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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人界惊现上古花

人类的城镇的确不能没有土地神的镇护,没有土地神的土地容易滋生煞气和妖魔,长久下去会成为大问题。沉朱沉吟:“土地神失踪应当上报天庭才是,为何隐瞒不报?”

小狐狸继续:“有妖怪看见,云渺大人是被一伙人捉走的,可我向他们打听,他们却欺负我刚刚化形,不愿告知实情。”圆溜溜的眼睛里又有亮晶晶的泪水打转,“大姐姐,你身上神力这般浑厚,一定是天庭的仙官吧,你可不可以替我找到云渺大人,此地不能没有云渺大人的神力镇护。没有云渺大人在,有些坏妖怪会为祸人间的。”

小狐狸垂头丧气道:“天庭巡视的仙官已经有数百年没有踏足此地了,如何上报。”

分明这般弱小,又是怎么做到的。

白泽见识广,开口:“定然是那些天官偷懒,遇到小地方就绕过去了。就算此事是当真报上去,天庭也最多派个顶替的人下来,寻人之事大抵也就不了了之了。”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她在天宫住了几日,这样看来,此地的土地神失踪的时间,同那个不靠谱的妖君的失踪没有多大联系。不过,土地神失踪了半年,土地庙的香火却还这般旺盛,难道是……沉朱看了小狐狸一眼,难道是它一直以来代替土地神守着这里的神位吗?

沉朱冷哼一声:“仙界这帮人,何时真正关心过下界的疾苦。”

小狐狸坚定点头:“我虽没有见过云渺大人,可是每日都浸润大人的香火,绝对没有可能弄错大人的气息。从半年前的那天开始,云渺大人就不在庙里了。”

小狐狸听后,哭腔道:“难道真的没有人能救云渺大人吗……”

听到此处,沉朱忍不住出声:“半年前,你可确定?”

小小土地神,天庭自然不会管,沉朱也并非为了它口中的云渺大人而来,她是龙族的帝尊,一个连品阶也没有的地仙,又怎么值得她来解救?可是,撞到小狐狸期待的眼神,想到自己方才答应它的话,却无论如何拒绝不了。

“可是……半年前,云渺大人的气息却消失了。”

“我既答应了你将他带回来,一定言出必行。不过,有件事,我需要你替我办。”沉朱从蒲团上起身,压下头上斗笠,“白泽,你也随小狐狸一起去。”

“从那时起,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化成人形,看一眼云渺大人……

回到问路的那家酒舍,沉朱随意落座,要了一壶酒。女子见她去而复返,不免好奇:“客官方才问了土地庙的所在,怎的又折回来了?”

“大概是吃了神给的果子,我渐渐有了灵识,也开始能够感受到云渺大人的存在。可是,林中的野狐告诉我,我虽然沾了云渺大人的仙泽,可是修为太浅了,还没有资格见到云渺大人的真容。

土地庙距城中有十里左右,一个时辰别说是来回了,能够走到就不错了。而且,昨日下了场雨,林中道路泥泞,这少年如果前去,鞋底不可能一点儿泥泞都没有。

“那一年的冬天太冷了,饿死了许多狐狸,我不想被饿死,所以偷偷吃了供奉给云渺大人的果子。云渺大人是土地神,我偷吃神仙的贡品,本该受到惩罚,可是云渺大人是个好神仙,对我偷吃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香客上门的时候,还时常亲自摘果子给我。

对方将头上斗笠摘下,放在桌上:“问那么多做什么,上酒吧。”

等到情绪恢复,小狐狸才向沉朱讲起事情的始末,它说得颠三倒四,有些话也并不是重点,沉朱却听得认真,一直不曾打断它。

斗笠下的竟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她不禁更为惊奇,一个外地姑娘,带着一头白虎大摇大摆地进城,委实古怪得很——话说回来,那只同她在一起的老虎呢?

沉朱正视它的眼睛:“自然是真的。”

此时的白泽,正带着小狐狸在方圆百里内的山中打听消息,妖君在此地失踪,土地神也不见踪影,这两桩事若有联系,此地的山精野怪中兴许有知道内情的。

她的话语和动作都略显笨拙,小狐狸却渐渐止了哭声,良久才在她怀中露出个毛茸茸的耳朵,仰脸问:“真的?”

沉朱返回城中,则是觉得城中弥漫着一股古怪的气息,她必须去确认了才可放心。

小狐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沉朱怕它再这样下去会哭断气,只好蹲下身子,将它抱入怀中:“云渺大人可是此处主人?你把他失踪的前后情形告诉我,我答应你,一定把他找回来。”放缓声音安慰它,“好了,不要哭了。”

酒舍之中,女子见她态度冷淡,就没再多问,张罗着备酒去了。

白泽坚定地又退了两步,表示自己的皮毛可不能被一只狐狸给哭脏了。

大概不是喝酒的时辰,沉朱进来的时候,酒舍中就只有一个客人,那客人已经醉倒在桌上,酒水打翻在地他都没有反应,口中还念念有词,整个人狼狈至极。

谁料,白泽却退了两步,一副对小孩子没辙的模样。沉朱瞪大眼睛:“你不会是想让本神亲自哄吧?”

正对着那个烂醉的客人蹙眉头,就听提了酒壶过来的女子开口:“你不要理他,好几个月了,日日如此。”一边将热好的酒和酒盏放下,一边感慨,“别看他现在这样,从前可也有风光的时候,不信姑娘尽管去问,城里的姑娘哪一个没思慕过傅家公子?”

面对小狐狸突然爆发的泪点,沉朱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求助白泽:“白泽,你、你快想个办法哄一哄!”

沉朱又看了一眼那个醉汉,努力从他身上找到信服的理由,却以失败告终,可是看那女子脸上的表情,就知她也曾是思慕过此人的女子的一员,不好打击她,只好挑了个问题问她:“那他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样的?”

谁料,小狐狸一听此话,立刻眼泪鼻涕横流:“云渺大人,云渺大人他……呜哇哇哇……”

她才不在乎一个醉鬼如何沦落至此,只是一会儿还有事要打听,此时倒也有必要先同这个人类女子套套近乎。

沉朱见它一副努力憋眼泪鼻涕的模样,终是于心不忍,放缓了语气:“这里的土地神失踪了,你可知道什么缘故?”

女子似是回忆到了他往昔风光的时候:“他呀,本是世家公子,人生得好看,又有才情,可是几年前的一场大火,把他的家人全烧死了不说,还砸断了他一条腿,财产当然不剩什么,就连相好都跟别人跑了。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倒霉的人?”

小狐狸闻言浑身一震,慌忙重重吸了下鼻子,跪正了道:“是。”

沉朱听后点头:“嗯,的确很倒霉。”司命给他写命格的时候,可能心情不大好。

沉朱一副恶人模样:“等我问了你再哭也不迟。”

醉倒在酒桌上的男子却突然开口:“阿舍,你又在同人乱嚼舌头。我这么倒霉,你很幸灾乐祸吗?”

小狐狸刚刚止住眼泪,被沉朱这么一吓,又变得眼泪汪汪了。

他抬起头,凌乱的长发下,竟是一张极为俊秀的脸。

不过,还是威吓它:“不吃你不代表就会饶过你,有几个问题,你且如实作答。”

被他称为阿舍的女子拿着抹布过去,换上嫌弃的表情:“换作从前,谁敢当着傅公子的面嚼舌头?可是你看看你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当自己是从前那个傅公子吗?”

沉朱见它身上的妖气极清澈,猜它应是靠偷吃土地庙贡品生存的小妖怪,并无大害,而且,看它这副不人不狐的半吊子模样,只怕是刚刚化形没有多久,应当也没能耐绑走土地神。

男子冷笑一声:“呵,女人可真会翻脸无情。风光的时候,一个个把自己往我的床上送,现在呢?”冷哼一声,“我就不信你们还睡得下去。”

小狐狸听后,抽泣声才止住。

这句浮浪的醉话听得阿舍脸一红,方才还同沉朱说他的好话,此刻却被他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好好好,你既如此觉得,那老娘今日就同你算一算账,叫你看看什么是薄情寡义。”

白泽鄙夷的语气:“吾对狐狸肉没有兴趣。”

把抹布往桌上一扔,绕去柜台翻出了账本,扔在他怀中:“你看看,你已欠下了多少银子?付得起就拿钱来,付不起老娘就拉你去见官!”

小狐狸突然伸出毛都还没有褪完的手,抓住沉朱的衣摆,憋出一捧眼泪来:“别吃我别吃我,我的肉不好吃,我只是只无家可归的小狐狸,没有做过坏事,求这位大姐姐不要收了我,也不要把我喂大老虎……”

男子出言更加荒唐:“不就是酒钱,这有何难?”撕扯自己的衣服,露出清瘦漂亮的锁骨,可说出的话却不堪入耳,“前几日见女子当街卖身葬父,今日我也无妨效仿一次,卖身抵这顿酒钱。”

原来是只小妖怪,身穿不知哪里偷来的灰色布衣,从它头上那毛茸茸的耳朵判断,是只小狐狸。

阿舍惊呼一声:“傅渊,你还要不要脸,你以为你现在这样还有当年的行情吗,我阿舍既不愿高攀,也不愿屈就,不还钱就给我走人!”说着就要把他往外轰。

那是个圆滚滚的“肉球”,沉朱见它一动也不动,眼皮不由得一跳:别是摔死了吧?这个念头刚闪过,就见那个“肉球”艰难地探出手脚和脑袋来,然后,艰难地匍匐到自己的脚边。

沉朱总算看不下去,开口解围:“他的酒钱我替他付了。”再不打断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问正经事。

这一声夹了几分神力,就见眼前一黑,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房梁上掉下,咚的一声砸在了祠堂硬邦邦的地上。

傅渊循声望去,目光在沉朱的面上停了停,忽然轻笑出声:“你看,还是有人愿意为我出钱的,看来我不必屈就自己卖身于你了。”

她的目光沉下去:“白泽,你说得不错,这里的土地神不见了。”神色突然一凛,朝头顶低喝一声,“谁?!”

沉朱的眼角跳了跳,阿舍登时一副咬碎牙的模样:“不就是跑了个女人吗,你怎至于把自己糟践成这样?那柳姑娘与她那个相好至今下落不明,说不定早就曝尸荒野了,这样的报应还不够你解气?”

沉朱将一枚供奉的果子咬入口中——甜的。

傅渊的身子重重一晃,不知是因为阿舍提到了他的相好,还是因为酒力上头的缘故。

踏入祠堂,土地公的神位好端端地供奉在堂前,香火才刚刚烧了半根,瓜果上还挂着水迹,点心也没有隔夜的迹象。

沉朱一听到下落不明四字,立刻起身:“你说什么?”

沉朱道:“进去看看。”

阿舍像是要报复男子方才的出言不逊般,语气中带着挑衅的味道:“傅公子的那个相好,本是京城的名妓,可是傅家出了意外之后,她就跟慕家的公子好了,俗话说人往高处走,姑娘家想攀个高枝还不许了啊。”

白泽一语道破:“沉朱,这座土地庙只怕是已经空了。”

沉朱打断她的滔滔不绝,道:“你方才说她姓柳,可是唤作柳青青?”

此刻,她并未隐藏身份,土地公却没有前来见礼,除非这是个不谙世故到了极点的仙人,否则不可能在她这尊大神的面前还能这般淡定。

阿舍一愣:“姑娘怎么知道?”

沉朱一走到感觉不到视线的地方,就身形一闪,落地时已在林中,往前行没几步,就见到红墙灰顶的祠堂,墙壁上还留有翻新过的痕迹,脚下有颇新的一串脚印,证明此处还有香客往来,怎么瞧都是一座普通的土地庙,她却不自觉蹙了眉头。

沉朱却不理会她的问题,继续问她:“下落不明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适时,坐在桌畔饮酒的公子,一双风流的桃花眼深得看不到底。

阿舍“哦”了一声,道:“那还得先说慕家公子,他也是个少见的奇葩,平日里不好好读书考功名,专对那些神神道道的事情感兴趣,一度闹着要上紫华山修仙。慕家为了留住这个儿子啊,也算是操碎了心,这些年好容易消停些,他却爱上一个青楼名妓。慕家自然不会让一个身份不清不白的女子进门,闹得正凶的时候,二人双双失踪了。此事也不远,这不,才过去半个月。”

忍不住轻叹:“还真是许久没有来过外地人了。”

半个月前,又是一桩失踪案。

女子含嗔带怒地盯了他一眼:“你哪回是认真付过酒钱的。”却还是乖乖为他搬了一坛酒,略有些在意地往门外少年离去的方向望去,那里却早已空无一人。

巧的是,那个柳青青,是先前失踪的妖君最后一个见的人。

傅渊将目光从沉朱的背影上收回,出言刻薄:“来者是客,你那是什么态度,莫不是怕我付不起酒钱吗?”说着,便径自进了酒舍,在靠墙第二张桌子旁边坐下,不耐烦道,“上酒。”又添道,“只要酒。”

沉朱问:“你可知慕家在什么地方?”

少年道声多谢,就朝她指的方向行去,女子还在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背影望,视线却突然被隔断,望着面前的公子,忍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傅公子怎么一大早又来了,还真是雷打不动。”

阿舍见她神情严肃,立刻将地址详细告知她,就见她撂下一锭银子,将斗笠重新戴回头上,示意了一下晃晃悠悠立在过道上的傅渊:“他的账也一并清了,若他下次再出言不逊,直接将他赶出去就是。”

女子冷不防见到一人一虎停在自己面前,登时吓得花容失色,后见那问路的少年眸正神清,身畔老虎也并无吃人之相,才稳下心神,遥指了一个方向:“在西南方向的林莽之中,有十多里,可远着呢。”

见她出手阔绰,阿舍忙道:“姑娘这就走了?不尝一尝我酿的桃花酒?”

她突然停下脚,问街畔卖酒的女子:“土地庙在什么地方?”

沉朱道:“不了。告辞。”她急着去慕员外家确认情况,谁料,那个醉醺醺的男子竟也提脚跟了上来,不由顿住,蹙眉,“你跟着我做什么?”

这座城的确没有什么古怪,可是不知为何,她的心底却没来由地有丝不安,仿佛自她踏入这座城开始,就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一回头,就撞见他带着醉意的双眸,风流的桃花眼,让她呼吸一滞,连他动作轻浮地搂上自己的肩膀都没有反应过来。

沉朱蹙了蹙眉,继续往前走,没多久,就彻底习惯路人的眼光。白泽道:“沉朱,这座城并无古怪。”

他凑至她耳边,声音低沉沙哑,说出的话却十分刺耳:“银子都付过了,我又怎能白白领你的情。”一开口就酒气熏天,“走吧,去找个住的地方,我们把这笔账清了……”

打酱油的人吓得夺路而逃。

阿舍立刻感受到被傅渊揽住的少女身上的杀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忍不住为傅渊解围:“他这人嘴就这样,平日里更混账的话都说过,其实心眼儿不坏,姑娘不要跟他一般……”

沉朱为它宁折不弯的态度叹一口气,心想从前不是还经常懒猫一样让自己抱吗,见街旁有个正在打酱油的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忍不住道:“怎么,没见过养老虎的吗?”

“见识”二字还未说完,就听到“咔嚓”两声,一声哀号同时响起,惊落了房梁上的积灰。

白泽却扬起下巴:“让吾化成猫狗那类的低等生物,吾宁肯去死。下界的兽类之中,也只有老虎与吾的勇猛有几分接近。”

被少女卸掉一条手臂的男子疼得整张脸惨白一片:“你……”刚说了一个字,就疼得抽一口气。

沉朱终于受不了行人或惊异或恐惧的目光,对白泽道:“都说了,让你变成一只狗或者一只猫,你这样也太引人注目。”

沉朱将他按在酒桌上,眼眸微凉:“下次再让我听到这种污言秽语,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为了行事方便,沉朱在入城后就换上了人类装束,头戴斗笠,身穿素衣白衫,走在街上毫不引人注目。只是,她身边那只白底黑纹的小老虎,就有些离谱了。

声音不大,语气也并没有多么狠戾,可就是给人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

听说失踪的妖君生性浪荡,喜欢四处勾搭姑娘,那日途经此地,在青楼花天酒地一番后,就不见了踪影。

阿舍呆在那里,委实没有料到这样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竟有轻易卸掉一个健壮男子手臂的力气,她还愣着,对方就撂下傅渊扬长而去。

沉朱总算明白琉光为何刁难自己,因为这个失踪案的唯一线索就是她的这张脸,凶手嫁祸她的动机十分清楚,那就是想借此引她出来。

傅渊抽了几口气之后,狼狈地从酒桌上爬起,跌跌撞撞往门外追去:“给……给我回来。”

第二日天未亮,沉朱就来到妖君失踪的那座人界城池,按照景焱提供的说法,妖界早就进行过大范围的搜寻,可是搜查的结果却只证明了凶手的滴水不漏,所有的线索都被抹消得干干净净,而凶手唯一的疏忽,就是让人看到了脸,也就是“沉朱”的脸。

该死的女人,下手也太狠了。

沉朱想起自己与冥王结下的梁子,只得认可地点头。

出了酒舍的沉朱委实没有料到,对方竟会死皮赖脸地追出来。街上行人如织,他一个大男人拖着一条断臂,披头散发地跟在她身后,左腿还略微有些不便,那情景本就有些不雅,他竟还口口声声说要她负责……

白泽道:“从妖界往人界途经黄泉,遇上百鬼夜行会有不必要的麻烦,沉朱,吾也同意明日出发。”

他不嫌丢人,她却忍不住为他脸红。

听完景焱的详述,她的眼中有冷光掠过,低喃:“人界吗。”

显然,他在此地的知名度很高,一路上都听人议论:“咦,那个不是傅公子吗?有些日子不见,怎混成了这副德行。”

地牢之外,一轮冷月正静静俯视着妖界的大地,沉朱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道:“那个笨蛋妖君是如何失踪的,详细说与本神。”

“自打那场意外之后,他连睡觉都泡在酒缸里,能不混成这样吗!”

“夜已深,上神不妨留宿一晚。”景焱跟在沉朱身后,提议。

“听说这些年,他一直靠女人接济。这个女人受不了了,就把他赶到另一个女人那里。好在他从前的女人很多。嘿嘿,咱寻常百姓还没他这艳福呢。不过,最近好像没有女人愿意管他了……”

她的修为未必高得过他,可是他体内的血却不由自主地向她臣服。龙族已经快要死绝,没想到留在这世上的威慑,竟然依旧这么强大。

“前面走的那个,难道也是想甩掉他的女人?啧,也太狠心了。”

她的神志恢复清明,放开景焱,行至困住夜来的结界旁,沉声道:“夜来,再忍十日,十日之内,本神定然救你出来。”说罢,就像不忍再在此多停留一刻般转身离去。景焱感受着自己火辣辣的喉咙,缓缓松出一口气。他确信,方才自己的生死只悬于少女的一念之间,巨大的神威压迫着他,让他连抽刀自卫的机会都没有。

“唉,本是世家子,谁曾想会有这样的一日。从前玩儿女人,现在被女人玩儿。”

沉朱满腔愤怒,脑中一个声音在高喊:杀了他,救出夜来,杀了他,杀了他……却听白泽在怀中提醒:“沉朱。”

“嘘。此话可不好乱讲。”

景焱道:“岂敢。”

沉朱的脸色越发不好看,这些话她听了都觉得刺耳,更何况身后的男子。却听他一声轻蔑的笑:“你听,连路人都对你始乱终弃看不过去了。”

卡在他脖子上的手微微颤了颤,少女声音凉如寒冰:“你在威胁本神?”

沉朱忍无可忍,转身:“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自尊心?”

景焱闭目:“上神扭断我的脖子轻而易举,吾皇杀掉其余的几位贵客,也是轻而易举。”

男子望着她:“自尊心?不晓得。”沉朱眼皮一跳,听他勾唇道,“你我素昧平生,却肯为我付酒钱,承认吧,你就是看上我了。”

沉朱的手缓缓用力:“本神说了,放他下来。”

沉朱恨不得一刀砍过去。腹诽了一句后,转身疾行,本以为那酒鬼定然还会追上来,却冷不防听到倒地的动静,她忙顿下脚转身,就看到男子头朝地栽倒在大街中央,凌乱的长发把脸遮了一半,阳光落到他另外半张脸上。

景焱静静道:“夜来神君几日前斩杀数位妖君,吾皇没有杀他,已经算作仁慈。”

那半张脸白皙俊美,还很年轻。

沉朱扼住妖君景焱的喉咙:“把他放了。否则本神杀了你。”

沉朱也不知自己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把那凡人给搬到了就近的客栈。客栈掌柜显然识得此人,看向她的表情先是惊讶,后来就带上了那么一丝意味深长来。

只要稍稍用力,那只手就会掐断他的喉咙。然而,他的眸仍然静如深潭。

她将傅渊丢到床上,吩咐客栈小二:“去医馆找个郎中,把他的手臂接上。”

话刚说完,就有一只手朝他的喉咙袭来,他没有避让,放任那只微凉的手锁了自己的喉。

他身上的伤,她当然也可以很快治好,只是一想到他那张毒辣的嘴,就满肚子火气。

景焱答:“比如以玄铁链将他的手脚穿透,钉在镇魂桩上,上神放心,不过是会疼一些而已,在血流干之前,神君死不了。”

客栈小二却为难地站在那里,探头望着床上的男人:“这位是傅公子吧,傅公子他大概付不起请郎中的费用。姑娘您若是走了,这住客栈的费用,傅公子他只怕也是付不起的,您看……”

沉朱问:“手段,什么样的手段?”

沉朱忍不住出言讽刺:“我听说,他原本也是这城中的名人,从前巴结他的人不在少数,怎么如今落难了,连住个客栈都要受人冷眼?”说着,随手化出一锭银子丢过去,“去吧,再为我准备一间上房,我回来后他若有三长两短,拿你是问。”

妖君的脸在昏暗的牢中看不真切,声音平静如水:“夜来神君神力无穷,自然要用些手段,封住他的手脚才可放心。”

小二在她的气势下连连点头,哈着腰退下去了,下了楼不忘同伙计八卦:“傅公子这次好像攀了一个厉害的金主,人长得美若天仙,出手也阔绰着呢。”

沉朱目光如利刃,对景焱道:“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沉朱望向床上挺尸的男人,神色缓下来。良久,才发出一声轻叹。

黑暗中没有任何回应,隐约可见被钉在木桩上的男子,浓郁的血腥气冲破结界扑面而来。

墙倒众人推,人心向来如此。

沉朱闻言后脚步一疾,三两步就冲到前方的牢狱前,隔着无形的结界唤道:“夜来!”

清风拂面,床上的男子缓缓睁开眼睛,窗户不知何时开了,房间里已无少女的影子,他躺了一会儿,翻个身抱怨:“走时也不知把窗户关了……”

沉朱身上的清气让它稍稍清醒,没行几步,它就辨出熟悉的味道,道:“吾闻到了夜来的血的味道。”

沉朱出了客栈,径自朝慕府的方向而去,此地虽无京城繁华,却也是车水马龙,街道纵横。行至一个街口,转弯时忽然从大路中央冲来一辆马车,她避让之时,却注意到两个孩子还停在马路中央,脚步一个急转,就落至他们面前,正要一手抱一个,却见其中一名女童被一个紫袍男子揽入怀中。目光相遇,男子微微一怔。

暗无天日的地牢,到处散发着腐臭的味道,血腥味混在空气中,惹得沉朱频频蹙眉,白泽更是厌恶这种味道,它自诞生起就以灵气为食,身上的神力至纯至净,通往牢狱的甬道只下了一半,就忍不住化为猫状大小,躲入沉朱怀中。

待同时避到路旁,将孩子放下之后,那男子突对她行了一礼,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喜色:“见过沉朱上……”

景焱早已受命琉光,丝毫也不多话,只朝一个方向做了个手势:“请吧。”

她慌忙竖了一根手指在唇边,止住了他接下来的那个字。

沉朱气哼哼地道:“本神怎会被他欺负?”想到方才被他推倒,脸却不由得黑下去,好在大部分的怒气已发泄在了方才那排树上,她转身朝景焱道,“带本神去见人。”

慕清让忙改口:“沉朱姑娘如何会在此处?”

白泽行到她身边,问她:“沉朱,妖皇欺负你了?”

沉朱此次人界之行并未易容,可是这副粗布麻衣的打扮能够被人认出来,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将男子打量一眼,认出他隐在衣间的佩剑,恍然:“长溟弟子又何故在此?”

唤作景焱的妖君只是眉头蹙了蹙,没有说话。

昆仑一事,已过去两百多年,两百多年的时间,足够让一般的凡人经历几轮生死,面前的青年却是二十几岁模样,一双眸子沉静如水。沉朱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他是哪一位,可是他既认得她,那应当是东方阙的某位师弟吧。

沉朱气呼呼地从寂幽殿冲出来,下了台阶,拳头径自向生在附近的一棵古木招呼过去,一拳而已,那里的一整排树却轰然而倒。

慕清让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已不记得自己,心下不由黯然。当年的惊鸿一瞥,让他生生将这位上神记挂了两百年。做梦也没有想到,两百年后,竟会在人界的街头重新遇到她。

琉光道:“景焱会带你过去。”说着,就如鬼魅一般飘下床榻,撂下一句,“十日之后,本座还在此处等你,不要让本座失望。”

他隐去眸中情绪,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回沉朱姑娘,几日前,我派玉虚师尊仙逝,派中一致推举东方师兄继任掌教,可是在承位仪式前,东方师兄却与宜姑娘不辞而别,弟子这次与同门下山,本是为寻东方师兄回山,来到此地,却被私事绊住,只好让几位同门先行一步。”

沉朱在衣袖间握了握拳,忍下心中排山倒海的不满,肃容道:“琉光,本神要确认人质的安危。”

沉朱听后一笑:“紫月喜欢胡来,东方阙却是个稳重性子,没想到才两百年的工夫,他就被紫月给带坏了。”摇一摇头,对慕清让道,“我想起你了,你那日想同我一起入昆仑山,我没有答应,看来这两百年,你的修为大有长进。”随口指点他,“只是,若是一味求快,却容易根基不牢。不妨先打好根基,待领悟了仙道法门,修为自然能一日千里。”

琉光缓缓道:“若觉得自己做不来,那就提前来收尸吧。”

慕清让怔了怔,回神后忙恭声道:“多谢沉朱姑娘指点。”

十日?琉光这家伙……沉朱冷冷地提醒他:“琉光,你不要得寸进尺。”

沉朱问他:“你唤作什么来着?”

琉光起身,长发自肩头滑落,哼了一声:“嘴硬的丫头。本座给你十日的时间。”

他道:“弟子慕清让。”虽然欣喜,表面却不动声色。她还记得自己,看来也并不是全不把他放在心上。

沉朱趁他放松的间隙抽身而出,理着衣袖,冷声:“本神定然不会饶过他。”望向从榻上坐起来的琉光,神情高傲地哼了一声,“既然你们妖界这般没用,此事便由本神代劳。”

就听她道:“我还赶着去慕家,你不是也有私事要办吗,那就就此别过吧。”

琉光闻言,松了施加在她肩上的力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那个冒名顶替你的人,究竟有何目的?”

慕清让一急,伸手拉住她,唤道:“沉朱姑娘。”意识到此举不妥,忙松开她的手臂,虽然隔着衣袖,却觉得手掌火辣辣的。

不过,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选择,难道真要集结兵力,与妖界一战吗?届时生灵涂炭,六界大乱,她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她脸色变了几变,镇定下来,问面前男子:“若我替你完成此事,对我自己有什么好处?”

沉朱却有些奇怪他为何恍神,好奇道:“怎么了?”

沉朱对他怒目而视,这世上怎有如此无赖之辈!此事同她一毫干系也没有,就因为有人顶了一张她的脸,她就要对对方做下的事负全部责任,未免太过荒唐。

他回神,玄眸沉静下来:“姑娘说的慕家可是这条街尽头的那座宅子?实不相瞒,弟子也正要前往。”

琉光按在沉朱肩头的手用力,再重一分,就要捏碎她的肩骨,他出言威胁:“你看本座敢不敢。”

这下换沉朱惊讶了,一问之下才知,此地竟是慕清让的故乡,更巧的是,他口中所说的私事正是慕家的事。

沉朱的眼中瞬间杀气满溢:“你敢!”

“你也姓慕,莫不是……”

琉光勾唇,脸上却没有一点儿笑意:“既然如此,你今日能带走的,就只有九具尸体了。”

慕清让笑颜清隽:“慕家是弟子的本家,如今的慕老爷,按辈分算,应是弟子的第九代孙。”

沉朱想明白之后,怒道:“此事又不是我惹下的麻烦,你想让我替你跑腿,门都没有!”

沉朱为这样的巧合感慨了半晌,问他:“所以,慕家丢了儿子,知道你正好前来此地,才求助于你?”得到慕清让点头回应后,展颜,“我正愁该怎么向慕家打听消息,有你在倒是省了我麻烦。”

“本座自然已经确定他不在崆峒。”头顶盈盈一盏妖灯,映得琉光那张俊美得如同雕塑一般的脸有些邪魅,“可是,他的失踪,与崆峒,与你,都脱不了干系。”温热的鼻息落到沉朱脸上,惹她浑身都不自在,“话已至此,你可明白本座叫你来的意思?”

慕清让为她的笑容一恍,忙问她此行目的,听罢一惊:“竟有此事?”神色凝重起来,“沉朱姑娘放心,此事弟子定会全力相助。”

沉朱听着他冰冷的语言,在他身下不再动弹,冷冷道:“所以我早说过,你要找的人不在崆峒。”

沉朱道:“外人面前,不要对我自称弟子。”

他将她抬起的手腕压回去,盯着她继续:“如你所言,区区一个妖君失踪,对本座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只不过因他是妖界长老,知道妖界创世时的不少秘辛,若不是那些老家伙每日在本座耳边啰唆,本座又何至于专为此事跑一趟崆峒。”

慕清让知她想低调行事,立刻从善如流,道:“我明白,稍后到了地方,我便称姑娘是我师妹,如此可好?”

沉朱抬手,眼中杀气腾腾:“琉光,放开本神!”

沉朱满意地点头:“走吧。”

琉光的眼底总算有了些别的情绪,却是淡淡的鄙夷:“本座何曾说过人是在你那里?”

到了慕府,慕清让报出名号,立刻受到了全府老少夹道相迎,慕老爷亲自将他迎至上座,恭敬地问候几句之后,就急不可待地说起了请他至府上的用意。

少女在那一瞬间爆发出的气势,的确让他佩服。不过,只是片刻的工夫,他就将她按在榻上,冷漠的眸中映出少女始料未及的神情。

年逾花甲的老人在说到自家儿子时几度差点落泪,老来得子本就不易,好容易拉扯大,却是个不成器的,竟然荒唐到要娶一个青楼女子。他一怒之下将那个不孝子禁足,可是禁足了数日之后,他却跳窗逃跑。有人说曾在去风月楼的路上见过他,而他的相好也正好是在风月楼挂牌。问起风月楼的姑娘,也都说那日亲眼见他进了他相好的房间,可是到了第二天,二人却同时不见了。

琉光的气息一丝不乱,保持着那个动作与她对视。

风月楼,是那个笨蛋妖君失踪的地方。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毫不含糊。言罢,她伸出手拽住琉光的衣襟,她的力气极大,直将他从榻上拖起,如墨的眸子冷冷盯着他:“你看清楚了,本神的眼睛可像是在说谎?”

“慕公子失踪前,可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沉朱突然开口。

沉朱已距他一步之遥:“既然如此,阁下又是何以认定失踪的妖君是被藏在了崆峒?你也好好地见到了,本神的那些将士,哪一个不是铁骨铮铮、器宇轩昂,区区一个妖君,也配让本神弃他们于不顾吗?”

一个侍婢有些畏缩地看了一眼自家老爷,听他道:“看我做什么,仙姑问话,如实作答。”

琉光依然道:“也未曾。”

侍婢忙道:“公子他被禁足后,每日恍恍惚惚地坐在窗边,也不说话,就看着窗外的莲池发怔。失踪前的那一天,公子却像是魔怔了一样,口中念念有词,说什么自己终于得到‘天启’,能和柳姑娘在一起了。有人说,公子这般……”瞄了一眼自家老爷,道,“像是给狐狸精迷上了。”

沉朱继续迈步:“本神的神使前来妖界,被你关入牢中,从他们口中,你可曾拷问出什么?”

沉朱评价:“无稽之谈。”

琉光答得坦诚:“未曾。”

慕清让淡声解释:“这个家中并无妖气,这些无来由的传闻,切不可轻信。”

沉朱向前迈了一步:“你那日已将华阳宫彻头彻尾地翻过一遍,可曾找到人?”

慕老爷忙道:“仙上说得是,小儿一直执着于仙道长生之术,一度想过要到紫华山追随仙上,若不是因他一脉单传,晚辈只怕就放他去了。几年前有个云游仙人曾教过小儿一些术法,还说小儿天生就带仙骨,这样的人万里也难挑一,是断然不会受妖魔蛊惑的。”

琉光冷笑一声,评价:“狂妄的丫头。”语气丝毫未变,“想带回你的人,可以。拿本座的人来换。”

沉朱听罢,突然起身:“带我去令公子的房间。”

沉朱单刀直入:“废话就不多说了,本神此番前来,是要带回本神的人。否则,你那日在崆峒做了什么,本神今日就照原样来上一遍。”

慕老爷看了一眼慕清让,见他颔首,忙吩咐丫头带沉朱过去,见慕清让不发一语地跟在沉朱身后,不由得惊奇——那女子不是他的师妹吗,怎么看上去,却是那女子说了算?

琉光开口,语气极为空洞:“本座等你很久了。”

不过,这两位还真是像神仙一样的人儿啊,尤其是那白衣的少女,比画像中的九天玄女还要漂亮。

沉朱唤了声他的名字:“琉光,本神来了。”

来到失踪者的房间,沉朱细细查看,没什么特别发现,转一圈之后,来到窗边站定。

只见纱帐之后,一名男子坐在王座上,长袍堆叠在身下,一双极淡的眸子正望向自己,眼底空无一物。

这个房间紧挨着莲池,清风徐来,送来莲花清香,沉朱有些在意方才那个丫鬟的话,“天启”是什么意思?

沉朱独自走进去,大殿被层层纱帐隔开,与悬在殿上的妖火是同样的赤红色,她穿行在重重纱幔中间,隐约觉得周围光景妖冶异常。总算来到最后一重纱帐前,只见有个人影映在纱帐上。她刚刚立下,面前的纱帐就自动往两侧避开。

抬眸远望,只看到一片片的莲花,在碧水上开得热闹。

这句话暗指妖皇没有规矩,景焱的脸立刻沉下去,却忍着没有爆发,对沉朱道:“请。”

正要从窗边撤开,目光却突然顿住。有什么东西被刻在了窗棂上。她神色凝重地抬手抚摸,突然肃容唤道:“清让,你来看这个。”

景焱正要出言驳斥,就听沉朱淡淡一笑:“客随主便,白泽,在妖界也不可丢了规矩。”

慕清让为她直呼自己的名字心头一动,慌忙上前,目光落到窗棂上的东西时,不由得一惊:“这是……”

白泽碧色的眸中多出几丝森冷之意:“妖皇在崆峒肆无忌惮的时候,可是一路闯到了墨珩上神的面前。此刻在妖族的地盘,他竟畏缩了不成?”

有谁在红木的窗棂上,歪歪扭扭地刻下了某个图案。那个图案沉朱太熟悉了,赫然是一朵龙楼花。可是,龙楼花只生于上古神界,就算是仙界的人,也大都是只闻其名。一个普通人类的房间,为何会出现龙楼花的图案?

景焱坚持:“此乃吾皇之命。”

看那刻痕,应当是最近刻下的。

白泽道:“吾是沉朱坐骑,自然与她同进同退。”

沉朱的神情愈发严肃:“看来,此事的确是冲我来的。”

景焱无声地避至一侧,沉朱看他一眼,提脚上殿,白泽自然随在她身后,却遭到景焱的阻拦:“请沉朱上神单独进去。”

慕家的小丫头探头过去,看到窗棂上的图案,突然大惊失色:“长生花……难、难道公子的失踪跟长生教有关?”

在景焱的带领下,沉朱来到妖皇所在的寂幽殿前,自紧闭的殿门上传来森冷的寒气。似是感应到了沉朱的接近,厚重的殿门轰然洞开,昏暗的大殿上,飘着几盏幽微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