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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片龙鳞

她不能无时无刻都陪伴在孩子们身边,等到他们依赖成性,会无法接受她的离开。

不过吃完饭祝宛休息会儿就要去上班了,孩子们有睡午觉的习惯,哄着他们睡着祝宛就差不多要走了,叮嘱了薛鹤池要他照顾,他乖乖点头,祝宛还是有点担心,但不上班就没钱买菜,再担心也得出门。

咖啡厅的生意自打祝宛来了之后特别好,尤其是男性客人翻了好几倍,老板给祝宛开这么点工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因为客人挺多,祝宛一直忙活着没停下来,自然也没注意到不远处停了一辆黑色的普通轿车,轿车里有一大两小三朵蘑菇在窥视她。

等到了中午,祝宛开始忙活做午饭,小姑娘就把玩具娃娃放下,也屁颠颠跑进厨房,踮起脚尖帮忙递一棵葱,或是小心翼翼给妈妈那一双筷子,都让茉茉很有成就感也很开心。

“爸爸,茉茉想妈妈了。”小姑娘巴着车窗,渴望地问,“茉茉能不能去找妈妈呀?”

祝宛都温柔地应了,母女俩沐浴着阳光各自做自己的事,茉茉玩着玩着就抬头看妈妈一眼,确定祝宛没有悄悄离开才会继续玩——她实在是害怕妈妈又把她丢下。

“不可以哦,妈妈现在在工作,乖宝宝是不可以打扰的。”薛鹤池放柔了声音回答。

趁着有时间,祝宛坐在沙发上织毛衣,茉茉一个人抱着芭比娃娃玩换装游戏,时不时征询一下妈妈的意见:这条裙子妈妈喜欢吗?这个发型妈妈觉得好看吗?妈妈要不要跟茉茉一起玩?茉茉的毛衣花样可不可以要小兔子的?

“妈妈穿的裙子真好看。”小姑娘喃喃着,“比茉茉的娃娃们都漂亮,茉茉的妈妈最漂亮了。”

祝宛没有异议,她其实也很想在为数不多的时间里跟孩子们再多相处会儿,虽然她知道应该让他们慢慢习惯没有她的生活。

这一点爸爸是无比赞同的:“妈妈的确是最漂亮的。”

第二天薛鹤池的面色也不大好,黑眼圈有点重,看得出来昨天夜里没睡好。祝宛默默地给他冲了一杯牛奶,又照顾孩子们吃早饭。托托没有生病是要去上课的,薛鹤池也要去上班,但茉茉仗着身体还没好硬是要留下来,薛鹤池就带托托去上课,然后等下课再送孩子过来。

托托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看着爸爸跟妹妹,眼睛也止不住黏在祝妈妈身上。不过没一会儿就有人跟妈妈说话,妈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拿过了手机,托托顿时扭头对薛鹤池说:“爸爸我们说好了不许打扰妈妈,你怎么能给她打电话?”

结果这一去就是半小时没出来,祝宛等了会儿也不等了,她没有太多精力跟时间花在说服薛鹤池身上,她觉得薛鹤池就算会很伤心也早晚都会走出来的,成家立业根本不需要祝宛的参与,祝宛是他人生里的一段记忆,仅此而已。

爸爸冤枉死了,举起双手:“我没有。”

十句话里有九句都在提孩子,从头到尾没有他的存在,薛鹤池又气又急,但又不能对着祝宛发火,他腾地站起身,怕再继续下去会做出什么让她刚不喜欢的事来:“我去下洗手间。”

那是谁的电话?

“你别再问了,我不想再提过去的事,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孩子的抚养权我可以给你,你会好好照顾他们的,对?”

父子三人面面相觑,这个问题他们都很想知道。

但等到她真正的成熟,才明白那根本不行。两个人之间有着跨不过去的沟渠,注定了这辈子都没有交集的命运。

祝宛到更衣室接电话,这会儿生意好大家都在忙,更衣室除了她之外没旁人,但是上面那个号码却并不是祝宛想接的,因此她的态度很冷淡:“喂。”

他并不无趣,没有人会觉得薛鹤池是个无趣的人,他脑子聪明,会拉小提琴,会品酒会骑马会下棋,好像世界上没有他不会的东西。但就是太好了,才更不适合祝宛。如果祝宛还是那个十七八岁为了爱情可以奋不顾身的祝宛,她肯定会觉得别人的眼光跟看法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喜欢这个人,这个人也喜欢她不就行了?

“祝宛?我是妈,你妹过两天就要结婚了这男方家里突然就反悔不办了!这请帖都发出去了人人都知道你妹要结婚,突然不办丢不丢人啊?你也知道你小姨那性子,要是知道你妹嫁不进去王家,指不定得把我损成什么样,你想想办法啊!”顿了下,声音尖利的中年女人又说,“你是不是又给我惹麻烦了?你别害我了好?要害你祸害你爸去啊!赶紧的服个软,你妹还等着结婚呢,你良心可不能坏。”

不是的。

又是一顿连珠炮的轰炸,祝宛听得头疼。

对于祝宛的拒绝薛鹤池还是不能接受,他试图握住她的手,却被祝宛躲开了,“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了?我太无趣让你感到厌倦了?”

第387章 第三十三片龙鳞(九)

祝宛仍旧眉目沉静,严格说起来一无所知就被她抛下的薛鹤池并没有错,甚至可以说是无辜的,可真要说起无辜,还能有谁比祝宛更无辜呢?她到现在都还不明白自己遭遇的那一切是因为什么。“……那些都过去了,我不想提了,我也不想跟你再多说什么,总之我希望我们能达成共识,在孩子们面前不要说容易让他们误会的话,并且清楚我们两个已经不可能了。”

既然头疼,祝宛就不准备再听了。

他察觉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怕吓到祝宛,就深深吸了口气,跟她讲道理:“五年前你打了个电话跟我说分手,然后一走了之,我找了很久也找不到你,五年后我们偶遇,你还想瞒着我孩子们的事,拒绝跟我沟通,甚至见都不想见到我,祝宛,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大可以跟我讲,不要这样不给我机会。”

电话那头的女人还在喋喋不休,明明是祝宛的亲生母亲,但她已经有了新的家庭,多年来对女儿不管不问,只有祝宛给她带来麻烦了,她才会逼祝宛服软,逼祝宛走。

薛鹤池万万没想到祝宛是来跟自己说这个的,他看着她的脸庞,莫名心慌,因为他感觉到祝宛说的都是认真的,她的态度决绝又坚定,没有丝毫挽回的余地。“为什么?祝宛,就算给我判死刑你也得有个理由,不然我不能接受。”

区别只在于五年前祝宛在乎她,现在不在乎。

“……我没有要跟你复合的意思。”祝宛说,“我甚至想都没有想过,所以……你不要再对孩子们说那些他们会误会的话,我不想让他们失望。”

这通电话并没有让祝宛感到多么难过,除了托托跟茉茉,再也没有人能让她感到紧张并且愿意付出了。她安静地把下午的工作做完,老板刚说她可以下班,她的手机就又响了。

薛鹤池自然是愿意的,他走过来,把手里的毯子披在了祝宛肩上,孩子们怕热,家里开了空调,还挺凉的。祝宛裹紧了身上的毯子,却没有如薛鹤池示意那般坐在沙发上,而是自己拖了把椅子过来。她的角度比较高,需要微微低头看他,客厅只亮了一盏比较暗的落地灯,越发衬托祝宛皮肤细腻娇嫩,眉眼间流转的都是妩媚。

这回不是亲妈,是亲爸。

祝宛平静地看向他:“之前你说的谈谈,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几家跟我一直合作的公司突然都弃单了,你知不知道我会因此损失多少?你生来就是来害我的吗?你怎么不去害你妈?祝宛我知道你心里怨,可你也长大了,不要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来报复爸爸,爸爸现在要养家生活也很辛苦,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吗?好歹你也是姐姐,我不求你孝顺我,就想你别给我惹麻烦,我求人给你弟弟转到重点高中花了多少钱跑了多少人情,现在就因为你全泡汤了!你阿姨跟我天天吵,你——”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感应,薛鹤池似乎知道祝宛在看他,缓缓睁开眼睛后,他坐起来问她,声音很是温和:“怎么了?”

祝宛把电话掐了。

既然没有意义,就不用再执着。

顺手拉进黑名单,还有她母亲的,一起拉黑,再也不想接。

只是她很清楚,这份爱没有任何意义。无论是对她,还是薛鹤池,这份爱像是一座大山,重重地压在祝宛肩头,让她喘不过气,让她吃尽苦头,同时也让她明白,世界上有些人,真的是爱不起的。他的家人不会接受你,就连陌生人见了都会觉得他被你高攀。

她以前太过心软,也太过稚嫩,总幻想着有朝一日已经各自组建家庭的爸爸妈妈会想起自己,所以她拼了命的学习,拼了命的想让自己变得优秀又出色——可那有什么用呢?他们在她还读小学的时候就离婚了,从此她辗转在各大亲戚家直到初中开始住校,之后都是一个人生活。他们没有问过她一句,每个月就用几百块钱敷衍她。

她自然是爱的。

等到祝宛上了高中,他们甚至用她长大了的理由,连那几百块的生活费都不肯给了。他们说他们都要养家,要照顾家人的想法,没有一个人问过祝宛怎么样。

祝宛不爱薛鹤池吗?

那她又为什么要在乎他们是不是生意出了问题,是不是儿女的事业婚姻遇到了阻碍?本来为难他们的也不是她,跟她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她推开了卧室的门。薛鹤池正躺在沙发上,他手长腿长,躺上去脚还长出一截。他闭着眼睛,眉目深邃且英俊,气质出众,在学校里的时候也是人人追捧的风云人物,能被这样的人喜欢,不知道多让人羡慕。可对祝宛来说,这却是一件很让人自卑的事,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她都是配不上他的。

祝宛一点时间都不想浪费在这些人身上,他们过得悲惨还是幸福,早就跟她没关系了。

她叹了口气,看向黑漆漆的窗外,明明一家四口在一起,明明情况看起来像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祝宛心底却生不出任何希望。她自己万念俱灰,也不想给薛鹤池任何渺茫的希望,那对谁都不公平。

她刚出咖啡店迎面就被人挡住了去路,是个三十岁左右、身材中等但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很有钱气息的男人,这男人祝宛认识,前几天开始常来咖啡店的客人,每次都试图问她要联系方式,被祝宛拒绝了好几次。

你看,两个人如果差距过大,要怎么样才能在一起呢?现在回想当初,都像是祝宛做的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她以为自己抓住了,其实不过是镜花水月,当不得真,甚至自己还要因为这一场爱情活活溺死在水中。

她抿着唇往后退了一步保持安全距离:“你有事吗?”

祝宛也没睡觉,她把被子给孩子们盖好,坐在了桌子旁边,拿出自己平时用的记账本,对着今天的购物单比对了一下,叹了口气,她是真的不想用薛鹤池的钱,可是以她的经济条件来说,怕是花了全部的存款也不够给薛鹤池买身名牌西装的。

“我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男人笑着说,“但是之前你好像在工作不方便,现在你下班了,总能跟我一起去吃个饭或者看个电影了?”

既然薛鹤池自己坚持,祝宛也就没再说话,她把要用的被子枕头拿出来给他,自己就进卧室去了。薛鹤池自己把被子在沙发上铺好,他从来没睡过这么窄小的沙发,而且这个沙发年代久远,说真的他都担心自己稍微一个翻身就能把它给压坏了。

说着有意无意展现手腕上的名表,还有手里捏着的豪车钥匙。

第386章 第三十三片龙鳞(八)

祝宛冷眼看着他表演,从他身边绕过顺便再次拒绝:“抱歉我还有事。”

“不用麻烦了。”薛鹤池说,“我睡沙发。”

结果男人非要拦在她面前,祝宛正要再说点什么,突然愣住了——街角那辆停了很久的普通黑色轿车里,下来了她特别熟悉的三个人……

他毕竟是孩子们的父亲,祝宛也知道自己没立场拒绝他留下来,就点点头:“那我去给你打扫一下隔壁房间,你晚上睡那就行。”

直到薛鹤池带着孩子们走过来祝宛还没回神,她下午上班的时候好多同事也都在奇怪,说那辆车停了太久,因为款式跟品牌都很普通祝宛也没朝薛鹤池身上想,所以说他们三个就在车里待了一下午?

虽然祝宛没有回答,但薛鹤池已经看明白了她的眼神。他不由得有些失望,但也知道短时间内祝宛肯定不可能答应跟他在一起,就说:“我也想陪着孩子们,不知道茉茉晚上会不会不舒服,我在这儿也好有个照应。”

祝宛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尤其茉茉从薛鹤池怀里扑过来抱住她的大腿:“妈妈妈妈!茉茉饿了!茉茉好饿好饿!”

自然是不希望的!

托托不说话地站到祝宛身边,瞪着那个男人。

薛鹤池盯着他,目光专注:“你希望我留下来吗?”

“下班了?”薛鹤池也勾住祝宛的肩头,声音温柔:“晚上我来做饭好不好?”

祝宛点头:“那行,那……你呢?”

这活脱脱是一家四口的模样,尤其薛鹤池其人身高一米八七相貌英俊气质出众,虽然也是三十的年纪,但跟拦住祝宛搭讪的男人看起来简直像是两个辈分的,但凡有点自尊心的人也都不好意思再纠缠了。

薛鹤池听到祝宛主动跟自己说话,先是惊喜了几秒,而后怕吓到她一样放柔了声音:“就让他们留下来,他们很想跟你在一起。茉茉身体还没好,我要是把她带走,她又要哭鼻子了。”

祝宛拂开薛鹤池的手:“你会做饭么。”

她租的这个房子不大不小,但两个孩子还小,一直都是跟祝宛一起睡的,可看样子今天晚上……她想了很久,还是主动问薛鹤池:“晚上,你带孩子们回去么?”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曾经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没做过饭,顶多是在她做饭的时候进厨房来捣乱。

祝宛也才能伸个懒腰休息一会儿,眼看天都要黑了,薛鹤池带孩子来找她也就算了,居然也不知道带孩子先吃了午饭再来,现在睡了,待会儿醒过来再吃顿饭,那算是晚饭还是宵夜呢?祝宛一般不给孩子吃宵夜的,怕他们半夜肚子疼。

薛鹤池道:“我现在也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为了早日过上妻儿双全的幸福生活,当然得学着做饭。”说完亲昵地捏了下祝宛的耳朵,“总不好让你做,太累了。”

茉茉就傻多了,依偎在祝宛怀里睡得人事不知,被放到床上也只是翻了个身,随手抓起祝宛塞给她的一件衣服抱在怀里,闻着熟悉的妈妈的味道,她也不害怕了。

祝宛被他这行为吓得险些摔倒,要不是女儿还抱着她大腿她几乎想要落荒而逃了,可是被儿女两双水汪汪的纯真眼睛盯着瞧,她又不好在人前给薛鹤池没脸,估计薛鹤池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故意这么干,他们有个不成文的默契,那就是在孩子们面前一定要和睦相处,让孩子们知道,无论爸爸妈妈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这份爱都是真诚的。

等到洗完碗出去,两个本来在客厅玩耍的小家伙都睡得七倒八歪,哭了那么久,小孩子体力差,也是时候感到累了。祝宛就让薛鹤池一起把孩子抱到卧室去,薛鹤池选择抱重一些的托托,儿子先是警觉地睁开眼睛,看到是爸爸才放心,又继续睡。

看着祝宛抿着嘴憋着气似乎很反感却又不能拒绝的样子,薛鹤池莫名心情极好,还跟她献宝:“你看我今天开的车低不低调?我在那停着你都没认出来?也没人拍我们。”

其实他很聪明,祝宛稍微指点就明白怎么做了,可薛鹤池想要祝宛在他身边待得久一点,就故意装作笨手笨脚的样子,祝宛急得不行,真怕他把碗给打了,那两个是茉茉托托特别喜欢的碗,现在已经买不到了。

往常出门他们总是坐的豪车,还有司机,许多人会因此拍照,薛鹤池知道祝宛不喜欢这样,他觉得自己可以慢慢改变的,只要她给机会。

吃过饭薛鹤池坚持要洗碗,祝宛拗不过他,又担心他把碗碟给摔了,就在旁边指导。薛鹤池从出生起就是含着金汤匙的大少爷,什么时候洗过碗?难免笨手笨脚,但好在一个碗都没打碎,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祝宛没回应他,估计还是为他捏她耳朵那一下生气呢。薛鹤池笑眯眯地跟在她后头,一双儿女都缠着祝宛他也不吃醋,要是可以他也想缠着祝宛。

祝宛又忍不住笑起来,薛鹤池看着母子三人,气氛一片祥和宁静,他也不由得微微扬起嘴角,这就是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没想到会有真的实现的一天。

期间祝宛手机响了几次,都是陌生号码,想也知道是她那对亲爸妈又换了号打来的,祝宛不堪其扰干脆关机了,反正他们也不知道她住在哪,有本事就来找,但就算来了祝宛也不会管他们。

托托吃力地举着筷子给祝宛夹了一块排骨,点头附和妹妹的看法:“妈妈做的饭最好吃。”

同母异父的妹妹嫁不了有钱人跟她有什么关系,同父异母的弟弟上不了重点高中又跟她有什么关系?他们的工作生意遇到阻碍被人刁难——都跟她没关系。

“好次!”因为嘴里塞了太多饭都咬字不清了,但茉茉坚持妈妈做的饭天下第一好吃!虽然爸爸家里的厨师叔叔也会做很美味的饭,但是身为一名妈妈吹,茉茉坚决认为妈妈做的饭最好吃,别人都比不上!

只要能看到她的孩子,祝宛就没心思分给旁人了。

小嘴儿甜的,祝宛忍不住笑:“真的那么好吃啊?”

茉茉拒绝让祝宛抱,因为她觉得妈妈工作好久了会很累,她现在好多了呢,可以自己走了。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的别提多漂亮可爱,一路上吸引眼光无数,还有年轻的小女生夸她:“妹妹真漂亮!”

上回来没时间让祝宛给孩子们做饭吃,就煎了馅饼烤了饼干,所以兄妹俩是一个多月没吃过妈妈做的饭,都吃的满嘴流油,小脸蛋都埋进祝宛特意给他们买的卡通陶瓷碗里。尤其是茉茉,她嘴巴甜,狼吞虎咽后竖起大拇指:“妈妈做饭真好吃!茉茉最爱吃妈妈做的饭了!”

她就挥挥手甜甜地说:“我像我妈妈呢!”

她招呼着孩子们过来吃饭,小朋友们就欢呼着跑了过来,托托贴心地来帮忙拿碗筷摆上桌,又拉过椅子,正方形的桌子,他跟茉茉都要坐在祝宛身边,于是薛鹤池就只能坐祝宛对面了。

祝宛都被她逗笑了,茉茉就趁机要求:“那妈妈我可不可以吃一个甜筒?”

孩子们要吃鱼香茄子、酱汁排骨还有蒜薹炒肉,祝宛又烧了一道蜜汁鸡翅,清炒了空心菜,再煮一小锅西红柿蛋花汤,午饭就做好了。因为已经过了饭点,所以祝宛做得很快。

她的妈妈笑着无情拒绝了她:“不可以哦。”

祝宛嗯了一声,心里却想,她才不会需要他帮忙呢,无论什么她都可以自己做。

小姑娘顿时垮下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但是也不闹腾,她虽然爱撒娇又爱哭,却很乖,从来不会无理取闹,祝宛在教导孩子方面确实下了苦功夫,龙凤胎能长成今天这样跟她脱不开关系。薛鹤池走在母子三人身后,听孩子们用稚嫩的语言说话,又听祝宛轻柔的回应,觉得心头像是被蜜糖浸泡一般甜。

她对他的拒绝也很坚定,不给薛鹤池丝毫靠近的机会。薛鹤池因为她这样防备的姿态感到受伤,他往后退了几步,站到门边,不想让祝宛不开心:“好,那我就在客厅,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叫我。”

因为孩子们都叫饿了,这会儿再买菜回家做饭至少得两个小时,干脆就在外面吃了。正好附近有家味道很好环境也不错的私房菜,祝宛问了孩子们的意见后,又问薛鹤池:“你呢?”

祝宛很坚持:“我自己就行。”

薛鹤池故意逗她:“我什么?”

“我帮你。”

祝宛又开始抿嘴了,在薛鹤池看来尤为可爱。“吃饭啊。”

她摇摇头:“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可以。你出去陪孩子们,你在这儿我反而不适应。”

“吃什么饭啊?”

祝宛本来正在切菜,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菜刀立刻在手上削出一道口子。她肩膀哆嗦了一下,没让薛鹤池注意到,自己到水龙头冲了冲,然后随手拿了储物架上的创可贴贴上。她本来要照顾两个孩子,孩子们活泼,难免有磕着碰着的时候,祝宛就在家里各个角落都放了创可贴,没想到自己先用上了。

祝宛:……

等到了家祝宛就进厨房忙活了,兄妹俩一人抱着一瓶酸奶津津有味的喝,薛鹤池本来在客厅看着他们,看兄妹俩自己也玩得很好,就进了厨房,跟祝宛说:“我来帮忙。”

“跟谁一起吃啊?”

祝宛笑,捏她软嫩的小脸:“好。”

祝宛说不出话,她看了薛鹤池一眼,权当没这个人,牵着孩子们要走,茉茉却站在原地,“妈妈妈妈,等等爸爸。”

购物车硬邦邦的,她的小屁股虽然硌的有点疼,但是真的很有趣呢!

薛鹤池感动不已,小棉袄果然没白养,不像臭小子,从头到尾不助攻就算了,还拖他后腿!赶紧上去:“爸爸来了。”

因为买的东西比较多,他们就把购物车推到了停车场,薛鹤池把买好的菜放到后备箱,祝宛则把两只小宝贝抱进车里,茉茉还有点意犹未尽:“妈妈,下次买东西也要带茉茉跟哥哥来!茉茉喜欢坐在购物车里!”

孩子们第一次来私房菜馆,很新奇,蹦蹦跳跳的,薛鹤池跟祝宛并肩走,问她:“宛宛你累不累?今天下午你都没闲着,要不待会儿我送你回家?”

等到了收银台,祝宛还没掏出钱包,薛鹤池就拿卡出来刷了。他的卡一掏出来就跟别人的不一样,特别高端大气上档次,感觉不刷个百来万都对不起这张黑金卡的逼格。

醉翁之意不在酒,送到家是假,想趁机留宿是真。

走了没两步想起家里好像没垃圾袋了,就又转去生活区拿了垃圾袋。经过冷冻区的时候又拿了几瓶酸奶放在购物车里,兄妹俩顿时一人抱起一瓶符合自己口味的,但是没有扫码的酸奶不能喝,他们就乖乖抱着,眨巴着星星一样的大眼睛四处看。

薛先生宁可抛弃他的豪华大床也愿意睡在祝宛家那短了小半截身子的破沙发上。

因为装了两颗小豆丁,薛鹤池就把购物车拉过来自己推,祝宛只要选食材就好了。孩子们点了好几个菜,她精挑细选了新鲜的胡萝卜、蒜薹、茄子,还有鸡肉牛肉排骨等等,顺便把家里缺的调料也给买了。

祝宛这辈子都拿厚脸皮的人没办法,她自己脸皮薄又心软,特别好说话,当初两个人谈恋爱也是这样,他缠着要亲要抱,她不知道拒绝,心里又喜欢他,就都从了。没想到过去这么些年,薛鹤池看着人模人样了,骨子里还是那个无赖。

没有人会怀疑他们不是一家四口,因为女孩子跟女人的容貌如出一辙,男孩子也特别像那个英俊高大的男人。真让人羡慕啊,长得这么好,全家还都这么有气质。

她忍着当没听到,薛鹤池就在边上絮絮叨叨,一张嘴叭叭个没完,跟他精英禁欲的外表判若两人,等服务员过来让他们点单,他就恢复薛总那副气势了,祝宛全程抿着嘴没说话,她怕自己一说话就是怼他的,让孩子们听到就不好了。

嘴上说着拒绝,身体却很诚实,小屁股一挨到购物车,两只小手就学着妹妹的样子抓住了边沿。兄妹俩都长得极好,继承了祝宛跟薛鹤池最优秀的部分,尤其是年纪还小,软软糯糯跟两个白团子似的,坐在购物车里那叫一个可爱,超市里不少人都止不住朝这儿看,觉得这俩小孩实在是太漂亮了。

怎么这人就说不通呢?她明明表达的很清楚了,孩子们交给他来抚养,他们两个人之间则没可能——他怎么总是这样不听人说话?

好在薛鹤池自己开车来的,到超市也很快,一进超市祝宛就推了个购物车过来,薛鹤池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把茉茉放了进去,小姑娘坐在里头乖巧无比,祝宛低头瞧见儿子渴望又隐晦的眼神,忍不住想笑,也把托托抱起来朝购物车里放。托托还不乐意呢,“哎呀妈妈你做什么呀,我都是大人了,你不要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嘛。”

私房菜馆服务非常周到,上菜也特别快。照顾孩子祝宛没点辣的,服务员送了份酸梅汤过来,祝宛就用开水烫了下杯子,给小朋友们一人倒了一杯,关照他们慢点喝。

茉茉顿时欢呼不已,祝宛进去拿了钱包钥匙,薛鹤池把茉茉抱起来,小姑娘还不能走太多路。托托则拒绝了妈妈的拥抱,他不想妈妈太累,而且他是个小小男子汉,可以自己走。

茉茉坐在妈妈怀里开心的快要飞起来,两条小腿不停地晃悠,托托也紧紧依偎着祝宛,之前分开的一个月让他特别没安全感,虽然爸爸很好,爷爷奶奶也很好,他有了更大的房子还有许多老师——可他还是想待在妈妈身边。

唰唰唰,父子三个全把手举起来,少数服从大多数,祝宛根本就没啥发言权。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好。”

于是相对的桌子,薛鹤池就一个人独占一边,谁叫孩子们都贴着妈妈去了呢?

但她也没办法,托托严肃着白嫩的小脸蛋:“同意的举手。”

他跟个空巢老人一样叹了口气:“爸爸好可怜。”

祝宛瞪大了眼,她一直朝他看不是要邀请他一起去,而是想要他来哄孩子乖乖待在家的!现在可好,阵容越来越壮大,从一个人去买菜变成四个人了!

托托眨巴着眼睛,他再聪明也是个四岁多一点的小娃娃,爸爸说话了当然要回应,而且他很喜欢爸爸,不想让爸爸变得可怜。“爸爸怎么了?”

薛鹤池说:“我也去。”

茉茉也说:“爸爸不可怜呀,有茉茉跟哥哥还有妈妈在呢。”

可惜她说话不算话已经给兄妹俩造成了巨大阴影,因此就算祝宛再三保证说自己只是去不远处的超市买菜很快就回来,两个宝贝也不答应,非要跟她一起去。祝宛头都大了,她没有车,而且超市离家还挺远,茉茉生着病,祝宛不可能来回都抱着她还拎着菜。

薛鹤池道:“茉茉让妈妈抱着,托托坐在妈妈身边,爸爸就一个人,好可怜,你们孤立爸爸。”

孩子们的要求祝宛哪有拒绝的?不过这几天她是一个人,冰箱里的食材没剩下多少,也没来得及补充,要是给孩子们做饭,她还得去一趟超市。

茉茉急得连忙解释:“没有没有!茉茉没有!哥哥也没有!”

祝宛花了足足半小时才把两个孩子哄好,几乎精疲力尽,再也没多余的心神分给薛鹤池了。此时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两个小朋友赖在她怀里,扒拉着手指头点菜。薛鹤池说他们没吃午饭就吵着要来,尤其是茉茉,闹着要出院找妈妈,病还没好全乎呢。

“那你们谁过来让爸爸抱?”

第385章 第三十三片龙鳞(七)

龙凤胎相视一眼,都不肯过来,薛鹤池本来是演的,这会儿是真的受伤了:“爸爸真的可怜……”

祝宛赶紧蹲下来哄她,又看向托托,托托抿着红润的小嘴,他是男子汉,当然是不会随便哭的,可妈妈说话不算话真的很过分,他必须让妈妈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哪怕祝宛叫他他也不理,两只小手还别在身后,一副你必须哄我不哄我我就不高兴的模样。

“爸爸抱妈妈!”茉茉脱口而出,“妈妈抱茉茉跟哥哥!”

偏偏蘑菇们一看到她都露出看到救星的眼神,尤其是茉茉,眼泪直接就掉下来了,朝祝宛怀里扑,还生气:“妈妈骗茉茉!妈妈坏!妈妈坏!”

薛鹤池给了女儿一个赞赏的眼神,真不愧是他的小棉袄!

祝宛都惊呆了!

祝宛看着他套路一双加起来不到十岁的儿女,很无力:“妈妈很重,爸爸抱不动的。”

等到她下班回来,发现家门口蹲着一大两小三朵蘑菇。

“谁说的?”薛鹤池反问,“要不我们试试,爸爸可是大力士!”

这边祝宛回到家,也差不多到了要上班的时候了,她匆匆又换了衣服,把自己打理了下。在医院待了那么久,浑身消毒药水的味,她洗了个澡,把头发梳起来,镜子里的女人越发美如白玉,祝宛抿着嘴唇,到点就去上班了。

茉茉好奇死了:“试试试试!妈妈试试嘛!爸爸能把我跟哥哥抱起来举高高!”

冷若冰霜。

祝宛深吸一口气,“茉茉乖,要吃饭了。”

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阴影将薛夫人的面容挡住,只露出她的下半张脸。

“就抱一下,很快的。”

托托跟茉茉是他们薛家的孩子,薛夫人肯定不会放手,只不过两个孩子都养不熟,一门心思地想着他们那个妈妈,薛夫人本来想给范舒恬制造机会,让范舒恬多跟孩子们亲近亲近,以后薛鹤池对祝宛死了心,肯定第一时间考虑孩子们喜欢的人。

他还火上浇油!祝宛实在忍不住给了薛鹤池一双刀子眼,他却轻笑,走过来,对她伸出手,声音格外温柔:“宛宛,抱一下,你看孩子们都等着呢。”

如果不是因为薛鹤池,她怎么可能还跟薛父在一起过?她为薛鹤池做出了那样的牺牲,薛鹤池的人生就必须交给她来决定,祝宛?绝不可能出现在薛鹤池的生命中,也不该留下任何痕迹!更不配占据丁点儿的地位!

祝宛一看,俩小朋友确实是一脸的期待,她要是拒绝了他们肯定要失望。明明……她咬牙,抱着茉茉起身,全身僵硬,薛鹤池双手揽住她的腰,轻而易举就把她打横抱起来,而茉茉还在祝宛怀里。

但这些天她的态度也一直在软化,刚才在病房里甚至表达了对薛鹤池与祝宛的放任。薛夫人不喜欢祝宛,可她一点都不想失去自己的儿子。

突然腾空让祝宛有点慌,“好了,快放我下去。”

薛夫人冷冷哼了一声,当年的事现在想起仍旧如鲠在喉,她决不可能答应祝宛进门,不管祝宛有什么样的打算,她都不会给对方丝毫机会。薛夫人也是个聪明的女人,她讨厌祝宛,却从不在儿子面前表示分毫,唯一一次对祝宛生气还是因为五年前祝宛说了分手就不告而别,让薛鹤池很是消沉了一阵子。

“那怎么行,茉茉说要妈妈抱她跟哥哥,托托不想来试试吗?”

语气满是怨怼,薛父闭上眼,复又睁开:“那么多年我都没说,现在又怎么可能说?”

托托虽然没说话,但亮晶晶的大眼睛已经代表了一切!薛鹤池就抱着母女俩坐下来,托托手脚并用地爬到祝宛怀里,然后薛鹤池再一个用力,轻轻松松,还发出爽朗的笑声:“你看,爸爸抱得动?爸爸厉不厉害?”

“那你是什么意思?”薛夫人轻声问,保养得宜的面容仍旧十分美丽,她看了丈夫一眼,带着讥讽:“怎么,你后悔了?你要是后悔,儿子就在医院,你现在就回去跟他说清楚,告诉他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祝宛,恨不得祝宛死了算了,你去说啊!”

“厉害厉害!”

薛父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兄妹俩狂点头,更崇拜爸爸了,然后薛鹤池话锋一转:“唉,可是妈妈好像觉得爸爸不厉害,你们看妈妈都没笑,也没夸爸爸。”

言辞中对祝宛充满厌恶,完全没了在薛鹤池面前的宽容开明。

要是可以,祝宛简直想把他打死。她不喜欢被他这样逼着,也不想再跟他这样贴近,她甚至不想再让他喜欢她,然后在孩子们期待的目光里,她一字一句地说:“爸爸真厉害。”

薛夫人听了丈夫的话,冷笑一声:“跟范舒恬不合适,跟祝宛就合适?”

“宛宛,笑一个。”

鹤池心里头根本就没范舒恬了,强迫把两个人凑成堆根本没必要。

祝宛依言给他一个笑容,平静地说:“你可以把我放下来了,人家来上菜了。”

他自然是知道妻子的想法的,范舒恬家虽然比不上他们薛家,可跟父母离异独自一人生活的祝宛比起来那绝对是绰绰有余,更何况两薛范两家很久以前就认识,范舒恬跟薛鹤池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起来的,当初两人谈恋爱,双方家长也都是抱着支持的态度。后来因为一些事分开,过了这么些年,范家那丫头还想着破镜重圆,可薛父能不了解自己儿子么?

端着菜的服务员在门口很尴尬,不知道自己是该走呢还是该进来,不过这一家四口确实是赏心悦目,她赶紧把菜上了,然后点头哈腰格外心虚:“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打扰了,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孩子们乖乖点头跟爷爷奶奶说再见,薛夫人微笑着挥挥手,性子寡言的薛父也跟孩子们道别,跟在妻子身后出了病房。几乎是一出病房他就察觉到了妻子身上传来的冰冷气息,薛父叹了口气:“鹤池跟范家的丫头看样子是不成的,你就别再想着撮合他们俩了。”

薛鹤池看着祝宛面色如常地坐下来带着孩子们准备吃饭,慢慢开始慌了,他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了?

说着走过来,跟小豆丁们说再见:“过两天小狗狗就送来了,爷爷奶奶先回家喽?”

祝宛把他的坐立难安看在眼里,但半分没有宽慰的意思,他刚才借着孩子们捉弄她,她当然也不会好脾气到随他去。要让薛鹤池知道这样的行为她是不喜欢的、排斥的,他才会吸取教训不再继续。

“行了,你们一家子的事儿你们自己解决,我看今天你也是不想吃我带来的饭了。”薛夫人摇摇头,“还愣着干什么,收拾一下,待会儿带着两个孩子去祝宛。我跟你爸就先回去了。”

就这样慢悠悠吃完了饭,薛鹤池还慌着呢,祝宛也照常该说话说话,该干嘛干嘛,但他就是慌的不行。结完账从私房菜馆出来,沿途经过一家服装店,小茉茉看到一条漂亮的裙子,自动自发扭头去看爸爸:“那条裙子好漂亮哦。”

薛鹤池沉默。

爸爸有钱。

“能谈开当然最好,咱们家也没有那个门当户对的说法,你要是跟恬恬谈不来,那跟祝宛也不错,毕竟她是托托跟茉茉的妈妈。我跟你爸总是想要你们好的。”薛夫人叹了口气,“你也都三十多了,要是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就不要再拖着,你们不累,我跟你爸看着都累。”

薛鹤池自然不会拒绝女儿的任何要求,他都带头进去了,祝宛也不能自己走。

薛鹤池嗯了一声:“待会儿我会跟祝宛再谈谈的。”

茉茉看上的那条裙子是给祝宛穿的,小姑娘年纪不大眼光却非常好,她觉得自己的妈妈就应该穿漂亮衣服!裙子是细细的黑色肩带,剪裁简单却非常挑身材,一定要腰特别细才可以,背后有个白色的蝴蝶结,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简洁又好看。长度也不长,祝宛这个身高穿上正好到膝盖,裙摆软绵绵的很是飘逸,布料摸起来也很软滑。

薛夫人在边上神色温柔:“你也真是的,孩子们想妈妈,你就不能好好跟祝宛说?瞧把孩子委屈的,这么大点儿孩子,没有妈妈在身边怎么行呢?”

同时价格也是祝宛工资的好几倍。

薛鹤池惯着她,“好,不过要等医生过来看过,确认茉茉可以不住院了才可以。”

薛鹤池眼睛都看直了。

茉茉乖乖贴在他怀里:“茉茉现在就想找妈妈。”

导购员也不停地夸,看着这一家四口男俊女美孩子可爱,就跟他们说店里还有亲子装,问他们要不要看一看。一听说有亲子装,可以跟妈妈爸爸穿一样的衣服,两个小朋友都很兴奋,就连性格沉稳的托托也止不住用渴望的眼神看向祝宛。

薛鹤池肯定地点头:“爸爸怎么会骗茉茉呢?”

祝宛想制止也没用,薛鹤池有钱着呢……把这家店都搬空了他眼皮也不眨一下。最后他们离开的时候导购员笑得都看不见眼睛了,就今天这一单,光分成就抵得上她大半年的工资!要不怎么说有钱人就是好呢!

小孩子好骗,茉茉相信爸爸,就慢慢停住了哭泣,泪汪汪地看着他:“真的吗?爸爸没有骗茉茉吗?”

祝宛穿着那条新裙子,肌肤赛雪,回头率高的薛鹤池忍不住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不过下一秒他就想起自己穿了亲子装,外套在购物袋里装着呢。

托托一听妹妹哭得大声,就抹了把自己的眼泪,也靠过来跟着爸爸一起安慰妹妹。薛鹤池把龙凤胎抱进怀里,茉茉哭个不停,一直念叨着妈妈说话不算话,妈妈撒谎,妈妈答应了茉茉醒来能看见她却走了云云。为了安抚女儿,薛鹤池柔声道:“妈妈是回家给茉茉做好吃的了,茉茉跟哥哥不都还没有吃午饭吗?待会儿爸爸就带你们去找妈妈好不好?”

像是这样容光焕发美得令人惊叹的祝宛,别说是薛鹤池,就算是龙凤胎也没见到过。他们爱妈妈,妈妈为了他们很辛苦地在工作,赚来的钱都花在他们身上,有时候生个病什么的就更需要花钱了,祝宛没时间,也没精力没金钱去打扮自己。

两个小豆丁一起掉眼泪,薛鹤池心都要碎了,茉茉在他怀里哭得打嗝:“妈、妈妈!妈妈不见了!茉茉要、要妈妈!呜呜……”

当然她素颜也是很好看的,可到底不及美衣华服所带来的震撼。因此茉茉兴奋极了,拉着妈妈的手不停地说茉茉是小公主妈妈是大公主,小嘴儿跟抹了蜜一样夸祝宛漂亮。

托托也朝薛鹤池伸手:“爸爸爸爸……”

突如其来的购物欲让薛鹤池不肯就此打道回府,他还想多拖会儿时间,最好再晚一点,这样他可以顺理成章地再次留宿。就把女儿抱起来颠一颠:“我们再一起去买衣服好不好?”

薛父则站在一边,薛鹤池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过去哄女儿:“茉茉不哭,爸爸在呢。”

小姑娘哪有说不好的,握着小拳头满是干劲儿挥舞:“冲啊爸爸!冲啊妈妈!冲啊冲啊!”

可把薛夫人心疼坏了,上去就搂住托托:“乖宝宝怎么哭了?”

祝宛看了薛鹤池一眼:“时间不早了。”

等薛鹤池推开病房门,就发现祝宛已经不在了,两个孩子像是感觉到了妈妈离开,都醒了,茫然地坐在床上,因为周围没有大人在,茉茉在哭,托托搂着她拍着她的背哄,直到看到爸爸进来,他才没了小大人的模样,眼泪刷的就掉下来了。

言下之意是你该带着孩子们回去了,但薛鹤池就装作自己听不懂,抱着茉茉就走在了前面,同时丢下一句话给托托:“保护好妈妈,爸爸在前面那家店等你们!”

为了不跟薛鹤池一家人撞上,祝宛还走了楼梯。孩子们住的VIP病房在二十三楼,祝宛就这样一层一层走了下去,楼梯间寂静无声,她的脚步缓慢僵硬。

高高在上的薛总上次逛街都是五年前还跟祝宛谈恋爱的时候了,他是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家的男人那么讨厌逛街,反正他只要跟祝宛在一起,祝宛就是试遍每一条裙子每一双鞋,他都能全程精神抖擞给她提意见。

祝宛的唇动了动,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然而她并没有真的等,几乎是薛鹤池一走她也起身走了,她看了床上的孩子们一眼,匆匆吻了他们一下,迅速推门离开。

在薛鹤池看来,就没有祝宛穿上不好看的衣服鞋子。

祝宛猛地抓紧了裙摆,她腾地站起身,薛鹤池靠在门边跟她说他要下去接他爸妈,还说他爸妈带了午饭来,让祝宛看着孩子们,他很快就回来。

托托就拽住祝宛的裙摆,祝宛没有办法,她不想让孩子失望,也是真的不想让薛鹤池破费,这些衣服的钱她猴年马月才还得起。只能带着儿子跟在那对兴奋的父女身后,尤其茉茉还趴在薛鹤池肩头冲她狂挥手,“妈妈来!妈妈快来!哥哥也快点呀!”

恰好薛鹤池的手机响起来,他给了祝宛一个眼神表示自己出去接电话,带上门的一瞬间祝宛听到薛鹤池叫了一声妈,“……你跟我爸已经到了?……好,我现在就下去接你们……”

祝宛就问:“要不要妈妈抱你?”

想到这儿他就没有再逼祝宛,而祝宛也松了口气。她像是在被恶鬼追一样赶紧打开洗手间的门,坐的离薛鹤池有好几米远。期间她一直在看时间,她今天下午还要上班,而且她有点慌……

小家伙明显是很渴望的,但他也知道自己比妹妹重,妈妈穿的这么漂亮肯定抱不动,就摇摇头。

薛鹤池怎么也想不到祝宛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觉得她变得太多了,她不仅不怕他会跟她争夺孩子的抚养权,甚至愿意配合他把孩子送到他身边来——这让薛鹤池感到了些许不安。可他很快便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祝宛肯定是爱孩子们的,但要她就这样答应跟他重新在一起肯定也不现实,他还需要时间让她相信他。

结果下一秒就被祝宛抱起来了。

这是一个母亲能够给予孩子的全部。

小家伙小脸憋得通红,看得出来还挺兴奋,乖巧搂住祝宛的脖子:“妈妈要是累了就放我下来。”

最重要的是,祝宛的时间不多了。她并不想在这求来的时间里让孩子们对自己念念不忘,她希望他们能够习惯妈妈不在身边的日子,也许会很难过,但总要继续往前走。

祝宛单手抱他说:“妈妈一只手就能抱你,酷不酷?怎么会累呢?”

等到孩子们长大就会明白的,爸爸妈妈一样爱他们,可留在爸爸身边,他们以后的选择会更多。

托托悄悄朝街边店面的玻璃窗倒映出的影像看去,真的呢,妈妈抱着他不仅酷还漂亮!他注意到周围行人经过对妈妈投以的惊艳目光,就捍卫主权,在祝宛脸上重重亲了一下:不许看!

学钢琴绘画什么的,祝宛负担不起那个费用。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考虑,孩子们跟着爸爸都比跟着她要好,薛鹤池能够提供的物质生活,祝宛这辈子都比不了。

小朋友长得白嫩可爱,自以为很吓人其实奶凶奶凶的,路人们忍不住露出笑容,托托就更凶了:不许看我妈妈!

薛鹤池微微一愣,他原本以为祝宛会很愿意的。可祝宛低着头却说:“跟我住很不方便的,还是你带他们回家,我现在……精力也有限,可能没办法很好的照顾到两个孩子。而且,他们不是还要去上一些课吗?”

薛鹤池抱着茉茉都在店门口等着了,祝宛也抱着托托走过去,薛鹤池问:“托托重不重?要不我来抱他,你抱茉茉。”

出乎意料的,祝宛摇头了。

茉茉也伸出小手:“妈妈抱~”

薛鹤池不想刺激祝宛,可是面对拒绝跟自己交流的祝宛,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让她明白,他是绝对不会做伤害她的事的。“你想把托托跟茉茉带回家吗?”

祝宛却拒绝了:“茉茉乖,妈妈抱会儿哥哥好不好?哥哥走了好久的路都累了。”

第384章 第三十三片龙鳞(六)

龙凤胎的感情非常好,茉茉就乖乖收回小手。“好。”

祝宛咬着唇,慢慢点了下头。

托托又把小脸蛋朝祝宛脸上贴,他是很想要被妈妈抱的,但他觉得自己是男子汉,是哥哥,要懂事,要保护和照顾妈妈跟妹妹,因此很少主动亲近祝宛。比起爱撒娇嘴巴甜的茉茉,托托早熟又超级乖。这会儿妈妈一定要抱自己,他虽然觉得很害羞,却也说不出的高兴。

薛鹤池不想她哭,就说:“好,我不提了,这个事我们以后再说,但你是孩子们的妈妈,我永远都不会把孩子从你身边抢走,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家伙不会像妹妹那样说好听话,只会笨拙地蹭妈妈的脸。

她像是要哭出来了。

祝宛踏进店门,里头正在放着音乐。

她用乞求的眼神看他:“求你了,我不想谈这个,你别跟我说这个。”

“……谁能真的让谁,幸福到故事的结尾。何必那么的慌张,有时清醒,才是错误的开始。我不需要,也不重要,做一个傻子多么好。我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就让我这样到老……”

祝宛疯狂摇头:“不谈不谈。”

“……就算不留下什么也无所谓,就算留下了什么也都珍贵……”

这句话成功让祝宛停止挣扎,又乖乖被薛鹤池带进病房的洗手间。也许是因为洗手间的灯光有点暗,祝宛只想逃走。薛鹤池生怕吓坏了她,放柔了声音,就跟对孩子们说话一样:“你不要怕,也不要跑,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她轻轻一笑。

最后情绪激动的她被薛鹤池从背后紧紧抱在怀里,又带回了病房,他沙哑着声音说:“你走了,女儿醒来看不到你会哭的。”

第388章 第三十三片龙鳞(十)

喜欢她什么?

祝宛真的累了。

薛鹤池大步追上去,祝宛都跑到病房外面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祝宛却根本不愿意听!她心慌意乱,简直搞不懂这是怎么了,薛鹤池还喜欢她?

她抱着托托冷眼旁观,觉得那对兴奋中的父女怕不是要把整条街都搬回去,她提醒道:“我家里放不下这些东西,不要再给我买了,买了我也没机会穿。”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了。

“怎么会没机会穿?”薛鹤池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拿过一件连衣裙,“要不要试试这个?”

晴天霹雳,恍如当头两道雷劈了下来,祝宛像是被烫到一样火速甩开被握住的手腕,仿佛在她面前的不是英俊而体面的成熟男人,而是令人见了唯恐避之不及的瘟神。

祝宛摇摇头,可能是看到她真的有点要生气了,薛鹤池见好就收,茉茉也乖乖待在爸爸怀里,因为买了太多东西,一家人根本拿不了,薛鹤池中途就打电话叫了司机来,顺便留了地址让店员把他们买的东西送过去。

“而我还喜欢你。”

车子在外面等着,祝宛跟薛鹤池先把两个孩子抱进去,但她却站在原地没有动,薛鹤池疑惑地看向她:“宛宛?”

“孩子们希望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我自己回去。”

他说。

他面上的笑便慢慢淡了,“你在生我的气吗?”

薛鹤池很坚持:“有。”

祝宛摇头:“孩子们要上课,你以后尽量少带他们过来找我,我也要上班,很难分出精力照顾他们。而且……”

“我不懂你提这个有什么意义啊。”祝宛茫然。“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这跟我们现在有什么必要关联吗?”

她顿了几秒才说,“我不希望他们对我太过依赖,如果可以的话,你得配合我。”

薛鹤池见她不答,就继续问:“我去过你的老家找你,可是你没有回去,你还选择了一家私立学校上班,为什么要躲我?难道你是觉得五年前的我没有责任心,不能承担孩子们吗?”

薛鹤池的眼睛很好看,但这双好看的眼睛里此时透露出几分茫然:“为什么?今天我们一家人在一起难道过得不开心?是不是我冒犯了你让你觉得不舒服了?我可以改——”

听了这话祝宛都傻了,她一直没什么情绪波动的脸上出现了可以称之为呆滞的情绪,他们现在不是在讨论孩子的事情?关他们两个人什么关系?还提到过去的分手?

“我们不是一家人,我们只是这两个孩子的父母,仅此而已。”祝宛看向车子,两个小朋友趴在车窗上,她便冲他们微微一笑,又对薛鹤池说,“以后还是像我们之前说的那样,周末的时候带他们来见我就好了,你就不用来了。”

祝宛轻轻甩了下没甩开,扭头不解,薛鹤池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话:“五年前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说完她转过身,本来是要走的,结果却停住了:“……那位范小姐我觉得不是很好,可以的话,希望你能重新物色一位妻子。”

祝宛转身要出去,薛鹤池下意识握住她的手腕,纤细的手腕到了他掌心更显脆弱,薛鹤池几乎不敢用力,怕将她折断。

刚才孩子们被放进车子,车门就被祝宛关了,两个小朋友跟妈妈黏在一起好久了,突然看到妈妈没打招呼就走了,都开始慌起来,茉茉拍着车窗喊,可是隔音效果极好的车窗什么声音也没传出去,而祝宛也没有回头。

薛鹤池一时无言。

他们都得习惯,有一天她会无缘无故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而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祝宛过了几秒才说:“我的态度就是这样的,那你又想怎么样呢?”

因为天越来越冷了。

薛鹤池眉头微蹙:“祝宛,我从来没想过和你争夺孩子的抚养权,我是他们的爸爸没错,可你也是他们的妈妈。”

薛鹤池喉结上下滚动,眼眶泛红,好一会儿他才打开车门,捞住想跳下车的女儿,声音沙哑:“茉茉乖。”

祝宛觉得这根本不是谈啊,这还用谈吗?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如果打官司她是没有任何胜利的可能的,而且她很穷,她连诉讼费都付不起,她甚至没钱去请个好点的律师。跟有人脉有权势还有钱的薛鹤池怎么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要任何赔偿,你是孩子们的爸爸,他们回到你身边也是应该的。”

“妈妈!妈妈妈妈!茉茉要妈妈!”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茉茉要妈妈——”

谈?

“妈妈还有事情要做,茉茉乖一点,不哭好不好?”薛鹤池柔声哄着她,“等妈妈做完事,爸爸再带茉茉去看妈妈,好吗?”

“……你以为我是要跟你谈孩子的抚养权?”

小姑娘好哄得很,懂事的让人心疼,抽抽噎噎地问:“真、真的吗?”

“他们跟着你确实能有更好的生活,这一点我已经很清楚地认识到了。你放心,以后我也会配合你让他们逐渐习惯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咱们能跟孩子说明,托托懂事,就是茉茉可能会费点心。要是你答应的话,等茉茉出院了就可以说清楚。”

“是真的。”薛鹤池亲了她一下,用湿巾给她擦眼泪,“妈妈太舍不得茉茉跟哥哥了,就不敢说再见,茉茉也要理解妈妈,好不好?”

薛鹤池一愣。

小姑娘努力吸鼻子不再哭,依偎进爸爸怀里:“那好……可是爸爸要记得带茉茉去见妈妈,一定要记得哦……”

薛鹤池有心先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两人彼此沉默了几十秒,还是祝宛先开了口:“……我同意把孩子们给你。”

薛鹤池把女儿哄好,又对儿子招招手,一直坐在边上默默掉眼泪的托托爬了过来,也被薛鹤池放在膝上,他亲了儿子一下,“托托也会理解妈妈的对不对?”

为了不吵醒孩子,两人把门关上进了洗手间,隔音效果还是很好的,也不怕待会儿万一大声吵起来会吓到两个小朋友。只是洗手间的光线有些暗,祝宛跟在薛鹤池后面进来,反手带上门,洗手间的灯光映照在她如玉的面容上,越发显得美丽沉静。

托托点头,贴进薛鹤池怀里。茉茉性情敏感却也大条,托托不一样,他还稚嫩懵懂的心里总觉得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可是他又说不出那是什么,满心的不安跟慌乱无法用言语表达,也只能依偎爸爸。

曾经他每次提出谈谈的要求,祝宛都是拒绝的,但这次她只是沉默了几秒钟,就点了头。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到了周末,两个孩子开始兴奋,他们哭得快忘得也快,只知道今天可以去看妈妈了,所以高兴得很,但他们到的时候祝宛却没在家,薛鹤池给她打了电话得知她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就带着儿女在门口扮蘑菇,陪他们玩。几分钟后祝宛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告诉薛鹤池家里的备用钥匙藏在消防栓里,让他先开门,冰箱里有她做好的小蛋糕,可以拿给孩子们吃。

是薛鹤池打破了一室宁静:“祝宛,我想跟你谈谈。”

他依言开门带着孩子们进去,客厅一如既往的整洁干净,色调温暖,茶几上放着一件织了一半的粉红色毛衣,茉茉看见就疯了,扑过去把毛衣抱起来:“是茉茉的!妈妈给茉茉织的!”

病床很大,容纳两个小朋友绰绰有余,祝宛把被子给兄妹俩盖好,坐在一边痴痴地看。

说完小脸蛋蹭了蹭,“好想现在就穿呀!”

茉茉还在生病,兴奋了这么会儿也就困了,托托看着妹妹睡着,在妈妈怀里被拍着背,好像回到了过去妈妈哄他跟妹妹午睡的时候。爸爸妈妈都在身边,他也觉得眼皮子有点重,慢慢地就也陷入了梦想。

薛鹤池轻笑,叮嘱他们自己玩,去厨房开冰箱,结果一出来就发现宝贝女儿一脸犯错的表情站在原地怯生生地不敢动。“怎么了?”

毕竟像是这样爸爸妈妈都陪在身边还是第一次呢!

小姑娘一抬头又是眼泪,哇的哭出来:“爸爸!爸爸!”

薛鹤池不会拒绝儿女的任何要求,他依言坐过来,他是那样高大,单手就能揽住妻儿,手指轻触到祝宛肩头,才发觉她只是看起来稍微长了些肉,实际还是太瘦了,全是骨头。两人之间毕竟不再是亲密的恋人关系,薛鹤池便虚搭在祝宛肩头,茉茉高兴极了,托托也比平时看起来活泼。

薛鹤池的小腿被她用力抱住,“我、我把毛衣弄坏了!呜呜……茉茉不是故意的,茉茉不是坏孩子!”

“爸爸也过来。”托托招招小手。

托托皱着小脸捧起那件粉红色的毛衣,妹妹没个轻重把线给弄乱了,他也觉得很苦恼。

薛鹤池便后退了一步,让了位置给祝宛,看着她抱着托托坐到床边,茉茉轻车熟路地也钻进妈妈怀里,跟托托一人一边,蹭了蹭祝宛的肩膀,像只毛茸茸的小奶猫,对祝宛倾注了全部的信任与依恋。

这下蛋糕父子三人也来不及吃了,赶紧研究怎么把毛衣恢复原状,毛衣针还被茉茉抽了出来,可是面对这么可爱的孩子,薛鹤池哪里狠得下心批评?

至于爸爸……爸爸是谁,查无此人。

结果直到祝宛回来也没弄好,而且越来越糟糕,变成了一坨坨的线头,看着已经不成样子的毛衣,茉茉小嘴一瘪一瘪,鼻子一抽一抽,眼看又要嚎啕大哭,祝宛的声音传来:“你们做什么呢?”

可是祝宛没有办法答应他,她只是把孩子抱得更紧。等她走出洗手间,发现范舒恬已经不在了,祝宛心里奇怪,但毕竟跟她没关系,也就没问。倒是原本在爸爸怀里撒娇的茉茉一看到妈妈就伸手:“妈妈妈妈!”

小姑娘立刻扑过去,先认错:“妈妈对不起!茉茉把妈妈的毛衣弄坏了!妈妈对不起……”

“妈妈不要离开我。”托托又重复了一遍。

祝宛笑,把她抱起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弄坏了也没关系,妈妈很快就能修补好。”

他声音软软的,嫩嫩的,充满了孩子对母亲的依赖。祝宛想起自己曾经抓着孩子的手挥舞着刀子威胁薛鹤池,托托明明被吓得小脸惨白,却还是安静地跟着她。她不由自主地吻了吻孩子的发:“对不起,以前是妈妈不好,以后不会了,妈妈会改的。”

“真的吗?”

祝宛当然不会拒绝他,弯腰把儿子抱了起来,托托搂住她的脖子,依恋地把小脸依偎到祝宛颈窝,喃喃说:“妈妈不要离开我。”

还带着泪水的大眼睛纯真又可爱,祝宛忍不住亲了一口,“当然呀。”

祝宛一个单身妈妈带着两个孩子不容易,尤其茉茉娇气,经常磕着碰着生些小病,每每这个时候,托托就表现的像个成年人一样懂事早熟,他其实很喜欢跟祝宛亲热,但是像这样没来由直接伸手要抱却是很少的。

她坐到沙发上,把被搞得一团糟的毛衣拿起来,忍不住看了薛鹤池跟托托一眼,父子俩都不是很自然地别过头,这一坨当然也有他们的功劳在里面……

祝宛没反锁,但托托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他在得到祝宛同意后才走进去,先仰起小脸,伸出小手:“妈妈抱。”

茉茉趴在祝宛大腿上,看着妈妈那双神奇的手逐渐把乱成一团的毛衣解开,然后重新缠绕到针上,看起来跟之前的没有什么区别了!她高兴坏了,抱住祝宛的头就是唧一口,真心实意地夸道:“妈妈真棒!”

茉茉渴望地说:“茉茉也想看妈妈。”

祝宛问:“托托觉得妈妈厉害吗?”

小朋友们疯狂点头,向来很酷的托托甚至激动地跳下床要去洗手间找妈妈,结果一个没注意差点儿磕下来,好在薛鹤池眼疾手快把他捞住,小朋友说了声谢谢爸爸,就奔着卫生间去了,把卫生间的门拍的砰砰响:“妈妈妈妈妈妈!”

小家伙点点头。

“真的。”他摸了摸女儿的头,他是那样爱着这两个孩子,无论他们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只要薛鹤池能做到,他就不会拒绝。看着儿女期盼的眼神,他温声道,“可是爸爸妈妈之前吵过架,也许不能很快和好,你们要帮忙,好吗?”

祝宛又问:“那托托怎么不亲妈妈一下呢?”

茉茉顿时睁大眼睛:“真的吗?爸爸……爸爸真的吗?”

小朋友很害羞地凑过来,也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祝宛笑了笑,对薛鹤池说:“蛋糕给他们吃了吗?”

薛鹤池惊讶不已,可他想都没想就点了头:“都听茉茉的。”

薛鹤池说还没有,祝宛就哄着孩子们:“跟爸爸去吃蛋糕好不好?妈妈把这里整理一下,你们就不会再把它弄乱了。”

她是个小天使。

“妈妈不怪茉茉吗?”小姑娘怯怯地问。

茉茉的脾气有多好?她刚被薛鹤池接回家,出去跟别的小朋友一起玩,被人推倒在地,砂粒划破了皮肤也没哭,甚至在对方的父母诚惶诚恐上门道歉时还安慰他们不要害怕。

祝宛更加温柔了:“妈妈怎么会怪茉茉呢?毛线乱了还可以解开,坏掉了可以重新织,可是妈妈的茉茉就只有一个呀!”

范舒恬站在不远处,见小姑娘朝自己怯生生地看来一眼,还回了个充满母爱的笑容,谁知道下一秒小姑娘就把头塞进薛鹤池怀里不敢抬了。

小姑娘脸蛋都红了,“我、我去吃蛋糕了!”

托托说:“我的玩具也可以退还给范阿姨。”

托托看着祝宛不说话,祝宛亲亲他,“托托宝贝也去。”

“我可以把范阿姨送给我的裙子跟娃娃都还给她。”小姑娘又小小声说,扯了扯薛鹤池的衣领,乞求道,“爸爸好不好?”

薛鹤池觉得,如果能永远留下这一刻,让他付出生命都可以。这个房子虽然又旧又小,可这种温馨幸福的感觉却是再大的房子都不曾有过的。他突然能够理解两个孩子为什么喜欢这样的小地方了,就算爸爸的家再大,有游泳池体育场视听室那又怎么样呢?

小姑娘从小是被妈妈带大的,祝宛教导她与人为善,因此小姑娘说完这悄悄话特别心虚,不敢看范阿姨。虽然范阿姨每次来看她都会给她买礼物,可是茉茉还是不喜欢她。

没有妈妈在的地方,对孩子来说都不够完整。

可现在,茉茉趴在他耳边说:“爸爸,我们不要喜欢范阿姨,我们不要跟范阿姨一起玩了好不好?”

晚上孩子们留宿,薛鹤池就没这个荣幸了,他也不想走,就在车里睡了一夜。祝宛在客厅窗户前面铺了一块厚地毯,放了三个坐垫还有可爱的手工抱枕,带着孩子们吃饼干喝饮料看星星。她把两个孩子圈在怀里,用毯子把自己和他们裹成一只胖胖的蚕,孩子们咯咯笑着,在祝宛怀里窜来窜去,茉茉指着星星说:“妈妈,好漂亮啊!”

她又是很友善的,薛夫人其实不大喜欢跟祝宛长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茉茉,但时间一长,茉茉的纯真可爱也让她逐渐软化。从薛鹤池见到儿女之后,他印象中的茉茉就是个小甜心,爱哭爱撒娇性情敏感,不管跟谁都能玩到一起去,而且脾气特别好,就算你惹了她生气她也不会记恨你。

祝宛嗯了一声,小姑娘就又说:“茉茉想每天都跟妈妈一起睡。”

薛鹤池的一双儿女,托托早慧懂事,小小年纪就沉稳聪明,和他说话不需要拐弯抹角,因为托托都能够理解。而茉茉不一样,和托托比起来,茉茉就是个典型的傻白甜,觉得世界上没有坏人,对谁都能露出甜美的笑容,嘴巴也特别甜。当她对你笑的时候,你会奇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呢?

祝宛轻柔地告诉她:“可是茉茉总是要长大的,妈妈也不会一直都陪在茉茉身边。”

第383章 第三十三片龙鳞(五)

这话一出,托托也看过来,问:“为什么?”

范舒恬也不生气,就看见茉茉悄悄咪咪地靠近薛鹤池耳边,跟他不知道说了什么,紧接着,薛鹤池那张英俊的向来面不改色的脸,竟然出现了惊讶的表情!

是啊,为什么妈妈不能一直陪在他们身边呢?

茉茉却心虚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

祝宛把他们搂得更紧,声音温和平静,这样安静的夜晚,亲昵的拥抱,让孩子们能将母亲说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住。“因为你们总会长大呀,会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未来,妈妈总会老去,可是不要担心,你们看到天上的星星了吗?如果有一天妈妈不在身边,那一定是变成星星了,就像是这样……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你们。”

她就笑着问:“那范阿姨能听吗?范阿姨也好好奇哦!”

“所以宝贝们要是哭鼻子了,做坏事了,妈妈都是知道的哦。”

最后祝宛只好走进洗手间,剩下范舒恬低头轻笑,看样子,兄妹俩跟爸爸才是一国的,什么妈妈,也不是不能被取代。

茉茉立刻捂住小嘴:“我、我昨天把不爱吃的青菜给吐掉了!”

祝宛有点失落,但还是顺从地放开了女儿的小手,她本来想走出病房的,可小姑娘又着急了:“妈妈不许走!妈妈不许走!”

托托也紧张起来:“我我我我不小心把抓到的蝴蝶给捏死了!”

茉茉抿了抿小嘴,看看范舒恬又看看祝宛,对薛鹤池招招手,顺便对祝宛说:“妈妈你走开,不要听我跟爸爸说话。哥哥不走,哥哥可以听。”

两个小朋友快吓哭了,祝宛连忙安抚他们,母子三人抱在一起,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爱他们,后来孩子们已经忘了这天晚上的星星有多漂亮,但他们永远记得妈妈说过她爱他们。

“好!”小宝贝先乖巧答应,然后偷偷看了薛鹤池一眼,薛鹤池觉得女儿这是有求于自己,就温和地问:“茉茉是有话跟爸爸说吗?”

第二天一早居然是两个小朋友先醒。昨天看着星星就睡着了,现在他们是睡在妈妈的床上呢!还是在妈妈怀里!兄妹俩相视一眼,悄悄爬下床,自己乖乖洗脸刷牙,托托拿着湿毛巾给妹妹把脸擦干净,自己也擦了擦,又跑到妈妈的梳妆台上打开牛奶霜给妹妹抹,自己也抹的香香的,两个人手拉手跑到厨房。

薛鹤池轻笑,“那你以后想做什么先跟爸爸说,好不好?”

以前跟妈妈住在一起的时候妈妈总是起得很早,每天都很辛苦,所以兄妹俩偷偷商量好了,想给妈妈做一次早饭。小豆丁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心,每次看到妈妈在厨房游刃有余,就好像自己也很擅长一样。

她恍然大悟:“爸爸对茉茉真好!”

电饭煲托托会用,微波炉茉茉会用,就是切面包的时候托托怕妹妹切到手自己亲自来,虽然万般小心还是受了点伤,他也不哭,手指头放到嘴巴里吮了两下就干劲十足的继续了。

茉茉疯狂点头。

祝宛许久没睡过这样的觉,她原本以为自己是不需要睡的,谁知道这一夜睡得还很沉,可一睁眼孩子们不在身边,没等祝宛想明白,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闷响,仿佛是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茉茉说想吃巧克力蛋糕,爸爸有没有给茉茉吃”

她吓了一跳,赶紧下床出去看,才发现掉地上的是站在椅子上的茉茉。小姑娘摔的疼,下意识要哭,但又想到什么一般咬牙忍住了。托托跑过来抱她,查看她有没有受伤,兄妹俩互相加油打气,祝宛才看到桌子上摆了一些可笑却又可爱的食物。

茉茉用力点头。

煎的丑的不行还焦掉的蛋,烤糊了的面包片,以及正在冒气的电饭煲,碗筷都摆好了,托托正小心翼翼地做三明治。

“茉茉说喜欢小动物,爸爸有没有答应让茉茉养一条小狗?”

动作笨拙,但祝宛哭了。

茉茉点头。

她眨掉了泪花,才轻轻敲了敲卧室的门,就看到两个小朋友突然僵硬,慢吞吞地转过来看她,托托先动,他爬下椅子,牵过妹妹的手走到祝宛面前,低着小脑袋认错:“对不起妈妈,我们吵到你了是吗?”

薛鹤池肯定地点头,“茉茉说喜欢芭比娃娃,爸爸有没有给茉茉买?”

祝宛猛地把他们抱进怀里:“怎么会呢我的宝贝们!你们在做什么呀,好香啊,妈妈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你们怎么这么棒!”

小宝贝顿时眼睛一亮,眼泪还在眼眶打转就已经开心起来了:“真的吗?茉茉想怎么样都可以吗?!”

变成小花猫的两只顿时惊喜不已:“真的吗?”

薛鹤池轻轻叹息,吻了吻女儿的发:“是爸爸不好,茉茉什么时候想见妈妈都可以,爸爸跟茉茉约定好了,茉茉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事,不要自己决定,先跟爸爸说好不好?只要是茉茉说的,爸爸都答应。”

“当然呀!”祝宛把他们抱起来,“那你们需不需要妈妈指导帮忙?作为酬谢,妈妈要吃托托跟茉茉一起做的三明治!”

说完,她又怯生生地说:“可是茉茉想妈妈了……”

孩子们拼命点头。

茉茉吸了吸鼻子,乖巧地摇头:“茉茉会乖的,下次不敢了。”

虽然祝宛看到他们拿刀很害怕,但还是忍住了,她全程没有插手,就是提点孩子们应该怎么做,他们是很聪明的,不一会儿桌上就像模像样了。祝宛把他们搂过来亲了一口:“辛苦啦,瞧你们脏的跟小花猫似的,妈妈带你们去洗个澡,然后我们打电话给爸爸,邀请他来吃早餐好不好?”

薛鹤池点了下女儿的小脑门:“知道错了吗?那下次还会这么做吗?知不知道爸爸听到你说肚子疼有多担心?哥哥还被你吓哭了,妈妈大晚上的赶过来,你下次还敢吗?”

在车里睡了一夜的薛鹤池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等好待遇,等他上门,就看见儿女都换了一身新衣服,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等他。得知早饭是孩子们做的之后薛鹤池惊呆了!看着小朋友们一脸的期待,他故意在嘴里嚼了很久的三明治,面部表情极其丰富,只看他这样,谁也想不到他当初是多么的高冷难攀。

祝宛也摸摸他的头,小家伙跟顺了毛的小狗一样微微眯起眼睛,想来是享受极了。范舒恬在边上看着心里极度不舒服,说真的她为了讨好这对兄妹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血,可茉茉就算嘴上甜甜地叫范阿姨,心里也还想着祝宛,托托就更不用说了,这孩子聪明,范舒恬老觉得自己的心事都被看穿了。

“嗯……”沉吟。

托托说:“下次我来保管,不会让妹妹再偷吃了。”

孩子们紧张。

祝宛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乖宝宝不哭,下次想吃,妈妈再给你烤好不好?”

“嗯~”陶醉。

她虽然还是个小豆丁,但性情敏感,就飞快地看了妈妈一眼,怕被妈妈知道自己把她辛辛苦苦烤好的饼干包括哥哥的那一份全偷吃了,而且还吐了!茉茉心疼的都快哭了,妈妈烤的饼干!

孩子们瞪大眼。

茉茉嘟起小嘴儿:“茉茉才不贪吃!茉茉是想……是想……”

“好吃!”薛鹤池用力点头表示真诚,“我的宝贝们怎么这么棒!第一次做饭就这么好吃!”

她的语气很亲昵很自然,薛鹤池避开了她捶他肩头的那一下,淡淡地说:“跟食物没关系,是孩子贪吃。”

小朋友不经夸,小嘴儿咧到了耳后根,薛鹤池又说,“就是比妈妈做的差了一点。”

祝宛嗯了一声,范舒恬跟她打了招呼就当没她这个人了,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薛鹤池跟前,佯装生气:“你这人怎么回事,茉茉生病了怎么不打个电话给我?还是伯母告诉我的,有你这样当爸爸的么!给孩子吃些不干净的东西,能不生病吗?”

祝宛刚想说他别打击孩子,龙凤胎就不约而同地点头:“妈妈做得最好吃!”

茉茉这场病来势汹汹,第二天一早,得知茉茉生病的人就来了,范舒恬买了许多礼物,她进病房的时候脸上带笑,还问茉茉想阿姨了没有,结果一看到多出来的祝宛,笑容顿时慢慢变小,变得客气且疏离起来。“祝小姐来看孩子啊?”

父子三人愉快地达成共识,反倒是祝宛变成局外人了。她轻笑,也坐下来,四个人愉快地一起吃了顿早饭,再在一起玩一会儿,到了下午的时候,孩子们就该走了。

她根本就睡不着,也不需要睡着,她不想再做那些或荒谬或可笑或讥嘲的梦,她宁可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一对女儿身上,也不想再浪费精力跟薛鹤池去构想根本不存在的未来了。

每当跟祝宛在一起,到了分别的时候他们都是依依不舍的,可是爸爸跟他们说了,一定会努力让妈妈答应大家一起生活的,所以两个小朋友也都很相信爸爸,乖乖地不闹妈妈,也不让妈妈生气。

祝宛摇头:“我可以的。”

祝宛送走了孩子们就继续织毛衣,她想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要是可以,她还想看看长大后的宝贝们。如果可以……那该多好啊!

薛鹤池嗯了一声,“你带着托托去睡,我在这里守着。”

可人不能不知足,她本来连这点时间都没有资格得到的。

“……等茉茉好了再说,我现在没这个心情。”

想起薛鹤池,祝宛勾毛衣的手稍微停了一下,她沉默地看着桌子上摊开的各色毛线,又想起那个人带着笑意的眼睛。

她也胖了些,不过在薛鹤池看来还是过于纤细瘦弱,她的情绪也好了很多,薛鹤池觉得现在他们也许可以好好谈一谈。

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多好啊。

祝宛出来的匆忙,就换了条套头的长裙,脂粉不失去美得惊人,她的皮肤像是上好的白瓷,细腻透着莹莹的光,眉眼却无比沉静,过于艳丽的五官恰巧被这份沉静的气质给中和了,看起来比薛鹤池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都令人惊艳。

让他当个傻子,就是她最后的温柔了。

他在她刚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薛鹤池最后一次见到祝宛的时候,她披头散发表情凌厉,瘦的脱相,露出的胳膊上都是骨头凸出的痕迹,他跟她说什么她都拒绝沟通,甚至威胁要带孩子一起去死。薛鹤池拿她没有办法,只能希望她一个人冷静下。

薛鹤池这边回到家,薛夫人正在客厅,见着儿子跟孩子们回来就招招手:“快来快来,咱们家的小狗狗来了。宝贝们快来看看可不可爱?”

托托在祝宛怀里也睡了,毕竟是小孩子,作息规律,到了时间就犯困,结果因为茉茉突发肠胃炎他也要跟着才放心,到现在也是困得不行,于是祝宛跟薛鹤池不约而同地都压低了声音,免得吵醒孩子们。

茉茉托托都是喜欢小动物的,一听这话就跑了过去,跟祝宛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是没养过小猫小狗的,因为家里负担不起。所以看到毛茸茸的小奶狗,两个小朋友都喜欢的不得了。茉茉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小奶狗的头:“奶奶,茉茉可以抱抱它吗?”

“我没有骗她。”薛鹤池轻声说,“只是我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做。”

薛夫人看到茉茉那张跟祝宛如出一辙的脸,先是心头梗了下,还是对孙女的疼爱占了上风:“当然,不过茉茉要小心点哦,它还很小,不可以摔到哦。”

祝宛慢慢吸了口气,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烤的饼干不少,大晚上的一个四岁多一点的小女孩吃了几十块饼干,能不出事吗?她唇瓣微动:“……你不该骗她的。”

小姑娘兴奋的脸蛋红红,兄妹俩就跟小狗玩耍起来,薛夫人抬眼看向儿子:“怎么,还没成功把人带回来?”

薛鹤池又说:“我答应她等到饼干吃完就送她再去见妈妈,她就把那一盒饼干全吃了,还拿了托托的,一个人全吃了。”

薛鹤池苦笑:“妈,你就别刺激我了,你知道宛宛有多难追吗?”

祝宛一愣。

薛夫人轻笑:“当然知道,以前要不是我给你出主意,你能抱得美人归?那孩子……确实是不错,又是茉茉托托的亲妈妈。我虽然生气她不告而别跟你分手,但你要是喜欢,妈没有不支持的。”

薛鹤池缓缓走近,说:“她吃了太多饼干,一直忍着,十一点多的时候才哭着喊肚子疼。”

薛鹤池过来搂了一下她:“我知道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妈了。”

小孩子的肠胃太脆弱了,祝宛心疼床上躺着的小女儿,可现实又是这样残酷,她其实根本不能继续照顾他们,她什么也做不了。

薛夫人把他拍开:“走走走,你是即将有老婆的人,我可是有夫之妇,别靠我那么近。”

托托耳根子都红透了,说:“那好。”

笑着赶走了薛鹤池,转身的瞬间,薛夫人脸上的笑就消失了,她看见沉默地坐在阳台那里的丈夫,又微微一笑,挑衅意味十足。薛父面前那杯茶都没碰,已经凉了。

“不重。”祝宛喃喃地说,“再重也是妈妈的小宝贝。”

薛夫人一步一步走近他,在他身边坐下,茉茉跟托托已经抱着小奶狗去花园玩了,薛鹤池也跟着,这会儿就剩下他们夫妻俩。薛夫人慢条斯理地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视线一直盯着丈夫:“喂,是祝宛吗?……我是谁你应该清楚?……有些事还是想跟你说说,免得你做了错误的决定。明天下午三点钟,我在老地方等你——”

托托摇摇头:“我很重的。”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薛夫人神色逐渐冰冷:“那你挑个时间,否则……”

祝宛抱着他点了下头,这才看见病房里还有一个人——薛鹤池。他全程站在窗边,没有说话也没有靠近,祝宛也不想主动跟他搭话,就搂着儿子哄他:“托托要不要睡觉?在妈妈怀里睡好不好?”

“可以,那就后天上午,希望你准时。”

托托挤进祝宛怀里,稚嫩的小手来擦她的眼泪:“妈妈不要哭。”

说完她就当着薛父的面把电话挂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觉得我恶毒了?”

祝宛看着女儿的小脸,这是从她身上掉下去的肉,她宁愿承担所有的苦痛,也不想儿女遭罪。浓浓的绝望从心底升起,直到衣角被人扯了扯,祝宛一低头,才瞧见托托也在,刚才她着急跑进来,都没注意到小家伙。

薛父平静地说:“你不该这么做,你已经做错过一次了。”

白嫩嫩的小姑娘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了,还硬是要祝宛许下承诺,她把小手贴在祝宛的手心,似乎还不放心,就慢慢下滑,握住祝宛的一根手指,这还不算安心,每当祝宛以为她睡着了,她就会突然睁开眼睛,等确定祝宛还在,才肯继续睡,如此循环好几次,茉茉终于相信妈妈会陪着自己不会离开,这才真的放心睡觉。

“错一次跟错两次有区别吗?”薛夫人反问,“我能容忍茉茉是因为她是我的孙女,是我儿子的女儿,可祝宛凭什么?你告诉我,她凭什么?我忍了她,我的委屈我的怨恨谁来给我赔?你?你这么善良,你五年前怎么不拦着我?你怎么不敢跟你儿子说?你怎么还帮着我隐瞒?薛颂,我要是主犯,你就是从犯。”

“说话算话哦……茉茉要是醒了看不到妈妈会哭的……”

薛父额头青筋在跳,薛夫人看着这一幕顿时畅快极了,她爱着这个人,因此能忍那么多委屈,薛鹤池是她的儿子,她不容易自己的儿子跟他父亲犯下同样的错误!

“妈妈不走,妈妈就在这儿陪着你。”

祝宛最好识相点滚得越远越好。

打着点滴的小手慢吞吞动了动,祝宛明白女儿的意思,便将她的小手捧在了掌心,茉茉便安心地笑了:“妈妈,茉茉先睡了哦,等茉茉醒了要看到妈妈……妈妈不许走哦……”

薛夫人起身走了,薛父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深深吸了口气。

一路到了医院,她赶到病房的时候茉茉还睁着眼睛不肯睡,明明困得不行了还是哼唧唧的要妈妈。祝宛眼里看不到旁人,她快速走到病床边,看到女儿苍白的小脸蛋,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妈妈来了,乖宝宝,妈妈来了……”

他们夫妻俩在薛鹤池面前始终是一对恩爱有加并且思想开明的夫妇,哪怕背地里再多龃龉,在孩子面前,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粉饰太平。可表面被掩盖了,内里的腐烂恶臭却不会有丝毫变化。

祝宛没有犹豫,她的手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可她完全感觉不到疼。她满心都在想着小茉茉不舒服,在哭,她的心都要碎了。

薛鹤池才是那个最幸运的人,无论是他的父母还是他的爱人,都希望他什么都不知道。

“薛总让我来接您,祝小姐,上车。”

祝宛挂了薛夫人的电话,神色仍然淡定,她按部就班织了毛衣,打扫卫生,洗脸刷牙,上床睡觉,第二天也照样过自己的日子,直到第三天,到了她跟薛夫人约定的时候。

祝宛立刻爬了起来,她快速地换掉睡衣,头发也没来得及梳,随便穿了双鞋子拿了手机跟钥匙就冲出家门。可这会儿都凌晨了,她住的地方交通又不是特别方便,去哪儿打车?祝宛快急哭了,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面前,车窗缓缓下落,是薛鹤池的司机。

祝宛是个很有时间概念的人,她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这次跟薛夫人的见面,反倒是她更加坦然一些。

孩子们被爸爸接走的当天晚上,祝宛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出神,突然手机就响了。这么安静的时候,刺耳的手机铃声把祝宛吓了一大跳!她摸过来,上面是个陌生号码,一接才知道是薛鹤池,说是茉茉急性肠胃炎在医院,正哭着找妈妈,要她过去。

薛夫人见到祝宛吃了一惊,祝宛重新出现在她视线里之后,她只给她打过几个电话,就把这个心思敏感脆弱的小女人弄得情绪崩溃要自杀了,可眼前的祝宛看起来绝对跟自杀两个字挂不上钩!甚至于气色很好,白里透红的模样一看就过得很滋润!

她买了个记账本,把每天花了多少钱、买了什么都一一记录下来,不过以她的收入水平是很难攒下多少钱的,祝宛也没有一定要有钱的执念,她尽力而为。

即便心里吃惊,薛夫人面上也是冰冷高傲的模样,她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坐。”

祝宛仍旧一个人过日子。

祝宛依言坐了下来,没等她点饮料,薛夫人就勾起嘴角:“倒是小看了你,五年了,长进了啊,亲爹亲妈都能不顾他们的死活了,你可真是个孝顺的女儿。”

第382章 第三十三片龙鳞(四)

祝宛面色沉静如水:“害他们的是你,又不是我,真说起坏心眼,没人比得过你。”

他以为孩子们被妈妈吓到了,可不管祝宛曾经怎样不可理喻,孩子们仍然想要回到妈妈身边。

第389章 第三十三片龙鳞(十一)

接下来两个孩子被吓得高烧不退,薛鹤池忙着公司的事儿又要陪着孩子,几乎焦头烂额。

第三十三片龙鳞(十一)

最严重的一次吓到了孩子,托托大半夜打电话给薛鹤池,带着哭腔,薛鹤池从没听过早熟懂事的儿子那么慌乱害怕,他气得强硬地把孩子们从祝宛身边夺走,再也不想管她,祝宛哭着喊着求着他也没回头,想治治她那不知道哪里来的臭脾气。

薛夫人从小锦衣玉食长起来的,嫁的也是门当户对的薛家,生了个儿子又有出息,这辈子都是到哪儿人人尊敬羡慕,哪有人像祝宛这样没礼貌?她登时沉了脸:“果然是没爹妈教的,家教真是令人惊叹。”

然后就像是得了被害妄想症,总觉得他会跟她抢孩子,闹的天崩地裂,闹得薛鹤池对她彻底失望,他甚至想着要不就这样,他照顾着孩子,带她去治病——可祝宛又不肯,她像是看见仇人一样的咬他抓他,不许他靠近一步。不管他怎么解释怎么问,她都一言不发。她病态地抓着孩子们不肯放开,甚至威胁说他如果再敢靠近她就带着两个孩子跳楼。

祝宛被她的双标笑出声:“说起没家教,你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啊。”

他跟祝宛谈恋爱的时候,她总是很温柔,话很少,但是心灵手巧,仿佛不管什么事,只要她稍微学一下就能做得很好。薛鹤池不是没想过跟祝宛白头偕老,但五年前祝宛突然不告而别,五年后意外重逢薛鹤池才知道她给自己生了一对龙凤胎。薛鹤池不想问她过去为什么走,他们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未来,可祝宛却拒绝了他。

“祝宛,我希望你好好跟我说话。”

祝宛也不是一开始就发疯的。

薛夫人眯起眼睛的威胁换做普通人早吓得寒毛直竖了,可惜祝宛一点都不怕她,甚至慢慢笑起来,是在嘲笑薛夫人的自以为是,也是在嘲笑她的高高在上:“好好说话有什么用?咱们早就撕破了脸,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她说完也不跟薛鹤池吵,转身就走。薛鹤池站在客厅,眉眼冷淡。

她想起自己还活着那会儿,薛夫人每次联系她的时间都掐的刚刚好,就在祝宛情绪紧绷到边缘的时候,一层一层告诉她真相,让她越发控制不住,轻而易举地就成了所谓的疯女人。

“那也是装的!你忘了上回托托哭着打电话来说妈妈病了的样子?孩子们被她发疯吓得烧了好几天,也没见她问一声!”薛夫人对祝宛厌恶到了骨子里。“恬恬有什么不好,你们俩一起长大的,又是彼此初恋,怎么就不能再续前缘了?照我看恬恬可比那个祝宛更会照顾孩子!”

“既然知道,那你应该也清楚,我不可能接受你跟我儿子在一起。”

薛鹤池眉头拧的更紧:“祝宛现在的状况好多了——”

“可惜我跟不跟他在一起,不是你决定的,也不是他决定的,而是我决定的。”祝宛笑出声,满是挑衅。“你不是要当个开明的好妈妈么?那咱们就都在薛鹤池面前演戏呀,除非你当着他的面把你对我做的事都说出来……不过,以薛鹤池的性格,当他知道他的母亲其实是个恶毒又无耻的女人之后,会怎么做呢?还跟从前一样母子情深?”

薛夫人立刻就冷笑:“是是是,我就知道你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祝宛,可我哪里说错了?她不就是个疯子?闹着要跟我们打官司,又拿自杀来威胁你,一天到晚疯疯癫癫没个人形,她也不想想,就她那几千块钱工资,能养得好孩子?我可跟你说,茉茉托托是我们家的孩子,可不能跟个那样的妈!”

薛夫人冷冷地盯着她:“你在威胁我?你不要忘了,你的儿女还在我家里,他们还要叫我一声奶奶。”

“下次不要在孩子们面前说什么新妈妈的话,也不要说祝宛的不好。”

“你也配?”祝宛端起桌子上的冰水,薛夫人还以为她要喝,结果祝宛却直接朝她泼了过来,接着祝宛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雍容华贵内里却令人作呕的女人。“有句话我五年前就该跟你说。”

薛夫人疑惑地看来一眼。

薛夫人这辈子头一回受到这样的屈辱,可她万万想不到还有更多的屈辱在后面等着她。

薛鹤池看了母亲一眼:“妈我有话跟你说。”

祝宛微笑,因为这一杯冰水许多人朝她们这里看,她慢慢地吐出四个字:“你,个,贱,人。”

结果一到家两个小朋友就马不停蹄地冲回房间了,薛夫人看了还笑:“怎么了这是,手上拿着什么宝贝呀!”

最后用尽全身力气甩了薛夫人一个响亮的耳光,声音之大震惊整个咖啡馆,薛夫人那养尊处优的脸立刻就肿了起来,她已经气得浑身颤抖了。

薛鹤池点了下头:“爸爸不骗你们。”

她私底下对祝宛做了多少阴暗下作的事儿,战斗力却不强,祝宛恶狠狠地盯着她:“少来惹我,否则下次我就杀了你,你可以看看我敢不敢。”

茉茉惊喜不已,就连一直安静的托托都看过来,两个孩子的眼神明晃晃在问:真的吗?

薛夫人被吓得面色惨白浑身颤抖,眼睁睁看着祝宛走人。她为了不让人知道自己私底下找祝宛,连司机都没带,这会儿当然也没人来照顾她,而这一耳光实在是太重了,薛夫人还不能让薛鹤池知道。她摸出手机给薛父打电话,顶着众人看戏的目光落荒而逃,狼狈地回到车里。等薛父来了,她第一时间不是求助,而是抓着薛父的肩膀面容扭曲:“祝宛那个贱人!我不能饶了她!我绝对不能饶了她!我对她还是太仁慈了!我——”

母亲的角色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薛鹤池再一次深深地认识到这个事实。他吻了吻女儿的发,声音沙哑,“好,等茉茉把饼干吃完,爸爸就带茉茉去见妈妈。”

“够了!”薛父把她甩开,“你到底还要把她害成什么样子?我欠你的,跟祝宛有什么关系?!她是无辜的!”

这么一说,茉茉就露出很纠结的表情,她喜欢妈妈给烤的饼干,不想跟爸爸分享,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妈妈。可是如果不给爸爸,爸爸就会很难过,她思考了很久,薛鹤池也耐心地等她想完,就看见小女儿怯生生地说:“我、我给爸爸一块好不好?我想每天吃一口,这样等我吃完了就能再见到妈妈了。”

“她无辜?她哪里无辜?!”薛夫人尖声反问,“我知道,你就喜欢这个类型的,让你想到当年了是?你是不是对你儿子的女人也有了兴趣?嗯?你再像当初一样让她害我摔倒,让她把我儿子害死啊!薛颂我跟你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放过她!我要她死!我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看小朋友一脸护食的样,薛鹤池便逗她:“那给爸爸吃一口也不行吗?爸爸会难过的,茉茉都不肯跟爸爸分享了吗?”

薛父看着妻子疯魔的模样,心力交瘁,他捧住妻子的脸:“你清醒一点,祝宛跟我们是陌生人,她没害你,也没有害我们的儿子,她是真真正正无辜的人,你不可以这样迁怒,你已经做错了很多事了,不能再这样对待祝宛了。你不能因为她和你恨的人长得像就把所有的恨意都转移到祝宛身上,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你如果真的恨,你就杀了我好不好?”

茉茉立刻把小纸盒抱紧了:“是妈妈烤给茉茉跟哥哥的饼干!”

薛夫人满脸是泪,她面颊红肿,祝宛那一耳光打得可不轻,她哭,她咬牙,她恨毒了:“不,我不能放过她,她就是来害我的,她还欠我儿子的命,我不能放过她——”

他在儿女面前提起祝宛,从来都不提她的不好,这一点薛鹤池跟祝宛达成了奇异的共识,无论如何,他们都希望在孩子们长大后,回想起来的记忆中的母亲,不是歇斯底里的,而是温柔美好的。

声嘶力竭的呼喊中,车窗突然被人敲了敲,薛父不顾妻子的挣扎把她搂进怀里,朝外一看,不是旁人,正是祝宛。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把车门拉开了,还坐上了副驾驶,回过头对他们夫妻俩微笑:“薛先生你好,虽然我们没见过,但你应该对我很熟悉了。”

小女儿如此甜美可爱,薛鹤池怎么可能生她的气,茉茉跟托托是他的孩子,他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他们。于是他亲了下茉茉的小脸蛋:“爸爸不生气,茉茉自己吃就好,那茉茉手里的小盒子也是妈妈给的吗?”

她又含笑看向薛夫人,“是,薛夫人?”

说着很难过,很愧疚,飞快抬眼看薛鹤池,“爸爸不要生茉茉的气。”

薛夫人满是恨意,祝宛笑:“看样子刚才那一耳光还是打轻了,你不觉着疼啊。”

茉茉立刻来了兴趣,也忘了继续追问了。“不是的!是妈妈自己做的!妈妈还说!要给茉茉跟哥哥织毛衣!妈妈还做了馅饼!好好吃哦,茉茉想给爸爸留一点,可是太好吃了茉茉忘记了……”

此时此刻的祝宛看起来很不对劲,在薛父的了解中,祝宛是个品学兼优但是家境贫寒的女孩子,性格温柔内向,可眼前的祝宛却给他一种判若两人的感觉。“你……”

薛鹤池手一顿,蹙眉,为了不让孩子们继续谈论下去,他选择转移话题:“茉茉的小兜兜真漂亮,是妈妈买的吗?”

“很奇怪我为什么跟以前不一样?”祝宛笑薛父的理所当然,“你要是被人强奸了还录了相,你也会变的。”

“可是奶奶说范阿姨就是我们的新妈妈了,让我们把旧妈妈忘了。”茉茉的小脸上是一片茫然。“妈妈还有新的跟旧的吗?可是茉茉喜欢旧妈妈。”

薛父脸上出现心虚、愧疚、恐慌等种种神色,最终化为平静:“你想要我们怎么补偿你,我们都可以接受。”

薛鹤池摸了摸儿子的头:“爸爸没有准备让你们叫范阿姨妈妈,爸爸不会跟她结婚。”

“补偿?”祝宛又笑,“我要这种东西做什么,金钱、房子、车子?这些身外之物对于一个死人来说,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托托握着小拳头:“我不想叫范阿姨妈妈。”

车子是密闭的,气氛陡然就阴森起来,薛夫人咬牙道:“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爸爸还喜欢妈妈吗?”茉茉问,眼睛湿漉漉的。“茉茉喜欢爸爸也喜欢妈妈,茉茉想爸爸妈妈跟茉茉还有哥哥在一起。喜欢不就可以在一起吗?爸爸要是不喜欢妈妈了,就再去喜欢她好不好?”

“我确实是已经死了,你很清楚不是吗?在你给我发来那段录像之后,我发了疯,要带孩子跳楼。薛鹤池把孩子带走,我就死在我租的房子里,天气这么热,都已经腐烂生蛆了。你真应该看看,满足一下你变态又恶心的报复心。”

薛鹤池沉默不语,过了许久,他才搂着孩子们,试图用简单的语言说清楚他跟祝宛之间的关系:“爸爸跟妈妈……都是大人了,都有各自的生活……”

当着这对夫妻的面,祝宛的手慢慢没入自己胸口,扯出一片泛着光芒的类似鳞片一样的东西,很快的,她的面部就发生了变化,本来温润洁白的脸瞬间化为腐肉,空旷的眼窝还有蛆虫在蠕动——这一切实在是超出了常人的想象,祝宛又将那片泛着光芒的鳞片送入胸口,接着她面部的腐肉就一点点又恢复成美丽的模样。

薛鹤池从女儿嘴里问不出什么来,正想问问托托,却看见早熟的儿子也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眼睛里蓄满泪花,却很倔强地不肯掉下来,问他:“爸爸,你能跟妈妈在一起吗?”

这绝不是什么魔术,而他们也很清醒,祝宛确确实实是死了,但她又活了!

茉茉摇着头,紧紧抓着手里的小纸盒,她发现眼泪掉在了脖子的小兜兜上,立刻瞪大了眼睛不肯再哭,怕被弄脏。

“我要你们记住,不要再试图招惹我,并且善待我的孩子……”祝宛对薛夫人森森一笑,“否则我会永远留在你身边。”

薛鹤池疼爱儿女,便将他们都抱到腿上,一边坐一个,温声问:“茉茉怎么哭了?”难道是祝宛又吓到了他们?

她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就推开了车门。紧接着这对夫妻就像是痴傻了一般说不出话,惟独副驾驶上留下的那只扭动的、鲜活的蛆虫,告知他们刚才发生的一切。

茉茉忍着眼泪嗯了一声,乖乖跟着哥哥,可是一看到爸爸就忍不住了,她知道不能哭,但小孩子哪里懂得那么多?委屈又难过,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祝宛真的死了。

托托牵着妹妹的手,一边走一边叮嘱茉茉:“不可以回头知不知道?回头了妈妈会哭的。”

死的透透的。

她已经死了。

甚至已经腐烂生蛆。

她给孩子们把东西收拾好,又把刚烤好的奶油曲奇用漂亮的小纸盒装起来送给他们,再把孩子们送到一楼。因为孩子们太小,祝宛就把他们抱着,很吃力,可是当她放下的时候却百般不舍。被孩子们清澈天真的眼睛盯着,祝宛几乎想要把他们紧紧抱住不放开,甚至想要带他们离开这里——但是她不能。

薛夫人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她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如释重负,还像是在后悔。五年前,她确实是很支持儿子谈恋爱,可看到儿子带回来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的面容是那么熟悉——几乎是一瞬间,薛夫人就涌起了全部的仇恨。

就算腐烂成灰,零落成泥,就算骨肉灵魂都彻底消弭,也爱你们。

她跟丈夫之前还有一个孩子,刚出生没几天。

“妈妈爱你们。”祝宛喃喃地说,“永远爱你们。”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她得知自己的丈夫出轨了。

祝宛笑了笑,亲了亲他的小脸蛋,茉茉见了也挤过来要亲。祝宛把他们紧紧搂在怀里,换做任何人家的小朋友都不会有他们乖巧可爱的,大人说什么就听什么,哪怕不愿意、心里委屈,也会乖乖听话。

出轨的对象是他公司的一个员工,美艳妩媚,跟祝宛长得极其相似。那个女人心机很深,屡次三番给薛夫人打电话,刺激还在坐月子的她,时间一长,薛夫人的精神状态开始有些不稳,她恨丈夫,却又爱他。她跟薛父大吵了一架,那个时候的薛父还年轻,根本不懂得珍惜,被外面的女人迷得晕头转向,对家里不管不顾,薛夫人每天看着那个女人发来的照片和视频,恨毒了对方,因此连孩子发了高烧都没注意,等到送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么点大的孩子,怎么熬得过去?

茉茉虽然爱撒娇,但是很懂事,托托就全程没说什么话,他安静地点头:“我知道了妈妈,我会听话的。”

偏偏等孩子死了,妻子快要疯了,薛父才浪子回头,他迅速和女人断了个干净,那女人也是聪明,不能上位拿了钱就走人,再也找不到消息。等到夫妻俩和好,再生了薛鹤池,薛夫人看似已经好转,其实根本没有,那段记忆就在她灵魂里扎了根,让她恨,让她不满。

茉茉委屈地咬着小嘴,她不想离开妈妈,她喜欢爸爸,可她更喜欢妈妈。

可世界上真的就有这么神奇的事,儿子的女朋友跟那个女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太像了,真的太像了!像的薛夫人无法控制地想要把一切仇恨都转移到祝宛身上。

她只能给女儿买些廉价的裙子,可如果跟着爸爸生活,她就是千娇百宠的小公主,她可以拥有一间她最喜欢的粉红色卧室,里面摆满了她最爱的芭比娃娃。她可以打扮的漂漂亮亮,再也不用羡慕别人家的小朋友有漂亮的裙子穿。

但祝宛确确实实跟那个女人没有血缘关系,也不认识,就是长得像。

祝宛头有些疼,她也没经历过这样的情况,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把复杂难懂的成人世界的规则解释给孩子们听。她斟酌着语言道:“爸爸跟妈妈不会在一起的,但不管爸爸妈妈在哪里,我们都一样的爱你们,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茉茉乖,要听爸爸的话,好不好?”

所以祝宛才是真正倒了血霉。

茉茉红着眼睛说:“要妈妈跟我在一起!为什么妈妈不能跟爸爸在一起呢?”

薛夫人一开始还能克制,后来看到儿子被迷得五迷三道,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她忍无可忍,就将自己心底最阴暗的一面毫不顾忌地展露出来——她找人强奸了祝宛,还录了相,又暗地里逼祝宛的父母打电话给祝宛,终于成功将祝宛逼走。

“难道你们不喜欢爸爸了吗?如果爸爸知道你们不肯跟他回家,他会难过的。”祝宛把两个孩子搂进怀里,声音柔和,“还有爷爷奶奶,他们都会难过。宝宝们乖乖地,等到有空了就来妈妈这里好不好?妈妈那么爱你们,怎么舍得赶你们走呢?”

做完这一切,祝宛都不知道是谁在背地里害她,她还以为自己是出了意外。祝宛一走,薛夫人又逼着丈夫干扰儿子找人,薛鹤池做梦也想不到,他费尽心思去找祝宛到底是是在暗中阻挠,又是谁遮掩了祝宛的一切消息。

他们住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出租屋里,祝宛觉得很对不起孩子们。

但人算不如天算,祝宛跟薛鹤池还是在五年后再度相遇。

祝宛试图跟孩子们讲道理,在没有发疯前她是个好妈妈,她温柔、漂亮、心灵手巧,虽然赚的钱不多,却把孩子们教导照顾的非常好。但祝宛自己也清楚,以她一个人的能力,顶多是保证孩子们衣食无忧,其他的什么都做不到。她习惯了省吃俭用把钱存起来,她怕孩子生病,怕孩子不开心,孩子喜欢的东西她都买不起。

坏事做了一次,跟做很多次,对薛夫人来说就没区别了。她格外沉静、冷酷,她用变声器给祝宛打电话,一次又一次毁坏祝宛的精神——一个辛苦工作养两个孩子的母亲,本来就承受了许多压力,甚至祝宛在生孩子后有产后抑郁,这些薛夫人都查到了。她就像当年那个女人破坏自己的婚姻一样,做了同样的事去毁灭另外一个无辜的女人。

第381章 第三十三片龙鳞(三)

仅仅是因为祝宛长得跟那个女人很像。

祝宛顿时茫然,为什么不走呢?他们不是很喜欢爸爸吗?他们说爷爷很慈祥,奶奶很疼他们,他们有很大很大的房子,还有一个巨大的游泳池,爷爷奶奶还答应养一只金毛……那么好的地方,为什么要留在她身边呢?

她找不到罪魁祸首,就只能找个替罪羊,不然怎么办呢?谁来补偿她呢?至于祝宛无不无辜,薛夫人不在乎,她只要发泄了自己的情绪就行。

托托也放下了手里的玩具,抿着小嘴盯着祝宛看,他也不想走。

薛父对这一切都知情,可他对妻子的愧疚让他不仅没有说出来,甚至还帮助妻子隐瞒。

茉茉抱着祝宛的腿哭:“妈妈不要赶茉茉跟哥哥走!茉茉想妈妈了!茉茉不想回去!”

祝宛要带孩子跳楼之前,薛夫人用真声给她打的电话,还有发给祝宛的那个视频,是彻底逼疯祝宛的最后一根稻草。祝宛到那会儿才知道自己遭遇了这一切是谁在搞鬼,可她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她见过薛鹤池的母亲,那是个大方开明的女人,对她很好,可为什么背地里要这样对她呢?

可是他们没有。

她又想起薛鹤池对父母的爱与尊重,越发万念俱灰,孩子又被薛鹤池生气带走,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她以为孩子们会迫不及待想要回到爸爸身边的。

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就是歇斯底里地发疯,吓得孩子们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噩梦不止。祝宛死后最最后悔的也是这个,她不想让孩子的记忆里但凡想到母亲就是疯子的印象,她愿意把灵魂献给那位大人,只求一点点时间。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仍旧清冷,听不出什么感情,祝宛早就麻木了,她应了一声表现知道便挂了电话。

玲珑想,可真是个傻子。

这是祝宛卑微的乞求,是她愿意用灵魂作为代价也想要做到的事。

但这也是美好的灵魂与薛夫人那样的人的区别。

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如果不是有电话打进来,祝宛都要忘记他们最终是要离开她的了。曾经她为了留住他们想方设法不肯放手,可现在祝宛却觉得,要他们早点习惯,并且接受妈妈的离开,只要他们记得,妈妈不是疯子,妈妈很爱他们,不管道理都爱,就可以了。

她给祝宛准备了一点小礼物,不过祝宛是不会知道的了。

祝宛哄她说很快就会好了,她洗干净后就用吹风机吹干,看着上面的小猫重新干净起来,茉茉激动地抱着祝宛的大腿高呼妈妈万岁。

祝宛是真没想过揭穿薛夫人的真面目,有什么好说的呢?她说了又能怎么样?薛鹤池印象中的母亲是慈爱温柔的,她将印象打破,薛鹤池又能怎么做?更别提她没证据只有一张嘴,她的时间不多了,不想浪费在这些事情上。薛鹤池知道了,就能送他母亲去坐牢?不可能的。

作为一个疼爱妹妹的哥哥,托托从来都很礼让茉茉,可是这一次,他悄悄摸了摸脖子上的小兜兜,这是妈妈给他做的,他不想让给妹妹。

她宁愿他永远当个阳光幸福的人,然后把孩子们也教导成那样。

吃完馅饼茉茉的小兜兜脏了,托托的没有,祝宛便给茉茉取下来拿去洗,茉茉可伤心了,跟个小尾巴一样跟在祝宛身后,不停地问:“妈妈妈妈要洗多久呀,茉茉好想戴着它哦……”

你看,当个傻子多好?

祝宛依言在他们的小脑袋瓜上都摸了摸。

至于自己这一生,祝宛心想,都要成为那位大人的口粮了,还有什么甘心不甘心。

茉茉傻笑着说:“我的也可以哦。”

薛家夫妻被她一吓唬,果然老实多了,为了他们的形象,他们也没法阻止薛鹤池带着孩子们来见她。于是夏走冬盛,很快就不能穿裙子和短袖了,天气越来越冷,等到了年三十晚上,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如约而至。

不过他一说完就看到妈妈伤心的眼神,小家伙立刻改口:“但妈妈不是别人,我的头妈妈可以摸。”

窗户上都堆积了雪花,房子里因为暖气打开了所以不冷,孩子们笑嘻嘻地玩耍打闹,被祝宛叫过来试穿她织好的毛衣,还有手套围巾。

祝宛看他这副人小鬼大的模样没忍住揉了一把小家伙的脑袋,托托嘟起嘴巴:“妈妈,爸爸说男人的头是不能随便摸的!”

茉茉可喜欢了,蹦蹦跳跳地去照镜子,又问爸爸自己这样好不好看。

祝宛就笑起来,她给孩子们把馅饼切好,安静地坐在一边。茉茉吃得开心,一边晃动着小短腿一边哼着歌儿,时不时朝妈妈笑,还给她飞吻。托托就矜持多了,他先吃了一口,点评道:“味道很好,有妈妈的味道。”

薛鹤池点头,不着痕迹地又期待地看了祝宛一眼。

托托立刻拒绝:“不行,我、我就先随随便便戴一下。”

但祝宛什么也没说。

祝宛温柔地说:“好,那解下来好不好?”

等到他们要回去了,祝宛微微一笑,捧出一个盒子交给薛鹤池,“回家再打开。”

托托就很不乐意了:“妈妈我都长大了,你、你不要再给我戴围兜了嘛,我吃饭已经不会洒了。”

薛鹤池眼睛一亮:“是给我的吗?”

祝宛的厨艺是很好的,她给孩子们做了馅饼,有茉茉爱吃的鸡肉味儿,也有托托爱吃的土豆味儿,两个小朋友乖乖坐在桌子前,祝宛先把馅饼端上来,然后给他们一人戴了一个小兜兜。茉茉的小兜兜上绣着玩毛线球的小猫咪,她喜欢坏了,不住地摸,“谢谢妈妈,我好喜欢妈妈!”

祝宛但笑不语。

她想告诉孩子们,她爱他们,哪怕烟消云散,这份爱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一回她把他们送到了楼下,亲自看着他们离开,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说明天早上就过来给妈妈拜年,祝宛亲了亲他们软嫩嫩的小脸蛋,叮嘱托托:“托托是哥哥,一定要保护好妹妹哦。”

可她还爱着孩子们,她不甘心临死前给他们留下的妈妈是个可怕的疯子的印象,她不想让他们长大后回想起来,脑海里只有一个疯魔的女人。

托托点点头:“我知道啦妈妈,我会的!”

她已经死了。

祝宛又说茉茉:“茉茉也要乖,不可以随便掉眼泪,要听哥哥的话,好不好?”

可是最终祝宛也没能完成托托的心愿,她一个人,在孩子们被带走的第二十七天,死在了满地垃圾的出租屋里。

小姑娘兴奋地嗯嗯。

小孩子对妈妈哪有隔夜仇,哪怕祝宛曾经那么疯狂让他们感到害怕,当他们一接受到母亲释放出的善意与温柔时,那么就没有人能够替代祝宛。他们是被祝宛一个人养大的,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茉茉性情敏感爱哭,托托就抱着她安慰,妈妈只是生病了,等妈妈病好了,就会变成本来的妈妈的。

祝宛站直了身体,与薛鹤池双目对视,良久,她柔柔的笑了:“再见。”

“我来帮妈妈的忙!”

薛鹤池也说:“再见。”

祝宛摸了摸女儿的头:“好,妈妈去给你们做,那你们乖乖地自己玩好不好?”

父子三人坐在车里,依依不舍,在这雪夜离开了。

托托没说话,但是不住地朝祝宛看,他觉得自己吃过饭不应该再吃了,可内心深处他是很想吃的。

祝宛回到家里,又把卫生打扫了一遍,关掉暖气,关好门窗,将钥匙放在日常所在的地方,给房东发了条信息让他有空来收房,就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风雪之中。

祝宛也不生气他们闹得客厅到处是叶子和碎花瓣,问他们有没有吃过早饭,小宝贝们都是吃了早饭才来的,可是茉茉爱撒娇,抱住了祝宛的大腿:“妈妈妈妈,茉茉想吃妈妈做的馅饼,茉茉想吃鸡肉馅儿的!”

她即将要去一片永远不会下雪的海。

她没有问他们为什么会来,也没问他们什么时候走,就是带着两个小宝贝继续插花,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茉茉是个爱漂亮的小姑娘,只想着把花往头上戴,托托倒是想展现一番自己的审美,但是他看着自己面前被插的不堪入目的花瓶,丧气,没有妈妈插的好看……

再也不会回来。

祝宛连忙给她补上一个亲亲。

第390章 第三十三片龙鳞(十二)

“要!”小女孩猛点头,抱住花朝客厅走了没几步,突然又哀怨地回头,“可是妈妈你刚才没有亲茉茉。”

这可真是位出色的美人,袅袅娜娜地坐在那儿,就跟天仙下凡似的,眉眼间都是柔弱,叫人看了忍不住便想怜惜她、照顾她、就像是夏日初初长成的花骨朵儿,又稚嫩又娇弱,还清纯,仙气飘飘,叫声神仙妹妹都不夸张。

祝宛轻笑,把花分给了他一些,又看到女儿期待的小脸蛋:“茉茉要不要?”

此时这位美人小脸上带着软软的笑,将手里的一叠相片往前推去,但神态却是楚楚可怜的:“……我是真心喜欢薛伯伯,他对我的好我都铭记于心,求求你了,不要拆散我们好不好?我什么都愿意做的,我不会跟你抢的。”

托托很小大人地说:“那好,不过作为交换,我可以帮妈妈抱花。”

顺便还说了一句经典台词:“我不是来破坏你们的家庭的,我是来加入这个家庭的。我从小就是孤儿,是薛伯伯给了我今天,所以我想成为他的家人,薛夫人,您这么美好、这么善良,一定会答应我的,对不对?”

祝宛没有狂喜,只是很温柔地蹲下来亲了亲托托的额头:“抱歉,妈妈抱着花,没看到你,宝贝能原谅妈妈吗?”

典型不要脸小三台词,直接把薛夫人气得脸都绿了,她颤抖着手抓起桌上的照片——那都是她的丈夫薛颂跟眼前这个看起来娇弱无比的女孩儿的亲密抓拍,有拥抱的、接吻的、甚至还有几张薛颂的手已经没入了少女的裙子里。

是托托说的,他还有点不高兴,似乎是因为祝宛没有看到他。

这代表什么薛夫人还不清楚?她咬着牙辱骂少女:“你真是不要脸!下贱!有人生没人养的贱人!”

不过这么早是谁来找她呢?祝宛有点疑惑,不过手头的花没办法放下,她就抱着走了过去,打开门却没看见人,直到下面传来不满的声音:“妈妈,你低头。”

少女仍旧可怜兮兮地凝望着她,誓要将薛夫人恶心到底。“您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呢?您简直就是侮辱了我和薛伯伯之间纯洁的感情!我给您看这些照片不是为了刺激您,而是希望您能理解,我跟薛伯伯是真心相爱的。我们做一家人,难道不好么?”

啊,要是可以的话,她还想给孩子们做鞋子,软乎乎的底,她自己纳,毛线勾勒出来,肯定很可爱。想到孩子们肉呼呼的小脚穿上鞋子的模样,祝宛都忍不住想笑了。

薛夫人手都在抖,她们此刻是在一家高级茶馆的包厢,就是打起来也没人知道,她抓起眼前的水杯就想朝少女身上砸,少女脑袋一偏就躲了过去,随即笑得更可人:“薛夫人不要生气呀,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因为没找到发夹,就用织毛衣的木签子挽的头发,自然是挽不紧的,脸颊两边慵懒地垂下几绺,眉眼如画般沉静幽远,后面茶几上还放着她刚开始织的毛衣跟围巾,刚刚开始,图案也才确定,祝宛想先随便织一件给自己试试手,免得到时候穿在孩子们身上就不好看了。

前一句还是小白花模样,后一句已经充满恶意与讥讽。这神奇的变脸绝技让薛夫人愣了一下,就见那从见面开始就装柔弱的少女对她露出得意的笑容:“出轨这种事就跟家暴一样,只有零次跟无数次,你这样神经质,又喜欢害人,心思恶毒,哪有男人会喜欢呀!男人都喜欢我这种长得漂亮年纪小看起来还不聪明好糊弄的。”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看了呢?她对自己全部的记忆,是蓬头垢面疯疯癫癫,已经忘记自己长得什么模样了。

少女又叹了口气,“说起来男人还真可怜,他们觉得自己征服了我,却不知道是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中。”

来的时候祝宛正在插花,她穿着纯棉的白色家居服,长发松松一挽就显得极美,偶尔瞧见玻璃窗上倒映出的自己,祝宛有时候都会看得出神。

说完少女跟想起来什么似的啊了一声:“对了,您可以记清楚我这张脸,我跟上一个小三可不一样,那个是走美艳风的,我可是纯情仙女风,您要是日后报复不了我,记得找走仙女路线的无辜受难者。”

哪怕孩子爸爸不想他们回来,但孩子们总是离不开妈妈的,他们骨子里对生养自己的母亲有着其他人无法理解的爱。在茉茉的哭闹下,周一他们就来了。

言笑晏晏,说出来的话却让薛夫人大惊失色,她想起那个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的祝宛,猛地站起来:“你、你是谁?!”

她不再着急不再焦躁,她就在这里等着孩子们回来,告诉他们她有多爱他们。

“我是谁?”少女微微一笑,“你不是知道我的名字么?你把我的名字倒过来念呀~”

但祝宛很节省,除却必要的花销外她把这些钱都攒了起来,存进一张卡里,,每当夜幕降临,她就在日历上画上一个大大的叉,表示今天已经过去了。

少女的名字是万烛,倒过来……

祝宛也按时起床按时睡觉,一日三餐也认认真真地做,因为她格外漂亮,所以她当班那天,就连咖啡厅的生意都比平时好。老板有点过意不去,就给祝宛涨工资了,一小时三十块钱,也够祝宛生活的了。

“你是祝宛?!”薛夫人像是见了鬼一样往后退,慌乱下摔倒在地,看到少女还在朝自己走近,手脚并用地想要跑,可到了门边,那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了!“放我出去!你是什么人!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祝宛就去花鸟市场买了很漂亮的花回来,摆满了整个家,让这个本来简陋的甚至有些破旧的家变得温暖而眼光。她还买了崭新的墙纸,把那些脱落的发霉的白墙给补好然后贴上,贴的是暖洋洋的粉黄色,靠近玄关的地方她还贴了一只长颈鹿的身高对照表,这样的话,孩子们每次来,她都可以清楚地记录他们的成长。

少女面上甜腻的笑终于消失,“吵吵什么,出去又能怎样。放心,祝宛死了,我不是什么祝宛。”

孩子们的爸爸必然是不想他们过来她身边的,祝宛就像是个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疯,到时候吓坏了孩子们,他们又会整夜整夜的做噩梦。

她不过是那片寄存于祝宛心脏,给予祝宛一具鲜活肉身的龙鳞,或者换一种叫法,她现在是一具没有思想的傀儡。龙女大人为她输入指令,她便按照龙女大人的命令去做事。

你如果失去过很多,你如果一无所有,那么给予你一点点美好,你都会满足的,并且不敢奢求。

接近薛颂、诱惑薛颂——她是龙女大人为薛颂量身打造的完美少女,薛夫人长年累月的提旧账,出过一次轨的薛颂总有疲惫的一天。更何况少女是这样美丽,龙女大人创造她的时候,赋予了她七分与大人相似的容貌。再细细调整,越发显得娇弱可怜,男人见了总是会兴起那可笑的保护欲。

这个星期天孩子们仍然没有回来。换做曾经的祝宛已经开始神经质地打电话了,但这次她没有。她就安安静静地等,每天孩子们会跟她打电话、发信息、发照片——祝宛只要看到这些,就已经很满足了。

还有什么比丈夫再一次出轨更能折磨薛夫人的呢?几十年前的一次露水情缘都能让薛夫人耿耿于怀这么久还害死祝宛,那么如果薛颂寻找到“真爱”了呢?

这是祝宛睁开眼睛的第二个星期天。她用冷水洗完脸,再次确定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确实在变美,而且是从内到外的美——假使过去她有这样的心态这样的眼界,她不会把自己囚禁于逃不开的囹圄,作茧自缚,像个疯子平白惹人笑话。

薛夫人要怎么办才好呀!

但是现在,她失去了那种鲜活,娇艳的面容蒙上一层沉静,皮肤变得如白瓷般细腻,连个毛孔都看不到,妩媚的面容也因为沉静如水的气质显得越发悠久有味道。

薛夫人看着万烛的脸,这段时间她觉着丈夫不对劲,可她怎么想不到对方居然敢直接约她出来,还给她看那么恶心的照片!薛颂!薛颂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啊!!!

她还在鲜活的年纪时,是张扬美艳的,带着无法形容的媚态,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哪怕是随意看你一眼,也叫你觉得勾人。也因此这样的美丽让人觉得她轻浮不检点,不安于室,甚至上大学的时候很多人都觉得她是那种只要有钱你就能买下来的女孩。

万烛又开始冲她笑:“很快我就会成为你家庭中的一员了,当然,我是不会让两个孩子知道的,不管怎么说,他们都需要平平安安的长大。所以呢,我决定认薛伯伯当爸爸,以后就请您多多指教了,妈妈。”

祝宛无疑是个美人。

那最后两个字吐出来时简直恶毒至极,薛夫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下贱无耻的人!她扬起手想要打人,却被万烛抓住手腕狠狠回了一耳光,直接把薛夫人给打懵了!紧接着万烛站起身,把桌子上的照片收拾好放进包里:“我跟爸爸约好了晚上一起吃晚餐,过几天我就会搬进你家,记得给我准备好房间哦。为了你的面子,为了你在儿子和孙子孙女面前的美好形象,你得跟我一起演戏呀,合作愉快,亲爱的妈妈~”

第380章 第三十三片龙鳞(二)

她今天晚上准备跟“爸爸”玩一下角色扮演,嗯……就扮演被强迫的未成年少女好了。

她慢慢地转过身,眼睛是死灰的颜色。

龙女大人恰好想看这个戏呢。

祝宛只把他们送到一楼,就在里面看着两个小宝贝走出去,车子就停在楼前,不需要她过去。

薛夫人还没有疯,不过也快了。万烛像是知道她心底哪些地方是腐烂化脓的伤口,毫不留情地用刀子往上戳,对薛夫人造成的杀伤力远比肉体上所能承受的大。万烛一走,薛夫人颤抖着手去摸手机,要打电话给丈夫,可薛颂在那头却说晚上公司有事不回来了,薛夫人简历着声音质问:“是公司有事!还是你有事!”

托托早熟,他听了,慢慢点头,牵起妹妹的小手,沉稳地走了出去。

薛颂顿了一下,竟是直接把电话挂了,连敷衍都不愿敷衍她!

“怎么会呢?”祝宛轻柔地蹲下来跟他对视,儿子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看得她心都要碎了。“妈妈爱你们,这份爱永远都不会改变。可是妈妈之前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好,吓到你们了,妈妈也需要时间改正。你们跟着爸爸,等妈妈一段时间好不好?”

早在半个月前她就察觉到丈夫的不对,只是那会儿总觉得不可能,他都说了会改,三十来年下来也的确对她一心一意,无论她怎么作,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事,薛颂都选择了包容。于是薛夫人越发的作,就是要以此来报复薛颂当年的出轨,同时她也只有靠这样的做法,才能真正感觉到薛颂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托托站在门口,突然问:“妈妈是不想要我跟妹妹了吗?”

但现在不是了。

所以到了约定的时间,她就要送他们走了。

薛颂甚至不愿意接她的电话了。

祝宛几乎想把自己所能拥有的最好的一切都给他们,补偿他们。她现在已经明白,“母亲”这个角色并不是不能替代,孩子们能有崭新美好的未来,她应该高兴,应该放手,而不是自私地把他们留在身边。

薛夫人浑浑噩噩地出了包厢,自己也不知道往哪里走,等她回过神,已经被人堵在了一条陌生的小巷子里。她今天出门又是独自一人没带司机,看着眼前几个目光猥琐的男人,她下意识后退,把手里的包包丢出去,尽量保持冷静:“……里面有钱,密码是432879,请不要伤害我。”

祝宛没有问茉茉口中的范阿姨是谁,那跟她没关系,她也不在乎。她只想在这偷来的时间里,再多看看她的孩子,多陪陪她的孩子,除此之外,祝宛什么都不求。什么公正,什么爱情,什么真相,什么屈辱,那跟孩子们比起来都太过微不足道。

一个男人把她名贵的包包捡起来,左右翻看啧啧有声:“这包少说得几十万?有钱人可真会享受。”

“哥哥不喜欢被人亲呀。”茉茉晃动着两只小脚丫,她今天也穿了漂亮的公主裙,头上还戴着钻石小王冠,看起来就像是个真正的小公主。“范阿姨想亲哥哥,哥哥都不要呢。”

另一个冲薛夫人呵呵笑:“瞧这阿姨虽然上了年纪,但保养的还挺不错的,没什么皱纹啊。”

祝宛亲了亲茉茉的小脸蛋,小丫头就笑的傻乎乎地,这时候托托咳嗽了两声,吸引了祝宛的注意力后,假装不在意地把一边小脸蛋展现出来,也不说要她亲,但暗示意味浓厚。祝宛莞尔,也在他柔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托托假模假样的擦擦脸,嫌弃道:“妈妈好幼稚,还亲来亲去的。”

旁边有人不敢置信:“你疯了?要上个老女人?你那老相好呢?”

“哇是蛋糕!谢谢妈妈!”

“别提了。”男人摆手,“那个臭女人,傍大款就把老子甩了,老子生平最恨这种有钱人,有钱人怎么了,有钱人不也得老老实实给老子舔?”

托托慢吞吞地走过来,拉住了祝宛的一根手指头,祝宛眼眶酸涩,她慢慢牵着孩子们,让他们在椅子上坐好,端出了自己一大早起来烤的小蛋糕。

薛夫人趁他们不注意,推开挡路的那个就往前跑,结果没跑几步就被拽了回来,脸上被狠狠揍了几拳,一个人说:“诶!你别打她啊!打成猪头多败兴啊!看她像个有钱人,快拿手机拍,哥几个以后不愁没钱花咯!”

妹妹茉茉就比较傻白甜,分开快一个月,她已经忘记那个可怕的吓人的妈妈,只想在妈妈怀里撒娇打滚了。

这边薛颂与万烛共同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万烛欣赏着手机里的拍摄内容,对自己的演技表示很满意。她看了还在睡的薛颂一眼,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模样与玲珑竟有几分相似。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祝宛有点害怕,她看出孩子们的喜悦,却也怕自己给他们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尤其是早熟的托托,他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

薛颂年轻时尚且称得上玉树临风英俊出众,只可惜如今老了,身材管理不是那么好,龙女大人着实是瞧不上,愿意叫傀儡与他春风一度,已是给足了薛颂面子。

“托托?你怎么不过来?”

不过她给他的,总得换个法子千百倍的讨回来。

祝宛宁可自己死了,也不会再让孩子们伤心了。

薛鹤池发觉母亲近几日有些奇怪,他如今带着儿女在自己买的离公司很近的别墅里住,甚少回来,不过明天正好是龙凤胎的生日,不过母亲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呢?

再也不会了。

薛夫人已经装不下去了。

不会了。

她有些神经质,总忍不住想起祝宛,她觉着自己可能是遭报应了,因此也不敢报警,她又顾惜自己的名誉,那些人像是疯了一样,隔三岔五就给她打电话要钱,她也不敢不给,零零散散给了快两千万,虽说家里的卡随便她刷,可这样大头的支出却没有个理由,难保儿子不会发现。

祝宛注意到孩子们手腕上戴了都戴了一个项圈,她知道那是干嘛用的——用来防止她发疯吓到孩子或是伤害到他们,那样的话孩子们的爸爸会立刻出现把他们带走。

而万烛也时不时给她发几张照片跟视频来,向她示威,告诉她薛颂有多么迷恋自己,几乎已经不回家了。

但是他没上来,祝宛能理解,他们之间是该避嫌,毕竟除了孩子,他们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她也没有感到难过,只是牵着孩子们的手进屋,轻轻带上门。

也因此那天发生的事只有薛夫人自己知道。

“爸爸送的。”

在遭遇了和祝宛一样的事之后,薛夫人总算明白了世间根本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只有你也遭遇了,才知道会有多痛苦。丈夫的再次出轨,小三的嚣张,自己被人强奸后拍了裸照跟视频勒索……偏偏她跟祝宛一样,谁都不能告诉,只能憋在自己心里。

祝宛蹲下来,紧紧地将他们抱住,孩子身上的奶香与糖果的气息如此清晰,从没有哪一刻让祝宛真正意识到自己活了过来,她吻了吻孩子们的脸蛋,“谁送你们来的呀?”

祝宛是怎么发疯的,万烛就让薛夫人也怎么发疯。

“妈妈!”

不过跟祝宛不一样,祝宛怀孕了,好歹是自己喜欢的男人的种,薛夫人怀孕了,可不知道是谁的了。

她是紧张的、不安的,她早早就买好了菜,从一大早就开始等,上午十点钟敲门声传来,祝宛立刻跑过去开门,一低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一对小朋友。

要不是薛夫人被万烛刺激的情绪过于混乱慌张,也不至于忘记要吃药,甚至在万烛的连番刺激下连自己好几个月没来月经都没注意到!她都这把岁数了!她又怀孕了!但薛颂已经快一年没碰过她,她到哪里有三个多月的身孕?

就这样,祝宛等到了周末。

这个孽种当然不能留,薛夫人私底下联系了一家私人诊所打胎,偏偏不巧的是,这家号称隐私极强的私人诊所,不仅收费高,来看诊的也都是有钱人。更不巧的是,薛夫人在等待手术时,遇到了陪同小情人来产检的薛颂。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态度温和,祝宛上下午三点到晚上九点的班,按小时付工资,一小时二十元,小费另算。在这个需要赚钱的时候,祝宛已经不在意是什么工作了,但是她要求做五休二,老板考虑了一下也答应了她。

薛颂瞧见薛夫人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祝宛开始在网上找工作,她筛选了几家需要长期稳定招人的,就她目前的状况不适合继续从事教育行业,所以祝宛把目光投向了一家只需要半天班的咖啡厅,她学历高,年纪也不大,拾掇一番也能见人,很快就接到了老板打来的电话,祝宛找了身适合外出的衣服换上,又梳了梳头。

男人都是这样,他自己出轨有一万个迫不得已的理由,可他们的女人要是出轨,那绝对能让他们火冒三丈。万烛在边上看着薛颂怒气冲天地抓过薛夫人质问,装出一副很怕的样子,薛颂正喜欢她,十分怜爱,就哄她让她先去休息。万烛临走前对薛夫人眨了下眼,万般快意。

她拿什么跟孩子们的爸爸比呢?他能给孩子们提供更好的生活,听说他已经有了交往稳定的女友,能给孩子们更安稳、更幸福的家庭,而不是……跟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疯的女人。

这对夫妻在彼此有心结的情况下互相忍耐了几十年,终于借由万烛彻底爆发。

祝宛找了找存折,查看了自己所有的存款,她之前在一家普通的私立小学工作,工资不高也不低,但是要养活自己跟两个孩子就很吃力了,因此也没存下什么钱。再加上前段时间她的精神状态很差很差,根本没有办法胜任教学工作,学校那边就把她辞退了,换句话说,祝宛现在没有任何收入来源。

他们还要脸,没在医院吵,回家吵,真是什么恶毒的话都能朝对方说,薛夫人恨薛颂,恨他当年出轨害她没了儿子,也恨他多年后难改本性包养了个比他们孙子孙女都大不了多少的小情人。

今天是周四,再过两天,孩子们就会回来了。

而薛颂也厌烦极了薛夫人,她偏执跋扈掌控欲极强,他错了,认了那么多年,她还想他怎样?她怎么就不能放下过去?说他不好,她又算是什么好人?祝宛那样无辜,不照样被她活活害死?现在她倒觉得自己是受害者了,那谁来赔祝宛那条性命?

祝宛嗯了一声,那边就把电话挂了。她放下手机,扭头看向窗外——那里太阳高高升起,普照着所有污秽不堪的灵魂。

两个人彻底撕破脸皮,把所有的都说了出来,直到薛颂羞辱薛夫人一把年纪肚里揣了孽种,薛夫人尖叫一声朝薛颂扑过去,两人竟是不顾脸面,就这么打起来了!

那是祝宛深深爱过的人,只是此刻他的声音清冷,并没有多少感情,“这个周末我会带孩子们过去,希望你收拾好,不要再吓到他们,我先带他们去吃早餐。”

殴打中薛夫人突然喊肚子疼,身下血流不止,薛颂把她甩开,正要叫人进来,却突然愣住。

几乎是立刻的,孩子们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祝宛接起,嘴巴张着,却不知自己要如何开口——太久太久没有说话,她有些生疏。孩子们喜悦天真的声音在耳边围绕,她就安安静静地听,并不打断,直到半小时过后,兴奋的孩子们还不肯挂掉,才换了个人。

门口站着薛鹤池,还有龙凤胎。

孩子们年纪还小,大多数发的都是语音,奶声奶气的,有时候还口齿不清,祝宛流着泪,又忍不住笑,她那干涸的枯竭的心脏终于得到了一点点救赎,她摸着照片上的兄妹俩,模糊的视线中给他们发了信息:妈妈也想你们了。

龙凤胎今年都十岁了,妈妈突然从他们的生命中消失,唯一给他们留下的,除却她织好的毛衣围巾手套,还有一张存了几万块钱的存折,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祝宛泪如雨下。

他们一直抱着幻想,有一天妈妈会回来。

……

但是现在他们终于知道,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

——妈妈我去博物馆了,以后我也想当个科学家!

祝宛的消失让兄妹俩越发懂事,茉茉都不怎么爱撒娇了,因为马上就是他们的生日,所以爸爸说回爷爷奶奶家,大家一起吃饭,谁知道一进来就看见佣人们被赶在外面,爸爸带着他们赶紧过来看看,怕爷爷奶奶吵架,谁能想到会看到这么互揭疮疤的一幕——他们看起来哪里像是鹣鲽情深的夫妻,倒像是血海深仇的敌人。

——妈妈妈妈你看我今天的裙子漂亮吗!

可再没有什么比妈妈的消息更可怕的了。

——妈妈,奶奶说你生病了,你病好了吗?如果好了可以带我跟哥哥回家吗?我们好想你呀!

祝宛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无论是她喜欢的人还是她的宝贝们,她都希望他们能快快乐乐的,要是这一段往事能被深埋再好不过。可是——龙女是谁呢?她为什么要成全祝宛?

——妈妈,爸爸今天带我跟妹妹去了游乐园,可是我想,要是妈妈也在就好了。

就是要把令人作呕的伤口挖出来给他们看,他们才知道,一个美好而无故消失的灵魂,是多么令人惋惜。

她一千多块的国产手机好久没充电了,祝宛有点不会用,找了好久才找到充电器,一开机,就涌出了许许多多的消息跟电话。她怔怔地看着,纤细的手指头一点点摸索过去,对话框里还有孩子的照片,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与穿着小西装的小男孩手拉着手,又乖巧又漂亮。

兄妹俩恶心极了!茉茉抓住父亲的衣袖,喃喃道:“爸爸……爸爸我们走!哥哥我们走!我们走!!!”

死而复生的第一天,应该做什么呢?祝宛打扫了家里,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坐在梳妆台前整整一夜没有合眼。等到第二天天亮,她看起来就更像是一个活人了。

已经是哭喊出来,她不能接受妈妈已经死了的事实,更不能接受妈妈在死之前经历过那些令人绝望的事,而这一切都是她尊敬的爷爷奶奶造成的!“我们快走啊!我们快走!!”

从一具腐尸,活了过来。

拼命隐瞒的事情突然被揭穿,薛颂面上青筋抽动,把薛鹤池叫住:“你等等!”

她真的活过来了。

他似是也觉得羞耻,但还是说了:“我要跟你妈离婚,我无法忍受跟这样恶毒的人同床共枕!”

祝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个人有一双世界上最惨淡空洞的眼睛,里面再也没有了燃烧的灵魂,似乎有一层薄薄的醫遮住了眼球,使得她的瞳孔显出一种灰白色。看起来,更像是死人的眼珠。祝宛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有心跳;试了试自己的鼻息,有呼吸;她又探了探自己的脉搏,会跳动。

薛夫人拼命挠他:“你跟我离婚?你想跟那个小婊子双宿双飞?我跟你说,你想都别想!不可能!”

不可理喻,歇斯底里,病态。这是他们给祝宛定性的名词,她是个癫狂的不讲理的疯女人,于是最终她失去了一切。

薛鹤池冷漠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没等他开口说话,佣人就慌忙跑来:“先生!先生!外面来警察了!来警察了!说是要带老爷接受调查!有人告他强奸幼女!”

他们都这样说她。

公安局里,楚楚可怜的万烛悲惨的故事引起了所有人的同情,也让他们对薛颂这个道貌岸然的禽兽感到恶心与愤怒,这是法治时代,他们的国家是有法律的,不是有钱有势就能一手遮天!

祝宛是个疯子。

万烛把证据都整理好了,她跟薛颂玩角色扮演的时候两个人演的可都像了,她豁得出去玩,薛颂也从中感受到了刺激,谁能想到这拍下来的照片跟视频就成了证据呢?最最重要的是,万烛的身份证上年纪,才只有十五岁!

她洗完澡,擦干头发,坐在了卧室的桌子前面。桌子上摆着小女孩才会喜欢的劣质廉价的粉红色头花,还有小男孩喜欢的铁皮坦克,都是祝宛在地摊上买来的,不值钱,但却是她能拿出来的全部。

她也没想把薛颂搞死,就是要他在全国人民面前丢个人,至于薛鹤池父子三人,不经风雨怎么见彩虹,祝宛想把他们养在温室里,可没有风吹雨打的人生怎么能叫完整?

锅碗瓢盆全部都重新洗刷,脏兮兮的纱窗跟窗帘,还有许久没换的床单被套都拆下来清洗,这花了祝宛整整一天的时间。最后她脱掉身上泛着汗味臭味等种种异味的衣服,打开了破旧的莲蓬头,冷水当头浇下来,炎热的天气里,祝宛终于得到了一丝活着的感觉。

这可真是一出大戏,普通吃瓜群众吃的可开心了,豪门丑闻,夫妻两人双双出轨,一个珠胎暗结,一个性侵幼女,这种人不法办天底下还有道德法律么?

祝宛慢慢地开始收拾,她先是把垃圾归类,装了好几个大垃圾袋,然后辛苦地拽到楼下丢掉——她住五楼,这里最高也是五楼,没有电梯,之所以住五楼是因为五楼的房租最便宜,祝宛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她把垃圾丢掉后回到房子里,又把地清扫了一遍,开始用拖把拖,拖完了趴在地上擦,擦干净了再用干拖把弄干净。

薛夫人经此一事流产,身体越来越差,总是好不了,她的丈夫坐牢了,她的儿子跟孙子孙女根本不再来见她,而那些勒索她的人却没有停,甚至因为薛夫人不肯给钱,他们破罐子破摔把视频传到了一些偷拍网站上,认识薛夫人的可不少,毕竟他们家可是全国人民的吃瓜对象。

她一败涂地。

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她走到洗手间,镜子斑驳,映照出一张无比憔悴、苍白、病态的面孔。祝宛都要认不出镜子里那个人是谁了,她觉着自己疯魔,又觉着自己清醒,似乎上一秒想要崩溃大叫,下一秒就把所有委屈吞到了肚子里。

而那个叫万烛的少女莫名其妙就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有人猜测她是被政府保护起来,改名换姓重新生活了——那样的话可真好。

祝宛从地上爬起来,环顾四周,地面上到处都是食物和各种其他杂物的垃圾,泡面碗放在桌子上已经发霉,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没有什么食物能够保持完好。

但只有薛夫人知道,那个少女幻化成了祝宛生前腐烂的模样,日日夜夜,陪伴在她身边,与她亲密交缠,她甚至能感觉到蛆虫在自己的眼眶内游走。

祝宛从歇斯底里中醒来,闻到的是食物腐烂的味道——这是她一个人独居的第二十七天,她睡了好长好长的一个觉,如今总算是醒来了。

直至死亡。

第379章 第三十三片龙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