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成仰着脸,房顶炽白的日光灯照得他睁不开眼,只朦胧听见人声,“够种就忍一下,你能撑着拔完这口牙不晕过去,我就放过你。”
“……看你这么有诚意,”阿震再拉起他的头,吩咐阿辉道,“拿把小点的钳子过来。”
阿成怕得早就失禁,还想再求饶,却也由不得他出声。阿震掰开他的嘴,把钢钳塞进他口里,笑道,“忍忍吧,手断了好难接,假牙方便得多……”冷的金属划过齿列,划过舌头,“回头推荐个不错的诊所给你。”
“不要啊……震哥不要啊……”阿成仍是那一句,费力蹭到阿震脚边,用头去撞水泥地板。
他托着阿成的头,让小弟按住他的腿,稳稳夹住一颗臼牙,手腕一转,牙连着一些血肉,半掉未掉地耷拉下来。阿成的惨叫合着血一起涌出口,身体挣地厉害,被旁边人七手八脚地按死。
“偷钱呢,按说应该砍手指的,”阿震盯着自己的手,慢慢同阿成讲话,“偷一万就砍一只……听说你拿了三十万,加上脚趾都不够……”抬眼看了阿成一眼,“你说怎么办?”
阿震抽出沾血的钳子,交到左手,示意小弟掰大阿成的嘴,自己把右手手指伸进去,慢慢摸到耷拉着的那颗牙,用力一揪,眼望着阿成再闷哼一声,过电似地抽搐。
“不要啊,我错了……咳咳……”阿成哭着讲话,岔了气,阿震松手把他扔回地上,拍了拍他的背,顺手在他衣服上抹了抹刚沾上血的手指。
“你来吧。”阿震扔掉手里的牙,随手把钳子交给一个小弟,站起身朝Dan走过去。
“知道错就好,”阿震手用上力,提起阿成的上身,贴近道,“邦哥这次还要谢谢我替他管教手下。”
Dan方才一直站在旁边抽烟,机油味掩去了血腥,一支接一支抽着,仿似混着机油粒子的空气与烟一起吸进身体,沁进心肺,让他……一点便着。
“……震哥,我错了,你放过我这次啊,”阿成心知打给郭正邦他也不会认,只哑声求道,“上次的事都是邦哥的意思,我不敢的,求你放过我啊……”
像看了场华美的恩仇戏码,猩红的幕布,镶着墨蓝花边,戏中有人绝望有人快意,主角操着温文绵绵的语调,一板一眼地讲着暴戾残忍的台词。
“哦?那我要打给邦哥问问了?”阿震笑着拍了拍他的脸,“你想不想我打啊?”
而现在Dan望着主角跳下台,边甩了甩手上的血边笑着朝他步步走来……竟难以抑止地有了些隐秘的身体冲动。
“没有啊,震哥,”阿成勉强睁开被打肿的眼皮,“钱是邦哥给的,不关我事啊……”
“你知不知道这禁烟啊,”阿震站到Dan眼前,“那个小陈前两天就解决了,”转头看了看惨呼一声比一声低下去的阿成,“下面等着他呢。”
“……听说你偷了邦哥的钱跑路,”阿震蹲下来,左手抓着阿成的头发揪起头,右手轻轻抹去他眼皮上半干的血,“可惜跑的还不够远。”
“我先去洗手。”阿震擦过Dan的肩,朝铺子里面的水房走过去。
“没有,”阿辉上前两步,踢了踢阿成,“别装死!”
Dan又站了片刻,抽了两口烟,转身跟上他。
“晕过去了?”阿震转头问阿辉。
水房没有开灯,Dan靠在门边,望着外间的光微弱地融进那片黑暗中,勾勒出阿震的人形。
阿成横在地上,手反剪在身后用绳子绑着,已经被打过两轮,头上的血流下来糊了满脸,弓着身子不出声。
阿震站在水池前,手上的血早已洗净,龙头却仍开着,水流兀自冲过他的手,落在池底。
阿震走过去,人让开来,露出圈子中间的阿成。
………………
铺子里大亮着青白的日光灯,一股机油味。几个小弟或蹲或站围了一圈,回头招呼道,“震哥,Daniel哥。”
Dan走到阿震身前,挡住了外间的光,将他笼在了自己的影子里。
车停在一间打烊的修车铺门口。阿辉已等在外面,帮他们拉起铁门。Dan跟着阿震弯腰走进去,阿辉在他们身后重把门拉死,扣上锁。
他伸出手,伸到水下,覆上他的右手。
“到了你就知道了。”阿震目无旁骛地开着车,嘴角挂着一点轻诮的笑。Dan看了看他,转头去望窗外浓黑夜色中,摇身变作陌生脸孔的街道。
………………
Dan睡得迷迷糊糊地被阿震叫起来,上车时尚不知道去做什么。
烟被水打灭了,Dan松了松手指,透湿的半支烟便掉进池子,与水一起蜿蜒着流入下水道。
“恩,我现在过去。”
阿成的惨叫已经完全听不到了,只有清晰的水声,与浑浊的、蛰伏的兽般喘息着的黑暗。
“震哥,人找到了。”
他把手指插进他的指间,冷水中辗转纠缠。
半夜四点多阿震被阿辉的电话吵醒。
………………
吃完面,阿震把碗筷摞到一起拿去厨房洗。从沙发上站起身时,随口同Dan说,“要变天了。”
Dan再靠近了些,半硬的阴茎隔着两层仔裤抵在阿震大腿上。他略挪了挪,换到阿震身后,双手伸过去包着他的手,怀抱住他。
也许自那个上午他们心里都住了鬼,但没有人肯先挑明。如同台风光临前的海面,这一刻仍风和日丽,下一刻如何,不到下一刻谁又晓得。
………………
这几日白天阿震都不见人影,有时下午打电话给Dan,与他约晚饭,再在傍晚拎着路上买的小食和啤酒敲开Dan的门。
半低着头,Dan似乎要吻上阿震的脖子,但始终离着两公分的距离,呼吸气流扑打着他的皮肤。
Dan同阿震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吃面。客厅里只有新闻女主播的声音和吃面时发出的些微声响,虚弱地横插进来,试图搅散笼罩在他们头顶的低压气团。
再更用力地凑近,下体顶住怀里人的臀,若有若无地磨蹭。
“这是台湾百年气象史上首次在12月发布台风警报。专家表示,台风南马都将于明日上午7时至8时间于屏东登陆。气象部门预计,未来几天受南马都影响,台湾南部和东北部地区都将有豪雨发生。”
………………
“恩。”阿震。
“震哥,晕过去了。”突然的人声让他们猛地分开,转头望向门边,看着阿辉跑到水房门口,手里还拎了个塑料桶。
“台风啊?”Dan。
“要不要泼醒?”
“受此影响,岛内气象部门已于今日下午正式发布陆上台风警报。其中陆上警戒区域包括:南部的恒春半岛、屏东、高雄、台南和东部的台东、花莲及澎湖和绿岛、兰屿等离岛;海上警戒区域包括……”
“泼吧,泼醒接着拔。”阿震关了水龙头,转身向外走,Dan还站在原地。
“碗太烫,”Dan坐进沙发,推了推阿震,“那边挪下。”
“……算了,”走到门口阿震又停下来,虽是在吩咐阿辉,眼却望着Dan,“醒了就给他个痛快吧。”
“轻点,汤啊。”阿震抽了两张纸巾擦掉溅在玻璃板上的面汤。
“就这么便宜他了?”阿辉有些不忿。
Dan把煮好的面盛出来,一手一碗端到客厅茶几上。
“不是预报有台风,”阿震掏出车钥匙,逆光立在门边,食指套着钥匙圈一甩一甩,“天都要亮啦,早收工早回家。”
“据气象部门预计,日前在密克罗尼西亚群岛南部的西北太平洋洋面上生成的热带风暴南马都,将以每小时20至25公里的速度向偏西方向移动,强度逐渐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