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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长孙3 第二章 复上谏,逼帝王

递给朱明炽的奏折事先要经过内阁初审,宋宜诚能看到,章首辅也能看到。章首辅肯定会递到他这里来,内阁中的众人都看到了,他如何能再放任宋宜诚诬陷赵承廉,必然是要下旨彻查的。

“你私下查得如此清楚,朕也没什么好说的。”朱明炽抬头看了眼跪在下面的赵长宁,把着印章问她,“不过朕还有一句话。你当真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赵长宁知道他想整赵承廉,居然还敢上谏!

赵长宁竟然这般破釜沉舟,浪费自己的良苦用心。

她这是在逼帝王就范,胆子太大。

朱明炽看了她的折子,她当真是断案出身的,这手案词写得比都察院那帮官员好多了,精彩纷呈,证据充足,倘若再不重判,那他就当真是昏君了。

朱明炽是什么人,用血腥手段夺取皇位,能与之算计的窦氏章首辅这一类的人都比不过他,她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丞,敢以一己之力与他抗衡?

不过他也不想想,在帝王面前赵长宁自然会严肃一点了,难不成要笑眯眯的没个正经?

应该是料定了他不会杀她吧,她这个人就是这样,知道什么就利用什么。

朱明炽看她一眼,方才她在外面与同僚说话还笑语晏晏的,这会儿跪在下面,脸色果然是冷淡的。

“多谢陛下提醒,微臣十分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长宁理了理原本就平整的衣裳,语气淡然,“一如陛下所见,还请陛下还我二叔一个公道,再次彻查。”她又俯身磕了头。

赵长宁这才进去见朱明炽,将奏折呈递到了朱明炽的桌上。

乌纱帽叩地,嵌玉帽檐扣住青丝满头,少年的大臣风姿出众,五官如工笔细细描出,精致无瑕。

梁阁老从里面出来,一行人就要走了,于是纷纷见礼告辞。

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微风拂起帷帐,入帷阳光将她笔直的身影、侧脸、高瘦的鼻梁拉出优雅的弧线。苍白微透的肌肤、平和的眼神、举手投足的风度和克制。她好像是欲蜕变的蝴蝶,张出褶皱的翅膀,渐渐根骨丰满,有种令人目眩神迷的美。

但是赵长宁已经拍了拍他的肩:“别推销你妹妹了,梁阁老出来了。”

朱明炽很着迷这样的美,蝴蝶之美脆弱易折,他却也掌握不住她。

赵长宁的容貌太过秀美,已经超出了清秀的范围,甚至看得出几分勾人的艳丽来。宋楚看见他笑不觉就恍神了,差点儿脱口而出:“长宁兄觉得我怎么样?”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自己是她的苦难,他希望自己是她的神祇,是她所能依赖和信任的人。越想越不甘心,他能轻易地折断蝴蝶的翅膀,却不能让蝴蝶倾慕于他。

长宁听了就低头笑。

他心里隐隐有种暴戾的焦躁、贪婪的爱欲。在赵长宁看不到的时候,犹如野兽一般盯着她的脖颈。

“不过若论容貌,在下自觉是他们当中最貌若潘安的。”宋楚很认真地说。

赵长宁越是出色,他就越有这种感觉。他觉得自己根本控制不住她,她会喜欢别的人。如果真的有一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也许他会真的忍不住做出非常黑暗、近乎于变态的事情来。

赵长宁道:“没关系,我习惯了。”其实她到哪儿都有人想给她做媒,只要她一天不娶,媒人就一天不会死心。可赵长宁有什么办法,她当然是想娶的,却怕祸害了人家姑娘。

但当赵长宁抬起头的时候,只看到朱明炽对殿外招了招手,刘胡进来跪下。

宋楚很头疼,跟赵长宁说:“别怪他们,在翰林院里抄书都给憋疯了。”

“赵承廉的案子,驳回彻查。”朱明炽将赵长宁的奏折扔给了刘胡,“派人快马加鞭送给副都御使。”

那人就急了:“你没看过我妹妹,怎么知道她不好看!她刚满十五岁求亲的人就踏破了门槛……”

刘胡接了奏折,应声去了。

赵长宁笑着摇头,旁边另一个人戳他:“得了吧,就你那满脸麻子的样儿,瞧着你妹妹也长得好看不到哪去。长宁兄,你看我一表人才,便知道我妹妹肯定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皇上圣明。”长宁立刻给他戴高帽子。

宋楚今年刚升上翰林院编修,跟在阁老身边整理文书,还有另外几个翰林院的庶吉士跟他一起。大家都是同科的,所以很快就说到了一起,说起了各自的亲事。有人就跟赵长宁开玩笑说:“赵大人若再不成亲,这满京城的姑娘都要为你熬老了。我家妹子年方十六,比赵大人略小了两三岁,不知道赵大人有没有兴趣……”

朱明炽笑了一声,声音低哑难辨:“但愿你……永远觉得朕圣明吧!过来。”

朱明炽还在接见别的大臣,她就在外面同宋楚等人说了会儿话。

赵长宁平静地抬起头,一步步走到他身边。等到了他身边正要问他有什么事,帝王突然拉下她抵着书案。

次日下朝后,赵长宁想将那份奏折亲自交给朱明炽,于是告别了沈练等人去了乾清宫。

他怎么了?

长宁微不可闻地叹气,道一声多谢,然后才走了出去。

赵长宁在间隙思考,但朱明炽很快察觉到了,他咬住了她的脖颈,这下尤其狠,赵长宁有了痛觉,疼得精致的眉头皱了起来。

“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来找我。”他看着窗外粲然的秋菊,轻轻地说了句。

“以后在殿外,不许与同僚说话。”他轻声说。

赵长淮看着她,不由得缓缓地松开了手。

一丝薄红弥漫上她的脸颊,赵长宁自然狠狠地瞪着他,只是在这时候的男人眼里,这眼神是非常勾人的。

长宁的眼神淡定而坚决。

她看着朱明炽的目光难以言表,朱明炽一贯是个严肃冷硬的人,她不知道朱明炽刚才为何突然就……就像要吃了她一样。

长宁也恨自己不够心硬,或者她从来没想过跟赵长淮计较,叹了口气说:“你若想跟我亲近些,我也没有意见。只是我做事必然有我的道理,不会让自己去送死的。”停了一会儿又说,“长淮,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朱明炽的手轻轻地顺着她的头发,抱她在怀,他这个时候的语气可以称得上柔和了:“方才痛不痛?”

他长着有力的胳膊,很想将面前这个纤瘦的人抱在怀里,以前实在是太欺负她了,现在想想都觉得混账。若早些时候知道,他自然不会那般的。姐姐啊,纤瘦的身体,背负家族之重,再给她添堵就是真的混账了。

赵长宁轻轻地摇头,只是真的吓到她了。

长宁转身就要走,却被赵长淮拉住,他的声音一低:“以前的那些事,对不起。”随即又说,“但如今,我是真心想帮你的。”

这个男人看上去严肃克己,似乎对后妃并不怎么热衷,怎么放到了她身上就这么……这么极端呢?

赵长宁嘴角微抽,他现在知道他是她的亲弟弟?

疲软的身体静静地躺在他宽阔的怀里,长宁竟然生出了些此刻格外宁静的感觉。她要做的事太多,想做的事太多。这样的放空,她其实是不喜欢的。她渐渐地清醒过来,侧过头的时候,下巴、嘴唇到鼻梁,瘦削而优雅,眼底有微弱的盈光。

“我是你的亲弟弟不是吗?”赵长淮缓缓地说,“自小你不是跟我说,应该兄友弟恭。”

朱明炽静静地看着她,手指微动。

“你这又是……”

他们许久都没有说话。

这倒是让长宁稍微惊讶了一下,开什么玩笑,一个自小就恨她恨得不得了的人,突然如转了性一般,任谁都会怀疑的。

赵长宁的奏折,很快被刘胡派人送到了副都御使那里,副都御使跪着接了奏折,去找宋宜诚商量怎么办。

赵长淮仍然不放,从她手里取下奏折,道:“你真的想求情,我替你呈。”

宋宅的偏堂里,宋宜诚看了奏折后合上,脸色淡淡的:“这赵长宁倒是个人物。”

“赵长淮!”

宋宜诚白面皮,细长眼睛,长美髯,年近半百。这些老狐狸,说话探不出喜怒。

赵长淮见她要走,几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长宁冷冷地看他,赵长淮一句一顿地说:“这封奏折你不能递上去。”

副都御使给他斟茶:“皇上发话,想必是不会放任咱们……”

赵长宁自然是有把握的,她不想理会赵长淮。他倒是奇怪了,她做什么事他有什么好管的?原来赵长宁想让他帮忙的时候,这厮动都不动,现在装什么好人。

“你我都心知肚明。”宋宜诚把奏折放在一边,“本来就是栽赃嫁祸,既然他有这么个厉害的侄子,这事只能不再追究了。但是不能就这么算了。”

与她一向关系不好,她跟自己自然不亲近。赵长淮看着她那奏折,再听她语气冷淡,没由来一阵焦躁,因此嘴唇一抿:“哥哥为何不愿意听我的,你不能替二叔求情,我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

副都御使疑惑道:“如今还有什么办法?”

长宁看他,顿了顿:“这与二弟何干?”

宋宜诚心道一声蠢货,难怪被周承礼压得死死的。他慢悠悠地说:“赵承廉不下去,就始终是周承礼的一大助力。你如今虽然是副都御使,但在都察院说话还没有周承礼管用。恐怕没两年你这个位置就要让给他来坐了,你可愿意?”

赵长淮又问:“昨夜你留宿宫中了?”

宋宜诚虽然看不穿皇上的用意,但他知道,其实皇上什么都知道。却等这道奏折上去了才发话,分明就是不愿意理会。而且赵承廉不是什么错都没有的,皇陵的事情是栽赃他,这个案子是没有指望了。但是原来一桩桩一件件的也不少,只要审问出来了,整他个外放贬官还是没有问题的。

“二弟来所为何事?”长宁也不答他的话。

副都御使听了连连应是,心想这老狐狸,事情都是我在操办,他自己倒是一身轻,等到秋后算账也算不到他头上。

长宁这书房也不是要紧之地,赵长淮走了进来,自己掇了把太师椅坐下,见她写了奏折,他眉头一挑:“你要上奏折陈情?”

副都御使暗中叫人搜集赵承廉以前受贿的证据,赵家人去了几次,都说是还没完全审清楚,不能放人。

又有丫头进来通传:“大少爷,二少爷过来了。”

徐氏又求到了赵长宁头上,长宁却淡淡地道:“我没有办法。二婶只能等,都察院的人从二叔嘴里审不出来什么,必然会放人的。”

长宁望着窗外盛开的秋菊,眉头微拧。

赵长宁怕他们严刑逼供,虽然这是不合法制的,但私下用刑也没有人知道。能帮二叔洗脱的冤情她已经洗脱了。就看二叔熬不熬得过去了。三司法之间本来就有点水火不容,大理寺把手伸进都察院比登天还难。

“七爷仍没有回信。”

再加上朱明炽只是让重审,而不是让直接放人。都察院借着重审的名义也能拖一两个月。

“程三的母亲宗族那些人一定要控制好,等到再审那日有大用。”长宁吩咐下人,又问,“七叔有没有回信?”

徐氏失望至极,然后也不再求她了。

回了赵家之后长宁叫人伺候笔墨,她亲自写奏折。白纸黑字,他就是想当作没看到都不行,最后拿出印章,将“大理寺丞赵长宁”盖于尾部。

时间过去了小半个月,都察院也没有把赵承廉放出来。丹桂开遍京城,举榜已放。

赵长宁淡淡地收回了手。

此时一艘回京的游船上,周承礼背手站在船头,看着两岸掠过的景色。

她对帝王的这种猜测实在是不应该,这是很危险的,至少对于她来说是很危险的。

京城快要到了。

容颜易老,但总有人是正年轻的。三月春日枝头的花,谁都喜欢。

他手里拿着探子的密报,这是他匆匆返京的原因。

他后宫佳丽三千,自然有无数人与他为伴,就算是他以前不受世家小姐们的欢迎,如今他可是皇上,谁不想往他的那张龙床上爬。

周承礼下船后上了马车,回他的私宅换了官服,沉着脸前往大理寺。

穿好朝服,长宁看了一眼他睡过的地方,枕头上留下了凌乱的折痕。手抓着朝服渐渐拧起,偏殿这么多,非要与她睡吗?

副都御使正叫了都察院的人在开会。守在门口的司务见到穿着官服的周承礼,一惊就要行礼,跟在周承礼身后的下属抬手阻止了。然后周承礼就站在门外,静静地听着里面的讲话。

长宁道一声知道了,拿起朝服穿在身上,正五品的补子为白鹇纹。

副都御使在里面说的就是赵承廉的案子,最近没什么进展,不一会儿就转到了用刑上:“赵承廉要继续审,就是动极刑也要让他招!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清晨熹微,有宫人端了铜盆热水进来,隔着屏风道:“大人,热水已经放在木架上了。”

赵承廉一直没有被削官,底下的人不敢动大刑。鞭子一类的东西对赵承廉来说管个屁用。

次日长宁起身,帝王已经不在身侧。

正说到这里,只听一个声音淡淡响起:“我倒不知道,都察院什么时候能直接对朝廷命官动刑了。”

他可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但看着她熟睡的容颜,朱明炽还是复躺了过去。罢了,君无戏言。

隔扇被打开,身着四品官服,面容俊雅的周承礼走了进来,顿时全场寂静了。

朱明炽无奈:“给你取暖,莫再钻了。”

周承礼回来了!

睡梦中的长宁,似乎无意识地又往他怀里钻了些,搂住了他的脖子。

在场谁不知道,副都御使就是要趁周承礼不在的时候整赵承廉,倘若周承礼在都察院,这大半个都察院都要听他周承礼的,哪里还有副都御使说话的地方。周承礼在都察院地位超然,就连高他一级的副都御使都不能比。

若她能一直这么乖巧便好了,可惜醒了还是那张冷淡的面庞。

副都御使的脸色很快就变了。

赵长宁不是不明白,她是做不出这样的事的。所以,他顺手就替她做了。

周承礼原来想着赵承廉的事长宁若是处理得不好,他回来给她收拾个烂摊子也就是了。谁知道她胆子真大,都察院大牢都敢闯!更让他生气的是赵长宁还受了伤。

一家之中,不可有两人为大员。她二叔不下去,她如何能够升迁?

他的地盘里竟然还出了这种事!当真以为他不在,这一个个儿的就忘了这里是谁说了算。

“你要权势,那么你的二叔,如何还能做这正三品的大员呢?”他似乎是,轻轻地这么说了句。

周承礼笑着说:“诸位怎么不说了?周某是最和善的人,绝不会计较的。”

朱明炽还没有睡着,她一直往他怀里缩,跟个小猫小狗一样,恨不得能蜷成一团窝在他身上,他是个火炉子,非常暖和。这样的感觉倒是新鲜,朱明炽任她钻。本来没什么想法的,竟给她蹭出了一点火气。不过他也不想这个时候做什么,只是抱着长宁亲了亲嘴角,语气很轻:“这时候你倒是乖巧了。”

周承礼在场,谁敢提给赵承廉动刑的事?均是面面相觑一身冷汗。司务已经飞快地跑出去,端了茶奉上来。

想到这里长宁就想通了,眼睛一闭准备入睡。夏天跟他一起睡嫌热,到了冬天还挺暖和的,长宁本来就喝了点酒,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被褥又太薄,她便本能地朝着温暖的地方钻。

周承礼缓缓地喝了口茶,道:“既然诸位不说,那我就说吧。此案证据不足,立刻放人!”

睡就睡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秋夜风冷,偏殿的被褥不够厚,跟他一起睡还暖和呢。

旁边听的副都御使自然不同意:“周大人,你这恐怕是以权谋私吧?谁不知道赵承廉和你的关系!”

长宁侧过头,看他果然一副正准备入睡的样子,眼睛都没有睁开。

周承礼笑道:“李大人说得对,大家都知道我与赵承廉的关系,也知道李大人与我素日不和,不知道李大人扣押朝廷命官,还想施以极刑,是什么意思?不如我把这事说到皇上那里,以权谋私的人是谁,恐怕就一目了然了。”

朱明炽虽然闭着眼,但他听到她的呼吸变了,就知道她醒了:“偏殿更静,朕在这里睡得多。不过是睡觉罢了,你也睡吧。”

“你……你这是血口喷人!”副都御使如何抵得过周承礼的巧舌如簧,半天也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其实长宁睡得很浅,朱明炽的动作再轻她也醒了,心想他怎么不睡自己的寝宫。

“看来李大人没什么想说的了。既然如此,”周承礼的茶杯放在了桌上,“就放人吧。”

他伸手开始解衣,不过只脱了外衣,在她旁边躺下了。

长宁得到消息之后赶回赵家。心想果然都察院还是七叔的地盘,有他在就好说话,七叔回来不到半个小时,都察院就放人了。

手放到她颈边,也只是探了下气息,绵长平缓,应该是睡着了。

正房正在布置晚膳,家里的男眷都在。长宁进了正房后一眼就看到了二叔赵承廉,明显瘦了很多,原来意气风发的二叔不见了,变得有些沉默。

干脆杀了多省事,救她护她,到头来她还要杀他、疑他。

然后她看到了周承礼,他本来在陪赵老太爷,听到她回来后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长宁莫名地背脊一寒。

偏殿里灯已经吹了,刘胡本已端来了烛火,朱明炽摆手没要,借着透进来的月光,绕过屏风走到床前。屏风上挂着她的朝服,她已经睡下了。朱明炽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一会儿。

“长宁。”赵承廉叫住了她,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声音有些嘶哑,“长宁,这些天……难为你了。你的大恩二叔无以为报。以后但凡有用得着二叔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就寝吧。”朱明炽起身朝偏殿去。

“二叔客气。”长宁让他坐下,他刚从牢狱出来,底子大概还是虚的。

朱明炽听了,叹息一笑:“是啊,不过是不敢罢了……”他突然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也许,这就是高处不胜寒吧。

周承礼道:“二哥坐下吧,长宁救你是应该的,眼下还是讨论讨论你以后怎么办吧。”

刘胡的背更加佝偻:“您是天下至主,谁敢不善待您?”

长宁却听出他语气还是有股冷意,顿时觉得寒意更甚。

朱明炽又问:“谁待朕好?”

赵承廉受了些折磨,人也不如原来有自信了,宛如棱角被打磨了一般,苦笑道:“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只要我留在京内,便会狠咬不放,我心里明白。”

“这天下百姓都是您的子民,您待谁都是尽力地好。若有更好的,奴婢觉得您待太后娘娘自然是最好的,其次便是忠于您的臣子,陈大人、宋大人、周大人……赵大人。”然后声音放得更轻了,“至于后宫诸位嫔妃,您是一般无二的善待。”

“的确如此。”周承礼说,“都察院我尚能控制,皇上的心思却是揣摩不透。我倒是建议你主动外调,避开锋芒。我看了都察院的证据,你不是没有污点的……虽然对你的仕途有些打击,但总比被削官的好。”

刘胡后背一下子就冒冷汗了,这话怎么接啊,接错了当心脑袋搬家。

赵承廉点头道:“我在狱中想了许多,大概也只有这样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日后总有机会的。我不在京城里,说不定长宁还有晋升的机会。我看皇上虽不中意我,却是赏识她的。”

他想提醒朱明炽可以安寝了,但又不敢说。朱明炽一向是要批到三更的。这回朱明炽却放下了笔,突然说:“刘胡,你是在宫里伺候多年的人。你瞧这后宫、前朝,朕待谁好?”

周承礼听了一笑,拍了拍赵承廉的肩:“好不容易救了你出来,你歇歇吧。”他看向站在一边的长宁,语气就没这么好了,“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朱明炽自己又批了会儿奏折,刘胡进来喊道:“皇上。”

长宁觉得大概是要跟她算账的,有些不想去。

许久后,长宁才回过神,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叩首退下了,去了偏殿歇息。

但七叔已经率先走出去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朱明炽收回了手,又加了句:“朕说话算话,不会强你所难。至于朕做什么事情……你也不要过问了。”

屋内的灯光如豆点,周承礼已经静静地了喝了许久的茶。

长宁的睫毛如鸦羽覆盖,绵密地遮盖着水润的眼眸,透过睫毛,烛光掉在她的眼睛里。

趁着这个空隙,长宁将他不在时的所作所为都梳理了一遍,觉得自己没做什么不对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她看着那盏松油灯的灯点,冷寂的夜色里,灯点的光并不亮。油灯是普通人家常用的,光亮不如蜡烛,府里其实并不怎么用油灯。但是周承礼这里用,也许是他的喜好吧。

“宫门已下钥,你今晚宿在偏殿吧。”

“知不知道为什么把你叫过来?”七叔终于开口说话了。

朱明炽看着她玉白的脸,单膝微沉,伸出了手,却是轻轻地放在她的肩上,指尖触到了她的脸。

长宁心想其实她大概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与他详说罢了。

赵长宁道:“若是因为我,还请陛下宽恕二叔一命,贬微臣的官职。”她叩地行礼。

周承礼笑了笑,似乎叹息一般:“你现在大了,这赵家里你是头一个能说话的,自然也跟以前不一样了。许多话我说了,你未必会听。”

朱明炽起来了,慢慢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七叔您是我的长辈,您的话我自然是听的。”长宁说。

朱明炽听到这句话不会高兴,她当然知道。

周承礼听了点头一笑:“是啊……长辈。”

长宁立刻就跪下了。

油灯这时候烧到了灯节,满室盈盈的光突然就暗了。赵长宁放在小几上的手被他按住,他凑近说:“你觉得,我想当这个长辈吗?”

朱明炽不说话了,笑容消失,嘴唇一抿。

赵长宁眉心微动,他瘦削的下巴映着微弱的光,笑容沉沉。她轻轻地问:“七叔不想当吗?”

“皇上做任何事都有您的目的。虽然有些事情,我猜不出来目的。”赵长宁轻轻说,“便如我始终不明白,您为什么让锦衣卫阻挠我查二叔的案子,他是怎么惹恼了您?或者惹恼您的并不是他……”

片刻之后,烧过了灯节,灯光重新亮了起来。

朱明炽笑了笑:“原来朕在你眼里也不全是昏君。”

周承礼缓缓松开了她:“当年我纵着你去科举,甚至帮你,不过是想让你做你喜欢的事。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随意处置自己,你将自己身处险境,倘若不能脱困,又叫人发现了身份,你当怎么办?”

赵长宁摇头说:“他应该找个两情相悦的女子在一起。我不喜欢他,又怎么会舍不得呢?”说这些话总是显得很绝情,“更何况您让他去大同,总有您的道理。瓦剌卷土重来,边疆不稳。而魏颐善于行军打仗,朝中鲜少有能与之匹敌的。”

他的语气顿时严厉了起来,逼着长宁回答。

长宁看着他有些蹒跚的脚步消失在台阶之下,他的背影同夜晚中的宫灯交织在一起,宛如被淹没了一样,突然听到旁边的人问:“舍不得了?”

两人的目光对视着,赵长宁败下阵来。半晌后她才说:“……侄儿知错,是我考虑不周。”她也不能同自己的老师叫板吧,当时的情况,她若不出手,恐怕赵承廉都未必能撑到七叔回来。但七叔说的也有道理,当时的确太冒险了,他生气也是应该的。

“臣谢主隆恩。”魏颐这个头重重地磕在地上,随后抬起头,整理衣裳缓缓地退了出去。

“知错就够了?”周承礼说,“今日起每日罚抄一篇《心经》,送来与我。”

“明日便收拾东西去任上吧,别耽搁了。”朱明炽道,“明白了就退下吧。”

长宁听了七叔的惩罚顿时心里苦笑,她如今都是正五品的朝廷命官了,做错了事还要被罚抄书,但七叔说了她又不敢不听。只能站起来应是,保证每日会叫人给他送过来。随后长宁又问他:“七叔是什么时候知道二叔的事的?”赵承廉出事之后长宁就试图找周承礼,毕竟都察院没有比他说话更管用的了,但遍寻不到。

背脊直直地挺着,泰山崩于眼前也不会动的。

周承礼这时候的神情很平淡,只说:“京城的探子告诉我的,我就回来了。”

他一时什么也不说,也不看长宁。

赵长宁其实很怀疑,从出事到现在一个多月了,七叔的探子如果要告诉他,是不是早就说了,怎么会等到现在呢?她突然又想起二叔跟她说的话:“你七叔……他毕竟不是赵家的人,他做事不会以赵家的利益为前提的,只有宗族血亲才是根本。”

他想着以前那些行为,都有些可笑了。帝王在她背后看着呢!他们的一举一动,哪里逃得过他的眼睛!

长宁自然什么都没说,缓缓垂下眼睫,她又听到周承礼说:“官场诸事七叔会为你看着,你自己切莫太冒进了。以后有什么事难办不要自己做,交给七叔来做就是了。若是你找不到我,便把话交给宋平,知道吗?”

魏颐捏紧拳头,手抖得厉害。

宋平是七叔的幕僚,长宁见过几次,一个半百的老头儿,时常跟府里的护卫喝酒,看起来游手好闲,一点也不起眼。原来此人才是他的心腹。她应了是:“若七叔没什么事了,我就先退下吧。”

以前她觉得,朱明炽做这些事情不过是在报复她,如今敏感地觉得有一丝不对,又说不上来。见他包好,长宁的手就要往外抽,却被他捏住不放。

周承礼靠着迎枕,问她:“长宁,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我刚搬来京城的事?”

长宁也从未听过朱明炽这么温柔缱绻的声音,顿时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笑容就有些淡了。

长宁思量了一下:“七叔大概指的几岁?”

朱明炽看着她的笑容,握着她的手突然一紧,没来由的一股子怒气,却从赵长宁袖中抽出她的软巾,将她的手指头缠了起来,声音带着温柔:“朕不看着你,你便伤着自己。”

周承礼笑笑说:“我十五岁那年从山东来到京城的时候,性子冷酷暴戾,谁都不理会。”这个长宁自然知道,一个自幼养尊处优的少年,突然遭遇家族巨变失去了双亲,自然会性情大变。周承礼看她神色仍然如常,就问,“你那时候也有六岁了,当真不记得?”

长宁知道魏颐心里会怎么想,她是故意要这么引导他这样想,她就是冷漠无情,爱攀高枝,以后魏颐自然就能去寻找自己心爱的女子。不用喜欢她,她不应该,也……不值得。所以她狠得下心来,做出一副温柔微笑的样子。

十岁之前的事,她想知道也没办法知道。长宁有些遗憾:“难道那个时候我就见过您?”

魏颐的心泛冷,一阵彻骨的寒意上窜。帝王的东西,怎能容他染指?

周承礼点头说:“我住在你旁边的小院里,中间本来有道墙,不过墙上有个小洞,你背着伺候你的嬷嬷天天钻过来找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就是个烦人的小娃娃,我怎么会搭理你?倒是你一直锲而不舍地钻洞来找我,将你的点心给我吃,把你的玩具给我玩。就算我如何不理你,你也从不放弃。”

这个靠山太大了,谁敢得罪?恐怕他这次远调,也是因为这件事。

长宁听得皱眉:“这事当真?”

怪不得她不喜欢他,不跟他在一起,原来是有这么个大靠山啊。

周承礼说:“我也好奇你究竟想做什么,那时候我虽然不理别人,但总还是理你两分,否则你会哭鼻子的。终于有一天,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了……”他说到这里又停住了。

魏颐是风月场上的常客,男女之间那点事情,不用多说,他便能嗅到其中的那股子味道。以往他是夺人所爱、肆意花丛的风流公子,如今好不容易想收心了,想与她在一起,好生过日子。偏生她往他心口插刀子,丝毫不留情面。

长宁还真挺想知道她小时候为何要锲而不舍地找他,就问:“那我找您做什么的?”

她用眼角余光都看见魏颐的脸色微变,抱拳的手渐渐泛起青白色。

周承礼看了她一眼:“你当时非常不喜欢读书,所以才一直讨好我,那天觉得讨好得差不多了,就拿着笔墨纸砚来找我,让我帮你写先生布置的功课。”长宁听了忍不住一笑,小时候还挺有趣的。

长宁没有注意到刚才伤了,一看的确有些细微红痕,就说:“蟹钳锋利,是有些划伤了,不过也不要紧,为您做这些是应该的。”

紧接着,周承礼又淡淡地抛出一句话:“你八岁那年,还说长大了要嫁给我。”

他旋即微笑,将月饼咬下一大口,突然又抓住赵长宁的手:“方才替朕剥螃蟹,可有些伤着了?”

长宁这下真是没忍住,咳了声:“七叔……”那时候小孩恐怕连男女之别都不知道吧。

长宁大概明白他要干什么了,既然是要给她解决麻烦的,肯定要有解决麻烦的方法。她不动声色,执起筷子从碟里夹出月饼,喂到朱明炽唇边。

“我记得当时我没答应你,你还不高兴。”周承礼继续说,“摔了我一套茶具,非要我同意为止。我这个人的性子却是既然答应了,就要去做到的,虽然你只是童言。但你把我磨得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你了。”

赵长宁将那斗彩瓷碟放在他面前,他却不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赵长宁以前都不知道两人还有这段过往。难不成……就因为这个,七叔才对她有别意?

中秋佳节,本来也是吃月饼的时候。旁边的小几上摆了些月饼瓜果,应该就是供他随时取用的。长宁听了他的吩咐,没说什么就取了过来。她用筷子取了两个,一个是糯米皮加玫瑰卤调了红豆泥做的,半透明的莲花状。一个是咸蛋黄加羊肉蓉的,咸香酥脆。

趁这个机会,长宁赶紧解释:“七叔,您也知道童言无忌……”

魏颐正欲再言。却见皇上搁笔抬头,对旁边的长宁说:“朕有些饿了,替朕取些月饼来。”

周承礼又笑了笑,俊朗儒雅的面容显得很温和,眼神清明而幽深,然后说:“后来我有事回了山东,直到十三岁那年,你回山东探亲,我才再次见到你。那时候你已经长成了个半大的少女,跟小时候比变了很多,而且……”周承礼又看了看长宁。

言语之意是没有商量的。

十三岁的长宁,像是一朵莲刚绽开了莲口,身段优雅,气质也完全不同了。

朱明炽没看他,只淡淡地说:“西北边境自来不稳,朕戍守西北的时候尚能镇住他们几分。如今换了山西总兵,边境流民却接连作乱,你早日去镇守,朕也放心些。至于你家中的事,三言两语交代了,用不着准备许多。”

最关键的是,她好像不认识他了。

魏颐没先管这个,正事要紧,他低声说:“臣接到了调令,明日就启程前往大同。不得不前来问问陛下,时间是否仓促了些,可容臣再准备一月,家中的事情还没有安排妥当。”

看到他的时候,经人介绍后冷淡地叫了他一声七叔。

他是来向皇上询问此次调职一事的,不想这么晚了长宁竟然还在这里。

“而且,你也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他的声音缓而悠长。

魏颐抬头就看到赵长宁站在朱明炽旁边,有点疑惑,撩袍下跪:“微臣魏颐叩见皇上。”

听到这里,长宁似乎想起了什么,心里划过一丝莫名的冰冷和恐惧。

朱明炽嗯了声,随后殿门被推开,刘胡提着琉璃宫灯,引着穿朝服的魏颐走了进来。长宁见到他过来,立刻就低垂下了眼帘。她也立刻明白了朱明炽所说的麻烦究竟指的是什么。

“再后来呢?”她不由自主地问道。

长宁只能盯着自己落在金砖上的影子,不一会儿,外头有人通传:“皇上,魏大人过来了。”

周承礼很久没有说话。一阵风吹过,外头传来树叶飘落的声音。他轻轻地说:“就没有什么了,你不记得我了啊。”他回过神来,看到长宁正出神地看着他,又说,“总之只是告诉你,只要你开口求我帮忙,我绝不会置之不理的。”

“不知?”他淡淡哼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长宁拱手,退下之后,周承礼让人把宋平找了过来。

麻烦?他指的是什么?除了二叔那事,也就只有魏颐的事情了:“微臣不知陛下是什么意思。”

宋平跪在他面前,陈述道:“常将军已经回信了,说当年荆门一战若不是有您帮助,他未必能脱困,何来位居将军之位的尊荣?更何况当今天子念他以前拥护的是前太子,对他颇为忌惮,倒不如随您和前太子一起拨乱反正,毕竟当初皇上的位置是怎么得来的,大家都清楚……前太子的拥护者都没有忘了他,武臣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文臣才是关键。尤其是内阁和翰林院,本来就拥护嫡长子继承制,若不是被新皇铁血镇压,必然是怎么都不服他管教的。”

许久后,朱明炽突然问:“可遇到什么麻烦了?”

正是因为如此,朱明炽才不会真的开罪宋宜诚,内阁心不齐。

长宁看着他宽厚的背影,觉得帝王的确是捉摸不透的。等内侍整理好了之后,皇帝又坐下来继续看折子,毛笔蘸了朱墨写字,长宁垂手站在他身边,宫门下钥匙的时辰快到了,但他不说话放行,殿内一时寂静。

倘若朱明熙真的死了就罢了,但是朱明熙没有死,始终是朱明炽的一块心病。

门打开了,进来几个内侍。他们头也不敢抬,跪在地上捡奏折,轻手轻脚地收拾好了,再退出去。

周承礼很明白朱明炽的软肋在哪里,这天下本来就是他帮朱明炽夺来的。不客气地说一句,若是没有他,这天下朱明炽未必能到手。

朱明炽见她一躲,就从她身上起来了。一边整理衣袖,一边叫外头伺候的人进来收拾东西。

宋平轻声说:“大人,我原来劝过您,做臣子始终受制于人。您心怀韬略,大可取而代之,即便不坐那个位置,也可拥裕王爷登基,挟天子以令诸侯。但您以前却不屑于此,不知如今……”

官员应酬哪里有不喝酒的道理。

“如今?”周承礼淡淡道,“如今倒是觉得权势甚是好东西。”

这么多敬酒的官员,长宁仗着酒量尚可便喝了四五杯。她别过头说:“几杯罢了。”

想冒天下之大不韪,想无人能够操控自己,就需要有权势。

朱明炽发现她在看自己,而且有点被自己给惊到了一样。他的嘴唇微微一弯,随后又闻到了长宁身上的酒味,就问她:“喝酒了?”

在高处受人朝拜,执掌别人的生死命运,大概是种格外让人迷恋的感觉吧。

他的声音是带着震动的,好像连着她也震动了,长宁顿了片刻才应是。

“只是您如今控制得住太子殿下,他日若他登基……”宋平顿了顿没往下说,不过周承礼知道他想说什么。朱明熙现在被他控制着,他怕日后朱明熙登基了便控制不住。

朱明炽微眯眼睛,就着这个姿势问:“你的螃蟹剥完了?”他的嘴唇微动,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

“倒不如……您直接……”

两个人竟然就这样久久未动。长宁隔得近,看得久了,竟然觉得有些陌生而悸动。

周承礼听了摇头:“如今天下安定,王朝兴盛,虽有战乱但不乱国本。这种事情倒不用考虑。朱明熙为了能重回高处,必然得听我们的。他自己没有那个能力,甚至稍露出些风声就难逃一死,他明白得很。至于登基后……”周承礼淡淡地说,“我也没说过要除去朱明炽,能杀他的人恐怕还没有出生。不过是换人做这个皇帝而已。而朱明熙右手已废,他想坐稳天下只能依靠于我。”

那刀疤也奇怪,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究竟是怎么造成的?

宋平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讶。

他长着非常温柔的双眼皮,不过被浓眉一压,显得气势逼人。

大人果然是干大事的人,思虑之周全非他能比。论行军作战,当今圣上第一;论权术阴谋,他们大人绝对是再世诸葛。前太子虽有几分聪慧,但与这两人相比,算不得什么。

所以朱明炽突然如此的时候,长宁怔住了。她并不是害怕,倒奇怪自己不害怕。她近距离地看到了朱明炽的脸,大概这脸也算得上英俊吧。鼻梁高挺,浓眉墨黑,跟赵家的男人不是一类的长相。

“那大人打算如何做?”宋平又轻声问。

也许他有点生气吧,朱明炽自小在别人的轻视下长大,心里还是很敏感的。他生气也不会说出来,自己一个人憋着。

周承礼没有说话,油灯又烧到了灯节,半晌才道:“我自有打算,你退下吧。”

赵长宁觉得朱明炽大抵也是有点闷骚的。自从上次拒绝过他之后,他倒并不怎么常召见她。

宋平应诺,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