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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劫后归来入幻域

沉朱将沮丧的心情收拾好,提议:“不如我们分头去找?”

凤止温声宽慰她:“莫急。本君会想办法。”

幻域这般大,他们两个这么漫无目的地找也不是个办法,还是分头行动更有效率。凤止却断然拒绝:“阿朱,你要跟本君在一起。”

在幻域中寻了半天,也没有见到出口君的影子,沉朱不免有些懊恼:“凤止,我不该一意孤行,此境果然有蹊跷。”

沉朱有些无奈:“你不要总把我当成一个需要照顾的小孩子,我有分寸。”

入口到处逃窜也就算了,出口竟也躲了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心思渐渐有些发沉,事情果真没她想得那般简单吗?

凤止挑眉:“有分寸?当年,是谁不小心着了化蛇的道,几日都不能下床的?”

在广漠中行了半日,沉朱忍不住扶额——出口又找不到了。

沉朱脸皮僵了僵,听他继续:“是谁受困昆仑山的乾坤阵,差一点就走火入魔?”

从这里穿过去,就能抵达妖界。

“又是谁,在天玄墟差一点就命丧妖兽之口?你却说说,本君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哪一次是有分寸的?嗯?”

幻域是位于两界之间的过渡领域,既不属于人界,也不属于妖界,每一次进入,境内都会呈现不同的风貌。

沉朱被他说得面皮一红,却死要面子,道:“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应付不了?你也太小瞧我了。就算你不赶过去,我也未必会输,我好歹也是……”

刺目的光过后,面前呈现出一片类似于大漠的荒芜领域。

凤止摸了摸她的脸,道:“阿朱,你的性子,实在是不能让本君放心。”

他抬起手,缓缓推开面前那座刻满古朴花纹的大门……

沉朱闭上眼睛在他手上蹭了蹭,道:“此处不过是个普通的幻域,我多少次在这里出入,你难道还怕我会在这里走丢吗?”理直气壮道,“凤止,你该更信任我才是。”

凤止眸中的忧虑渐渐淡去,唇角微勾:“也罢,先入内再说。”

话说完,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对方轻叹一口气,道:“手伸过来。”

打定了主意,朝身畔的凤止挑了挑眉,等待他做出决定。

她虽茫然,却乖乖朝他伸出手。他的手指在她掌心缓缓滑过,在上面落了个复杂的印之后,朝她掌心吻下去,道:“本君信你就是。”

在人界已耽搁太久,既已成功找到幻域入口,管他有何蹊跷阴谋,她和凤止都在,还有什么可怕的?

沉朱忍不住问他:“凤止,这是什么术?”

沉朱道:“先入内再说。”

那是命理之术,结下命理的二人,从此魂命相系,生死相连。

四下感应,却并无异样气息,手在大门上探了探,也没有探出什么来,沉吟:“是本君多虑了吗……”

他却只道:“让本君可以迅速找到你的法术。”淡淡道,“你往西去,本君往东去,一个时辰之后,在此处会和。”

沉朱含糊了片刻,就要推门而入,却被凤止抬手拦下:“阿朱,此事蹊跷,不忙入内。”

沉朱立刻道:“好啊!”

凤止道:“你我不含杀意,它自然不必躲。”

沉朱离开凤止,一路西行,不多时,幻域之内便是雪地冰天的另一番光景。直到被一座断崖隔断了前行之路,沉朱才顿下脚步,身上的衣袍被风吹起,眉间有冰雪落下。

沉朱评价完,又忍不住沉吟:“到底是什么力量,竟让它如此畏惧?你我多次出入妖界,也没见它躲啊?”

垂目往崖下望去,有冷风刮来,冻得她直打哆嗦——护体的仙障好似没有什么用。

入口君哀怨地表示,它很不容易好不好,若是放了不好的东西进入妖界,以现任妖皇那般的脾气,它还要不要在守门界混?

在悬崖畔独立片刻,她忽然身体前倾,朝崖下坠去,快要落地时,身体却顿然止住。

沉朱看了瑟缩的入口一眼,评价道:“这家伙,也太不中用了。”

她脚尖一点,踏风而上,重新落回方才所立之处。看来,这座悬崖已是幻域的边境。

凤止理了理衣袖,道:“大概是吓的。”淡淡解释,“阿朱可还记得,本君几日前说过,此地留有一抹强大的灵气经过的痕迹,幻域有灵,遇到过于庞大的威胁,自然会本能地排斥对方入内。大约便是因此,它才会四处躲藏。”

沉朱拢了拢衣袍,朝四下环顾。除了冰冷的雪地以外,空无一物。整个世界,都回荡着寒风空无的悲鸣。好似越来越冷了。

作为连接两界的入口,这么跑来跑去的,太不像话。

她神色渐渐严肃,意识到此境不妙。

沉朱问凤止:“它方才跑什么?”

适才与凤止在一起时还没有察觉,此刻,却愈发清楚地感受到这座幻域正在侵吞她的神力。捂住胸口探了探,表情更是冷肃,神力流逝的速度,比她的想象还要快些。这般下去,如果一直找不到出口,她的神力会被侵吞殆尽。

凤止和蔼道:“这才乖。”

要尽快与凤止会和,商量个对策。

他将神力提升一分,就见入口抖了抖,这次总算维持住了大门的形状。

沉朱身形一转,朝约定之处奔去,看到前方的那道颀长身影,不由得加快脚步,快要到他身边时,脚底一滑,对方伸手将她接到怀中,道了一声:“笨。”

凤止挑眉:“这般不听话?”

她有些不满,为了节约神力,自己连仙障都没撑,此时浑身都冻僵了……

这家伙,竟还在挣扎。

不过,她却并未向他诉苦,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仰脸道:“凤止,此境好似会吸食神力,十分蹊跷,我方才探了探,怕是撑不了三日。”又改口,“唔,挺一挺,或许能坚持到五日。”问他,“你呢?”

总算在荒郊野外追上凤止,一轮冷月挂在半空,俯瞰大地。沉朱已恢复上神之身,落至凤止身边。他已经以术阵将入口固定在原地,术阵之内,一扇古朴的大门虽然时隐时现,却始终不愿最终定形。

凤止将她冻得紫红的手看了看,道:“同你差不多。”说罢,却俯身捏了她的下颚,吻上她冰凉的唇。

沉朱慌忙追上去,有生之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会逃跑的幻域入口,难道是多年来吸收两界的灵气,成精了不成?

少女纤长的睫毛颤了一下,继而有些窘迫——凤止这家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个兴致……

凤止却突然放开她的手,快步朝前跨去,他的步法轻盈缥缈,身形一闪,竟已至十丈开外。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自己误会了他。

把神识打开一些,立刻有各种声音和气息汇入灵台,她仔细辨别,没有片刻,就吃力地将神识收回,摇一摇头:“不行,此处太乱了。”

灼热绵长的气息从他的唇间渡入口中,冰冷的身体缓缓有了温度。

她顿下来,蹙了蹙眉头:“幻域的气息到此处便消失了。”

原来,他只是在渡气给她暖身子。

追至半途,手被人从后面握住,凤止道:“阿朱,莫要走散了。”

凤止渡完这口气,望着少女红润的面颊,揉了揉她的头,问她:“方才可是想歪了?”

沉朱沿着方才感知到的那抹灵动一路追过去,头顶红灯连成一片,路旁挤满了各式摊贩,有卖风车的,还有贩面具的,到处都熙攘拥挤,几乎没有地方下脚。

沉朱先是为此话面皮一僵,继而轻轻哼了声,挑眉问他:“我便是想歪了,又如何?”

他道:“喝个屁。”望向少年和青年匆匆离去的方向,沉吟,“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凤止为她的反应勾了勾唇,握住她的手,道:“不如何,若是冷了,便告诉本君。”

莫名其妙的一番话入耳,华服公子正有些茫然,就听小跟班问自己:“公子,这水你还喝不喝了?”

沉朱蹙眉:“可是你把神力渡给我,还是一样会流逝掉,倒还不如好好保存实力,若是一直找不到出口,你我都要遭殃。”

少年忙道:“快走,不要让它跑了。”

凤止眯了眯眼:“本君无妨。”虽说渡气给她,他身上的神力会成倍消耗,可是,有他在,又怎能让她受冻,“尽快找到出口就是。”

书生神色淡淡地朝他点了点头,道:“幻域的入口就在这附近,嗯?好似还在移动……”

“可是出口到底在什么地方?这个幻域究竟是怎么回事,竟连你我的神力都敢侵吞,不怕消化不了吗?”

少年其貌不扬,他身畔的书生却容貌俊秀,他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见过如此风骨的人,一时竟有些移不开目光,正想开口,那少年的神色突然肃了肃,将脸转向书生:“凤止,你感觉到了吗?”

凤止心中也是一团迷雾,这世上能够侵吞他身上神力的人,的确屈指可数,究竟是谁,要将他和阿朱困在此处?

他的脸皮扯了扯,只能干笑一声,赞道:“小公子好耳力。”

心中困惑,脸上却波澜不兴,对一脸忧色的少女道:“阿朱,有些东西,刻意去找,反而找不到。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定机缘巧合,出口便如入口一般,主动冒出来。”

白衣少年却将脸转向他,认真问道:“你方才说,有人投中就下去把河水喝干,此话算不算数?”

她唔了一声评价:“年纪大了,心态果然好。”

此时,华服公子的内心是崩溃的,他的跟班却由衷感叹:“二位好厉害,方才是怎么做到的?”

凤止顿住:“阿朱,本君很老吗?”

刚说完,又是一声钟响,书生含笑道:“的确不难。”

沉朱反问:“你多大了?”

他咳了咳,为自己找面子:“不过侥幸而已。有些人运气好了,还真是挡也挡不住。”

凤止算了算,说出一个吓死人的岁数之后,就见她一脸“如果这都不算老”地看着自己,叹口气,道:“所以,阿朱以后要爱护本君。”

小跟班吞口口水道:“公子,他方才……是不是投中了?”

沉朱道:“放心吧,我会好好关爱你。”

华服公子的神色僵了僵,往人群中看去,只见一名白衣少年正在手心抛接着铜钱,对身畔书生道:“唔,也没那么难。”把铜钱递了一枚给他,道,“你来试试。”

由于幻域处于不断变幻之中,沉朱与凤止在寻找出口的过程中,倒也没有觉得很无聊,四海八荒的景致在身边一一呈现,有时还会出现难得一见的美景。

话音刚落,就听到“咚”一声钟响,悠长、突兀。

虽说不再受冻,可是因身上神力不断流逝,沉朱越发感到力不从心。

方才的那对主仆也几次尝试未果,华服公子以扇子敲着手掌:“本公子早说了,怎么可能投中。距离如此之远,悬吊铜钱的角度又刁钻,摆明了是在坑人。若是有人击中,本公子下去把河里的水饮干……”

好在有凤止不时渡些神力给她,否则,她怕是不能坚持。

来到石桥处,那里已聚集了一圈凑热闹的人,人手一枚铜钱,纷纷往桥洞里投。只不过,别说是投中铜钱孔里的小钟了,就连那枚铜钱都纹丝不动,便只能听到铜钱落水的声音。

这一日,凤止为她渡完气,望着她仍未恢复血色的唇,忍不住再次将唇覆上去。他们已在此境徘徊十日之久,虽然每日都渡一部分神力给她,可是比起此境蚕食神力的速度,他渡给她的这一点只是杯水车薪。

待主仆二人走远,沉朱手拢在衣袖间,看向身畔书生:“走,去瞧瞧。”

正闭目将神力渡到她的身体之中,却被一只小手推开,少女望着他,认真问他:“凤止,你的神力还能撑多久?”

贵公子叹口气,妥协:“桥在何处?”

他乐观地估计了一下,道:“三天吧。”

小跟班捂着头顶道:“公子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就当是花钱讨个彩头嘛。”

她手撑在他胸前,沉吟:“这般看来,我们需要在三天内走出去……”握了握冰冷的手指,凉声道,“若被我知道是谁在搞鬼,一定饶不了他。”说罢,抬起桃花眸望着他,正色,“凤止,这三天你不要再渡气给我。”声音渐轻,“你把我放在这里,去找出口吧,我们两个,总有一个要走出去。”

贵公子的表现有些高冷:“一听就是骗钱的新门道,你竟这般轻易就信了。”朝他头顶拿扇子一敲,“枉你跟着本公子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凤止为此话一默,缓声问她:“阿朱,你的意思是让本君丢下你吗?”

近旁有个眉目清秀的小跟班对身畔贵公子道:“公子,听说前方有座石桥下的桥洞里吊着一枚大铜钱,铜钱孔中有一只小铜钟,上书‘钟响兆福’四字,若是能用铜钱投中铜钟,就能心想事成。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要不要前去碰个运气?”

她闻着他身上的清润气息,道:“找到出口以后,你可以回来找我啊。”

遥远处传来人类长者祈祷风调雨顺的祝词:“先农播谷,克配彼天。粒我蒸民,于斯万年。农祥神正,协风满坛……”

他却将她抱起,垂目嘱咐她:“待着不要动,什么都不要想,相信本君,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

人界的庙会向来热闹,各地习俗不同,庙会上的节目也不尽相同,但是无论规模如何,祭神仪式都必不可少,规模大些的还会将神佛的塑像装进彩车巡城,舞龙舞狮更是例行公事。

虽说,他也不确定何时能离开这个险境,就连这个险境的本来面目他都看不清,可是无论何时,他都不会丢下她。在她额上印下一吻,道:“若是累了,便睡一觉。剩下的事,容本君想办法。”

华灯映水,画舫凌波。河岸上人群涌动,到处是逛庙会的人。

天无绝人之路,他的术阵行将布好,也快到收网的时候。

沉朱回抱他,道:“好。”

她的情绪在他怀中逐渐安稳,呼吸虽然微弱,声音却坚定:“我不睡,同你一起找出口。”

凤止将她往怀里揉了揉:“本君对你好都来不及,怎舍得欺负你。”抱了一会儿,道,“待你将一切都安排好,与本君成亲,可好?”

凤止眸中有笑意泛起,正要点头,怀中的少女的眼睛却突然放大,越过他的肩头大喊:“凤止,是出口!”

沉朱却声音开朗,道:“同我还客气什么,就这么说定了。”又添了一句,“不过,取出焱灵珠之后,你可不能趁机欺负我啊。”

他自然也捕捉到了那一掠而过的气息,十日来他在幻域的各个方位都布下探灵的法阵,今日总算有了成效。

凤止身子颤了颤,语气里有隐忍的情绪:“本君不要焱灵珠。”

脚尖一掠,便落至那抹灵力面前。那抹灵力的反应极快,立刻遁逃,凤止凝神力朝它打去,准确地在它前进的路线上化出一道屏障,那道灵力见前路被阻,立刻返回,结果刚退一步,就有个白衣少女从天而降,将它死死按住。

沉朱为这句话心头一软,正要唤他的名字,身子就落入他怀中,感受着他心口的温度,柔声道:“凤止,待我见到大哥,解开他与墨珩之间的心结,便把崆峒交还给他,那个时候,我留着焱灵珠也没用了,你可拿去修补千神冢的封印……”

灵力已幻为门的形状,少女死死趴在门框上,喜道:“凤止,我抓住它了!”

凤止叹息:“怎会是放弃。凤族总要交出去,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与其挺到最后一刻,不得不顺应天命,本君更愿意自己做主。或许,这个办法不是最好的,却是最让本君满意的。”将她的手捞到唇畔吻了吻,“阿朱,你从来都不是本君的退路,你是本君的归宿。”

凤止早已捏诀,一道金光打去,将那出口死死定在原地。待它不再动了,沉朱才将它放开,踢它一脚,恶狠狠道:“看你还往哪里跑!”

说到这里,她的神色不禁黯了黯,避开他的眼睛:“凤止,让你为我放弃一切,我不舍得,也不愿意。”

她的神力本就所剩无几,经方才这么一番折腾,立刻有些气喘吁吁。凤止行过来,将她额上的汗抹去,笑着问她:“还好吗?”

她蹙眉看了他一眼,问他:“凤止,你到底在怕什么?”抬头望进他的眼睛,“我知道,只要你我一日顶着崆峒帝君和凤族君上的身份,就一日无法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沉朱点了点头,审问终于捉到的出口:“快说,你把我的神力吞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却反问她:“离开神界,与本君做对平凡的夫妻,不好吗?”

出口以扭曲的形态回应她的问题。

她转眸问他:“你很想让我离开崆峒?”

凤止望着她愈发苍白的脸,道:“先出去再说。”

正欲趁这个机会旧事重提,却被少女打断:“凤止。”

沉朱嗯了一声,前去推门,身体已有一半融入白光之中,她却突然顿下,朝他伸出手,道:“凤止,一起。”

凤止拉住她的手,道:“既然这般喜欢,不妨多留几日。”又道,“一直留下来,也并无不妥。阿朱……”

凤止含笑,伸手握住她递来的手,然而,手指刚接触到那里的白光,却感到一阵刺痛。

耳畔有燕声喃喃,莺啼啁啾,让人心情平和。

凤眸微动,他缩手回去,听少女沉声问他:“怎么了?”

听完折子戏,沿着河堤漫步,夭桃灼灼,杨柳依依,河堤尽头正有人折柳相赠,倒也应景。她靠在石桥上,轻叹:“人界虽然藏污纳垢,却也不少‘良辰美景奈何天’。”

凤止笑着道:“阿朱,你先出去,本君随后就到。”

沉朱道:“我好累,让我静一静。”

他的神色虽然没有任何破绽,她却立刻就发现了异样,果断从白光中退回,道:“凤止,这个出口只能容纳一人吧。”

凤止道:“不然,本君就只好研究一下断袖该怎么断。”

凤止心知瞒不过她,点了点头,道:“也许要等一人出去,另一人才能继续使用它。”按了按她的头,道,“乖,出去等本君,本君不会有事。”

沉朱挑眉:“不然?”

沉朱默了默,道:“凤止,你真的不会有事?是不是在骗我?”

没想到,他竟与她想到了一处去,勾了她的腰,把头贴上她后背,语气有些慵懒惑人:“幸好身体还是女人,不然……”

他眸光一动,轻唤了一声:“阿朱。”正要说什么,却意识到她身后的出口正逐渐变得透明,而他方才加诸在它身上的神力也变得极不稳定,仿佛随时都会崩解。他竭力维持住马上就要消失的门,语气难得地重了几分:“阿朱,听本君的话。不然,此境将会是你与本君的葬身之地。”

一炷香过后,沉朱边穿衣服边哀怨地想,怎么又被他牵着鼻子走了,看来,下次不光脸要变成男人,身体也一起变了算了,到那个时候,看他要怎么办。

她神色纠结地看着他,终于下定决心,问他:“凤止,你能保证,一定不会有事?”

沉朱默在那里的工夫,他趁机将她的手挪开,对着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吻了下去。舌头灵巧地撬开她的唇齿,滑入她口中,刚刚触到她的舌,便被她躲了过去。他将动作放缓,等到她呼吸渐重,开始小心地回应他的动作,才再一次侵入她的齿关,卷上她的舌,一步又一步侵占她,直到她瘫软在他怀中……

他点头,道:“我保证。”

凤止想了片刻,道:“放心,我可以脑补。”

她忽然朝他扑过来,将他抱住,声音有些哽咽:“好,我听你的。”

在他的唇靠过来时,她竖了根手指在二人唇间,问了他一个煞风景的问题:“我此时可是个男人,你吻得下去?”

凤止神色缓缓柔和,轻道:“出去之后,在原地等着本君。”说罢,将她轻轻一推,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被一股极大的神力控制住,脸色立刻一沉,这丫头,竟趁他调动浑身的神力维持出口之际,以身上仅剩的神力将他困住……

这家伙,分明刚刚从被窝中起来,身上却没有一分浊气,眉眼清俊干净,长发一丝不乱。微微上挑的凤眸,瞳色如墨,鼻梁高挺,唇色如朱,这张脸生得比女人好看,却没有一点女气,当真不易。

还未多说什么,他的身子便落入白光之中,少女在白光外平静地看着他,神色十分平静:“凤止,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可是这一次,不可以……”轻轻道,“原谅我。”

沉朱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他娴熟地拉至腿上放好。

凤止不等身体稳住就冲上前去,然而,等在他面前的,却只有一片虚空。

凤止懒懒起身,坐至床沿,叹道:“不够可爱。”

他立在那里,手在衣袖间握住,轻念一句:“阿朱,你怎能骗本君。”

她挑眉:“怎么?”

幻域之内,沉朱盘腿坐至原地喘息,适才孤注一掷地用身上的所有神力将凤止推出去,此刻只觉得浑身沉重,只怕连再走一步都困难。

凤止无奈地叹口气:“阿朱,你实在是……”

虽然面临绝境,她满心却只有一个念头:还好,留在这里的不是凤止。

沉朱果断拒绝:“不好。”都起来了,哪有再让她躺回去的道理,大好的时光,她可不想浪费在床上,将他的手塞回被窝里,道,“你睡吧,我出去逛一逛。”

闭上眼睛,听着自己愈来愈沉重的呼吸声,忽听身后传来一个低冷的嗓音:“为了他,你竟不怕死吗?”

凤止也不尴尬,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含笑同她商量:“折子戏有何好听的,陪本君再睡一会儿,不好吗?”

微冷而似曾相识的嗓音,让沉朱的后背一瞬间僵直。

沉朱不是傻子,毫不留情地揭穿他:“凤止,你不就是想让我摸你吗?”

她缓缓立起,转身望去。斜后方不远处,男子绯衣如火,发色深黑,苍白而细致的眉眼,被唇畔慵懒的弧度勾勒得愈发蛊惑人心。

沉朱又在他的指点下按了几个地方,听他总结:“本君浑身都不舒服,阿朱,替本君揉一揉。”

他的目光落到她的脸上,神情转为玩味:“见到我,你好像很诧异?”

“好似也不是。唔,旁边。”

望着久别重逢之人,沉朱的胸中有万般情绪在激荡,想要开口,却又如鲠在喉——她不知该如何唤他。

她把手挪过去:“这里吗?”

幻域中的场景再度变换,漫天霞光之中,有红莲凌空盛放,那光景诡异而妖冶,男子长眼眯了眯,在步步莲开中朝她走来。大约是腿疾的缘故,他的步伐极慢。

凤止感受了一会儿,道:“旁边。”

她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戒备地看着他,眸色冷下去:“这个幻域,原来是你捣的鬼。”

沉朱将信将疑地把手挪过去,试探着按了按:“疼?”

他不否认,脸上堆着冷意:“否则呢?”

凤止扯了扯胸前的衬袍,道:“这里。”

映入沉朱眸中的男子,神态冷淡,眼神睥睨,长发和绣袍在空中浮动,美得让人心惊。

欲求不满的某人正要说话,就有只手探进了被窝,搭到他额上,沉朱问他:“哪里不舒服?”

他重复道:“你本有机会离开此境,为什么把这个机会让给凤皇,他的命,难道比你自己的命还重要吗?”

沉朱问他:“昨日没睡好吗?”

沉朱答得毫不迟疑:“他的命,比六界都重要。”

自被窝中传来一个字:“困。”

男子眸色一寒,轻哼一声,评价:“好一个比六界重要。”

沉朱的声音有些茫然:“你今日是怎么了?”昨日还很有精神,怎么今天就赖床了呢。

他看着她,眼底渐染冰霜。上次一别,已百年之久,说不出她身上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眉眼间少了些张扬跋扈,多了些温软细致,是因为凤皇的缘故吗?朝她伸出一只手,她似是想避,可不知为何,却没有避开,放任他冰冷的手落到她的脸颊上。

被子里的人闷闷应了一声,把被子卷得更紧些。

正在感受久违的温度,忽听她开口:“你还是想杀我吗?大哥……”

沉朱隔着被窝戳一戳他:“笨书生,今日要去听折子戏,快起来。”

他为这个称呼一顿,手缓缓滑到她的下颌处,捏紧:“你方才,唤我什么?”

沉朱伸手摇了他几下没摇起来,便丢下他独自去洗漱更衣,用完早膳回来,某人竟还裹着被子,丝毫也没有起床的意思。

呼吸落到她的鼻翼间,让她微微屏息。她本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既然与他面对面,就没有打哑谜的道理,迎向他的眸子,正欲重复一遍,却觉得下颌处的力道骤然收紧。他的语气比方才更加阴冷:“你敢再唤一声试试!”

第二日,沉朱神清气爽地起床,凤止却有些不大开心,磨磨蹭蹭地不愿起身。

喉间的力道紧到令她无法呼吸,她痛苦地挣了挣,却浑身都使不上力,好在,他在她窒息前将她松开,松开后,却又将她拥入怀中。

是日晚上,受到冷落的某人告诫自己:言多必失,下次说话前,一定要三思再三思。

“咳……咳咳。”

凤止尝试补救:“其实,也没有很不好看。”为了显得真诚些,又道,“再丑些也无妨,本君受得住。”

她在他胸前咳嗽几声,呼吸是缓回来了,头脑却因他的举动有些迷糊,欲推他离开,手却不小心碰到了隐在他衣袖间的玉拐。她微微失神,鼻头突然有些发酸。

沉朱望他一眼,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他是她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她怎能避讳他?

沉朱眸光亮了亮,正要问他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就听他诚实道:“虽说不好看,却很安全。”

她将推开他的念头收起来,老实地留在他怀中。

凤止却道:“这张脸就挺好。”

耳畔,听他低低问自己:“是谁告诉你的?”在她回答之前,又沉声命令,“不必说了。”

当然,她是那坨牛粪。

沉朱早已领教过他的乖戾易怒,对于他这种古怪的脾性,从前觉得难以受用,如今却是另一番滋味。

这张脸太普通,总觉得所有人看到她和凤止,脸上就差露骨地写上一行大字了:鲜花插在牛粪上。

他的语调苍白而冰冷:“怎么,想认亲吗?哼,血缘这种东西,于我而言毫无意义……”

上楼时,沉朱摸一摸自己的脸皮,迟疑地问凤止的意见:“我下次是不是该换张脸?”

她为此话失神片刻,他虽是她的兄长,却对她充满敌意,思及百年前他对她做的那些事,至今仍然有些心惊,此番他将她困在此处,自然来者不善。

客栈老板将银两和脸上的讶色都收起来,心里叹息,这年头,断袖都能这般理直气壮,唉。

“大哥……”不等探究,头脑却昏了昏,她身上的神力已经所剩无几,此境却依然在吞噬她的神力,这般下去,自然不妙。

见惯了客栈老板惊讶的表情,沉朱已见怪不怪,将银子撂在柜台上,道:“一间,上房。”

纠结片刻,她选择了下策。

“一……一间房?”

默念诀语,试图唤醒焱灵珠,正缓缓将焱灵珠的灵气引出来,却听男子冷冷道了句:“愚蠢。”

庙会后日举行,暂时宿在客栈。

他抬手落到她的额头,将刚刚调动的灵气彻底封住。

进入妖界的幻域入口凭空消失,虽说不是什么好兆头,却正中了他的下怀。能将阿朱拖在人界一日,他便赚上一日。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讥讽:“这才几日便撑不住了,竟要动用焱灵珠来护体?分明是墨珩养出来的,却这般不中用。”眸中的讥诮之色更浓,“多年未见,还以为你会有点长进,如今看来,是我多虑。”

凤止欣然答应。

口上虽这么说,却自指尖送神力进入她体内,命令的语气:“按我说的吐纳运气。”言罢,就自顾自念出气息在体内运转的顺序。

沉朱摇头,提议:“还记得刚刚经过的那个小镇吗,再过几日似有庙会,既然暂时走不了,不如去凑个热闹?”

他的嗓音偏冷,如同剑刃刀锋,自指尖灌注进她体内的神力却极灼热,她的五脏六腑一时难以承受,脸上也露出痛色。

凤止问她:“累了吗?”

她的身体在拒绝他的神力,他此刻告诉她的,应当便是将他的神力融入她体内的方法。

沉朱放任他拉着自己,叹口气:“也只能如此。”

“不想死的话,就照我说的做。”他冷冷提醒她。

沉朱的拳头刚刚举起来,就被他握上,他若无其事道:“我们在这一带耐心找一找,进入妖界,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然则,俗言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从前将她骗得太惨,此时不免迟疑,迟疑的工夫,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男子见状,不耐烦地提醒她:“不想死的话,就照我说的做。”

凤止含笑道:“聪明。”

她于此境而言属于异物,要么会被彻底抹杀,要么就会遭到吞噬,若是不听他的话,她休想再撑至幻域的下一轮循环。

沉朱不满地挑起一边眉头:“你的意思是我修为太低?”

终是求生意志战胜了对他的疑心,沉朱放弃抵抗,闭上眼睛进入调息状态。

凤止的手在她头顶摸一摸:“待你再多修行几年,或许就能感觉到了。”

望着少女渐渐恢复血色的脸,男子唇角微勾,评价她:“方才说你没有长进,看来也并非如此,脾气和戒心都见长。”

沉朱闻言,闭目感知片刻,困惑道:“强大的灵气,我怎么没有感觉到?”

她睁开眼睛,抿着唇不语,半晌才问他:“为何救我?”浮渊不为她的评价所动,自鼻子底下发出一声轻微的冷哼:“当我很乐意救你吗?不过是不想让你死得那般轻易罢了。”

凤止却十分好脾气:“阿朱莫急。”淡淡道,“此处不久前曾有一股强大的灵气经过,幻域入口偏离错位,或许就是受此影响。”

他并非此境主人,只是暂时以强大的力量凌驾在幻域之上,将其转化为困住她的囚笼。幻域在六界形成之初便已存在,想要控制它,绝非易事。他在这里所要承受的压迫,几乎百倍于她,分体内神力给她,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挥挥手将土地神放走,沉朱不满地评价:“仙界之辈,果然靠不住。”

他牺牲这么大,她竟还嫌弃他?

凤止喊了个土地神询问情况,结果土地神边擦汗边道:“禀二位仙上,小仙昨日才走马上任,对这里的事,还来不及熟悉……”

沉朱冷静下来想一想,才意识到他方才的举动是在帮她,神色变了几变,迟疑着问他:“其实你根本不想杀我吧,否则,为何还要帮我?”

许是心头的愁绪被人界的喧嚣冲淡,沉朱不再如先前那般心事重重,让凤止稍稍放心。这一日,二人来到人界的边陲,再往北去不出百里,穿过横亘在两界之间的幻域,就能进入妖界。可蹊跷的是,幻域的入口竟然莫名不见了。

只要他放着她不管,她早晚会被幻域侵吞。他口上说血缘于他毫无意义,其实,还是会顾念兄妹之情吧。

人间的风气,何时变得这般开放了?

浮渊还未出言讽刺,她就突然伸出纤细的手拉住他的衣袖,眼中的情绪没有任何遮掩,喜道:“大哥。”

凤止眼中笑意深了深,拉起她的手往前逛去,沉朱留心算了算,这一路,凤止收到花式各异的荷包,少说也有二十个。

他的血液好似因那二字轻微地沸腾,分明是极亲密的称呼,可他看向面前少女,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厌恶她。

沉朱断然道:“不许收。”

她继续惹怒他:“大哥,随我回崆峒,好不好?”

凤止挑眉:“阿朱的意思是,让我收着?”

他恢复冷漠慵懒的神态:“随你回去,为何?”

姑娘的心,起码是肉做的。

她看着他:“因你是龙族的后人,是我的兄长。”

沉朱默了默,问他:“下次,能不能拒绝得客气些?”

“龙族的后人?”他轻嗤道,“我这般下贱和不祥的人,哪里敢妄称龙族后人?”

姑娘捂着脸伤心地跑开了。

沉朱蹙眉看着他:“大哥,你是母皇和父君所生,怎会是下贱和不祥?”眼中有寂寥的光掠过,额发垂一缕在脸旁,轻道,“他们都不在了,可是你还有我啊。”

再然后,就见他在那姑娘期待的目光里,随手将荷包丢进了路边的河沟里。

低冷笑意在男子唇角漫开,“一个无人生,无人养,不知生,亦不知死的人,何来你口中的母皇和父君?你这是在同我说笑话吧?”

沉朱眼皮跳了跳。

沉朱道:“大哥,有些事三言两语无法说清,当年……”

凤止将那绣工精致的荷包在手上把玩片刻,淡笑着评价:“只能说这姑娘的准头不错。”又添了句,“眼光也不错。”

正在努力寻找合适的措辞,却听男子懒懒道:“你莫不是打算告诉我,当年之事存在误会?”

往路边看去,见一名少女正羞怯地看着他,满脸都是期待。他将荷包拿在手中打量,听沉朱好整以暇道:“听说人界的姑娘,如若见到中意的男子,就会往他身上丢荷包,若男子收下荷包,便可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凤止,你还挺受欢迎的嘛。”

他的神色捉摸不定,手忽然伸向她,将她拽至面前,鼻尖几乎要贴上她的,眼眸深漆如渊:“你听着,我并不关心你口中的当年,我是素玉与修离的瑕疵,生出一个怪物来,他们有什么办法?就算是被抛弃,我也并没有怪过他们。”凉凉道,“你说,我怪两个死人做什么?”

不等凤止回答,忽有一个荷包从天而降,稳稳落入他怀中。

沉朱喉咙发紧,几乎被他眸中蔓延开的漆黑攫去呼吸,涩然问他:“所以,你怪的是……墨珩与我吗?”

毕竟,她的模样幻得过于普通,又是一副少年模样,与他牵着手走路,极容易惹路人侧目。

那双眼睛眯了眯,气息又逼近了些,缓声确认:“墨珩?”

她忍不住咳了一声,提醒他:“你不觉得,应该低调一点吗?”

她的语气几乎哀求:“大哥,随我回家好不好,墨珩一定也很想见你。”

凤止却朝她挑了一下眉,将她拉得更紧些。

男子为她的这句话呼吸骤紧,神色也开始变得捉摸不定,落在她脸上的气息时重时缓,终于开口:“你竟不知道吗?”

沉朱亦笑道:“好。”望了一眼被他紧握的手,试图抽出来。

原来,她是不知道的。

凤止眉眼弯了弯,捉住她的手:“阿朱若喜欢这张脸,日后本君用这张便是。”

将她松开,身子微微晃了晃。墨珩,你竟将她保护得这般好。

因为太过完美,让人不由得望而却步,书生的这张脸虽也甩了普通凡人几条街,却不会给她那种距离感。两张脸她都喜欢,可是也许是先入为主,总觉得书生的模样更好亲近。

她显然不明白他为何这种反应,探究地望向他:“大哥?”

沉朱却道:“作为神的凤止过于完美,我不喜欢。”

他抬眸看她,眼中已空无一物:“好啊,我随你回去见他。”

凤止含笑不语,这张脸是依他本来的面皮幻化而成,因他刻意敛了几分风华,所以书生的这张脸比之他的本来面目,要逊色几分。

她似没有料到,道:“当真?”

到了人界,沉朱顶着在荒河镇初遇到凤止时的那张脸,望向身畔书生,评价:“唔,还是这张脸顺眼。”

他缓缓勾起唇角:“有机会瞻仰这世上最尊崇的上神的遗容,你说,我有什么理由拒绝?”

凤止在半途提议绕个远路,从人界取道,往北经妖界返回崆峒,就当是散散心。沉朱想了想,觉得若以此时的状态回崆峒,免不了让夜来他们担心,便觉得凤止的这个建议十分体贴,也就随他一路游玩,慢慢调整心情。

“你刚刚说……什么?”

翌日清晨,他们拜别弥生,踏上往崆峒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