都追不上。”
玲珑能给她成功吗？那必然不可能！她的奶嘴只跟蛋哥哥们分享！
玲珑被他逗得咯咯笑，等到了公司，她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陆徽怕她走丢了，强硬地握住她的小手带进了电梯，等小陆总一进去，看到这一幕的员工就开始兴奋地议论起来。
她丢下麦子，上前一把拉过玲珑的手，把奶嘴扯了出来，张嘴就要咬上去！
“哇哇你们看到没有？小陆总牵的那个小姑娘好漂亮啊！”
爱民叔有时候看到她会给一块奶糖，大花都舍不得吃，在嘴里抿半天，奶糖都那么好吃了，奶得多好喝啊？
“他们是什么关系啊？我看小陆总一下车就把小姑娘牵着了！”
玲珑猛摇头，可她越拒绝大花越渴望，眼瞅四下没大人，大蛋二蛋也没在旁边，大花就想喝一口，喝一口就行！在家里她不敢偷弟弟的奶喝，但她真的很想知道奶是什么味道！
“看着有点小，应该是亲戚？”
玲珑把奶瓶朝后藏，全身上下连眉毛都在诉说着不愿意。她为啥要给大花喝？她的两个蛋哥哥对她那么好，以前都馋奶，现在都不肯喝了，能是不想喝吗？是舍不得喝，她怎么可能不留给蛋哥哥们，给大花？
“听说小陆总有个妹妹，小姑娘长得好像真跟小陆总有几分神似诶……”
当然不能！
“还以为小陆总对我们就很亲民很温和了，没想到他真温柔起来是这个样子，男神啊！”
“能不能让我喝一口？”大花充满渴望地问。
“拜托收收你的口水，你比小陆总大五岁。”
她凭啥跟别的赔钱货不一样呢？
……
大花跟着亲娘王翠兰朝陆家去过许多次，每次去的时候都看到这个叫妞妞的小女娃被他们家大人抱着，穿得漂漂亮亮，还有好东西吃，也不用干活。
玲珑一路跟到陆徽办公室，看到他办公桌上摞的小山一样高的文件，顿时咋舌：“蛋哥哥你……好可怜。”
玲珑立刻警觉，抱紧奶瓶往后藏，她越藏大花越渴望，他们家也有一罐子奶粉，可娘说那都是给弟弟喝的，她是个赔钱货没命喝，可大花不懂，隔壁家的妞妞不也是赔钱货吗？那咋就有奶喝，还不用干活呢？她跟妞妞这么大的时候早就断奶了，也没有肉泥肉粥吃。
她上去拿了两本翻了翻，一点兴趣都没有，看得头皮发麻。陆徽说：“等你上大学了，哥哥教你做生意。”
把玲珑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才发现是好久没见到的大花，她怀里抱着一堆捆好的麦子，很饥渴地盯着玲珑手里的奶瓶。
玲珑撇撇嘴：“我为什么要学这个，蛋哥哥不养我吗？蛋哥哥要是不养我，我就跟爹娘告状。”
她百无聊赖地咬着奶嘴晃奶瓶玩，顺便四处看，突然有人问：“奶好喝不？”
听了这话，陆徽失笑：“在你心里哥哥就这么无情无义，嗯？是不是你心里这会儿除了三蛋是好的，其他都是坏人？嗯？哥哥小时候到哪儿都背着你，给你梳辫子穿衣服，带你到处玩儿，你都忘了？”
在玲珑的视野里，二蛋变成了一颗小小的蛋。
玲珑赶紧蹭过去：“怎么会，蛋哥哥最好了，我最爱蛋哥哥了！”
玲珑点点头，二蛋就亲了她一口，看准时机跑到路对过，可能是麦穗掉落的比较多，他越捡越兴奋，最后居然走远了！
被她甜言蜜语哄了几句，陆徽心情舒畅，充满干劲儿。玲珑就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玩拼图，她最近很喜欢玩这个，家里人为了讨她欢心，几乎是哪里都备着，大的小的应有尽有，只要她想玩，立刻就能玩。
二蛋看着不远处掉落的麦穗眼馋，他犹豫地回头，见妹妹抱着奶瓶乖乖坐着，就跑回来抱抱她：“哥哥去捡麦穗，你就在这里坐着，有事喊哥哥，知道不？”
玩到一半有人敲门，进来个女人，穿着职业套装，很干练的模样，看到玲珑，先是愣了一下，立刻就笑了：“这就是小玲珑？我听陈总提到过，是咱们的小公主呀！”
大蛋还在地里奔驰，脸蛋上满是汗水，太阳越来越高，大家都戴上了草帽加紧干活，没办法，这天实在是太热了！
玲珑歪着脑袋：“你跟我娘是什么关系？”
玲珑抱着奶瓶有一口没一口的吸奶，总是有人有板车从她面前过，她就歪着脑袋好奇地看。怎么大家都起得这么早呢？干这么多的活得多累啊！还有那麦子，抱起来的时候十分刺人，热得不行，他们不会觉得累吗？
陆徽笑：“乖妞，叫何姨。”
她还是村子里唯一一个有小牛皮凉鞋的女娃娃，这是陆爱民托人在县城给买的，特别漂亮，价钱也不便宜，再配上陈香兰给做的小裙子，活脱脱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比年画里的还要可人。
玲珑乖乖叫了，女人越看她越喜欢，过来忍不住掐掐她水嫩嫩的脸蛋，感慨：“真可爱，真好，我要是有这么个闺女该多好啊！可惜我家是个臭小子，还叛逆得很。”
玲珑慢慢喝完了半瓶奶，小脸蛋仍旧是白白嫩嫩，这会儿日头还不大，但她脑袋上已经被扣了个大大的儿童遮阳帽，是陈香兰拿做衣服剩下的边角料子给缝的，她心灵手巧，颜色不同大小不同的布块也能拼在一起还不让人觉得难看，甚至勾了漂亮的白色花边，戴在玲珑的小脑袋上别提有多好看。
玲珑眨眨眼，女人这才想起自己来干嘛的，又捏了捏玲珑的脸，走回去跟陆徽说话。
更早熟懂事的大蛋早就去帮忙抱麦子了，家里人不让他割，他就跟在后面抱捆好的麦子，一趟一趟的在地里跑，从不喊累。二蛋则一边看着玲珑一边捡麦穗，他们家地在最外面，大部分人家拉板车运麦子都要经过，二蛋就在这坐地捡漏。
等她走了，玲珑才问：“蛋哥哥，她是谁呀？”
她喝了两口，粉嫩的腮帮子鼓囊囊，可爱的要命，二蛋看得在边上傻笑，现在的他已经不馋妹妹的奶了，反而希望妹妹多喝一点。
陆徽告诉她，这个女人姓何，叫何曼丽，首都本地人，几年前他们娘来首都拓展业务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何曼丽丈夫出轨，家里闹得天翻地覆，偏偏两边长辈都不肯让他们离婚，她以前是做市场调查的，人脉很广，陈香兰无意中与她认识，帮了她一把，不仅成功让何曼丽离了婚，还得到了孩子的抚养权，两人就此成了好朋友，首都这边的分公司负责人就是何曼丽。
说完熟练地拿起奶瓶塞到玲珑手里。他们早上都吃饭了，玲珑没有，陈香兰就泡了奶粉给带着，二蛋本来想去帮忙抱麦子，可是又怕奶冷了，这么热的天就把滚烫的奶瓶子捂在衣服里，奶嘴塞到玲珑嘴里时还是热的。
后来陆徽上大学，她也很照顾他，陆徽对公司事务上手这么快，少不了何曼丽的指导跟帮忙。
于是等到玲珑睁开眼，就已经不在熟悉的家里了。她眨巴着大眼睛，研究了一会儿头顶的树枝，才啊啊了两声。旁边看着她的二蛋立刻过来：“妞妞醒啦？”
当然陆徽本身也足够优秀。
她不肯，陆爱民两口子拗不过她，就只好把两个还在呼呼大睡的儿子给叫起来，一起带到地里去。至于同样没醒的闺女，太小了，背在背上也带着，到时候让大蛋二蛋看着就行。
玲珑点点头表示知道，她对人的喜恶很随性，完全看心情，既然蛋哥哥说何阿姨很好，那就是很好。
陆婆子哪里愿意？
何曼丽特别喜欢玲珑，又来了办公室一次，给玲珑送了些她烤的小饼干。说自打陆徽接手了公司她轻松很多，有时间做别的事了，又对玲珑夸陆徽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优秀，夸得玲珑眉开眼笑，用力点头：“嗯嗯，我蛋哥哥很厉害！”
陆家一共六口人，地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就三个大人干的话，满打满算也得整整三天才能把麦子给割完，这还不算脱粒跟晒的时间，因此陈香兰把手头的活都放在了一边，趁着一大早天刚亮，气候凉快还不是那么热，手脚麻利地做好了早饭，喊了陆爱民起床，两口子准备先下地去干一会，叫陆婆子在家带娃。
那边长辈跟妹妹激情互吹，作为被她们吹上天的当事人，陆徽表示有点顶不住。
又这样过了几个月，春天过去，炎夏到来，小麦成熟，靠土地吃饭的农民们彻底忙碌起来。陆家就陆爱民一个劳动力，他还得跟单位请假来家收麦子，学校里也给孩子们放了假，大蛋二蛋戴上草帽挎上小篮子，他们干不了太多的活，但是在路边捡麦子还是能做的。夜晚就在麦场睡，蝉鸣蛙叫，别提多么惬意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陆央就来接人了，兄妹四个美滋滋吃了一顿火锅。
玲珑对他吐舌头做鬼脸，又把小脸埋进陈香兰怀里，一家人顿时都笑起来。
玲珑就陪了陆徽一天就不乐意再去了，公司实在是太无聊了，她要跟蛋蛋哥哥还有弟弟弟在首都玩！
陆爱民叹口气，很是哀怨地洗了手在桌边坐下，拿起筷子敲了敲玲珑的小花碗：“坏丫头。”
陆徽没有办法，只好在弟弟妹妹们出去玩的时候，一个人孤苦伶仃开车去公司上班，朝九晚五还加班，用自己的人生书写了一个大大的惨字。
他媳妇还嘲笑他：“看看看看，又被乖妞嫌弃了？”
暑假一晃即过，玲珑又要准备上学了。
陆爱民这辈子都没见过比他闺女变脸更快的人。
入学第一天，全家人都要送她去学校，被玲珑严词拒绝后，陆徽陆央得到了这次机会，至于陆犀——反正跟乖妞一个班，就顺带捎着！反正也不差这点汽油费。
然后玲珑立刻翻脸无情，推着亲爹的脸从他怀里挣扎下去，又伸手要陈香兰抱，接着吃饭。
首都大学附中，是首都最好的高中，根据入学成绩，玲珑跟陆犀顺利进入高一一班，照旧做同桌。
陆爱民笑呵呵地把女儿抛高高，他疼她，但小孩子哪能吃太多糖？一天一颗就顶天了，还想要？那没有。
开学典礼上，玲珑懒洋洋地倚着陆犀，跟没骨头似的，还打了个呵欠，昨天晚上睡得有点晚，她现在还有点困呢！好在开学典礼结束就能回家了，下午再来参加个班会，明天高二高三的学生上课，他们高一的还要进行为期两个星期的军训。
玲珑用力点头，嗯了一声，小手在陆爱民怀里摸来摸去，试图再找到第二颗糖。
第二天，高一新生集合，分成数个方阵，因为男女生分开站，玲珑跟陆犀就被残忍地隔开，只有到休息时候才能见面。
趁着小闺女扑到怀里，陆爱民悄悄朝她小嘴里塞了一块橘子软糖，抱起她狠狠香了两口，问：“乖妞想爹没？”
站了一个小时的军姿，玲珑直接一屁股坐在草坪上，拿下帽子扇风。帽子一拿下，就露出她那张莹白如玉的小脸蛋，精致又美丽，言语都无法形容一眼见到的惊艳。
今天也不例外。
大家都出汗了，惟独她，发丝因为汗湿贴着小脸，也不叫人觉得狼狈，反而越发动人。
也因此每次看到陆爱民回家，玲珑都是最热情的那一个！
开始有男生蠢蠢欲动想来搭讪，没想到有人快他们一步，上去给大美女递了一瓶水。
陆爱民就更不用说，他本来性格里就有点挥不去的孩子气，每个月工资虽然都老老实实上交给媳妇，但男人嘛，哪有不偷偷藏点私房钱的，他这么点私房钱全用来给玲珑买零嘴了！
玲珑接过来，陆犀已经给她把瓶盖拧开，她喝了两口，抱怨：“好无聊哦，早知道是这样，就偷懒不来了。”
陆婆子第一回给她做肉粥，弄得十分清淡，几乎没什么味儿，玲珑吃了一口就不肯吃了，直到陆婆子妥协，又给她重新熬了一遍，加了盐巴麻油，又洒了葱花，有滋有味了，她才肯赏脸多吃几口。陆婆子就老说她这小孙女挑嘴，不好养，嘴上抱怨的不行，每次做饭还是按照玲珑喜欢的来。
在家里躺着多好呢？
玲珑主动爬到陈香兰腿上坐好，陈香兰用一只手圈着她，另一只手给她喂饭，等她吃得差不多了自己才开始吃。玲珑对这简陋的菜色没什么兴趣，平时吃得也不多，还是以奶粉为主，偶尔吃点肉泥肉粥之类的辅食，还必须得做得好吃，否则她一口也不肯沾，挑剔的要死。
陆犀把她喝完的水又拧死，“要是累了就休息，我送你去医务室？给你开个条子？”
看妹妹喜欢，两人就又架着她在屋里跑了好几圈，跑的满头大汗，陈香兰看得好气又好笑：“行了行了别闹了，快把妹妹放下来！”
玲珑摇摇头：“也没到那个地步，就先这样，听说晚上还有活动，好像很有趣？”
陆婆子把猪给喂了，招呼孩子们来吃饭，玲珑也迈开小短腿，大蛋二蛋立刻一人抱住她一边胳膊，把她给架进了屋子里，嘴上学火车呜呜的声音，真把玲珑给逗乐了。
她高兴就好。
俩孩子也就是随口一说，很快就开始兴奋地跟玲珑讲在学校里遇到的事。今天上了什么课，学了什么东西，跟同学玩了什么云云，玲珑很认真地听，她虽然没上过学，却知道人类幼崽都是要上学的，有时候大蛋二蛋想过一把老师瘾，还抓着玲珑坐在桌前装模作样地教她认拼音数数。
休息时间很快就到了，教官一吹哨，又要集合。
没看那鸟飞的多高吗？他们哪里够得着啊！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个星期，多少漂亮的小姑娘被晒成了黑炭，至于那些本来就粗糙一点的男孩子，晚上要是不开灯都见不着人！惟独玲珑跟陆犀，一群黑炭里面，他们两个白的耀眼白的发光，再加上超高颜值，迅速在高一新生里走红。现在谁都知道，一班有对高颜值姐弟，不仅长得好，成绩也好！
大蛋过了年变得更加懂事，他摇摇头说：“可能不行。”
军训一结束，没等大家喘口气，就要开始摸底考试，许多人叫苦不迭。这半个月别说看书复习，就是玩都没力气玩，高中军训学校也搞得这么认真是干嘛呀！然后以为地狱般的军训结束了，结果立刻就给他们来一场摸底考试！
他舔了舔嘴巴，想起去年农忙，爹带他们下田就用弹弓打了几只麻雀，用火烤了，又香又脆，别提多好吃！可惜肉少，两三口就吃完了，而且鸟不好抓，机灵得很，很多时候大家也只能望着鸟流流口水。
临时抱佛脚来得及吗？
二蛋异想天开地说：“哥，你说拿弹弓能把鸟射下来吗？鸟肉很好吃的啊！”
第二天考试成绩一出来，玲珑跟陆犀就又红了，学校的光荣榜上贴着前一百名的成绩排行榜，陆犀仍然是比玲珑差了两分，两人位居第一第二，直接把第三名拉了几十分。
她正在长牙，嘴巴嫩得很，陆婆子总是变着法的给她做好吃的，肉粥熬的很精细，烂烂的入口即化，又香又好吃。玲珑单手撑着下巴，正好大蛋二蛋放学回家，书包没放下就跟她蹲在一起仰头看天。
他们俩一直都是这样，两人分数咬得很紧，至于第三名……他们不带第三名玩儿。
陆婆子笑得更厉害了：“乖妞馋肉啦？晚上就给乖妞熬肉粥好不好？”
一班的学霸们也震惊了。
玲珑扭过头，指着大雁：“肉。”
偏偏最让人生气的是，这姐弟俩平时不怎么看书啊！他们为了考试临时抱佛脚疯狂读书的时候，他们两个在玩游戏机！再不然就是吃东西！在学校里逛！就没看过他们翻书！可以考试这拉开的差距也太大了……让人心里极度不平衡！
现在她坐在院子里看天，可能是因为天暖了，这几天总是有大雁飞过，她仰着小脑袋一看能看好久。陆婆子在院子里拌猪食，看到小孙女盯着天上的大雁出神，就笑了：“乖妞看啥呢？”
考出这样的成绩，无论是玲珑还是陆犀都早已习惯，要是真跟这些学生们一样拼命学习努力看书，他们还不乐意呢！
旁人家的小女娃这么大了基本上就放养了，脏兮兮黑漆漆，总是没有男娃更受重视。可在陆家男娃跟女娃的待遇却是截然相反，上到陆婆子下到二蛋，个个对玲珑那是言听计从宠爱有加，因此虽然生活条件差了点，没人伺候也不能挥金如土，玲珑也没选择离开。
成绩一出来，就是底气。
没办法，小妞妞越长越好看，作为亲娘，陈香兰总想把她打扮的更漂亮一些。
对老师们来说，学习好的学生，总是有特权的。
这天陈香兰在屋里做活，她现在接附近几个村子的活，帮人缝衣服啊做衣服啊做鞋子之类的，收入还不错，就是有些忙。开春了，她还打算给女儿做几件新衣服。
第436章 第三十五片龙鳞（二十一）
她慢慢地学会了走路，就不大喜欢被人抱了，这次的生活环境跟以往在人类世界的不同，玲珑还是蛮好奇的，因此会走之后就每天到处乱窜，一个不小心，小小的人儿就没影儿了，陆婆子跟陈香兰差点被她搞得心力交瘁，不知道这么点大的小娃娃到底是哪里来的旺盛精力。
这对姐弟实在是太优秀了，又是那样形影不离，让许多想跟他们交朋友的人都不知该怎么接近。
但对玲珑来说，却是成功跟母乳说再见，而且可以慢慢吃更多其他事物的好事。她本来不觉得人类幼崽生长的时间长，可这段期间只能喝奶，又不能让她感到饱足，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嘛！
喜欢他们的还是占大多数，却也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对这对出风头的姐弟十分看不惯。他们俩这样轻松惬意，难道不正是告诉别人，再努力也没有用，天赋更重要吗？
对大蛋跟二蛋来说，过年是可以吃好吃的穿新衣服还不用上学的天堂一样的存在，只可惜年后不久，村里小学就要开学了，他们从可以每天疯玩的小屁孩，再度成为背着书包老老实实上学的可怜虫。
所以对一些拼命学习还是赶不上玲珑陆犀的人来说，这姐弟俩实在是让人看到就生气。
第422章 第三十五片龙鳞（七）
学校里俨然分成好几派别，好学生派、差生派、中等生派，还有有钱有势派跟平民派，用陆犀的话来说，就是学校里搞的像是小社会一样，什么人都有。
赶紧吸吸鼻子，对女儿露出笑：“走咱回家吃饺子咯！妞妞抱紧了，爹要带你飞高高咯！”
既然是首都最好的高中，学生们当然少不了家里有背景的，什么红N代富N代几乎随手抓来就是一个，家家户户都小有家底，玲珑跟陆犀每天上下学车接车送，在学生们看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当然，这也并不值得他们羡慕。
他一低头瞧见女儿稚嫩的小脸，不知为啥，他好像看到了她眼底的嘲笑……应该是眼花？这么小的娃懂啥，哪里知道他是遇到了啥危险？
可这姐弟俩太过张扬，难免就有人看不顺眼。
好险，差点儿就……
玲珑从前在镇上读小学，因为她是乡下来的，班里就有个女孩儿看她不顺眼，动辄叫她土包子、乡巴佬，在玲珑手里吃了几次亏也不学乖，直到小升初考试被玲珑甩开不知多少分，才安分下来，在那之后玲珑上初中，两人不在一个班，就不怎么见面了。中考结束，听说对方考的还可以，但跟玲珑比起来要差很多。
陆爱民四下看了看，没啥人，这才扶着地面站起来，揉了揉屁股，心里一阵后怕。
她要搬来首都之前，全班同学还给她开了场欢送会，玲珑无意中碰见那女孩一次，对方看了她一眼就匆匆走开，也没上来冷嘲热讽，估计是觉得玲珑要成首都人了不好意思了。
俩傻儿子一听立刻急了，拔腿就朝家里跑，玲珑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就这跑着还摔了好几个狗啃泥，爬起来就再跑，真的好傻啊！她很成熟地叹了口气，小脸蛋蹭蹭亲爹的胸膛。
所以，“土包子”、“乡巴佬”这样的词，玲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他们出现在自己身上了，因此当她一个人去厕所听到几个女生故意大声说话若有所指的时候，愣了几秒钟，眨眨眼：“……你们是在说我吗？”
陆爱民努力保持面子：“当然没事，俺让你俩十秒钟，看谁先到家！”
那几个女生就用不屑的眼神看过来：“不是你还是谁，咱们学校还有从乡下来的野丫头吗？”
两颗蛋不计前嫌跑过来，担心地问：“爹你没事？”
说她是乡下来的玲珑还真不生气，不过她向来不喜欢旁人对自己不礼貌，她觉得自己是龙，人类怎么敢在她面前托大？
无他——地上有块凸出的土，都被冻硬了，穿再多也没用，陆爱民面色一僵。
于是一只手握成小拳头放在嘴边偷笑，将几个女生上下打量一番，带着怜悯道：“瞧瞧你们自己，脸上坑坑洼洼的，眼睛小嘴巴大鼻子粗，皮肤还这~~~么差，比我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都差这么多，城里人要都是这个尊容，嗯，我觉得当个乡下野丫头也挺好的。拜托你们啊，想让我自卑，至少得比我漂亮？你们这样很没有说服力诶。”
由于地太滑，回家路上发生多起大蛋二蛋于冰面上转圈滑倒的凄惨事故，作为亲爹的陆爱民非但不心疼还大肆嘲笑，因为笑得太厉害导致他没看清楚脚下一个趔趄，为了不摔到女儿他只能朝后倒，玲珑倒是安安稳稳在他怀里没事，他自己半天没爬起来。
说完还深感叹息地摇摇头，转身走了。
大蛋二蛋齐齐应了一声，跟了上来。
几个女生被她嘲讽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旁边有其他女生听到，都忍不住抿着嘴笑。
其实他心里早就美死了并且觉得这群小兔崽子特别有审美，大手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一把糖，大方地给了娃们：“行了吃糖去，大蛋二蛋，咱也回家吃饭了！”
要比玲珑漂亮，那得多难？全校也找不出一个来！乡下的野丫头要是都这么好看，那她们也想当啊！
陆爱民也美滋滋地摸自己闺女的小嫩脸，装出一副谦虚的样子：“还行，也就是一般般好看。”
有人嘀咕：“一天天的搞什么啊，学习没人家好长得没人家漂亮，就知道攻击人家乡下来的，朝上数几代说不定自己家还是给贵人倒马桶的呢，嘚瑟什么呀。”
“哇！”
首都本地人，说出去很骄傲？有贵族后代不也有奴才后代？领袖都说了人人平等，还搁这儿搞地域歧视，真是无聊。
没见过世面的小娃们都惊呆了，夸：“二蛋没撒谎，二蛋他妹真好看！”
有这时间多做两道题，多背几个单词，下回考试多考几分，也好跟人家陆玲珑陆犀同学拉小一下差距，平白的惹人笑话，也不嫌丢人。
孩子们声音清亮，似乎简陋的生活环境也不能浇熄他们的热情，玲珑就奋力扭了下头，先是张嘴对两个哥哥一人啊一声打招呼，然后再冲哥哥们的小伙伴们笑，誓要给哥哥们撑场面。
同身为首都人，他们可不是这样的脑残。
“是啊叔！俺们想看娃！”
玲珑开开心心出了厕所，不远处陆犀就在等她。这就是甜蜜的烦恼了，因为不管她去哪儿陆犀都要跟着，就算是上厕所，他也一定会在不远处等她。两人形影不离不是说假的，远看陆犀，那真是美如画，倚在大树上，单手插在裤兜，眉目精致，皮肤雪白，活脱脱是画里的美少年，走过路过的眼珠子都忍不住朝他身上瞟。
“二蛋老说他妹好看！娃长啥样啊叔！给俺们看看呗！”
喜欢陆犀的人可多了去了，他们姐弟俩从开学就没少收过情书，有时候出去一会儿回来课桌肚都塞的满满当当。玲珑对此还好，她向来认为自己极美，喜欢她的人多也是正常，可陆犀却对此十分反感。
又看到陆爱民怀里露出来那颗戴着漂亮红色毛线帽子的小脑袋，娃们一股脑拥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爱民叔！你怀里的是你家娃不！”
但他在外人面前，是挺好说话的，语气温和，只要能帮忙的，你跟他提出来，他就不会拒绝，于是就给人一种陆犀是个好人的感觉……
可以说是相当的受孩子们欢迎。
相比起朝气蓬勃的玲珑，陆犀要更受女孩子喜欢一点。
大蛋二蛋不贪玩，早上吃白菜猪肉饺子，当然要赶紧回家！他们的小伙伴对陆爱民这个叔也很熟悉，因为大人都不喜欢他们到处玩不干活，唯有爱民叔不仅支持他们玩，有空还跟他们一起玩，给他们做玩具！
见到玲珑，陆犀便朝她走来，拉住她的小手，从兜里掏出一小瓶护手霜……
可他心里还有孩子一样天真的地方，玲珑很喜欢他，也愿意跟他靠近，这样一个鲜活又美好的灵魂，她是无比喜爱的。
玲珑乖乖让他给自己抹了，凑到鼻间闻一闻：“这个味道我喜欢，之前的用完了吗？”
冬天的农村冰天雪地，昨天还下了雪，早起就结了冰，路上有点滑，陆爱民对儿子们在哪儿玩了如指掌，他小时候也是个皮猴子，陆爱国没牺牲的时候，他就跟长不大一样，陆爱国没了，他就立刻成了能撑起一个家的大男人。
“嗯。”
能出去玩当然比待在屋里好，玲珑立刻回应，于是再次被揣进陆爱民怀里，他把棉袄扣的紧紧的，就露出女儿一颗小小的脑袋，还给她戴了毛线织的帽子，脸蛋也挡的密不透风，一只手还扶着她的后脑勺，玲珑好奇地左看右看，他就笑呵呵地跟她说话，偶尔得到几句奶声奶气的咿呀，便开心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陆犀抬眼朝玲珑身后看去，那里有几个神色不对的女生。他略微低了眉眼，问：“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
陆爱民得令，对闺女伸手：“乖妞走不走？”
“哦，几个不长眼的小姑娘嘲笑我是乡下来的野丫头而已，这种嘲讽我都免疫了好吗？”
陈香兰因为包饺子怕弄脏新衣服，就在大衣外面罩了件旧薄袄，陆婆子也是。大蛋二蛋出去跟小伙伴们玩了还没回来，她想了想说：“你去把大蛋二蛋找回来，马上吃饭了。”
陆犀抬抬下巴，“是后面那几个吗？”
说完在玲珑脸蛋上重重亲一口：“媳妇蒜剥了没？俺帮你剥，要烧火不？”
玲珑回头看了一眼，嗯了一声，“不用管她们，我嘲讽回去了。”
陆爱民笑着说：“咱乖妞可讨人喜欢，可惜谁要抱都不给，就黏着她爹！”
陆犀低着头没说话，“打预备铃了，回教室。”
现在大家生活好了，给娃们的压岁钱也逐渐多起来，手头宽裕的更大方，玲珑包里还有人给了一张两块的纸币！
这一天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接下来小半个月都是如此，直到学校要开展运动会，高一学生成为重点关照对象，每个班都筹划的热火朝天的，玲珑是学习委员，平时帮老师抄个黑板抱个作业啥的，这回运动会被赋予了写稿子的重任——她只要趴在桌子上写，然后体委就会拿去到广播里念，不用她参加。
陈香兰忍不住笑：“这是去哪儿发财了啊？”
谁叫她年纪比同学普遍小呢？
等陈香兰跟陆婆子包好饺子下锅煮，陆爱民就揣着闺女回来了，棉袄一打开，小脸粉扑扑的闺女就撒开了手，胸前挂的小包包里全是钱，五毛的一块的都有。
陆犀比她还小，可是已经比她高很多了，也因此，跟他形影不离的玲珑看起来越发显得娇小，所以很不幸的，他没有玲珑这样的特权，他得参加。
农村拜年不怎么讲究，熟悉的亲戚邻居家走一走就成了，吃块糖磕点瓜子就算完，小点的娃有红包拿，陆爱民家闺女玉雪可爱，任谁见了都忍不住要给钱。
男子一千五开始的时候，陆犀很不放心玲珑一个人坐在跑道边上。操场是被各个班级划分开来的，比赛场地不同，学生们的方位也不同。他们班就几个留守的，玲珑在椅子上一坐，显得格外小小一只，陆犀从来没离开过她这么久，所以很不放心。
陆爱民做出一副好疼受不了了的表情，嘴里还不停求饶，极近表演之潜力，总算是把闺女给逗开心了。他这才穿上棉袄，把肉呼呼的闺女裹进袄子里，跟媳妇打了声招呼，就带玲珑出门了。
“我又不是没断奶，你去比赛啦，不用管我。”
玲珑皱了皱小脸，觉得过于浮夸不够真心，又没法揍他，只好一张嘴咬住亲爹鼻子，几颗小糯米牙看似很用力，其实一点也不疼。
说是这么说……“喝奶了吗？牛奶我刚才给你用开水温了。”
就老老实实抱玲珑去洗脸，又给她擦镇上买来的雪花膏，小嫩脸蛋掐的出水，雪花膏擦完，他凑过去闻了闻，露出夸张的陶醉表情：“俺家乖妞咋恁香？！”
玲珑咂咂嘴，“喝了，在这儿呢。”
陆爱民习惯了，在这个家里他是没有地位的。
她变戏法般从桌洞里拿出一盒只剩下一半的牛奶，“我待会儿再喝，你要加油，这回允许你拿第一了。”
在面对闺女跟男人的选择时，陈香兰就没犹豫过：“你干啥呢！不许蹭乖妞的脸！你皮糙肉厚的！蹭坏了咋办！”
陆犀笑了笑，他一笑，眉眼间的阴郁便瞬间散去，显得格外风流秀美，边上有女生小小地哇了一声，毕竟高一这对姐弟的颜值全校闻名。
玲珑伸出两只肉呼呼的手，搂住了陆爱民的脖子，她刚睡醒，小脸蛋热乎乎的，陆爱民就蹭了蹭，脸上的胡茬让她有点不高兴，顿时用一只肉手抵在中间不让他靠近，陆爱民还偏要靠近，玲珑啊啊两声，看向她娘，告状了。
陆犀一走，玲珑开始咬笔杆子，体委好说歹说才求她来写加油稿，但是她对这个实在没什么兴趣，整个操场热火朝天，玲珑觉得没意思极了，她思考了几秒钟，低头，奋笔疾书。按理说体委该过来拿稿子了，因为马上他们班参加的男子一千五要开始，但人一直没过来，她就找其他同学帮忙送。
这时候玲珑咿咿呀呀两声，陈香兰顿时顾不上衣服颜色就要把小家伙抱起来，陆爱民抢先一步压住被子：“你快换衣服，闺女给俺抱。”
面对玲珑这样的小可爱，很难对她不生出好感。女生接过她手上的稿子，左右看了看：“我要是去了，咱们班就剩你一人了啊，你会不会害怕啊？”
鲜亮的鹅黄，她都这个年纪了，娃都生了三个了，咋还能跟小媳妇一样穿得这么艳？
她看着眼前漂亮的跟洋娃娃一样的小姑娘，心里有种疯狂想要捏她软嘟嘟脸蛋的冲动！天哪！陆同学怎么这么可爱！平时陆犀同学在，谁都不敢伸出毒手，现在陆犀不在……女生左右看一眼，心虚不已，缓缓伸出罪恶之手……
陈香兰没有责备男人乱花钱，只是小心地摸着滑溜的呢子，喜欢的不得了，嘴上却说：“买这个，俺咋穿啊？这个颜色俺适合吗？”
玲珑突然被捏住脸，呆了一下，但没生气，反而鼓了鼓腮帮子。
他在镇上买的呢子大衣，价钱可不便宜，家里烧着炕，暖和，正好穿。
女生在内心疯狂尖叫，太可爱了！
陆爱民穿戴整齐了，扭头对媳妇笑出一嘴白牙，“是啊，媳妇你快试试！”
虽然是同班同学，但玲珑年纪小，个子也小，说是初中生也有人信，大部分同学都当她是需要人保护的小妹妹，而且她皮肤又白又嫩，脸蛋小小的肉肉的，一看就手感很好的样子。
她白了男人一眼，扭头瞧见新衣服，惊讶道：“你、你买的？”
捏完人，女生瞬间溜之大吉，玲珑揉了揉脸蛋，觉得自己应该长快点了，以前在家里就被陆家人从小捏到大——到现在家里人还忍不住见了就捏，真是让龙困扰。
陆婆子起得早，瞧见床头的新衣服还吃了一惊，陈香兰则是在被窝里看到的，因为天冷，没敢让玲珑一个人睡，夫妻俩晚上睡觉中间还夹着个娃，好在娃乖巧不爱哭闹，而且睡得很沉，不到天亮不会醒，所以被男人缠着干那事儿的时候陈香兰便半推半就，早上起的时候腰腿都酸的难受。
趴在桌子上把剩下的半盒奶吸完，玲珑准备等女生回来就离开她的宝座去看弟弟弟比赛，啊对了，她还得拿瓶水过去，等弟弟弟拿了第一给他喝。
乖妞妞身体健康没有生病，按照陆爱民的工资，买新衣服是绰绰有余的。当然他不仅给孩子们买，给娘还有媳妇也买了，因为怕她们数落他乱花钱，就到大年初一那天早上才拿出来，悄悄塞到两人床头。
女生很快就回来了，玲珑跟她说了一声，朝比赛场地走去。
不仅是她，今年陆家全家都有新衣服。
陆犀脱下了外套，换上运动套装跟跑鞋，正在热身。
每天都是这样的日子，说慢也慢，说快也快，没多久就过年了，玲珑也得到了一身喜庆的大红色新衣服。
一共四组选手，十个跑道，陆犀在第二组，他一出场，现场那是充满了女生的尖叫！运动会嘛，当然要热火朝天，老师们不会管的太严，陆犀一出来，跟其他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画风的！
陈香兰也就是随口一说，从熟睡的玲珑手中把奶瓶拿走准备洗一下，洗完了再塞到玲珑怀里让她抱着。小奶娃不知咋回事，睡觉手里喜欢捏点啥东西，奶瓶离了太久可不行。
这个年纪的男生，大部分开始长胡子长痘痘，有些变声期到现在都还没结束，公鸭嗓辣耳朵得很。
两颗蛋立刻正襟危坐，避免被亲娘发现他们喝了妹妹的奶的事实。
陆犀却不是。
她奇怪道：“刚才奶冲多了，今天咋这么能吃？”平时这个量是根本吃不完的。
陆家的男孩都爱干净，陆犀尤其。兴许是小时候在垃圾堆摸爬滚打的原因，他长大后对干净简直到了一种吹毛求疵的地步，白色的运动服穿在他身上，越发显得身形修长，却不是大部分男生那种麻杆一样的瘦，运动服很贴身，可以看到他热身时若隐若现的肌肉，他还整理了下衣服下摆，有人眼尖地瞧见陆犀的人鱼线，立刻戳旁边的小姐妹一起看，然后又是阵阵抽气跟小声尖叫。
陈香兰那边忙活一阵子，抽空过来看看娃娃们的情况，见两个儿子严肃地坐在女儿身边看着，不让她冷也不让她滚下床还不吵闹，便满意地点点头，又看看女儿，小胖身子朝里睡，怀里抱个奶瓶。
其中不乏场上选手自己班的女生……
两人还幼小稚嫩的心里从此树立起了父亲陆爱民的一句话，并将之奉为真理：一定要照顾妹妹，对妹妹好，妞妞是世界上最讨人喜欢的妹妹！
陆犀的脸永远是干干净净的，他皮肤又白，阳光下只觉得他无比耀眼。因为跑步的关系把眼镜取下，五官显得更加精致好看。平时眼镜中和了他略微冷淡的气质，眼镜一取下，简直了，完完全全的高冷之花既视感。
大蛋也说：“妹妹好。”
玲珑个子矮……她得蹦起来才能挥手，陆犀看到她了，冲她所在的方向笑了一下，还两手比了个心。
二蛋结结巴巴地说：“哥，妹妹、妹妹真好！”
这个方向的女生们顿时顶不住了。
就这样，两兄弟被不到一岁的妹妹一人一口喂完了奶瓶里所有的奶，然后玲珑打了个呵欠，仍旧抱着奶瓶，又睡了。
“啊啊啊啊我是不是看错了！陆犀在对我笑！”
大蛋下意识地一吸——又香又甜的奶就进了嘴，他舍不得咽下去，奶嘴就又被拽走了，这回是塞到了二蛋嘴里。
“放屁！明明是对我！他还给我比心！”
玲珑这回是用脚踢了过去，奶瓶咕噜噜滚了一圈，停在大蛋面前。大蛋面色挣扎，十分犹豫，玲珑只好发挥自己超常的实力，爬过去把奶瓶抱起来，双手抱高高，奶嘴递到大蛋嘴边，不由分说地塞进去。
“比心是给我的好？？？你们能不能有点数不要觊觎我的陆犀OK？”
小孩子没意识到还不到一岁的妹妹是咋听懂他们的话的，反正就很激动，二蛋抱住奶瓶就想吸，被大蛋阻止，然后自己想了想，忍痛又推了回来：“妞妞喝。”
玲珑也比了个大大的心回去，陆犀顿时笑得更开心，他整理了下护腕，停止热身，深呼吸，准备比赛。
玲珑点了下头。
一声枪响，跑道上的男生们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陆犀跑的游刃有余，并不急着在一开始领先，他的目光始终注意着刚才出现在视野内的玲珑，可是很快的，当他跑到第二圈的时候，发现玲珑不在原地了。
终于，在两兄弟口水成河之前，玲珑善心大发地把奶瓶推了过去，顺便啊啊叫了两声，奶声奶气的，结果大蛋居然听懂了：“给、给俺们喝？”
说好会看他比赛给他加油的，人去哪儿了？
二蛋心想妹妹的奶瓶好厉害……喝这么久都没喝完！
这个想法让陆犀皱起眉，他不再保留实力，瞬间加快了速度！
玲珑并不是很想喝奶，就是逗他们玩，不然那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奶她吸了这么久早没了。所以她就是做做样子骗人，偏偏两颗蛋就真被骗的团团转。
只是一眨眼，他就超过了自己前面的三个人，排在了第一，而之后也没有泄气，保持着这个惊人的速度，在其他选手还有将近一圈没跑完的时候，他已经通过终点了！
兄弟俩顿时陷入艰难的抉择之中，这时候因为他们太吵，玲珑醒了。她很自然地吮住奶嘴，又吃了一口，这才懒洋洋地看向两个便宜哥哥，发现他们四只黑眼睛都盯着她……手里的奶瓶看，她吸一口他们就咽一口口水，很是渴望。
操场上响起一片欢呼，陆犀没有接任何人水跟毛巾，推开挡在面前的人就去找玲珑。身后有老师叫他：“哎！哎陆犀同学你别走！马上就要颁奖了！别走啊你！”
二蛋又试图说服大蛋一起做坏事，他们偷偷喝几口，不让妹妹知道，也不让娘发现。
陆犀充耳不闻，此刻他心中只有玲珑。
大蛋说：“不行，不能这么干。”
因为运动会的关系，全校学生几乎都在操场上，陆犀径直朝之前玲珑在的位置走，再往后一点就是教学楼，而操场上的广播声音太大，就算教学楼里发生什么事，也不会有人听到。
两人特别喜欢抱玲珑也跟她身上浓郁的奶香味有关，吃她的手也是，妹妹太香了，特别好吃。
想到这里，他加快了脚步。
奶好喝，大蛋也知道啊！前几天娘还给他跟二蛋一人一小半碗来着，他喝了一口都舍不得咽下去！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甜这么香的东西！
玲珑本来是想看到陆犀拿了第一的，结果有人拽她，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瞬间就不高兴起来，瞪向来人——不认识。“你干嘛，我要是摔倒了怎么办？”
二蛋委屈极了，扁着嘴：“哥，奶好喝。”
拽她的女生冷笑，“我有话跟你说，你跟我过来。”
二蛋自制力差一点，伸手去摸妹妹的奶瓶，被大蛋一巴掌拍下来，还瞪眼：“不许偷妹妹的奶喝！”
玲珑诧异地看她：“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你以为你是谁？”
两颗蛋很少做坏事，但小孩子难免馋嘴，他们小的时候可没有奶粉喝，后来玲珑断母乳开始喝奶粉，陈香兰有时候冲多了会给两个儿子一人分几口，尝过奶的味道，孩子们就难以抗拒诱惑了。
女生猛地推了她一下：“你不敢是吗？！”
里面还有大概三分之一的奶没喝完。
玲珑生气了，她微微眯起眼睛，“走啊，谁不敢谁是小狗。”
这么玩了会儿就困，陈香兰赶紧在她睡前又冲了一次奶粉，玲珑喝饱了奶，抱着奶瓶翻滚一圈沉沉睡去，大蛋二蛋坐在床上看着她不让她掉下去，这会儿见妹妹睡了，就盯上了她手里的奶瓶。
要是在这里揍人，会被发现的，跟她们走也没什么不行。
外面到底是冷，玩了没一会陈香兰就叫他们去屋里了，玲珑被放到炕上，身上包被封印一解除就立刻活蹦乱跳起来！她不是很喜欢动，躺在床上半天也能自己跟自己玩得很开心，现在有两个傻哥哥逗她玩，就更不无聊了。
等走到教学楼，她才勉强想起来女生身后跟的几个人有点面熟，正是那天在厕所里对她冷嘲热讽，说她是乡下来的野丫头的那群人。她就说嘛，怎么可能会有人无缘无故的讨厌她，肯定是有原因的。
玲珑把手抽回来，在大蛋衣服上擦来擦去，嫌弃的要死。两颗蛋看不出来她很嫌弃他们，还以为是在跟他们玩，一个个笑得跟个傻子一样。她扭过头去不忍直视两颗蛋的笑容，心想人类的幼崽这么傻，长大了可怎么办呢？怪不得会被人家骗得团团转。
“你以后离陆犀远一点！”
大蛋作为有节操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做，当然是义正言辞地……跟着咬了一口。妹妹的手真的好软……还有一股奶香，他咬完了，仔细品味了一下说：“好吃。”
当头一句，玲珑吃惊了：“你让我离陆犀远一点我就离远一点？我这么听你的话？你是我娘？”
二蛋不遗余力地试图说服他亲哥：“真的哥，妹妹手好香好软啊！你也吃一口！”
女生又伸手想推她：“你记住了没！”
大蛋跟着一看，脸都黑了：“你咋这么恶心！”
“他是我弟弟，我干嘛要离他远一点？”玲珑奇怪地问，“难道你不是我娘，是他娘？”
这么想着，趁着四下无人，大哥又没注意，二蛋啊呜一口咬住玲珑的手。玲珑感觉到粘稠的口水……慢慢低下头看，二蛋还伸舌头舔她的手，砸砸，很得意地说：“哥，妹妹手真好吃！”
女生抿着嘴，“反正我已经警告你了，你要是不听，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他有点哀怨地盯着儿子的背影，二蛋个傻子也跟着跑出去，贴在大哥身边偷偷摸妹妹的小肉手，又软又甜，跟奶糖一样，他好想咬一口呀！
旁边几个女生开始搭腔，跟苍蝇般嗡嗡不停，烦的玲珑皱眉：“闭嘴！”
眼瞅要过年，加油站开始加班了，陆爱民每天中午来家吃顿饭休息个二十来分钟就得走，根本没法抱玲珑出去玩。
女生双手环胸：“我知道你们的秘密，你最好答应我，否则别怪我把陆犀的身世说出去。”
大蛋年纪不大，可有力气，抱着玲珑这个小胖子走路也很稳当。见他爹想横插一脚还有余力提醒：“爹你该去上班了，不是要提前一个小时上班吗？”
她这话一出口，玲珑眼神一冷，正要动手揍人，却听见陆犀熟悉的声音传来，只是比起平时，显得格外阴冷：“我是什么身世，你给我说出来听听，我也想知道。”
玲珑拒绝地把小脸埋进大蛋颈窝。
玲珑一回头，立刻笑了：“你怎么来了！你拿了第一了吗！”
大蛋很高兴，陆爱民在边上看得嫉妒的眼睛都红了，“乖妞，爹抱你啊？”
陆犀点头，握住她的手把人拉回来：“拿了，马上颁奖，我希望你能看到。”
玲珑看着不知何时跑过来想抱她出去玩的大蛋哥哥，眨了眨眼睛，很是困难地伸出双手。
“可是……”玲珑皱眉，她手痒，她还没有揍人诶！
这样的事每一天都有类似的发生，在不知道哪个角落，有数不清的悲剧出现在你不认识的人身上。他们辛苦地生活，拼命地努力，最终还是吃尽了苦头，这样悲哀交集地过了一生。
陆犀温声道：“我第一次拿第一，你都不想看着的吗？我想你看着，至于这些无聊的人，我们不要理会。”
她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
“陆犀！”见两人要走，女生忍不住出声喊他，“我、我才不是无聊的人！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陆婆子守不住这打击，她白发人送黑发人送了三个，再也挺不住了，在床上躺了几个月，就没了。陈香兰也老得不像样子，身体越来越差，过不了几年，家里就只剩大花跟大蛋了。
陆犀微微垂下眼眸，再抬起的时候彷如往日一般温和：“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事情要忙，请你不要打扰我们，如果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也请等到运动会结束后再提。”
最终，大花如愿了，谁都不会想傻闺女是咋掉河里淹死的，傻子嘛，啥也不懂，他们这可不少见傻子稀里糊涂就没了的事儿。后来村里人提起陆家的傻闺女，都是拿来教育自己家小孩不要馋嘴，不然馋鱼会掉河里淹死。
说着就牵着玲珑走了，一边走玲珑还抱怨：“怎么走这么快嘛，要不是你拦着，我非揍她们一顿不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大蛋痛哭流涕，他觉得自己特没用，爹守不住，弟弟守不住，妹妹也还是守不住。
陆犀面不改色地说：“我从来都是个好人。”
是想吃鱼吗？
玲珑呵呵笑了两声，别人不知道，她还不清楚？陆犀要是个好人，那她就是真善美的化身。不过陆犀不肯说，她就假装不知道，食物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心思了，哪怕是龙女大人也只好成全他。
他是个热心肠，这辈子不知道做过多少好事，可他万万没想到，最后一次做好事，是把妹妹的尸体从河里捞上来。家里女性长辈给入殓的时候，说妹妹手心攥了一条小鱼，真的很小很小，都被攥烂了也没松开。
“水是给我的吗？”
自打上回女儿不在身边出了事，陈香兰就对女儿的行踪非常敏感，她立刻跟陆婆子说了一声出去找，可找了一圈也没见着人，直到大蛋骑着自行车从镇上回来，远远瞧见河里飘着个什么东西，看着像个人。
玲珑这才想到自己手上还拿了瓶水，运动会他们每个人都交了五块钱的班费，体委跟班长带着几个男生出去买了成箱的纯净水搬回来，她过来的时候顺手拿了一瓶。“你自己不知道喝啊？”
等陈香兰做完活问女儿在哪，大花言辞闪烁，努力装着镇定说不知道，自己干活的时候没注意看。
陆犀自己拧开瓶盖喝了两口：“跑完没看到你就慌了。”
于是她又很快心安理得起来。
这话取悦到了玲珑，她神采飞扬地看他，眉眼都是得意：“这么紧张我啊？是不是一秒钟看不到我就度日如年？觉得没有我不行啊？”
可她又不觉得自己有错，女人的命又不值钱，像她，她就是拼死也得给陆家传宗接代的，干再多活她也不嫌累不喊苦，因为这就是女人的命，像傻小姑这样的算啥呢？拖累人，还不如死了干净。
陆犀笑：“是啊。”
她心里有鬼呀！
她也笑，踮起脚尖亲了他一口，陆犀眼眸逐渐变深，他方才只顾着找她，忘记戴眼镜了，这会只有隐形眼镜遮住了他的竖瞳，但眼珠却是非常美丽深邃的纯黑色。他喉结动了动，牵着玲珑，突然弯下腰，拿着水的另一手捧住她的小脸，深深吻了下去。
大花拿树枝把傻小姑戳的更远之后，头也没回地就跑了。
到底是在学校，还顶着姐弟的名头，不好太过放纵，因此陆犀只是浅尝辄止。玲珑眨了眨眼睛，嘟哝道：“这样亲不够劲儿啊。”
傻子不知道什么是死亡，自然就不害怕死亡。
陆犀声音略微沙哑，似乎刚才清凉的水进入喉头并没有给他带来一丝舒适，反而让他越发唇干舌燥：“……等回家，回家亲。”
爹跟二哥要是能吃到鱼，就能归家了。
玲珑挑衅地看他：“回家你想亲就亲？你想亲我就给你亲了？还有蛋哥哥们，你不怕自己腿被打断？”
河里有鱼，小时候她常被哥哥们背在背上去河边捞，其实她根本什么都不懂，唯一懵懵懂懂知道一点：河里有鱼。
“怕。”陆犀捏了捏她的小手，“所以到时候，你要救我。”
小姑子虽然傻，什么也不懂，但爱干净，也听话，哪怕陆爱民跟二蛋一个死了一个没了消息，她也仍然记得他们。虽然她根本就不能理解什么叫死亡，什么又是失踪，但她还记得喜欢她疼她的爹跟二哥，有一天突然就没了，再也没回来过。
然后想了想，“不过大哥已经知道了，到时候我只要挨爹跟二哥的揍就行了。”
她就哄小姑子，说爹跟二哥想吃鱼。
玲珑听了，顿时看向他，不知道为什么，陆犀总觉得她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我说错了吗？”
她也不想的，可她实在是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不想家里再被小姑子的病给拖累。
玲珑叹口气：“你还是不大了解蛋哥哥，他是那种会不揍你的人？”
那些傻闺女，除却被家里人嫁出去拿彩礼之外，有不少年纪还小的，因为家里哥哥要娶媳妇，就被“处理”掉了。至于是怎么“处理”，大花曾经隐晦地听她老娘王翠兰茶余饭后说过。
陆犀道：“可是我已经被他揍过了。”
因为癞子的事儿大蛋每天镇上家里两面跑，陆婆子跟陈香兰也忙得要死，她们做梦也想不到看起来勤快又好说话的大花心里对妞妞满是恶意。兴许连大花自己都不知道这是错的，因为她所生存的环境里，大家都是这样做的。
玲珑拍拍他的肩：“你想想嘛，蛋哥哥知道你对我图谋不轨，但是没告诉爹跟蛋蛋哥哥，到时候爹和蛋蛋哥哥知道了，蛋哥哥是装他不知道好呢，还是直截了当说他知道？”
也有些人家有傻闺女，可没有跟陆家这样拿个傻闺女当宝贝的，好吃好喝养着不算，还要花钱给治病，全家都被拖累了！村里多少人家都盖楼房了啊，他们家还住着砖瓦屋！
那还用想，肯定是装不知道，然后跟着亲爹陆爱民同志和陆央再把陆犀暴揍一顿——不然要是说自己知道了，陆徽怕不是也要跟着挨揍。
计划生育打的严，架不住多少人家想要儿子，那生了闺女咋办呢？掐死、溺死，再就地一埋，身子没咋养好便着急忙慌怀下一胎，好像不能生儿子是天大的罪过一样。
陆犀的脸一下就黑了，玲珑得意地笑：“蛋哥哥看着好，其实是个大混蛋，心眼儿多着呢，你跟他玩，小心被骗死。”
这样的事儿在农村也不少见。
陆犀抿了抿唇瓣：“我会想办法的。”
又是报警，又要治病，家里钱真是一点也没剩下，偏偏除了大花之外其他人都心甘情愿，大花实在是受不了了，眼看没法子，她就想，要是傻小姑没了……那不就一了百了了吗？
然后又问：“要是我瘫痪了，你还喜欢我吗？”
强奸案派出所是很看重的，这么大的事捅出去，陆家人不嫌丢人，大花却不知承受了多少非人的议论，甚至下田时都有人拉着她问她家小姑子跟癞子是咋回事，咋就不能结婚了把这事儿给了结了却要闹的那么大——大花也不懂这是为啥！
这个问题直击灵魂，玲珑考虑了片刻：“……到时候再看看，得跟爹他们说好，打别的地方可以，打脸不行，你要是不好看了，我肯定就不喜欢了。”
她家男人还要报警，奶跟娘也不拦着，这要是报警了，村里人得咋看他们？心里得咋想他们？明明是件很正常的事，非要找公安？
没心没肺的毫不掩饰。
难道要把小姑子一辈子留在家里，等以后她儿子去养活？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就把先前女生拦住玲珑的事儿给忘了。
大花是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她不想被小姑子拖累，这有什么错？谁家养个傻闺女不挑个给彩礼多的把她嫁出去？咋陆家就不行？本来这不是桩好事吗？好的人家谁要娶个傻闺女，癞子再不济也是个男的，不比把傻闺女留在家里好？到时候生个儿子，后半辈子不就有指望了吗？
可是到了下午，第一天的运动会结束，家里车都来接了，陆犀却突然说有东西忘在教室要回去拿，还不让玲珑跟司机等他。玲珑皱皱眉：“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啊，明天再拿不也一样？先回家。”
第421章 第三十五片龙鳞（六）
陆犀摇摇头：“你先回去，等我路上给你买麻辣烫带回去。”
不嫁！报警！
这个可以有！
大花万万没想到，不仅是大蛋，就连奶跟婆婆，态度都是一样的坚定！
等到确认车子带着玲珑走了，陆犀才收起笑意，转身走回学校。教室里有人在等他，赫然是今天的那个女生，她看到陆犀，脸上带着羞涩的笑，迎了上来：“陆——”
四十来岁，没地，也不干活，成日小偷小摸，为啥叫癞子？还不是因为头上以前生疮没好利索留下一头癞子？他咋能把妹妹嫁给这样的人？不仅不嫁，还要找公安！他妹妹那么听话，肯定是被癞子骗来的！
话没说完，已经瞪大了眼睛，吓得身体颤抖。
他根本不同意把妹妹嫁给这么个玩意儿！
陆犀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薄薄的小刀，贴着她的颈动脉，甚至她已经感觉到刀刃没入。而此时此刻的陆犀，脸上哪有丝毫平日的温和微笑？眉眼冷酷，宛若恶鬼，令人胆战心惊。
大花兴奋极了，她觉得美好的未来在朝她招手——直到大蛋发飙！
第437章 第三十五片龙鳞（二十二）
多少人家都娶了傻媳妇啊，也不缺他一个。
“我杀了你，怎么样？”
能生儿子就行了呗！
空旷的教室里，这样温柔的耳语听起来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最终如她所愿，被人找到的时候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癞子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娶个媳妇，就算是个傻子也行，何况傻子干干净净的，还好看。
“不会有人发现的，就像这样……割开你的颈动脉……”
于是她把小姑子带到癞子家门口，叫小姑子去敲门，自己躲了起来在边上看。等癞子把小姑子拽进去，她就心跳如雷的回家了。
陆犀轻轻笑了一下，他慢条斯理地取下自己的眼镜，又用一只手取下左眼的隐形镜片，露出被称为妖怪的竖瞳来。
大花心里也在打鼓，她就是想试试成不成，不想大蛋再这样过日子，得被小姑子拖累到什么时候啊！她实在是受够了！她一点都不想在小姑子身上花钱，那都是浪费！十里八项傻姑娘不少，谁家给出钱看病了？不都到年纪嫁出去？小姑子长得好，肯定能收不少彩礼，到时候把家里翻新，大蛋肯吃苦又能干活，他们日子不得美翻了？！
女生也没想到会看见这样的眼睛，再加上他之前说的那些威胁的话实在可怕，顿时浑身颤抖，再多的爱慕旖旎都在瞬间化为虚有——她喜欢的，是成绩优秀容貌出众所有人都交口称赞的陆犀，他看起来是那样和善，那样体贴，所以她也想要拥有。
而嫁过来后貌似对自己“很好”的嫂子，她自然是信任的。
然而此时此刻，在她身边的陆犀，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又过了几天她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家里人不给小姑子嫁人，可要是生米煮成熟饭了呢？小姑子人是傻，但听话，家里人叮嘱不能走太远，她就每天在巷子口溜达，决不去过远的地方，除非是有相信的人带着。
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
她想了想，没管。
女生吓得泪流满面，她在家里也是娇生惯养，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教室里立刻蔓延开一股尿骚味儿，陆犀单手捂住鼻子，进来教室之前他就戴上了一次性手套，手套是日常在书包里备用的，他有轻微的洁癖。
可惜大花刚试探着提出来就被大蛋否决了，脾气温和的男人头一回发火跟她吵架，大花委屈的不行，扭身就要回娘家，在草垛边看见村西头的癞子拿糖骗小姑子脱衣服。
毫不怜惜地把女生丢开，不让她沾染到自己丝毫，陆犀抬起脚踩住对方的手腕，用力碾压，女生疼得发不出声音叫嚷，翻了个白眼就晕了过去。
女娃嫁了人就行了，小姑子长得好看，虽然傻，但也能生娃，随便找户人家嫁了还能拿彩礼呢！
陆犀把玩着手上的小刀，只露出一只的竖瞳在阴影逐渐覆盖的教室里宛如恶魔，毫无平日里的温和友善。无论是谁见到这样的他，都不会认为他是个好人的。
还有这个病，简直就是个无底洞，朝里面砸了多少钱啊！公公因此死了，二弟因此失踪了，大蛋还要给拖累一辈子不成？！
当坏人又有什么不好呢？
陆婆子年纪大了，没多少年活了，也就算了，婆婆还能赚钱贴补家用，可小姑子呢？一个傻子？一个离了人就不行的傻子，她能咋办啊？天天跟着小姑子跑？更别说这傻子有多傻，人家给块糖，她就给人磕头！
他是真的动了杀心，反正学校里没有摄像头，反正没有人知道他留在学校，反正他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反正……不会有人知道凶手是他。
一开始大花也是想好好过日子的，直到她发现这样下去不行。
如果不是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的话。
这桩婚事就这么成了。
陆犀的刀扎在了桌子上，他把眼镜重新戴上，身上的戾气便因此消弭许多，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平和了。手机正在迅速普及，陈香兰在第一时间就给自家四个孩子一人买了一个，平时有事互相通知也很方便。
大花之前嫁给隔壁村一家有楼房的人，不过后来离了，在娘家住了几年，王翠兰看她越发不顺眼，大花就看中了大蛋。
是玲珑打来的，催他赶紧回家，还点名要吃学校门口左转的那家麻辣烫，顺便威胁了陆犀一定要老板记得多放辣。
大蛋三十了没媳妇，妹妹生病弟弟失踪，他还是拼命干活赚钱，直到大花说要跟他结婚。
陆犀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直到女生悠悠醒转，他还站在阴影里，刀子闪烁着刺目的光。她吓了一跳，眼看又要晕过去，陆犀淡淡地说：“你再晕过去，我就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喂狗。”
怕家里人找去，他连地址都不敢给，每个月朝家里汇钱，一年就回一趟家——直到有一次，他再也没有回来，就像是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听得出他是认真的，女生狠狠打了个哆嗦朝墙角缩去：“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二蛋也在上完初中后悄悄辍学了，就给家里留个口信，说自己也去打工赚钱给妹妹看病，他不想上学了。
陆犀微微蹙眉，“你很聒噪。”
她夜以继日地给人做衣服，眼睛都熬坏了，陆婆子因为没了儿子大受打击，腰一下子就弯了下去。大蛋上完初中也不上了，想供弟弟读书，但这会上学还不是义务教育，家里要给妹妹看病，又要衣食住行，根本落不到什么钱，于是他直到三十岁也没能说上媳妇。
他的声音又轻又柔，就仿佛是平时和玲珑说话的口气，总是嫉妒不已的女生，这会儿已经无暇去感受陆犀的声音有多好听神态有多温柔了，她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逃离这个危险的怪物！
因为这，陆爱民把加油站的工作给辞了，趁着下海热潮去南方打工，谁知道工地出了事，人就没了。那么点赔偿金根本就起不到多大作用，整个家都得陈香兰一个人撑起来。
“你运气可真好。”陆犀轻叹，居然没有再动她，而是将刀子收起，转身出了教室。
如果玲珑不来，这具身体本来的主人就是个真正的傻子，可是她的家人非常爱她，砸锅卖铁也想带她去看病，就因为老王头说这个病有治好的希望，就是得去大城市大医院看，小地方恐怕看不好。
再也没回来。
同样的，大花作为她的女儿，受到的影响最深，只不过比起重男轻女的王翠兰，大花更狠一点。
女生在角落窝了半天，哭也不敢哭，藏也不敢藏，下午的时候陆犀给了她一张小纸条约她放学后在教室见，她心花怒放，还特地遣散了跟班们，跟家里人撒谎说到同学家里去会晚一点回家所以不要司机来接——如果早知道陆犀是这么可怕的怪物，她才不会这么做！
王翠兰重男轻女的思想是被她亲娘传染的，她亲娘偏心眼的厉害，姐妹五个，在王翠兰亲娘眼里也比不上一个弟弟。王翠兰在家的时候吃够了这种苦头，可当她也嫁了人，当了娘，很神奇的，她也变成她娘那样的人了。
等了许久没有动静，校园内安静的连风声都听不到，平日里总是热闹非凡的教室，此刻像是怪兽张开了巨口，叫嚣着要吞噬弱小的人类。
她吞噬掉的这个灵魂，天生残缺，即便重新回来也是心智不齐，老王头最初诊断的结果并没有错。然而这个灵魂浑浑噩噩，因为家人的爱，她的灵魂带着甜，又因为那些不能理解和感受的遭遇，有着涩嘴的苦。玲珑原以为能吃到炸鸡烧烤，谁知道这个时代看起来根本没有——至少现在没有，她在小孩子的身体里待的无聊极了，只能每天睡大觉。
女生想爬起来，却没有力气，她的衣服都湿了，屈辱、恐惧、怨恨……等种种情绪交织，让她面上显露出一种非常诡异的神态。
现在她相信大花以后肯定是个坏蛋了！
之后一切正常，仿佛没有任何事发生，陆犀根本不在意女生会不会说出去，就算说出去了，又有谁会相信呢？陆犀是个多么优秀善良的孩子呀，谁会相信他会把刀子贴在女孩子颈动脉上，威胁着要片掉她身上的皮肉喂狗？
玲珑瞪着她的背影不开心。
他可是好孩子呢。
王翠兰娘四个蹭了一顿饭，心满意足，儿子粪球还吃了鱼肉泥，她就更高兴了，拿着陆婆子借给她的锄头，走了。
而在玲珑面前，陆犀也始终保持着好孩子的模样。
就生起气来，偏偏不能开口说话，大人们根本不懂她的意思，于是她就更生气了。
直到运动会结束后的第二个星期天，恰逢家里人都有时间，就约好一起吃饭，然而就是这时候，有人上门拜访。
玲珑吃剩下的鱼肉泥叫粪球给吃了，因为他看着鱼肉泥的样子实在是太馋了，口水都滴到了桌子上。玲珑对此表示很愤怒，她弄来的鱼，怎么能给别人吃？
还是专程来找陆犀的。
行，反正在这个家里他是没什么地位的，他们家女人最厉害。
陆爱民作为一家之主接待了来客，客人是一家三口，一对夫妻和他们的女儿。他们态度也很好，让人想不到的是他们的身份——男主人居然是陆犀的生父。
陆爱民冤枉死了！正要解释，就看见他媳妇、他大儿子、他小儿子，都用一副不能容忍的表情盯着他。
就是那位包养了陆犀生母又始乱终弃并且对陆犀不闻不问的有钱人，而这一次他们上门，是想把陆犀带回家的。
反倒是陆婆子生气了：“你干啥！乖妞不想吃了你还要喂，是不是想把她肚子撑坏？你安的啥心？你咋当爹的？！”
陆爱民对这姓任的一家人没什么好感。
当然不是。
早在收养陆犀的时候他就问过了，任家这边是不要陆犀的，陆犀母亲那边的亲戚更是把他的抚养权踢皮球，没人愿意要这个可怜的孩子，现在陆犀姓陆，上了他们老陆家的族谱，结果任家想要人了？开什么玩笑，当孩子是玩具？不想要的时候随手丢掉，想要了再捡回来？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陆爱民喂食上瘾，就拿着勺子，低声下气地哄玲珑再吃一口。可惜她是那种你求着就会答应的人么？
“……我们都很感激您一家对孩子的照料，如果您不嫌弃，我愿意补偿……”
她还真被逗乐了，觉得陆爱民这也算是彩衣娱女，就很给面子地笑弯了眼睛，然后松开小奶牙。陆爱民趁机挖了一勺鱼肉泥又喂过来，玲珑唧唧嘴，吃得差不多了，就别开头拒绝了下一勺。
任国富话没说话就被陈香兰抬手打断，她面无表情地说：“补偿？你能补偿多少？”
一九岁没门牙的小孩笑起来实在是称不上好看，玲珑眼睛被辣到，别开头，咬住她爹喂过来的勺子，陆爱民装模作样地啊呀一声：“乖妞力气好大！这勺子咋拔不出来了？！爹都用了这么大的劲儿！”
陆央在边上听了，顿时想说话，结果却被陆央跟陆犀同时摁住，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按捺不动。
等陈香兰给他解释了门牙还会长出来，大蛋才安下心，只是从那以后他就很注意不敢再笑的太大，谁知道被玲珑看了一眼就顶不住了。
任国富说了个数字，陈香兰呵呵一笑，“这么点钱，你打发叫花子呢？”
这门牙一掉，说话就漏风，大蛋哼哧半天才说：“俺的牙……”
任家可能不知道他们家是什么人，还以为真是乡下来的稍微有点钱的暴发户呢！
前两天下雪了，有点冷，大蛋跟二蛋闲出屁来，拿石头把屋檐上挂的冰凌给敲下来用嘴巴啃，正是换牙的时候，嘎嘣一声，大蛋的门牙就跟他说再见了。当时他整个人都懵逼了，甚至嚎啕大哭，陆婆子陈香兰着急忙慌放下手头的活来一看！好家伙，那么大一颗门牙就攥在大蛋手里！
任国富的妻子听了皱起眉，似是有些不屑陈香兰的贪婪，“这是我们的底线，如果你们还是不愿意把孩子交还给我们，那我们只能法庭见了。”
九岁的大蛋还没长大，不知道什么是儿女情长，对娶媳妇一点概念都没有，现在他心里最重要的就是漂亮可爱的妹妹，恨不得每天都跟她一起玩。看妹妹跟自己对视，他就对她裂开嘴笑，一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龈，有点滑稽。
“法庭见？”陆徽笑了笑，很有礼貌地问，“依任家现在入不敷出的窘境，还有钱可以打官司么？”
再看看她那个吃完饭坐在边上的大蛋哥哥。
任国富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玲珑啊呜一口吃掉因为她娘去盛饭所以改由她亲爹喂的鱼肉泥，舔了舔小嘴心想，这个大花现在看起来还挺正常的，就是有点内向，不爱说话，但吃饭速度很快，她弟弟妹妹都跟不上。
“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母亲陈香兰女士，也是朝露集团的董事长，这位是我父亲陆爱民先生，在中央任职。”陆徽高贵冷艳地装了个逼，笑容愈深，“请问任先生要出多少钱，才能将陆犀从我们家带走呢？”
陆婆子喜欢听人夸玲珑，准确一点来说，是陆家所有人都喜欢听别人夸玲珑，王翠兰嘴挺甜，会说话，把玲珑夸成了下凡的小仙女，可把陆婆子听得喜笑颜开，还格外温和地问饭够不够，不够再添。
任家是很有钱，据说朝上数数还是个贵族，可那又怎么样？贵族不也没落了？陆犀母亲上大学那会儿，正巧是改革开放的好时候，无数的人争先恐后下海创业，有的人成功了，有的人失败了，而选择守成的任家，在这长达十数年的经济变迁里，因为墨守成规，很快就落了下风，被后来之秀碾压。
本来王翠兰觉得陈香兰二姐家的俩丫头在镇上生活，水灵灵的跟村里丫头不一样，现在看到了玲珑，才觉得那来丫头算个啥啊！
如今的任家，不过是小有资产，放到小地方还能唬一唬人，放在首都那还真不够看。
要说之前她也不是没看过，可不知道为啥，就是觉得现在看，就更好看了，而且是语言形容不出来的那种好看。
而任家的事陆徽也颇有耳闻，也就是前两年，他刚开始接手公司，听何姨提过，说是任家的公司投资出了问题，资金断链，连员工工资都亏欠了好几个月没发出来，盖因任国富决策不当，买下的大批土地根本就没过批。这几年房地产界逐渐兴起，许多人都看到了商机，任国富也想来分一杯羹，只可惜他没什么经商才能，任家老爷子去世后，公司在他手里每况愈下。
王翠兰这才看到陆婆子腿上粉雕玉琢的小豆丁，那瞬间她都惊呆了，咋会有女娃这好看咧？她家大花二花都是皮肤蜡黄瘦巴巴的，出生的时候跟个猴儿样细声细气，长大了些性格更加闷，跟他们家潘胜利一个德行，都是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王翠兰就没见过陆家这么好看的娃！
为了填补这个缺漏，他卖出去不少股份，直接使得自己手中的股份大缩水，公司也逐渐在走下坡路。正在这个危机刚度过的时候，偏偏他又出了车祸！
言语间陈香兰已经盛了四碗饭过来，又拿了四双筷子，母子四人也不客气，把那汤汁一浇，虽然只剩下些碎肉也吃得津津有味。王翠兰一边吃还一边夸陆婆子手艺好，陆婆子摇摇头，怀里的玲珑也学着她的样子摇摇头，很是可爱。
当时车上不仅只有任国富，还有他的儿子，这场车祸直接葬送了他儿子的性命，任国富也受了重伤，后来一检查，想再生育难了。他虽然有女儿，但思想上还是重男轻女，想要儿子来接管家业，奈何自己生不出了，这才想起许多年前还有个被自己嫌弃的私生子。
王翠兰摆明了不信：“咱村附近的河，哪有这样大的鱼！”
也就是如今的陆犀。
陆婆子说：“俺也不瞒你，这鱼不是爱民买的，是大蛋二蛋在河里抓的！”
陆犀戴着隐形，遮住了令人惊恐的竖瞳，他全程没怎么说话，给玲珑剥着松子，一个眼神都没给任国富。
照王翠兰看，陆爱民可比那些下乡来的知青好多了，都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么一副干不了重活的样儿，心心念念着回京城，听说很快就又要有高考了，那些没用的知青总算是能走了。
听了陆徽的话，任国富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自觉家里有钱，却不曾想人家更有钱！说起来任国富之所以对房地产这块有了心思，也是被朝露集团影响的。
要不是那会儿没有高考，指不定陆爱民还是村子里第一个大学生！
谁不知道朝露本身是从个小服装厂发展起来的，奈何运气好，赶上好时候，做主的人又胆大敢拼，短短几年就发展的风生水起，而且眼光还极好，高瞻远瞩，拓展出了不少副业，其中最惹人眼红的就是房地产这块了！
村里许多人都羡慕陆爱民能在镇上加油站工作，不仅轻松，工资还高，不仅工资高，福利还好，可惜人家陆爱民是烈士家属，又是高中毕业，有文化，当时村里报人的时候直接就把陆爱民给报上去了，其他人争都不好意思争，人家哥哥为国捐躯了，你去跟人家抢工作，好意思么！再说了，抢也抢不过啊！陆爱民上学时候可次次都考全校第一呢！
凭什么一个女人都能干，他不能干？
王翠兰就问：“大婶这鱼你们在哪儿买的啊？等俺跟俺家胜利说一声，叫他也从镇上买条回来。”
但任国富是真没想到，那个从来他说起来就很不屑的女人，居然是陆犀的养母。而他在家中没少跟妻子嘲讽陈香兰的男人，说这男人管不住女人就知道吃软饭，今天才知道人家居然在中央任职……
虽然鱼已经只剩下些汤汁碎肉，可一看那完整的鱼骨就知道，这鱼老大了！得多少钱啊！
他又恨自己怎么不查的更清楚点！叫人去陆犀母亲的老家去找孩子，兜兜转转得知这家人搬来了首都，哪里知道陆犀的养父母这么有本事！
陆家生活条件是真好，不仅顿顿都能吃白米饭，还有这么大的鱼吃！
说起来也是任国富自己不上心，他又瞧不起乡下人，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拿钱能摆平一切事。一得知陆犀现在在首都大学附中上高一，他立刻就跟人说了，那家公司本来打算跟他们家合作的，任国富为了讨好那个老板，特意说自己儿子在首都附中上学，就是因为知道对方家里有个很受宠的女儿。
王翠兰一早瞧见那白米饭了，她也不是个会客气的人儿，之前陆家做鱼，她也在家里烧火弄饭，闻着这个味儿，可真香啊！一年到头也闻不到几次，忍了又忍，才带着三个娃过来。
他打的一手好算盘，就是没想到陆家是个硬茬子。
这人都来了，总不好叫人家走，陆婆子就客气着问：“你们吃了没？没吃坐下来吃点，锅里还有饭呢！”
还有一点任国富没搞明白，明明两家合作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怎么临门一脚的时候对方却反悔了呢？他怎么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不知为何，任国富就是觉得问题出在这个私生子身上。因此经过精心准备后，他才带着妻女上门。
给的时候虽然不算新，但也干干净净板板正正，现在已经是多了好些个补丁，还到处都是油灰。二花年纪小还好，不怎么干活，大花就比大蛋小两岁，七岁了连育红班都没上，天天就在家里干活。烧火做饭扫地下田洗衣服，也不知道王翠兰咋想的。
其实也不能怪任国富没查明白，他派人去查陆家，这两年家里人窜的太快，陆爱民一直很注重家人的隐私跟安全，一有人查他就察觉了，再顺藤一摸瓜——听说是从首都来的，重点放在他家三蛋身上，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三蛋生母当初大学就是在首都上的。
但她也只是嘴上厉害，平时也不会虐待孩子，顶多是偏心眼严重点，男人从镇上买来家的零嘴俩女儿只能吃粪球嘴里漏的，逢年过节也基本不会有新衣服。陈香兰娘家二姐也生了两个女儿，因为全家就两个女娃，衣服小了没人拾着穿，王翠兰就厚着脸皮上门要，到现在大花二花身上还穿着陈香兰外甥女的旧衣服。
他没拦着，但也没让人把什么都查清楚。
因此她对两个女儿很是严苛，重男轻女的态度在这整个陆家村都赫赫有名。她有个口头禅，那就是“女娃有啥子用”，基本上每天都要说个十几次。
任国富以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上门来要孩子，陆爱民是真想不到还有这骚操作，当然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不能传宗接代，又不能干多少活，吃得还不比旁人少，以后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了。
任国富一家脸色很难看地离开了。就算不联姻，他也得把陆犀带回去，不然他的产业要交给谁？谁来继承任家的香火？
生女娃有啥用？
从来在家里都是很安静的陆犀，头一回被所有人围着看，每一双眼睛都盯着他，似是有话要说，又怕刺激他。
给儿子起名劳心劳力，女儿起名就随意的话，一个叫大花一个叫二花，生了俩女儿才生了个儿子，王翠兰最气的就是这个。
他淡定地把手里剥好的松子塞给玲珑，抽出一张纸巾擦擦手，说：“你们想说什么？”
农村人除了晚上睡觉，大白天的几乎不关大门，乡亲邻里好串门子，也好说话借东西。来的是陆家的邻居，姓潘，男人在镇上干搬东西的活，早上出门晚上才回来，平时家里就女人带着三个孩子，大的是个女娃，俩小的一个女娃一个男娃。陈香兰曾经庆幸的粪球这样的小名儿，就是潘家小男娃拥有的。
“姓任的上门来了，你怎么想？”陆徽问。
说是来借锄头，身边却跟了一大俩小仨孩子，这会儿仨孩子脸上都是一副渴望的表情，抽着鼻子闻空气里残存的鱼肉香。
陆犀垂下眼眸，开口道：“……我是想回去……”
一家人正吵吵闹闹，突然听见有人说话：“大婶！你们家那锄头能能借俺用用啊？下午想去把自留田种的白菜给起了，俺看人家都起了，唷，你家吃饭呢？”
话没说完被陆婆子抓住劈头盖脸一顿揍，一边揍一边骂：“你个死娃臭娃！奶养你这么多年，给你洗衣服做饭教你认字送你去上学，你还想走？你想去哪儿？！”
陆爱民觉得自己好无辜啊！这不是他娘先提起来，他就随口一说吗？咋又是他的错了呢？
陆爱民也生气，跟着上来拍他脑壳：“谁才是你爹，嗯？谁才是你爹？你给老子说清楚，谁是你爹！”
陆婆子就立刻把枪口对准了陆爱民：“乖妞吃饭呢！你胡说个啥？吃饭时说这玩意儿你也不嫌恶心！”
陈香兰抿着嘴坐在沙发上，眼看手痒也要上来揍，陆犀终于从一顿揍中挣扎出来：“奶，爹，你们听我说……”
玲珑乖巧坐在她奶怀里，张着小嘴吃她娘喂过来的鱼肉泥，可她爹说话实在是太恶心了，她忍不住啊了一声表示谴责。
“今天老娘非打死你个白眼狼不可！”陆婆子左右看看，找不到揍人的家伙，这时候一根旱烟杆默默递上——来自蹲在一边听全程没说话的老王头，他也觉得这三蛋该打，陆家对他是什么样的恩情，都拿他当亲生的娃看，他居然还要回去？他知不知道当初陆家捡到他的时候他是啥样的？任家对他能有真心吗？
他吃鱼！他不生气！他要吃的饱饱的！
陆婆子高高举起旱烟杆要抽陆犀，发觉老王头这旱烟杆有点重，要是真打孩子身上可能不太好，她啪的一下扔桌上，还是找不到家伙，干脆腿一抬抄起拖鞋就来打，颇有当年追着陆爱民满村子跑的泼辣牧养。
二蛋羞愤欲死，家人哈哈大笑成功伤害到了他小小的自尊心，本来想撒丫子跑路，可是鱼尾巴没啃完，犹豫了片刻，就化悲愤为食欲，咬住尾巴狠狠咀嚼起来。
自从他们奶跟着娘一起做生意，已经是高贵优雅的老太太的代名词了，许久没见到这一幕的陆央感叹：“奶真是宝刀未老。”
陆爱民唯恐天下不乱：“你还没有呢？你是不记得当时的盛况了，墙上炕上全是你抹的屎，还有你身上，那玩意儿你也不嫌脏朝嘴里塞，你娘当时看见了差点晕过去！”
陆徽悄悄在心里鼓掌，打得好！打得再重些！
正在专心致志啃鱼尾巴的二蛋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黑历史会被挖出来，他不敢置信地说：“奶！俺才没有！俺没有！”
他大概能明白三蛋在想什么，但就是明白，才越想三蛋挨揍。
对于儿媳的反驳，陆婆子坚决不能容忍：“俺可没胡说，旁的不说，大蛋二蛋小时候有妞妞好带没？有妞妞爱干净没？咱妞妞这么大了，拉尿都没把炕弄脏过，二蛋小时候直接拉在裤裆里抹的到处都是还朝嘴里塞你给忘了？！”
陆犀乖乖挨揍不说话，直到长辈们消了气，他才给一人倒杯水，“是这样的，爹，娘，奶你们听我说，我要回去是有原因——”
陈香兰笑出声：“娘，乖妞才多大啊，你说啥斯文不斯文的，小孩子懂个啥！”
“有个屁的原因！”陆婆子气得粗话都出来了，“你还说！你还说！你再说老娘真打死你！早知这样当初还不如把你给扔了！”
陆婆子可不许旁人说她的心肝宝贝，眼一瞪：“能吃是福！你看你男人跟俩娃，哪个不能吃？天天见了吃的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咱乖妞可斯文着呢！”
陆犀：……
很显然，玲珑对鱼肉泥的兴趣远大于其他。她坐在陆婆子怀里，两只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视线黏在鱼肉泥上走不开。陈香兰取笑说：“看俺家还养出个小吃货来。”
玲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一个箭步冲上前，陆徽只来得及拦住寂寞的影子，他羡慕嫉妒恨地等着陆犀，陆央本来也不爽，可看他哥这样觉得很奇怪：“哥你咋了？”
陈香兰从厨房端了个小碗过来，因为这鱼实在是太好了，陆婆子就把最嫩的鱼肚子上的肉给剔了下来，捣烂成鱼泥放在锅上蒸熟，小孩子不能吃重油重盐的东西，所以鱼肉泥上她就给滴了两地麻油，稍微放了一点点盐巴。这鱼也不知道怎么长的，一点腥味都没有，吃起来甚至还有淡淡的甜味，陆婆子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的鱼！
他哥自打上了大学，虽然见了人还是笑，但心眼越来越多，甚少看到这种外露的情绪了。
床上抱着奶瓶的玲珑抽动小鼻子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觉得还可以。她正觉得无聊的时候，陆婆子吃的差不多了，放下碗筷过来把她抱到桌边，玲珑就看向了那盘被吃得没剩下多少的鱼，还有夹着条鱼尾巴在卖力啃的二蛋。
陆徽阴恻恻地看了陆央一眼，心想，有你发火揍人的时候。
鱼肉鲜嫩弹牙，陆家人就没吃过比这更好吃的鱼！除此之外把那浓稠的汤汁朝白饭上一浇——那真是给神仙都不换！美味的让人能把舌头都吞进去！两颗蛋就不用说了，吃成了小花猫还惦记着要再来一碗，就连陆婆子都没能忍得住，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你们干嘛呀！他想回去就回去嘛！”玲珑跺跺脚，“他现在还姓陆，户口在我们家，名字在我们家族谱上，不回去以后怎么跟我结婚啊！”
两颗蛋带回来的鱼都太大了，要是跟平时那样随便烧一烧感觉不太好，陆婆子狠狠心，用了大料红烧了，端出来的那一瞬间，两颗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蛋不约而同地哇了一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就连他们奶叫他们去端饭都没听到。
哦，原来是这样。
陆爱民当时心就碎了，一中午都唉声叹气，听得陆婆子又想抓笤帚揍人。
那倒是可以理……嗯？？？
陆爱民嘿嘿笑了两声，走过去试着跟玲珑要奶瓶，看在闺女心里亲爹跟亲娘到底谁重要。然而他实在是太高估了自己在玲珑心里的地位，当他的手一触碰到奶瓶，玲珑就啊了一声，抱着奶瓶翻了半个身，用肉嘟嘟的身子把奶瓶藏的严实合缝，一点机会都不给。
除了陆徽，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陆犀，就见他面不改色地说：“这就是我想回去的原因，要是奶你们不愿意，直接把我户口迁出去也行，族谱就不用改了，以后把名称换成女婿就成。”
扭头一瞧，他妞妞还抱着奶瓶在炕上玩，根本不舍得把心爱的奶瓶放下。陈香兰带了点酸味说：“是是是，你给买了个奶瓶，这臭妞妞有奶就是娘，现在都把奶瓶当娘了！”刚才她想把奶瓶拿去洗一洗，小妞妞还不让呢！她想抱也不给抱，眼里就只有那个奶瓶！
“老子%;%￥# ……”
等陆爱民下班回家，知道女儿很喜欢自己给买的甜奶粉，顿时就乐了：“俺就知道，俺妞妞跟爹亲！”
陆爱民同志骂的太脏，已被打码。
玲珑假装没听到，喝的津津有味，额头上很快沁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看得陈香兰心都化了，心想她闺女咋就生得这么可爱、这么讨人喜欢、这么好看呢？其他人家的女娃娃都没有她好看。
陆徽慢悠悠地起身，过来握住妹妹小手，再端走没吃完的松子，“走，咱们远离战场，哥给你剥松子，你一边吃一边看。”
陈香兰看她像只小猪一样喝的起劲，忍不住笑，逗了逗她软嫩嫩的小脸蛋：“就知道吃的小乖妞，咋跟你爹跟你哥哥们一个德性呢！”
那可还行，玲珑觉得甚好。
甜滋滋的，比母乳好喝。
先前陆犀挨揍那都是轻的，这回是真都使劲儿了，等到人群散开，玲珑只看见一个猪头。她鼓起腮帮子嚼松子，叹了口气：“好难看啊，你离我远一些，等你恢复了再靠近，不然我以后一看到你就想起你现在这个丑样。”
奶粉很快就泡好了，陆爱民还不知从哪儿弄了个奶瓶，陈香兰把泡好的奶粉晃了晃，贴在脸上试了下温度，这才走近炕，小心地把奶瓶放到了女儿两只小手中，教她怎么用胳膊圈住奶瓶，再把奶嘴送到她嘴边碰了碰，玲珑立刻就明白了，毕竟这奶嘴的形状熟悉得很。
陆犀乖巧地嗯了一声，一瘸一拐地上楼去了。
玲珑啊了两声。
其中陈香兰跟陆婆子心疼孩子，也就意思意思揍了两下，陆爱民跟陆央那是真没留情，谁能想到呢？一次善心大发，换来一只觊觎他们家小白菜的猪，这还不如养只白眼狼呢！至少白眼狼跑了就跑了，带不走他们家小白菜！
陈香兰从柜子里拿出印着甜奶粉字样的包装袋，又仔细看了包装上的说明研究一下奶粉该怎么泡，听到炕上的女儿咿咿呀呀的伸着小肉胳膊，连忙安慰道：“妞妞乖，娘马上就给你泡，再等等哦。”
老王头蹲够了，捡起自己的旱烟杆，优哉游哉找到家里的医药箱，上去找陆犀处理伤口了。唉，他这个家庭医生，看病次数少，给家里的娃包扎的时候多。
玲珑确实也该断奶了，因为她对食物总有更旺盛的热情。陈香兰给她泡奶粉，她就支着个小脑袋很认真地看。
陆徽从小听话懂事，陆犀也是个不惹事的性子，平时那都是陆央年轻意气经常负伤回家，没想到啊没想到，有朝一日陆犀会被揍的鼻青脸肿。
第420章 第三十五片龙鳞（五）
陆犀则一点也不觉得疼，爹跟哥肯打他就成，肯打他就说明拿他当家人，就说明跟玲珑之间有戏，最怕不挨揍。
“成！”陆婆子点头，“爱民买的奶粉就放在堂屋柜子里，妞妞要是不喝你就给她冲一碗。”
所以老王头推开陆犀房门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猪头对着镜子痴笑，一边笑还一边摸头上的包，好像那是他的小情人一样。老王头心里一咯噔，这不会是把娃给打傻了？？
陈香兰拍了拍她的软乎乎的小屁股，跟陆婆子说：“娘，俺进屋给妞妞喂奶，待会儿来给你烧火。”
不过话说回来，平日里三蛋长得多好啊！谁看了都得夸一声好看，结果变成猪头之后……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猪头。
玲珑到了娘怀里，下意识就把小脸蛋朝她肩上一搁，觉得带哥哥们躺赢真的好累哦，反正她也吃不到鱼，那她为啥要给他们鱼吃呢？她考虑了两秒钟这个问题，没想明白，就打了个呵欠，朝陈香兰颈窝蹭了蹭。
下面揍完了陆犀，玲珑被全家人围起来七嘴八舌地质问，她听得头昏脑涨，小手一拍茶几，“啪”的一声响，“……都不要吵了！”
大蛋二蛋立刻欢呼起来，陈香兰白了俩孩子一眼，将玲珑抱到怀里：“行了行了，看你们俩这一脸汗，走进屋擦擦去，身上衣服也得烘烘干，不然要生病。”
瞬间鸦雀无声。
看着那十几条鱼，陆婆子是越看越高兴，最后大手一挥：“这样！咱中午再做条鱼！”
“没错，陆犀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她大大方方地承认，“难道不好吗？以后我就嫁在家里哪也不去，陆犀也不会走，咱们还是一家人！难道你们希望我嫁给你们不知道底细的人吗！”
玲珑心道，神仙就是我。
“再说了。”
陆婆子说：“兴许是神仙看咱家人好所以送的。”
陆徽一听到妹妹说“再说了”，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脚底抹油想开溜，然而已经晚了。
这就跟神话故事似的……
“蛋哥哥早就知道了啊，他还很支持我们呢！要不是有他陆犀也不敢这么大胆。”
于是陆婆子就把两颗蛋叫过来，让他们跟他们娘说。二蛋兴奋地手舞足蹈讲述了一番当时的奇景，大蛋也点头，肯定道：“奶，娘，我们说得是真的，不骗人。”
陆徽僵硬地抬起头看向他亲爱的家人们，他爹跟他弟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他奶跟他娘也在冷笑，明明天还不冷，他愣是打了个哆嗦，慢吞吞地起身朝后蹭：“这个……我可以解释，我是怕你们接受不了所以想先一个人消化一下，等消化的差不多了再——奶！错了错了！我错了！别打人啊！我还要上班啊！爹别打脸！娘！娘下手轻点！你是我亲娘！陆央你个狗！你别掐我！妞妞救命啊！你蛋哥哥要死了！啊啊啊啊啊——”
陈香兰一听，更不敢相信，这年头能吃顿肉大家都高兴的不行，还有外面能捡这么大的鱼的？
玲珑掏掏耳朵，假装没听到她哥凄惨的求救声，开开心心地上楼找猪头去了。
陆婆子神神秘秘地凑近她说：“俺跟你说，这是大蛋二蛋在外面捡的！”
她就说，她家蛋哥哥平日里看着是特别好特别靠谱，其实跟蛋蛋哥哥比起来，他才是最像亲爹的那个，骨子里坏得很，总想看人出糗。本来早就可以说的，他非忍着不说，要看陆犀挨揍，也不想想，等家里人知道他知情不报，他不也得吃一顿揍？
陆婆子看那十几条鱼看得痴迷了，等陈香兰满头大汗回家，她一把拉过来，陈香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一缸鲜活的大鱼，立刻就惊讶的张大了嘴：“这、这鱼好大啊！得多贵！”
楼下乱成一团，任国富之流根本没有陆家人放在心上，他们现在只想狠揍陆徽！
不过她勉强也能理解他们对食物的渴望啦，这一点有些像她，因为她也是很喜欢吃东西的呢！
周一上班，员工们惊奇地发现他们小陆总戴上了口罩跟墨镜，你还真别说，小陆总颜值高，哪怕戴墨镜跟口罩照样帅的冒泡！就是到了晚上，有女员工在群里发消息，奇怪说怎么大晚上的加完班都快十点了，小陆总的墨镜也没拿下来……
小朋友露出了对鱼的渴望，感觉得到他很想吃。玲珑兴致缺缺地看了一眼，没什么意思，几条鱼而已至于吗？改天让只熊一头撞死在他们家门口，两颗蛋怕不是要兴奋疯了。
陆犀在家里躺着没去上学，他毕竟美貌出众，没恢复好是不会跟玲珑形影不离的，万一她看的不顺心以后都不喜欢了怎么办？
玲珑在大蛋背上挣扎扭动，大蛋把她解开抱到水缸边：“妞妞快看，是鱼、是鱼哦！”
所以这几天玲珑都是一个人上下学。
她赶紧去收拾了一个闲置的水缸，把两桶鱼都倒了进去，一边倒一边惊叹，咋有这么大的鱼呢！
说起来跟过去也没什么区别，还是每天上课下课做作业刷题，然后作为班级代表在运动会结束后的表彰大会上上台领奖状……唯一不同的，就是那个看她不顺眼还推她的女生，现在不仅躲着她走，偶尔四目相对时还用很奇怪的目光看她。
陆婆子赶紧说：“快快快，把它们放水缸里去！”
要是玲珑没感觉错，那目光里可能有……同情之类的？
他其实也不知道什么是羊癫疯，就老听大人们说这个词，感觉这鱼可能也是得了这个病。
第438章 第三十五片龙鳞（二十三）
二蛋挠挠头说：“俺也不知道……它们就跟得了羊癫疯一样朝上窜。”
此后同学三年，虽然因为高二分科不在一个班了，但同所学校总有相遇的时候，每次遇到，玲珑都会收获对方难以言喻的同情视线。可如果陆犀在她身边，那个女生就不怎么敢看，总是看一眼别过头、看一眼别过头，仿佛陆犀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陆婆子喃喃道：“咱村子附近的河咋会有这么大的鱼？”
任家联姻失败，陆犀又要不回去，任国富没办法，只好把注意打到陆家身上，希望能借由陆家的帮助脱离困境。可陆家人怎么可能答应？任国富第一眼看到刚出生的陆犀有一双竖瞳，二话没说转身就走，陆犀的母亲再三乞求他避而不见，甚至暗中唆使自己的妻子前去恐吓。从来没有人教过陆犀说话走路，他被当成狗一样随意丢弃，他的生母更是拿他当出气筒。
二蛋又认真重复一遍：“它们自己跳上来的。俺跟哥刚砸了冰面，还没掏到鱼，它们就朝上跳了，哥就叫俺回家拿水桶。”
后来被送回老家，也没有人愿意要他，如果不是陆爱民叫人把他送去福利院，他早就死了。要不是福利院里的孩子也排斥他，所有人都骂他是怪物，他也不会因为饥饿误闯小学被玲珑遇见，更不会有跟陆家这一段亲缘。
“啥？！”
最重要的是，不会有如今天资过人才貌出众的陆犀。
二蛋耿直地回答：“它们自己跳上来的。”
所以，仅仅出了一颗精子连一粒大米都没有给过陆犀的任国富，凭什么想把这个孩子从陆家带走，又凭什么以自己是陆犀生父的身份要求陆家注资帮助他度过难关？
陆婆子想起自己找了好几圈结果莫名失踪的水桶，又看到被大蛋背着还笑呵呵的小孙女，正要骂人把干干净净的水桶给弄脏了，大蛋刷的一下掀开水桶上面的一层稻草，陆婆子眼都直了：“哪、哪来这么多的鱼？？？”
鉴于此人太过厚颜无耻，陈香兰女士跟陆徽一致认为应该给他点教训。
这一瞧见大蛋二蛋，陆婆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抓起手边的笤帚就要揍，二蛋眼睛亮晶晶的，头一回看到奶要揍人不害怕：“奶！你看！你快看俺跟哥带回来啥了！”
陆犀大学毕业那一天，收到了来自母亲跟长兄的礼物——一家比之任家当初的财富翻了十倍不止的公司。
因为很重，所以错过了最佳回家时间，陆婆子着急的团团转，两个孙子都是听话的孩子，决不会错过饭点，这饭菜都端桌上了，人咋不见了？她在家守着，陈香兰已经去孩子经常一起玩的小伙伴家找了。
长兄挥挥手，淡定地装了一个逼：“帮你管了几年，也还行，没赔。”
他虽然年纪小，但做事有条理又沉稳，二蛋有样学样，两小的千辛万苦地提着水桶，一路躲着人，终于回到了家。
陈香兰看了大儿子一眼，忍不住笑了，毕竟谁能在他们家看起来总是很温柔很好亲近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持着完美仪态的小儿子脸上看到懵逼的表情呢？“这是你该得的，不过你可别以为就这么完了，以后你要跟妞妞结婚，妞妞那份你也得管着。”
二蛋果然不傻，带了两只水桶来，还是家里的吃水桶，比较大，十几条鱼分别装进去还真差不多。为了不被人发现，大蛋穿上棉袄，把玲珑重新背在身后，再把给她挡风的稻草把子给拆开，铺在水桶上把鱼给挡住。
经过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他们早已是不可分割的一家人。陈香兰跟男人还有婆婆商量过，又把孩子们都叫过来，在玲珑成年的那一天给他们开了个会，大意就是说，他们家对孩子一视同仁，四个孩子，将各自占有朝露集团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陆犀没有推辞，因为他当时被全家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要是推辞了，肯定要挨揍。
大蛋就一条条抓起来朝岸上放，他数了数，足足有十几条呢！都是大鱼！
但他跟玲珑一样，对管理公司都没什么兴趣，从老王头到了陆家，陆犀就开始跟他学医，大学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医学院，如今手上捧着这新鲜出炉的公司授权书，他头都大了。“娘，哥，我可不可以……”
二蛋也不傻，用力一点头就朝家里跑。大蛋棉袄脱下给玲珑了，身上还有件背心，不过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了，不然待会儿鱼再跳回去怎么办？就想脱了背心把鱼包住朝岸上扔。结果背心还没脱完就发现那些活蹦乱跳的鱼突然变得无比安静乖巧，躺在冰面上动也不动。
“不可以。”陆徽咧嘴一笑，“天天累得跟狗一样，我凭什么要这么辛苦？”
说完觉得不妥当，就拽住二蛋：“悄悄地别叫人瞅着了！”
他们家四个孩子，除了他没一个想继承家业对做生意感兴趣的，他都多大了？他也想去谈个恋爱好？他家三蛋跟乖妞上高中就开始谈恋爱了，他呢？他到现在还孤家寡人一个！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回过神大蛋就叫二蛋：“快回家拿水桶！快去！”
陆央想当警察，陆犀想当医生，乖妞想当咸鱼，他们家闹到最后就他一人劳碌命啊！凭啥？！
大蛋二蛋都惊呆了！
陆徽冷笑一声，“我不管，从今天起你给我到公司来实习，我要休假！”
她看了眼冰面，比棉鞋底子都厚，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河底那些鱼儿都拼了命地朝二蛋砸出来的那个冰口钻，几条活蹦乱跳的甚至蹦到了冰面上！
陆犀抿了抿嘴，他在外人面前还有阴郁难测的一面，但在家人面前那就是拔了牙的老虎菜得很，而且由于身在食物链最底层，大哥说什么连屁都不敢放一下。“……我已经收到首都公安局的聘用书了……”
玲珑斜眼看着哥哥们在那拼命想掏鱼却无果，叹了口气，人类的幼崽真的好笨哦。
嗯？
就把玲珑放到岸边，脱了自己的棉袄把她包的更严实点，还拽了旁边不知谁家的稻草垛过来给玲珑挡风，然后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
陆徽愣了一下：“啥？”
大蛋看着二蛋的动作都着急，站在岸边指挥，他们挑的这条河人不多，而且眼看到饭点了，再不赶紧回家，万一被奶发现他们背着妹妹出门肯定要挨揍。
陆犀犹豫了几秒钟，才弱弱地说：“我大一的时候……听了二哥的建议，从临床医学转到了法医学……”
二蛋手里拿着块石头，先小心地敲破一小块冰面，对小孩子而言，掏鱼的乐趣远大于掏鱼成功，所以他撅着屁股努力了半天，忙得哼哧哼哧满头大汗，也照样乐呵呵的。
玲珑对学医没有兴趣，就随便选了个艺术鉴赏，不再和玲珑考一样科目的陆犀终于在上了大学后彻底展现了他天才的一面，大一转专业，只用了两年时间就读完了研，之后继续深造，他的毕业，是指博士生毕业。
不过大人们都不觉得小孩子真能掏到鱼，就算是大人也难，何苦小孩呢？因此看到河岸边的小孩们就都会心一笑，任由他们折腾，叮嘱一句小心点别掉水里就行。
但这几年因为公司越来越大所以忙得脚不沾地的陆徽完全不知道！他脸一拉，“娘，三蛋转专业的事儿你知道不？”
大蛋把玲珑背在了身上，因为在家里带妹妹就不能去掏鱼，对于一年到头吃不到几次鱼的小孩来说，一次鱼汤的鲜美，就足够在他回忆里占据极大的分量。
陈香兰女士突然站起来：“哎呀我想起来好像你爹吩咐我件事儿忘了做，不行不行我先走了！你们兄弟俩慢慢聊！”
当然，他们只要看着玲珑不让她摔下床或是哭了饿了就行。
简单点来说，陆犀转专业，全家就只有陆徽不知道，因为只有他全心全意地期待陆犀毕业后能进公司跟他分担，要不是陆犀坚持，陆徽简直想逼着他学金融！为了不打碎陆徽的美好幻想，全家人都没告诉他，这还是陆爱民提出来的——凭啥陆徽第一次知道妞妞三蛋谈恋爱却知情不报，他们就不能报复回来？
不过也正因为临近过年，家里忙得不行，陆爱民单位加班，陈香兰好几个单子要做，陆婆子又要忙家里又要忙田里，还得兼顾着大扫除，所以照顾玲珑的重任就落在了两个哥哥身上。
这话一说，全家人齐齐点头，还各种瞒着陆徽，以至于陆犀硕博连读他都不知道！
天冷的不行，河上都结了厚厚的冰，他俩早就想去掏鱼了。
上一回看到他哥生气，还是跟玲珑偷偷接吻被抓到，陆犀不着痕迹地朝后退了两步，心里跟打鼓一样怕挨揍，他娘溜的贼快，已经看不见人影了，至于其他人……怕承受陆徽的怒火，根本没人在家！
又过了几天，学校放寒假了，大蛋二蛋终于迎来了他们第二喜欢的假期——第一喜欢的当然是暑假。对农村的孩子们来说，冬天可实在是有太多好玩的东西了！
出乎意料的，陆徽在脸色变了又变之后居然不怒反笑！还拍了拍陆犀的肩：“来来来坐，别怕，咱兄弟俩好好说说话。”
二蛋则伸手把她的包被整理了下，顺便把她不知何时挣脱出来的小肉胳膊给塞回去。饭菜还没有好，兄弟俩就有志一同地坐在床上守着呼呼大睡的妹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一秒都舍不得离开。
陆犀僵硬地坐下来，结果陆徽全程带笑，真的就没有要揍他的意思！
她小小的鼻子抽动了两下，尝过甜味以后就又困了，打个小呵欠准备再睡一下。
真是不可思议！
都说三岁看到老，玲珑觉得这个大哥哥真的很讨人喜欢，不仅仅是长得好，性格也好，这样的小孩是很少见的。
这种不可思议的情绪就只持续到第二天。
他到底是比二蛋大了三岁，更懂事一点，之前给玲珑舔糖球也是因为她露出了很渴望的表情。现在见玲珑满足了，他就从口袋掏出娘给缝的手帕，小心又温柔地把玲珑嘴角沾的糖浆给擦干净。
公司秘书发现小陆总今天没来上班，就打电话来家里问，陆犀正在准备去公安局报道，东西刚收拾一半，听说大哥没去上班，奇怪，就去敲门，结果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大蛋说：“妹妹还小，就只能舔一舔，等妹妹再长大一点就可以吃了。”
床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根本没有人睡过，只有床头压了张巨大的字条，用红笔写的，笔画入骨，可见写字的人当时心里有多不爽。
她浅尝辄止，唧唧小嘴儿就算舔够了，哥哥们还不愿意走，眼巴巴地继续朝她小嘴上蹭糖球，玲珑啊啊了两声，他们才依依不舍地把糖球收走，二蛋还问：“妞妞你不想吃了吗？”
老子不干了！老子休假！等老子破了处再回来！
甜甜的糖球凑到嘴边，玲珑轻轻舔了一口，对于迄今为止都只能吃奶的她来说，这味道简直再好不过了。她舔的很开心，大蛋二蛋也喂的很开心，两根糖球抢着朝她嘴边送，可惜的是玲珑牙齿没有长好，也就只能尝尝味儿。
斯文大哥陆家大蛋，终于也被逼跟他爹一样自称老子了。
要不是奶天天逼他去上学，大蛋真想天天在家带妹妹。
他拼死拼活干了这么多年，就是盼着三蛋有朝一日毕业进公司，结果呢？？？全家都瞒着他？？让他打苦工？？他不愿意！他不爽了！他撂挑子不管了！
妹妹的眼睛又像是夏天院子里长出来的黑葡萄，又黑又亮，眼睫毛也长长的，反正大蛋觉得妹妹比书上画的城里小姑娘都好看，而且妹妹好特别好带，不哭不闹，可比后面三爷爷家的小妹妹乖多了！
他娘这些年可惬意得很，反正有她在，三蛋又是个天才，还不分分钟上手？反正陆三蛋那么聪明，都牛逼到四年读完博士，还不能四天接手公司？
谁家的小女娃能得到他们家妹妹这样妥善的照料呢？皮肤跟刚剥了壳的鸡蛋白一样，家里的鸡下的蛋是要攒着卖的，偶尔奶疼他们会给他们煮两颗，蛋白吃起来是那么香那么嫩，就跟妹妹的皮肤一样。
不管家里人什么反应，陆大蛋带着钱包证件还有卡，当天晚上就离家出走了。
因为吃的不好，再加上无法避免的重男轻女以及干燥的地理环境，村子里的女孩大多皮肤发黄十分干瘦，尤其是在大冬天，手上耳朵上都生了冻疮，脸蛋皴的不能看。新衣服是一年到头也没有一件，甚至于冬天太冷没法洗澡，许多孩子脖子上都涸了一层灰！
陆家四个孩子，除了陆徽都或多或少有过叛逆期，惟独陆徽，那是从小到大都听话懂事，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照顾弟弟妹妹帮家里干活，读书也认真刻骨，还没上大学就已经规划了以后继承家业照拂弟妹的人生路线，任谁也想不到，他的叛逆期来得这么晚，又这么凶猛！
二蛋疯狂点头：“是的是的。”
玲珑得知的时候不敢置信：“啊？娘你说什么？是蛋哥哥跑了不是蛋蛋哥哥跑了？”
大蛋二蛋一人拿着一根凑近妹妹，看到白白嫩嫩的妹妹，大蛋就说：“妹妹真好看，比其他人家的娃娃都好看。”
陆央刚解决完一桩案子回来，他现在已经是重案组队长了，每天也忙得要死要活脚跟不着地，听妹妹这话就不服气起来：“什么叫蛋蛋哥哥跑了，我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吗？我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为了我们家奉献了我的青春我的快乐我的幸福，你怎么能这样说你最爱的哥哥？！”
玲珑对食物向来珍惜，不会嫌弃，哪怕只是一根糖球，能吃到她也很开心。
他也不爽啊！就大哥想跑，他不想跑？他也想破处啊！隔壁扫黄组新来一个细腰长腿的御姐，他一眼就看上了，结果案子一个接一个，别说跟御姐约会，呵呵，就连说话都没时间！
第419章 第三十五片龙鳞（四）
想到这里，陆央就开始怨恨三兄弟里唯一一个刚成年就破了处的陆犀，破处也就算了，玷污的还是他陆央的宝贝妹妹！陆三蛋这个大垃圾！
玲珑舔了舔小嘴儿作为回应。
陆犀面不改色：“二哥说得对，二哥辛苦了，我上午去局里报道遇到扫黄组的一个师姐，她说很欣赏二哥，这是我为二哥要来的微信号。”
大蛋二蛋又把自己的糖葫芦拿起来，跑到床边看漂亮的不像话的妹妹。二蛋先问：“妞妞，你想吃吗？”
双手伸出，毕恭毕敬地呈上。
正好大人都不在堂屋，因为兄弟俩懂事，陈香兰也很放心让他们看顾妹妹，就去院子里先喂鸡喂猪，这样待会儿就能直接吃饭了。
陆央一秒变脸，“好兄弟好兄弟，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大蛋思考了几秒钟说：“俺觉得可以。”
陆爱民咳嗽了两声，他立刻收起荡漾的笑容，开家庭会议呢，不能被转移注意力。
二蛋突然戳了戳大蛋：“哥，你说俺妹能吃不？”
关于公司，陆央肯定是不行的，他现在每天忙得睡觉时间都没有，熬夜盯梢更是常见，而且他对公司的事一窍不通；陆犀肯定也不行，他被分配到的正好是陆央所在的分局，上一任法医年纪大了退休了，好几个案子都等着呢，陆犀早上去报道后回来就没停过，马上又要跟陆央走了。
兄弟俩被教得很好，先问奶，这糖球能不能吃，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才一人吃了一颗，吃的小心翼翼的，又送去给爹娘奶吃，三个大人当然不会吃，兄弟俩就珍而重之地把糖球放到碗上架着，准备下午带学校去炫耀一番。
陈香兰叹了口气，“还是我去，我对公司的事熟。”
酸甜可口的糖球，小孩子都爱吃，但有点贵，大家日子现在虽然好了很多，可还是不大喜欢在小孩子零嘴上花钱的，因此谁要是有根糖球吃那可了不得，带到学校去，大半小孩都得羡慕。
她近几年就是做做自己喜欢的事，肩上没了重担轻松很多，婆媳俩还经常结伴出国旅游，剩下苦逼的陆家男人工作的工作上班的上班，结果陆徽撒手一跑，逍遥日子就没了。
甚至他俩平常坐的两个位置还放了两根糖球！
玲珑听他们讨论了一大堆，举起小手：“你们看我行不行啊？”
这个事实让一直笼罩着一层愁云的陆家人终于挥开心头阴霾，变得开心起来。大蛋二蛋放学回家，没进家门就闻着肉香，马不停蹄地冲进来一看，嚯！好家伙！桌上摆着五六道菜！还蒸了香喷喷的白米饭！
嗯？
她很健康。
众人齐刷刷看向她。
陈香兰在边上闷声笑，拿起拨浪鼓逗女儿玩，玲珑勉强给面子意思意思抓一下看一眼，重点还是放在掐架的娘俩身上。
她很理直气壮了：“干嘛，我又不比弟弟弟笨，他每次都只能考第二呢！娘跟奶你们先教我嘛，等我上手了你们去玩，公司我来管。不过我丑话说前面哦，我只管到蛋哥哥回来。”
陆婆子冷笑说：“还随你？你也不看看你爹长啥熊样！要不是老娘长得好，你能讨香兰当媳妇？怕不是现在还在打光棍！”
谁知陈香兰却忧伤地说：“那太辛苦了，妞妞你每天玩已经很累了。”
兴许是缘分，也许是心有灵犀，再不济也是巧合，陆婆子跟小孙女在那一瞬间，尽管语言不通，却好像懂得了小奶娃的意思，拽着陆爱民的耳朵朝上扯，模样出众当初不知多少姑娘喜欢的陆同志被扯的瞪眼伸舌十分夸张，陆婆子暗中观察小孙女的表情，见她笑得更开心，手上也更用力——等到她松开，陈香兰总觉得自家男人两边耳朵不对称了。
陆婆子也说：“是啊，咱们再想想其他办法，要不就叫三蛋管，三蛋聪明。”
陆爱民连连求饶，包被里的玲珑突然笑出声，因为炕烧得热乎，陈香兰就把她的小棉袄给脱了，这下穿着红毛衣的玲珑终于可以拍手叫好甚至想让奶奶揍得更狠一些。
陆央同情地看了陆犀一眼，没说话。他才不要说话呢，免得惹火上身，而且他也觉得三蛋能再压榨一下，天才是没有上限的，说不定可以激发出三蛋的潜能，以后就不用愁了。
话没说完是因为陆婆子拽住了他的耳朵：“你又搁这儿放啥狗臭屁？！”
陆犀：……
陆爱民嗤笑一声：“明明是随俺！你看咱娘那凶巴巴的样儿，就是十分的大美人，她一龇牙也就剩下三分——”
自打他的身份从儿子变成女婿，待遇就一天不如一天，他习惯了。
陈香兰笑着用筷子沾了点糖水点在玲珑嘴上，看着她砸小嘴儿，说：“娘年轻时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美人，乖妞就是随她。”
最终的玲珑的坚持下，还是由她暂时接替陆徽的工作，本来她毕业后也没什么事做，到处吃喝玩乐，陆家人为她带来了许多快乐，她不介意回报他们一些。爱也许不求回报，可得到回报的爱会更幸福。
玲珑眨巴着眼睛看他，看得陆爱民满眼红心，等媳妇过来就似好奇又似感叹地说：“媳妇，你说咱家娃儿咋这好看呢？”
陆犀不愧是天才，超高强度的工作他也游刃有余，他那无良二哥陆央在发现他思维敏捷逻辑清晰并且推理能力极强之后，经常在他难得空闲的时候拉他做壮丁，并且对他能够揣摩到凶手心理的能力表示非常赞叹。
陆爱民帮忙把东西放好之后就来看女儿，发觉小家伙闷闷不乐，就捏她的小嘴儿：“乖妞咋啦？是不是想爹啦？”
可只有陆犀自己知道，他并不是有什么所谓的侧写天赋，他只不过是……推己及人。
惟独玲珑啥也没有，小护士给的两块奶糖也被陈香兰没收了，这么点大的娃咋能吃糖呢？万一噎着就不好了。她把两块糖从玲珑兜兜里掏出来的时候，玲珑心都要碎了，嘟着粉润润的小嘴，满脸都写着不开心。
假使没有遇到玲珑，没有遇到陆家人，他一定控制不住心头的凶兽，就好比高中的那个下午，他拿着薄薄的刀片贴在女生的颈动脉上，有无数次都想要割下去，看到鲜血喷薄而出的美景。
陆婆子把她抱过来心肝宝贝娃娃妞妞的喊，陈香兰就把自行车上挂的东西给拿下来。因为妞妞没事，小两口就买了不少东西回来，两条刀鱼三斤猪肉还有黄豆芽，给陆婆子买了两斤桃酥，大蛋二蛋则是一人一根糖球。
他很迷恋切割人体的快乐，这也是为何陆央撺掇他转专业他答应的那么快的原因，如果要成为一名外科医生，陆犀很怀疑自己会不会在手术途中选择不留下病人的生命，而是结束掉。
玲珑很懊恼，她虽然努力挣扎出了两只肉胳膊，可是没什么力气，拍手叫好都做不到，还被这几个人类误认为是在卖萌！
现在每一个躺在解剖台上的人都不会说话，他可以尽情放纵自己的这个爱好，挖根究底，追逐每一条线索，每一点痕迹。
主要就体现在有事没事就喜欢撩人这上，大蛋二蛋俩娃娃从小到大没少被骗过逗着玩，就连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婆婆他都敢撩，村长家那条大黄狗看了他都夹着尾巴到处窜，生了女儿后，因为女儿疑似生病，陆爱民才渐渐沉稳下来，可这刚确定乖妞健健康康，他就又开始了。
不过，工资有点低，时间有点挤，他已经很久没有跟自己的姐姐女朋友亲热了。
她了解自家男人，脑子聪明，转得快，长得也好，又高又帅，工作也体面，就一点不好——性子挺欠的。
一连几个月都忙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有时间还被陆央抓来开会分析连环杀手的陆犀，浑身低气压的可怕。他一进局里就以美貌气质出名，不知多少女同事暗恋他，明里暗里邀他一起吃饭看电影。陆犀的戾气很好地被他隐藏起来，他时刻记得陆家人的好，因此不想看到他们中的任何人对他失望。
陈香兰抿嘴笑，小姐妹们没有不羡慕她嫁了好人家的，婆婆厉害又不刻薄，男人更是上进有本事，俩儿子也懂事聪明，现在女儿也好好的，可不是越来越好么！就是每天瞧着婆婆追着男人打心里也舒坦。
尤其是玲珑。
这场单方面的殴打以陆婆子把扫把砸到陆爱民身上告终，她走到陈香兰身边来说：“你别惯着那混货，要不是俺管得严，他不知道疯成啥样呢！”
“陆犀？问你话呢陆犀！”
因为她提到乖妞，陆婆子跟陆爱民有志一同地朝陈香兰怀里的小奶娃看去，结果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两只柔嫩的胳膊给挣扎出来了，一晃一晃地在那无意识地拍，简直就像是在说打得好！打得再热烈一些！
他回过神，陆央正拿着笔戳他，“对这家伙你怎么想？”
说着居然还有继续追打的意思，这会儿陈香兰赶紧上来当和事佬，“娘，别打了，别吓着乖妞……呃。”
白板上画着错综复杂的关系线，并且贴了每个死者的照片，试图从这些完全没有联系的死者中找寻到凶手的线索。陆犀沉吟了几秒：“……这个暂时还不好说，但是从尸体的解剖结果来看，我怀疑凶手不是一个人，并且有很大的可能性是一男一女。”
陆婆子气犹未消：“你自个儿也知道这么大了咋还挨打，还不是你混！老娘看就是小时候打少了！”
他起身，拿起笔，将白板上的四名死者用红线连在了一起：“这四名死者，社会关系上没有任何交集点，相貌身材年纪也不互通，除了凶手的行凶手段一样，可以说是毫无交集，但是……”
抄起院子里的扫把就要揍人，吓得陆爱民推着自行车赶紧跑，后来躲不掉，被亲娘打了好几下才讨饶：“娘、娘！俺是太高兴了跟你开玩笑呢！别生气、别生气啊！都这么大了咋还挨打呢！”
他画了一只手。
陆婆子下意识骄傲道：“那当然！也不看娃她奶是谁！俺当年可是出了名的大美人……陆爱民你又给老娘混！”
“她们都是左撇子。”
结果没等她把话说出来呢，抱着女儿下车的陈香兰瞪了自家男人一眼：“娘你别听他胡咧咧，医生说咱乖妞健康的咧，什么毛病都没有！还夸咱乖妞好看，说是十里八乡都没见过这么水灵的娃娃。”
左撇子……跟凶手选择行凶对象有什么关联么？
陆爱民不知道哪里来的狗胆子，沉默着没说话，陆婆子脸一垮，要强了一辈子的老太太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心想，没事儿！就是病了也没事儿！老王头不是说这病能治愈吗？现在日子越过越好，他们家就攒钱给娃娃看病！看好为止！
这个问题还不得而知，毕竟他们现在对凶手知之甚少，并且这个案子的凶手非常残暴，几乎是在以极快的速度疯狂作案，仅仅三天时间就出现了四名死者，并且每名死者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这说明凶手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很有可能下一秒就会出现新的死者。
陆婆子在家里早就望眼欲穿了，听着点声音就忍不住朝门口看看是不是来人了，等到陆爱民骑着自行车进了家门，她就忙不迭迎了上来，把刚洗菜的手在围裙上擦干，带着期待跟不安问：“咋样？咋样？医生咋说？咱娃儿好好的？”
陆犀话音刚落，电话就响了，陆央接起来之后，脸色顿时非常难看，“又死人了，大飞浩子你们跟我出现场，陆犀你也一起来。”
直到被媳妇轻轻踢了一脚才反应过来。
陆犀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他本来以为开完会自己能早点回家的，本来跟玲珑约好一起吃饭的。
陆爱民看闺女笑的可爱，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傻笑：“嘿，嘿嘿，嘿嘿嘿。”
结果他又被抓去出现场，采样取证拍照一套坐下来，再回局里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而他们到现在连午饭都没吃，个个饿的肚子咕咕响，根本停不下来。
嘴上这么说，面部表情已经控制不住了，根本生不起气来，全是笑。
而尸体送回来之后，他还要立刻进行解剖。
陈香兰假装生气：“坏丫头逗咱俩玩儿呢，喂奶吃了两口，尿戒子也是干的，你看你看，她还笑。”
陆犀生平头一回对凶手产生恶感，如果被他先抓到那个混蛋……他一定要把对方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削下来，就像是对方对这些死者做的一样。
玲珑回以没有牙齿的笑容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懂。陈香兰瞧她这小模样越看越喜欢，整理好了衣服就抱出去了，陆爱民在路边给放风，瞧见娘俩出来眼睛放光：“媳妇，咱乖妞好啦？”
陆央那边也累成狗，整个重案组都瘫倒在办公室，动也不想动。三天五名受害者，他们现在是又累又困又饿，有几个同事坐着就睡着了。
已经对吃奶习以为常的玲珑没有拒绝，吃母乳总比吃没滋没味的白菜豆腐强？她吃了两口就别过头，陈香兰摸了摸她软软的小屁股，感觉尿芥子没湿才松了口气，在女儿的小粉脸蛋上亲了一口，“坏丫头，明明不饿也没尿，就是想折腾娘是不？”
这时候重案组有人进来：“陆队！外面来个女孩说是你妹妹，给你送饭来了！还带了犒劳你们全组的晚饭！”
陆爱民连忙停住车，陈香兰就抱着玲珑到边上小沟子，借着树木遮挡喂起奶来。
陆央本来强打着精神准备把现场录像再看一遍，一听妹妹来了顿时精神抖擞：“哪儿呢！把我宝贝放进来！”
陈香兰心疼坏了，说：“妞妞该不是饿了？爱民你路边停下。”
他们重案组全员单身，而且没有妹子，一听说陆队妹妹来了，个个激动的不行，赶紧整理下仪容等妹妹进来。看陆队跟陆法医这两张小脸儿，那一个比一个俊俏，陆家妹妹那得多好看啊！说不定！万一他们之中就有人能跟陆妹妹擦出爱火呢！
那她就不高兴，她不高兴就要哭，谁来说都没用。
最重要的是！有饭！有饭啊！！！
镇上到村子里这条路实在是不大好走，大晴天还行，一到阴天下雨到处是水洼，平时陆爱民自己上班骑车怎么拐都成，今天媳妇闺女坐在后头，他不大敢拐大弯，格外的注意，也因此绕过大坑避免不了小坑，硬生生把玲珑给颠醒了。
局里都知道陆队家里条件好，陆央也不是爱炫耀的人，他们家爹现在是个大人物，一旦被人知道家世背景，难免要被人说走后门，他不想自己的努力被一句有个好爹抹杀，所以除了局里领导之外，没人知道他爹是陆爱民。
然后她是被颠醒的。
也没人知道他娘是前阵子被国家点名表扬的改革开放第一批企业家的陈香兰女士。
玲珑打了个呵欠，现在她每天的娱乐就是睡觉，好在她很喜欢睡觉，睡再多也不觉得烦，既然没有东西吃也不能到处玩，睡觉也不是什么坏处。
整个小组的队员都累的不要不要的，等到重案组办公室的门再一次被推开，进来了穿着裙子肤白貌美的女孩之后，全体大老爷们儿都挺起胸膛，齐齐吼道：“妹妹好！”
等检查结果的夫妻俩在外头又是期待又是紧张，虽说闺女看着机灵了，眼睛有神了，但这到底不是他们自家人说好了就好了的，总得叫医生看过才行。因为心底忐忑，夫妻俩坐在外头塑料椅子上，眼神止不住朝一起瞟，然后两只手就悄悄拉了起来，还拿包被里的女儿做遮掩。
声若雷霆，玲珑却没被吓到，还笑起来：“哥哥们好，谢谢你们平时照顾我们家哥哥跟弟弟。”
玲珑平静地接受了一切，反倒是陈香兰看到她白嫩嫩的胳膊上被戳了个针孔心疼的眼圈儿都红了，有个小护士瞧玲珑过于可爱还偷偷在她兜兜里塞了两块奶糖。玲珑很想吃，可惜有心无力。
哎呀陆妹妹真可爱！
第二天陆爱民特意跟加油站请了假，骑着平时上班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媳妇陈香兰坐在后座上抱着孩子，就朝镇上去了。
玲珑不仅给陆央陆犀带了爱心晚餐，还给组里每一位成员都带了一份豪华盒饭，饮料则是牛奶咖啡奶茶果汁任选，她身后就跟着酒店里的服务人员，小推车一进来，架势太大了！
第418章 第三十五片龙鳞（三）
大飞一边朝嘴里塞一边对陆央竖起大拇指：“陆队！妹妹真好！大气！”
太过忧伤，不如睡觉。
陆央嫌弃地看他一眼：“吃也堵不住你嘴。”
玲珑躺在床上试图玩自己的脚，没有任何娱乐的她心情很沉重，更沉重的是因为天气冷她被包裹的严严实实，连脚都抱不到。
陆犀本来在法医室想事情，听说玲珑来了，这会儿也到门口了，敲敲办公室的门：“玲珑。”
香兰也得工作，乖妞又不大喜欢吃奶，早掐奶也好，她就在家里带娃儿，日子总会有奔头。
陆央眼睁睁看着妹妹抛下自己，用力咳了两声，玲珑走过来亲了他的脸颊一下，“我去跟弟弟弟说说话，一会儿你们吃完了把饭盒放着就行，会有人来收的。”
可日子也在慢慢变好，照从前她可不敢想家里隔三岔五吃顿白面馒头，因此又觉得自己还能再多喘两年气，那攒着的棺材钱就能先拿出来给乖妞买奶粉买麦乳精了，听说那玩意儿可好了，人家城里的娃儿都喝。
本来组员们还狼吞虎咽，夸赞这高级酒店连盒饭都比他们平时吃的高大上，结果就看到美貌出众的陆法医搂着陆妹妹的腰走了？？？这姐弟俩也太亲密了？？？
前几年日子艰难，许多家老人都担心自己死了连副棺材都买不起，私底下都悄悄存起了棺材本。家里饿得最厉害那段时间，陆婆子甚至想着死了算了，不拖累儿子儿媳妇，要不是老王头暗地帮忙，她真说不定就给饿死了，这世道啊！
陆央眼一瞟就知道这些牲口心里在想啥，扒了一口饭，他这份可跟牲口们的不一样，是奶跟娘做的，妹妹亲自打包的，“干嘛，我没说过啊，陆犀是我妹妹的童养夫，羡慕？羡慕也没用，我们家内部消化了。”
陆婆子眼一瞪：“你有个屁的钱！都给老娘收好了！以后三个娃儿上学，花销大着呢！”
一群还单身的爷们顿时发出阵阵哀嚎，陆妹妹那么漂亮他们还觉得自己有希望呢！
陆爱民无奈地笑了：“娘，乖妞是俺女儿，哪有让你拿钱给买的意思？明天俺就去看看，俺有钱。”
陆犀没打算带玲珑进法医室，但她主动要求进去，而且一点也不怕。他反倒有点惊讶，“你不害怕？”
这会儿的奶粉麦乳精可不便宜，陆婆子忍痛拿了五十块钱出来，她也不大懂，就问陆爱民：“够不够？”
“这有什么好怕的。”
陆婆子笑话这俩小的异想天开，又跟陆爱民陈香兰商量给玲珑断奶的事儿，说是瞧着玲珑不大喜欢吃奶，让陆爱民看看镇上供销社有没有奶粉麦乳精之类的卖，买两罐回来给玲珑喝。
她四处看了看，“蛋哥哥过几天要回来了，我终于能轻松一点了。”
大蛋稍微稳重点，但也矜持地点了点头。他心想，要不过几天放寒假，带二蛋一起去抓鱼？
正如她所说，她不比陆犀笨，学什么都快，因此陈香兰很放心地就把公司交给了她，为了区分她跟小陆总，公司里员工都叫她大小姐，反正她也不会一直代替陆徽工作，等到他回来，看她怎么剥削他，因此对于这个称呼，大家高兴，玲珑也无所谓。
晚上陆爱民下班回来，知道儿子们这么孝顺，感动的不行，跟他老娘一样嘴巴一擦一靠一唧就当喝过了，两个小孩再次被骗，陆婆子给他们把汤热了热，两人就沾着饼子给吃的一干二净。二蛋还舔着嘴巴摸着肚皮一脸憧憬：“要是天天都有鱼汤喝就好了！”
陆犀点点头：“大哥成功破处了吗？”
玲珑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心想这家人还挺不错的，如果他们能一直保持这样子，那么她也不是……不能勉强忍受一下这个恶劣的时代跟环境。
玲珑笑出声：“我看是成功了，不然不能这么快回来啊，我还以为他有胆子跑个一年半载呢，这才几个月，就回来了。”
得到了陆婆子否定的回答后，两兄弟又把碗放下，虽然还很渴望地看着，但已经很努力地在控制自己了：“留给爹。”
然而玲珑猜错了，陆徽非但没有成功，反而归心似箭！谁能想到呢？他上班累成狗的时候天天盼着三蛋进公司帮忙，自己能有点喘气的时间，可真当他什么都不管撒手一走了之了，旅行的路上又总是忍不住担心家里。
大蛋二蛋虽然一个九岁一个七岁，但都单纯得很，在他们心里，作为一家之主的奶是绝对不会骗他们的。两人又喝了几口，大蛋问陆婆子：“奶，妹妹能喝吗？”
大概就是个劳碌命。
陆婆子拗不过他们，就装模作样的把嘴在碗边一靠，唧唧做出喝了的样子：“好喝好喝！”
等到陆徽知道陆央忙得睡觉工夫都没有，陆犀天天高强度工作在法医室就没出来过，而娇生惯养只想当条咸鱼的妹妹居然代替自己进了公司每天朝九晚五……他的良心终于痛了！
大蛋二蛋把碗举到嘴边，刚喝没几口就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异口同声道：“奶你也喝！”
他又强忍着在外面玩下去，直到他得知陆央陆犀都三四天没怎么合眼，而妹妹大晚上的还要跑去给他们送饭，作为长兄，作为从小习惯了担负责任照顾弟妹的大哥，他必须回来！
玲珑看了一眼，嫌弃的要死，扭头就把脸埋进陈香兰怀里。
早上说的回来，第二天中午就到家了。
陈香兰要下奶，汤里啥多余的调料都没有，但在这个吃肉并不频繁的年代，能有鱼汤喝那就是美味了。陆婆子把剩下的又大火烧了一边，加了料子，因为鱼肉所剩不多就朝里面放了两块豆腐再加了点青菜，吸收了鱼的鲜美，俩男孩喝得满头大汗一脸兴奋！
然而大家都在忙，面对空无一人的家里，陆徽沉默了。
“行了瞧你们那熊样。”陆婆子翻了个白眼，把手上的盖子掀开，“大蛋二蛋过来，奶这有鱼汤。”
第439章 第三十五片龙鳞（二十四）
陆婆子打院子里进来，娘仨立刻跟做贼一样板板正正的，二蛋心里苦，二蛋一口还没喝上，大蛋嘴里灌了一口满足的不行，都舍不得咽下去，就在嘴里慢慢回味。
预料中的那种啊蛋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妞妞好累，大哥你总算回来了家里没你不行之类的场景并没有发生，不仅如此，就连平日里遛弯下棋的老王头都不在家，只剩下做饭的阿姨。
她婆婆是个文化人，她跟爱民也都是读过书的，可过过苦日子的人难免有几分迷信，就觉得贱命好养活，俩儿子就给取了大蛋二蛋的名儿。陈香兰觉得没啥不好，总比什么大臭粪球好听？
看到他回来了也神色平静：“大少爷回来了啊，吃饭了没？要不要我给做？”
趁着婆婆没注意，陈香兰把碗贴到大蛋嘴边让他喝了一口。
陆徽哪里还吃得下去……“家里人呢？”
陈香兰爱女儿，也疼俩儿子，之前为了妞妞的病家里一片愁云惨雾，如今妞妞好了，她心情也好了许多，大蛋二蛋懂事得很，知道妹妹生病了，平时在家也老老实实，还能帮着烧火打水干活。
他觉得肯定是工作的工作学习的学习，忙得不可开交，否则不会明知他今天回家却一个人也不在。
吃奶这回事，有一就有二，习惯了之后玲珑已经能双手捧着母亲的乳房吸吮的啧啧有声了。为了下奶，陆婆子还给陈香兰熬了鱼汤，把大蛋二蛋给馋的口水直流！玲珑一边吃奶一边鄙视他们，真没出息，一碗普普通通的鱼汤，陆婆子舍不得放调料闻起来还带点儿腥味，一看就不好喝，送到嘴边玲珑都嫌弃，可这两个小毛头居然一脸渴求，眼珠子都黏在鱼汤上！
阿姨就说：“哦，说是局里破了个大案子，二少爷跟小少爷都领了一笔奖金，趁着有时间一起出去吃大餐了呢！我这儿也收拾完了，你要是不吃我可走了啊。”
玲珑可不知道她的奶奶跟妈妈的追求就这么低，否则她一定很不愿意醒过来。
陆徽瞬间被万箭穿心，“他们去哪儿吃了？”
她觉得日子是越过越好的，前些年还闹了饥荒，村子里有不少人给活活饿死了，可挨过来不也就好了？那时候连地瓜叶都是个好的，抢不上吃的，现在隔几天就能吃顿白面馒头跟大米粥，再也不用跟从前一样逢年过节才舍得吃肉了，日子不就是越过越好嘛！早晚有一天，也能过上顿顿吃大米饭红烧肉的好日子！
阿姨为难地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当时他们说的时候我也没注意……大少爷你也知道我的，家里条件一般，可没去过什么好地方，所以……”
陆婆子道：“等着，早晚有一天会的。”
陆徽懂了。
陈香兰一边爱怜地给女儿喂奶，一边向往：“啥时候能过上天天吃精细米面的日子就好了，咱家娃儿长得多好啊，小孩儿就得吃好的才有营养。”
等陆家人吃完大餐回家，就看见灯火通明的客厅里，陆徽身边放着个行李箱正坐在沙发上用谴责的目光看他们。
陆婆子洋洋得意的：“那是，俺吃过的盐巴比你吃过的米都多！”
玲珑最先表达了欢迎：“蛋哥哥你回来啦？玩的怎么样？有没有遇到漂亮的小姐姐？”
陈香兰露出惊喜的笑容：“还是娘有办法！乖妞肯吃奶了！”
还小姐姐呢……他每天都在想自己不在公司怎么办，家里人是不是要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好好玩，结果归心似箭地回来了才发现他们非但没焦头烂额，反而乐在其中！
结果睡得迷迷糊糊时，觉得有什么软软的东西凑到了嘴边，还有些微甜的液体。玲珑睡得正舒服，顺势就张开了小嘴儿，下意识地吸吮起来。
……陆徽又想离家出走了。
还是睡觉。
“知道你今天要回来，但陆央陆犀不是难得有时间嘛！俩人都好几天没合过眼了，局里就给他们一人半天假，明儿一早还得爬起来上班呢！”陆爱民看了眼不懂事的长子，提起手中印着logo的塑料袋，“你看，爹还是疼你的，给你打包回来了。”
她顿时觉得了无生趣。
长途跋涉牵挂家人的陆家大蛋回家第一顿饭，吃的剩的。
这倒是不假。玲珑第一次来这样的世界，新鲜感一过，没有美人可看，没有美食可吃就没了兴趣，什么炸鸡烧烤之类的，想都不用想，肯定没有。
然后第二天他就被撵去公司上班了，重新回到之前那水深火热的生活中。他每天都在慨叹自己的苦命，慨叹为什么世间那么多幸福的人，偏偏他是最不幸的一个。
早知道就不管那个傻子了，反正吃了就吃了，消化慢点就慢点好了。
叛逆了一次之后，陆徽就再也没闹过脾气，每天老老实实上下班，乖乖加班不二话，毕竟跟陆央陆犀比起来，他还算轻松的，他每天至少能保证六个小时的睡眠，那俩一忙起来就跟陀螺一样团团转，饭都顾不上吃！
唉，还有这个房子，这张床乃至于她身上的包被，都让喜爱享受骄奢淫逸的龙女不开心。
赋闲在家的玲珑就暂时成了全家的送饭小妹。睡到自然醒起床，吃完早餐再玩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就去送午饭，先去离家比较近的公司，然后再去公安局，接着去跟奶和娘一起喝下午茶做美容逛街插花学茶艺，折腾一番就晚上了，有时候她会去送晚饭，但大多时候会跟奶和娘回家自己做。
婆媳俩大眼瞪小眼，玲珑终于躲开了吃奶之路，心想，我才不吃。陆家一家看起来并不是特别瘦弱，可也称不上健康壮硕，刚才他们吃饭的时候玲珑就悄悄看过了，那能叫饭么？她现在开始庆幸自己是个小娃娃，这样就不用跟这家人一起吃糠咽菜了。
她们做，她在旁边围观。
她也拿不准主意了：“……喂、喂过吗？？？”
像是今天下午陈香兰女士跟陆婆子在阿姨的帮助下一起做了蛋糕跟饼干，由于一时兴起做多了，玲珑就被赋予了给哥哥们送点心的重任。
小女儿一点都不肯吃奶，婆婆又问了这样的话，向来精明谨慎的陈香兰也懵了，那要不……还真可能是她给忘了？不然也找不到别的原因啊？乖妞咋不吃奶了呢？以往虽说傻傻的呆呆的，可碰到吃还是积极的。
她先打电话跟陆犀说一声，问他们在不在局里，陆犀说在，又说之前的那个案子又发现了疑点今天可能要晚点回家，说完还停顿了几秒钟，充满歉意道：“抱歉，玲珑，这阵子我陪你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
哭声可把边上的陆婆子心疼坏了，她说：“爱民媳妇，你是不是白天喂了自己忘了啊？”
岂止是少，从前他们两个都是形影不离的，如今能单独相处超过半小时都是造化。陆犀自打工作作息就不怎么规律，基本上他下班回来玲珑睡着，他上班走了玲珑还没醒，这么的说，从前跟他形影不离的是玲珑，现在跟他形影不离的是陆央——陆犀万般不愿意，可又能怎么办？
说着低头在玲珑娇嫩的小脸蛋上蹭了蹭，又试图喂她，玲珑这回忍不了了，哇的一声哭出来！
正好今天司机家孩子过生日，陈香兰提前给放了假，玲珑只能自己开车去了，她都成年了，她娘跟她奶还是拿她当小姑娘看，不放心她开车，叮嘱了一大堆听得玲珑耳朵乱嗡嗡，干脆打电话叫出租车，这样总安全了？
乳头都凑到了女儿嘴边，可平时饿起来就拼命吃奶的小娃娃却扭过了头，陈香兰顿时就担心起来：“乖妞，咋了？咋不吃奶呢？是怪娘白天没注意到你不？”
要是被她们得知她跟陆犀还追求过刺激在弯道玩过赛车……陆犀的腿可能要被打断。
陈香兰把女儿抱到怀里解开衣襟，玲珑的眼睛也越瞪越大，她根本不需要人类的食物，就算吃了也吃不饱，再说了，人类的奶水又没有牛奶羊奶好喝，她才不要喝！
整个陆家都是好人，也都特别爱她，这样的爱的确让玲珑感到满足，同时作为回报，她也不吝于给予他们福祉，让他们本来坎坷的人生变得一帆风顺青云直上。可也正因为他们太爱她，太紧张她，很多时候有些想做的事，为了顾及家人的感受，她是不能做的。
农村小孩子甚少大晚上出门，都很兴奋地点头。
陆犀的出现拯救了这一切。
老王头还要拒绝，陆爱民说：“这一路坑坑洼洼的不好走，俺带着手电筒呢！大蛋二蛋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无论玲珑想做什么，高空跳伞也好，深海潜行也好，只要是她想的，他都愿意陪同，两个人骨子里其实都是喜欢刺激冒险的人，但是陆家人的出现，让他们在这个世界有了牵绊，也因此对于某些危险的活动，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家人面前彼此守口如瓶。
“表叔俺送你！”
每次玲珑的到来都能让局里的单身狗们嚎叫不已。当然他们也只敢叫叫，其他什么都不敢做，先不说陆队会怎么收拾他们，就光看陆法医手上那把解剖刀，已经够他们害怕的了。
人家妇女要喂奶，虽说农村不讲究这个，但老王头是个颇有些脾性的人，就准备告辞了。他直接跟陆婆子说：“那些废话就甭说了，还是去镇上检查一下为好，要是娃儿好好的那再好不过了。得了俺先走了，你甭送。”
他们盼着陆妹妹来，一是想看美人洗洗眼，二则是因为陆妹妹每次来都不会空手来！
其他人都朝陈香兰投来谴责的眼神，陈香兰自己也羞愧不已：“一听说妞妞病了，俺当时脑子就一片空白啥都给忘了！娃儿也不哭，这会儿才想起来。”
陆家家大业大，衣食住行都用的是最好的，带来给陆央同事们的食物当然也是色香味俱全，外头十块钱一份的盒饭怎么能比？因此一听说陆妹妹又来了，本来还忙碌不已的重案组成员一个个原地跳起三米高：“我去接妹妹！”
陆婆子喜欢小孙女不错，但更喜欢看到小孙女白白胖胖茁壮成长，一听儿媳妇的话顿时就生气了：“你咋当娘的咧？娃儿这么久没吃奶你都不记得？别饿坏了俺妞妞！”
“我去！”
玲珑：！！！
“我也去！”
这时候陈香兰突然想起来：“哎呀，该给妞妞喂奶了！她打吃饭到现在就没哭过，平常一饿就哭啊，今儿是咋了？”
陆央鄙夷地看他们一眼：“吵吵嚷嚷地干什么？我都没去，轮得到你们接我妹妹？真是不要脸，大飞你扫黄的时候要是能这么不要脸，至于被踢到咱重案组吗？”
陆婆子这会心情好，不跟老王头争辩，若是换做平常，以她的性子，定要把老王头给说的哑口无言才算完。她将玲珑小心地搂在怀里，一边轻轻掂一边拍着包被，嘴里妞妞娃娃宝宝的喊，玲珑本来被她弄醒还有点生气，却又闻到陆婆子灵魂的香气，仔细想想自己也不亏，便打了个小呵欠，准备继续睡了。
大飞脸都涨红了：“那、那能一样吗！我还是个没谈过恋爱的黄花大闺男，去扫黄组第一天就让我装老道的嫖客，那我能装的像吗！我是警察又不是演员！”
第417章 第三十五片龙鳞（二）
旁边有人拆他台：“就算装的不像你也不能对着人家妹子的胸流鼻血？哪有老道的嫖客像你这么丢人的。”
老王生气道：“你胡咧咧啥呢？俺咋就退步了？！”
大飞被揭开黑历史，顿时怒从心头起，就要抓同事过来挨打。同事身手敏捷地躲过，两人就在办公室追逐起来，打闹到门口，正好玲珑推门进来，手里拎着包装精美的礼盒。
陆婆子说：“你行不行啊？是不是前几天没能好好看病，退步了？”
陈香兰女士迷恋上烘焙后，还特别执着于把作品打扮的漂漂亮亮，所以买了许多好看的彩色包装纸，现在家里还有一大堆没来得及用呢！
这、这颠覆了他的世界观，也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不对劲啊！这早上看的时候，娃儿眼珠子跟蒙了一层灰样，逗她也没反应，呆愣愣的，咋就突然好了呢？！
陆央从桌子上跳下来：“过来啦？晚饭吃没？”
老王惊呆了！
“吃了，你吃了吗？”
村里几个傻孩子都是老王头给看的，他也不说，就上来，玲珑还在睡，陆婆子轻轻捏她粉嫩的小脸蛋作弄她让她醒，玲珑睡得正好被打扰，顿时怒气冲天想打人，一只藕节般的胳膊伸出来晃悠，显得无力又可爱。尤其是明亮的大眼睛，像是燃烧着烈焰，炯炯有神，是个人看了都不会认为她是个傻的！
陆央吐出一口气，“随便吃了点。”
……这哪有傻子一天就能好的！
吃了碗泡面。
等到了陆家，陆婆子一瞧见他就把俩大孙子朝边上让：“快快快你快过来给看看，俺家妞妞是不是好了啊？”
没办法，一忙起来谁还记得三餐啊？泡面方便快捷又顶饱，他们办公室常年备着好几箱口味不同的，因为工作原因，泡面还吃得飞快！谁叫他们重案组办公室在七楼，局里食堂却在一楼后院！而且局里人还多，食堂跟隔壁的国土资源局共享，一到打饭的时候那是人山人海根本挤不过去，不知得浪费多少时间。要是等人家吃完了再去，那就只有残羹冷炙，还不如吃碗热腾腾的泡面呢！
老王头叹了口气，觉得再看也是没用的，但他能理解。
“我刚才下车的时候看到有卖煎饼果子的，就给你买了一个，哥哥们都有份，待会儿阿姨会送过来的！”
唉。
大家纷纷嚎叫。
陆婆子在村里小学当老师，听说祖上都是有学问的，陆爱民上学那会儿没高考，读完高中就上班养家，陈香兰也是隔壁村出了名的勤快姑娘，俩人组成个小家庭和和美美，眼看日子越来越好，还有了个小闺女，谁知道小闺女就先天不足呢！
陆央瞪过去：“干什么干什么！吓到我妹看我怎么抽你们！”
可见这一家子都是心善的。
再一低头跟玲珑说话，瞬间柔情似水：“你先在我位子上坐会儿，我打内线叫陆犀过来。”
虽然没治好，老陆头还是走了。
他是很满意的，妹妹虽然也给组里其他牲口买了煎饼果子，但他是她最亲爱的哥哥，所以有特权现在就吃，真是美滋滋。
可陆家这娃儿不一样啊。当初要不是陆婆子，他就被人以封建迷信的理由给批死了！到现在老王都没说上媳妇，陆爱民就跟亲儿子一样孝敬他，家里有啥好吃的都记得送他一份，还记得他几十年前给他爹治病没收钱的恩。
陆三蛋那混球还没有煎饼果子吃呢！
老王见多了这样的孩子，他也帮不上什么忙，渐渐地心就硬了。
陆犀听说玲珑来了，很快就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了，他也没吃饭，可惜他没有陆央这样的特权。陆央边啃边得意地看了陆犀一眼，心想，就算家里水灵灵的小白菜叫家猪给啃了，可心里到底还是他这个亲哥地位更高一点。
村里像是这样的傻孩子有好几个，见天的蹲在路口桥边，不干活也不跟人玩，家里人也不管，身上脏的要命，男娃没办法，女娃还好些，到了岁数就能嫁人，家里人还能收彩礼，稍微能料理的干净些。
陆犀坐在陆央办公桌上吃饼干，还喝了杯咖啡，没办法，有时候需要熬夜，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咖啡因能够有效的提起精神。不过陆犀不是很喜欢这些荣誉上瘾的东西，他对烟酒都没有想法，惟独一个玲珑，成了他骨子里挖不去的烙印，让他无法放手，只想拥有。
他张嘴说了娃儿先天没长好，那就是个傻子了，要治，得花大钱，而且小地方肯定治不了，最重要的是去大城市也不一定治得好。
又陪着坐了会儿，等煎饼果子做好送来，玲珑看看时间，也该回去了，她才不要在局里等他们一起，之前有一回说好三个人一起回家，结果刚到能走的时候就有电话打进来说有案子，气得玲珑再也不等他们了。
可惜过没多久家里人就发现了，这小闺女似乎是个傻的，但不敢确定，直到六个月大了，感觉还是跟刚出生一样懵懂，很不对劲，这才找老王给看。老王以前是赤脚大夫，看得还挺准，村里人有哪儿不舒服都找他，一些偏方草药就能给你治的明明白白。
对首都来说，天黑之后才是生活的开始，而且公安局附近到处都是摄像头，安全得很，门口的警卫跟玲珑也熟了，玲珑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还冲她笑，夸她给的饼干很好吃。
陆婆子本来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陆爱国在战场上牺牲了，就剩下个小儿子陆爱民，因为是烈士家属，所以镇上加油站招工时首先考虑了陆爱民，陆爱民干活卖力气也实诚，人缘很好。添闺女的时候许多人都朝家里来，都说他家闺女长得好。
只要玲珑想，她能够成为任何人的小甜饼，让他们想起她的时候嘴角都带着笑。
老王又穿了鞋，村里的路坑洼多，陆爱民有个心爱的手电筒，打着照明，三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都是又期待又怕失望。
叫的出租车到了。
陆爱民不想废话：“行了叔别比比了咱赶紧走！俺娘跟俺闺女还等着呢！”
她直接拉门上去，说了自己的目的地，可车子行驶了几分钟，玲珑忽然觉得不对，她从局里回家不知回了多少次，哪次也没走过这条路啊！
老王正在家里烫脚准备上炕睡觉，就被这夫妻俩给叫起来了，转头瞧那二斤白糖，心里又十分舒坦，嘴上客气说：“送这个干啥啊，咱两家啥关系！”
“师父，你要是给我绕路，我可是不会让你宰的。”
俩孩子猛点头，趴在床边看妹妹，妹妹真好看！脸蛋又白又嫩，眼睛尤其好看！比课本上的小仙女好看多了！
开车的人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没说话，而是油门一踩加了速！
陈香兰说：“娘你留下来，俺跟爱民去找表叔来看看，家里那二斤白糖还在不？给带过去。大蛋二蛋你们要听话，别惹奶生气知道不？”
玲珑非但不害怕还很期待，车子虽然开得快，但她坐得很稳，岿然不动，刚才上车的时候她没注意，这才看见司机戴了墨镜跟口罩，整张脸都没露出一块肌肤。她有点好奇，就问：“你呼吸的时候水汽不会打湿墨镜吗？还能看得清前面吗？”
说完风风火火就要出门，陆爱民连忙说：“娘你慢点！大晚上的，俺跟你一起去！”
嘴上这么问，手机早就拨了出去。
剩下一家人面面相觑，陆婆子一拍大腿：“不成！今晚不弄清楚俺睡不着！俺这就找老王头去！你们在家等着！”
自打陆央当了警察，对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妹就很不放心，一定要她把自己的号码设置成首位快捷键，没想到还真有派得上用场的一天。
这一家人太吵了，玲珑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睡了。
而有人发现满头是血倒地不醒的出租车司机后打电话报了警，陆犀心头突然涌出一股不安，这时陆央的手机响了，玲珑打来的，可她打来却不说话，反而是在跟另外一个人聊天。
“是娘！”
出事了！
“是哥哥！”
他们刚结的那个案子，总共有八名死者，经过尸检与严格的犯罪现场调查，确认凶手不止一人——最终他们确实抓到了一男一女两名凶手。可是结案后，陆犀却在现场的证物袋中又寻找到了蛛丝马迹，大胆推断也许还有第三人！
陆爱民着急忙慌挤过来：“是爹！是爹啊！”
这几天忙得要死要活把案子推翻重新查费了不少力气，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没有抓错人，只是少抓了一个！
牙齿都没长出来的小奶娃顿时又附赠一个大大的笑容，瞧着灵动活泼极了，怎么也不像是人家嘴里说的傻子！陆婆子激动坏了，但又怕自己会错意，就把娃儿放炕上，指着自己说：“妞妞，是奶，是奶。”
“妞妞有危险！”陆央脸色极其难看，正要吩咐组员做事，就看见陆犀一阵风般刮了出去，“等一下！陆犀！陆犀你上哪去！陆犀！回来！陆犀！”
如果是这样的话……
陆犀开了一辆车就走，他面色阴郁，拿出自己的手机，如今的手机软件市场相当贫瘠，陆犀闲来无事的时候研发出了一个定位软件，需要下载压缩包安装在手机目录下，他跟玲珑两人都有，只要保证她的手机不关机，他就能追上她。
难道她都可以吞噬掉？！
他一边开车一边又给陆央打电话说明了这件事，陆央连忙派人跟上，现在除了玲珑的安全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玲珑皱了皱还很淡很淡的眉毛，陆婆子的眼泪滴在她脸上，让她觉得不舒服了。可就是这么会儿，她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奇怪的是这香味，眼前三个大人俩小孩身上都有！
他们在心里想象了无数可能会发生的场景——惟独没想到会是这样。
其实娃儿是傻子早就是家里心照不宣的事儿了，只是想得个准信，才去找的老王大夫。两个小哥哥也知道妹妹跟其他人家的娃儿不一样，眼下听说妹妹笑了，都想过来看。可惜人小腿短，根本看不见被大人抱着的妹妹。
捕捉到的摄像里，凶手手段残忍利落地将出租车司机击倒拖入路边的灌木丛中，又扒了对方的衣服，全程戴着口罩墨镜跟手套，从他们所掌握的证据里，也能得知，三人小团体的连环凶手，留在外面的这个才是主导者，被抓获的一男一女不过是他的傀儡。
陆婆子气得咬牙：“俺待会儿就去找那死老头，问问他这是看的啥病！妞妞咋就是傻子了？！”
这是陆犀从尸体上找到的答案。
可你瞧瞧，他们家妞妞眼睛水汪汪亮晶晶的，咋可能是个傻子呢？她还会笑呢！
他在解剖第二具女尸的时候就感到奇怪，对女性下体的过度破坏以及现场的种种痕迹都表明男性凶手是个阳痿患者，偏偏在第二具女尸和第四具女尸身上，他提取到了极少量的男性精液以及避孕套所特有的润滑油成分。抓捕的男性凶手承认了自己奸尸的罪行，但陆犀跟陆央都觉得有哪里不对。
要不是都满六个月了眼睛还是没神，也听不懂话，不会给大人回应，家里头也不会朝娃儿是不是有病这上头想。后来抱给老王大夫一看，说是天生的没长好，那不就是傻子吗？
直到结案之后，陆央灵光一闪，又使得这个案子被重新拿起调查。
陆爱民跟陈香兰赶紧劝，娘年纪大了，掉眼泪可不行，对身子不好。陆婆子抹了眼泪后说：“咱妞妞打出生就安静，很少哭，眼睛总是灰蒙蒙的，没什么神，俺都不知道她也会笑，可好看了。”
这个时候他们爹陆爱民同志的存在就显得尤为重要了，他们不仅没有遭到刁难，还得到了领导的鼓励！
谁知这一笑，陆婆子眼泪就掉下来了！把玲珑搞懵了，这是觉得她好看呀还是吓人呀？怎么就哭了呢？
抽丝剥茧下，眼看第三名凶手就要落网，偏偏这时候他抓走了玲珑！
陆婆子筷子都不要了，一丢，朝这边跑，不由分说地把孙女抢过来，盯着玲珑的大眼睛看。她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可是灵魂很干净很柔和，而且抱玲珑的态度也很温柔慈爱，于是玲珑不吝于给予一个甜甜的笑容。
那丫头！
陆婆子跟俩孩子也瞧着这边动静，陆爱民慢吞吞地抱着娃儿，扭头问他老娘：“娘，你来看看，咱家妞妞……眼睛好像有神了啊！”
陆央想想就来气，一边走路一边玩手机也不看路！也不知道把出租车牌照拍一下给他们看！
陆爱民依依不舍地把闺女放下，突然一愣。陈香兰奇怪：“她爹，咋了？”
兄弟俩心里又怕又慌，那叫一个七上八下，结果等他们根据定位软件找到玲珑的时候，她屁事没有，反倒是那个抓了她的凶手，看着人高马大龙精虎猛一小伙儿，手脚都被绑在一起，正在地上哀哀地叫。
陆爱民把闺女抱起来摇晃着哄，哄了半天，那边陈香兰吃完了过来换他：“你去吃饭，妞妞给俺。”
玲珑对他们挥手：“我在这里！”
饭碗一撂就跑过来，玲珑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打量他，陆爱民大概三十岁左右，浓眉大眼，在镇上工作的他穿着比普通人都体面，干干净净板板正正，玲珑心想，这爹娘长得虽然挺好看，但也生不出她这样的美人来，真是可惜，不过以后也好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样才是真正的好看。
话音未落，就被陆犀一把搂住，她眨了眨眼睛，拍拍他：“怎么啦？”
陆爱民耳朵最尖：“妞妞醒了！”
陆犀没说话，眼神阴恻恻地看向地上像是筋骨被抽干净的凶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是她努力从包被里挣扎出两只裹的厚厚的小手，咿呀乱叫。
陆央先是把妹妹由上而下地看了一遍，确认没受伤，才问：“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一家人虽然因为妞妞的病犯愁，但仍然很幸福。这时候被忽略很久的玲珑不高兴了，居然敢无视她？她都醒了！还不围过来赞美她！虽然她没当过人类幼崽，可没吃过猪肉也瞧过猪走路，自然知道人类幼崽的特点，这会儿她要是能出口说话，怕不是这家人要被活活吓死！
玲珑狡黠一笑：“我不告诉你~”
陆婆子脸色一变，“吃饭呢！讨打是不是？！”
她一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被陆犀搂着上车的时候经过凶手，还漫不经心地在对方下身又踩了一脚。她才懒得听这些人的故事，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废话多，还想报复警察呢，就这么点本事，连她都干不过，简直废物。
大的就嘀咕：“大学生有啥好的，那些知青说是大学生，见个蛆都吓得到处乱窜，拉屎都嫌弃咱村里茅坑呢！”
这事儿他们有志一同瞒着家里，谁知道领导为了表示亲切慰问打电话到他们家去了！然后就露陷了，正在审讯室的陆央出来接电话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回家后毫无意外地跟陆犀一起接受了男女混合打，第二天上班又开始戴口罩，好几天没敢拿下来。
陆婆子一人给了一巴掌：“去个屁！给我老老实实上学去！不上学有啥出路？！听人说马上就要恢复高考了，奶还盼着你俩考个大学呢！咱村里可没出过大学生！”
“……你没把人家怎么样？”玲珑问。
两个哥哥立刻说：“我们也去！”
陆犀慢条斯理地反问：“怎么样是什么样呢？”
陆婆子叹了口气说：“妞妞生病了，得去医院看。”
玲珑哼哼，“你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我问怎么样，就是说你有没有公报私仇。”
上回镇上卫生所来学校给他们打针，扎屁股上，可把他给疼的哭了好半天！
陆犀道：“光明正大的事，怎么能叫公报私仇？”
二的也很担心：“为啥要去医院啊？去医院不得打针吗？打针很疼的！”
他本来，只想给对方点颜色看看，直到陆央开始审讯，站在审讯室外的他听到凶手对玲珑猥琐的意淫。于是他很愉悦地跟二哥达成了共识，他们是警察，不能做违法乱纪的事，可不能保证监狱里的死囚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不是？
边上还有两个小豆丁，一个九岁一个七岁，都是陆爱民跟陈香兰的儿子，也是妞妞的两个哥哥，这会儿听大人们算账，大的就问：“娘，爹，奶，妹妹咋了？妹妹病了吗？”
“你没看到那家伙在法庭上的样子，不以为耻还得意洋洋，说是国家跟社会对不起他，我呸！”陆央中途经过，恶狠狠呸了一口。“什么垃圾啊，我看就是心理变态，他妈在他小时候跟人跑了，就留下他跟他弟，后来兄弟俩都谈了女朋友，他控制不住自己把女朋友奸杀，又逼着弟弟把目睹一切的弟弟女朋友灭口，弟弟舍不得，被吓得阳痿，之后这三人还就生活在一起了！你说恶心不恶心？这杀人是为啥，还能为啥，就为那几个死者都有孩子不要！专杀左撇子是因为他们妈是左撇子！”
陆婆子点点头：“这还差不多。俺算过了，你一个月工资五十，俺搁学校代课一个月也有二十，你媳妇给人做衣服，零零散散一个月也能赚个百来块钱，日子比旁人家都好。现在咱娃儿病了，老王说这病不是不能治，就是得花钱，得去大城市找大医院，咱就把钱攒起来，等明天你请个假，跟香兰带着妞妞去镇上医院看看大夫咋说。”
他们没能发现死者的共同点，就在于所有的死者并不都是已婚，有的是二婚，有的是离异状态，还有的是未婚，年纪在十七到五十六区间，这差的太大了，谁能想到？而且其中那个十七岁的死者，是被强暴才有的孩子。
自小被打到大的陆爱民浑身一哆嗦：“娘你说啥呢，俺咋就是那样的人！”
陆犀听着陆央在那抱怨，轻轻一笑，说：“是啊……生存环境比他更恶劣的大有人在，不也有人好端端的活着，没有掠夺他人的生命？”
陆婆子白了儿子一眼：“好看就不能是傻子？俺可跟你说，你要是敢打那种不要娃儿把娃儿丢了的想法，甭管老娘揍你！”
玲珑闻言，看了他一眼。
他一见了就欢喜，要不是这份工作好，每个月工资也高，能养活家里，他都恨不得不上班，整天带着闺女！
陆犀温顺地与她对视。
这一睡就到了晚上，屋里热热闹闹的，在镇上加油站上班的陆爱民回家了，一听亲娘跟媳妇说闺女可能是个傻子，顿时就懵了。“这、这咋可能呢？咱家妞妞多好看啊！”
陆央看得又开始一肚子柠檬水，干脆眼不看为净，这回这个案子是真的可以结了，他得赶紧去跟隔壁扫黄组的御姐联络下感情，说不定发展好年前就能脱离单身破处成功了！
她闭上眼，准备继续睡。
走了没两步突然想起一件事：“哎妞妞，你知道那家伙为啥盯上你不？”
她又辛苦地去看包着自己的包被，大红底加大花，看着喜庆极了，可完全不是她的喜好！
“嗯？”难道不是因为她太过善良单纯人格魅力太强吗？
她赶紧扭动没什么力气的小脑袋看去，抱着她的这个婆子瞧着四十来岁，很朴素，虽然打着几个补丁，但身上的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颜色偏深，是上了年纪的人常穿的。玲珑松了口气，不是大红大绿加大蓝就行，她都不敢有别的要求，她实在是很怕自己也被裹成这个样子。
“他本来要盯的那个人你也认识，二花你还记得不？”
玲珑就睁开了眼睛，好奇地看过去，第一眼是吃惊，第二眼是加倍吃惊，第三眼就是不敢置信，这、这人穿的什么玩意儿？？？大红袄搭绿裤子头顶一块蓝方巾？？？她没来过人类的“新时代”“新世界”也没法欣赏这样的穿法！那抱着她的这个呢？
玲珑扒拉着记忆想了半天：“哦……老家的那个啊，怎么了？”
女人连忙吸了吸鼻子：“哎，俺听娘的！”
“她现在在首都上班，左撇子，之前在老家结婚，男人出轨，离了，家里人不给离，她就自己跑出来了。”陆央说，“孩子是个男孩，婆家不给她带走。凶手是开锁的，正好接了二花的生意。”
婆子说：“这个你甭担心，等爱民回来，咱再带妞妞去镇上的医院看，俺就不信，俺这么水灵的娃儿治不好！你可别哭，别看娃儿小，啥都懂呢！叫娃儿听着多难受啊！”
“那二花没事？”
问话的女人一听，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她好不容易盼来的小女儿，咋就是个傻子呢？明明这样白嫩好看，跟旁人家的娃儿一比，像是年画里的一样，咋就是个傻子呢？“那、那老王说没说怎么治啊？”
“她好得很，啥也不知道，每天踏踏实实上班，经理还追她，过得可好呢。”陆央没忍住又走回来，捏住妹妹的小脸蛋，“凶手想报复我们家，就一边盯着我们一边盯着二花，结果还没对二花出手，你就老朝局里跑，那种垃圾，怎么也敢肖想我的妹妹？”
这话说的很委婉，但自家人都知道，什么叫没长好，比旁人家娃儿愚钝啊，根本就是个傻子！
玲珑嘟嘟嘴，“你们记得再多‘照顾’他一点。”
抱着她的人开口了，听声音是个婆子，“老王说咱家妞妞可能没长好，所以比旁人家的娃儿愚钝些。”
陆央大笑。
玲珑闭着眼睛，她现在好像被包在什么厚厚的东西里，被人抱着，走路的时候有轻微的晃动，不太舒服，于是她哼了哼，不睁眼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人类幼崽的状态。
晚上全家人聚在一起吃饭，说起二花，都称赞有加，陆爱民说这孩子老实，但有主见，打小就有想法，敢走敢闯，跟大花完全不一样。玲珑正嚼着肉，顺口问了一句：“大花怎么了？”
“娘，您找老王大夫了没？咱家娃没事儿？”
因为案子的事陆央后来去找过二花一回，叮嘱了她些事，二花看见他也很惊喜，还来他们家拜访过一次，不过玲珑那时候出门玩儿去了不在家，二花走的时候还很遗憾没跟玲珑说上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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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花啊。”陆爱民叹了口气，“那丫头，拿了人家彩礼不肯跟人结婚，被个花言巧语的男人骗去南方打工，结果钱一毛没剩下，还被打得不成人形，好不容易跑回家，她娘王翠兰也狠心，说大花不是个黄花闺女，就想找个人把她给嫁了，可谁愿意娶她？村里的癞子你知道？娶不上媳妇，掏钱来了，大花被人骗了一回，认命了，就嫁了。生了几个女娃都不肯要，全让癞子拿去卖了！”
就等到回来再睡。
陆家人：……
本来打算就这样睡着等待消化的龙女瞬间开心起来，她摸了摸肚子，如果是的话，那倒是可以去看一看，顺便对消化还有帮助。
别看陆爱民同志如今身居高位，其实骨子里还是个八卦精：“卖小孩犯法啊，癞子进去蹲了几年出来，就对大花拳打脚踢，说她没本事生儿子，两口子天天弄一起打，二花来首都之前还找大花说，问她要不要离了婚一起来，人大花不乐意，还骂二花不要脸，是没人要的破鞋。你说这姊妹俩，咋一点都不像？”
是有炸鸡烧烤啤酒的世界？
陆徽说：“有些人你是真拿他没办法，再怎么教也没用，诶陆央，你们前些天是不是抓了个跨省盗窃团伙啊？”
“新时代”。
“是啊！”陆央一拍大腿，“哥，你不知道这团伙有多狠心，他们老大搁外边抢一老太太救命钱，被个来首都打工的小伙子发现了，小伙子见义勇为上去追，这家伙直接把人肚子给捅了！幸好我当时经过拦了下来，不然那小伙就没了啊！就这把人送医院还不肯去呢，说没钱，说伤不重，那伤看着不重，可他真要自己回去，打击报复且不说，肯定得失血过多死了。我寻思着找领导给弄个见义勇为锦旗，再拨点奖金啊？”
最后被一个词吸引了。
不知道为啥，他总是觉得那小伙子很可怜，很需要帮助。
她还有点生疏，同时也有点惊喜，因为她发现自己可以躺在归墟龙宫的珊瑚床上张嘴等吃了。这个灵魂味道只是淡淡的甜，后味却又有点轻轻的苦，好似自己也不知什么是甜什么是苦。她吞了灵魂之后发觉自己仍然可以得到对方的所有记忆，便无聊地过了一遍。
陆徽点头说：“成，我最近也有个想法，咱家钱赚得够多了，我想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
玲珑吞掉了一只飘到荒海来的魂魄。
全家人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惟独陆犀，仍旧安安静静地给玲珑剥虾壳。
第416章 第三十五片龙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