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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长孙2 第六章 朝前臣,后宫妃

看到她脸色不好看,倒是把顾嬷嬷吓了一跳,扶她坐下来后,摸到她背心出汗,立刻叫了丫头准备沐浴。

赵长宁想去大理寺处理公务的计划还是泡汤了,因为她回去之后就越来越不舒服了,头晕脑胀的,这样去大理寺恐怕也做不了什么。

顾嬷嬷要为她脱衣裳沐浴,赵长宁本来是想阻止的,但犹豫了片刻却没有阻止。顾嬷嬷为她脱了衣裳之后,手一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长宁的脖颈、肩上竟满是红痕、大掌的指痕。顾嬷嬷一看就知道是经历了什么事,但是怎么会呢!

她要走,几个内侍怎么拦得住。走了便走了吧,留在这里估计也不痛快。

顾嬷嬷抓住赵长宁的手低声问:“少爷,您昨晚不是被留宿议政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何故会……”想到这里顾嬷嬷觉得浑身出汗,脑袋嗡嗡地响,几乎说不出话来,“难不成是皇上……”

内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生怕陛下会责怪于他。但是朱明炽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继续翻阅奏折道:“罢了,你下去吧。”

赵长宁的声音倒是很平淡:“嬷嬷都猜到了,便就是那么回事。”

朱明炽下朝回来之后,赵长宁就已经走了。

她系上系带,只是手仍然发抖。

很快她的身影就淹没在了一片盛阳之中。

顾嬷嬷原是大风大浪什么没经历过的,此刻脑中也一片混乱。但这么多年她都是把赵长宁当成男孩来看的。大少爷金榜题名,入大理寺为官,为夫人小姐撑起长房的一片天。

赵长宁提着自己的食盒继续往前走。

难怪……难怪少爷分明是拥护太子的,新皇却没责难她,反而升了她的官,让她留宿议政!

应该是新选入宫的嫔妃吧。嫔妃跟她没什么关系,赵长宁是巴不得朱明炽身边越多女人越好,个个都是他喜欢的,便没精力来折腾自己了。

顾嬷嬷眼眶很快就红了:“但您是他的臣子啊……皇上怎么能毫不顾忌强迫于您……”

赵长宁自然没有冲撞的意思,拱手退到一旁,这几辆马车就先过去了。

赵长宁反握住了嬷嬷的手说:“嬷嬷莫要难过。”她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件事,没什么难过的,唯余的不过是满腔的冷漠和决绝。只是今日的事终究还是让赵长宁有些担忧,所以这件事一定要说清楚。

大理寺丞正五品,自然不是小官了,想必是女子的家世太好,平时见惯了大官的缘故。

“嬷嬷你听我说。”长宁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下去,“……您给我准备好一碗汤药,您明白是什么汤药,不能有后顾之忧,您知道吗?”

马车里传出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过去便是了,还是进宫拜见太后、皇上要紧。何必同个小官在这儿计较。”

“那汤药终究是伤身的,岂是好吃的。”顾嬷嬷很快就明白了赵长宁的意思,手脚发软,“眼见着您的身体调养好了些……”

顺妃娘娘?赵长宁抬起头。

“决不能有孩子。”赵长宁的语气更是坚决。若真的发生了,到那时候她的仕途该怎么办,自然是不能再做官了。由她支撑的长房又该怎么办,谁来保护这一家老小!所以绝对不可以,赵长宁从来当自己是嫡长孙,也永远都是这个嫡长孙!

赶路的见前头有人挡了路,高声道:“前头那个是谁?还不快让开!冲撞了顺妃娘娘,你几条命够死的!”

“您听我说,这是决计要的。”

前头几辆马车行驶过来了,仆妇簇拥着,排场还不小。赵长宁因身上的疼,低着头便没太注意到。

顾嬷嬷试图劝她:“您体虚,未必就能……”她又喃喃着道,“皇上既然这么对您,没赐下汤药,可就是有意想让您……”

昨日她是坐着马车过来的,不过马车已经回去了。热烘烘的阳光洒在肩上,出了午门,走在一片黄琉璃朱墙的千步廊之中,脚步虚浮,慢慢地往前走。

“他想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们不能冒这个风险。”长宁轻声说,“嬷嬷,您说我走到今天用了多少年,受了多少苦。不过是一碗汤药而已,我还不怕这个。”

她拎着个食盒出了乾清宫,沿着御道往前走。

顾嬷嬷好一会儿才应是,擦了擦脸向外走去。

赵长宁没想透其中关节,这是什么……打包带走早饭吗?

长宁轻轻地吐了口气,她是没有办法的,必须要这么做。

说罢叫人拎了个四层的黄花梨食盒来给她。

沐浴出来后,长宁就侧靠在罗汉榻上看书。夏日的凉风轻拂着,倒是吹得舒坦了一些,她派人去大理寺告了假。

这位赵大人以前分明就是太子的人,但是皇上没有杀他,反而升了他的官,还半夜三更的留宿在殿内。伺候的太监自然也不敢怠慢了他,行了个礼,“那大人稍等,有个东西给大人。”

不久后,香榧将一碗褐色的汤药放在她的手边,柔声道:“少爷病了,这药嬷嬷亲手煎的,您喝了好得快。”

赵长宁执意要走,宫人如何能拦得住。

长宁还是抬起头,看了那碗褐色的汤药一眼。

赵长宁知道朱明炽这时候不会拿她怎么样,她还有案子要审理,就算不舒服也得回去。就缓和了些道:“你说是我大理寺有事,执意要走。你拦也拦不住,皇上还要会见大臣,不会责怪于你的。”

浓浓的汤汁,微微地晃动。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陛下说了,一定要留您到他回来。”宫人有些为难,“若回来见您不见了,定会责罚奴婢的,赵大人可莫要为难奴婢。”

香榧的声音依旧轻柔:“少爷如何不喝呢?药凉了仔细更苦。”

“不必,我有事先走。”赵长宁听到那两个字就想起昨晚的情景。

长宁不再看了,伸手端了药碗一饮而尽,放回了托盘上:“拿下去吧。”

赵长宁休息了会儿,将衣架上的官袍拾起穿在身上。等跨出去之后,又恢复了一副少年大臣的模样,宫人看到他有些惊讶,行礼道:“赵大人稍候片刻,陛下上朝去了。”

傍晚临近,夕阳照入巷子。赵长淮的马车回了府中。

她撑着龙床坐起来。一会儿朱明炽就会在乾清宫会见大臣,她须得要避开了。

贴身丫头见他回来便叫布置饭菜。赵长淮在户部忙了一天了,此刻有些累了,揉着眉道:“我方才怎么见着柳大夫出去了,府里可是有谁生病了?”

等赵长宁再睁开眼时朱明炽不见踪影,龙榻上只余她而已。

丫头说道:“奴婢听说是大少爷得了风寒,才请了大夫过来,今日都告病没去大理寺呢。”

龙榻的帷幕被放下来,阻隔了日光。外面传来穿衣、洗漱的动静。甚至还有太监伺候他吃早膳,碗碟相碰的声音。

赵长淮觉得有些稀奇,他这哥哥去大理寺勤奋得很,休沐都经常加班加点的干,竟然会告假。

凌晨这段时间又是最凉爽的,被窝里带着一股暖意,最是舒适不过了。只是在这个人身边,赵长宁如何会睡得好,朱明炽却似乎当她睡着了,等到了辰时起身,动静都放得轻了一些。赵长宁还听到朱明炽说:“把人好好看着。”有人应喏。

丫头看了看他的神色,斟酌道:“少爷可要去看看?既然告假了,奴婢想着恐怕是病得有些重……您毕竟与大少爷是正正经经的兄弟,是最该亲近的。”

赵长宁想躲开,朱明炽按住她:“继续睡,朕不会做什么。”他又加了一句,“君无戏言。”

她觉得最可惜的就是赵家这两亲兄弟感情不好了。少爷若能与自己的哥哥亲近些,也不至于在府里孤独了。少爷是老太爷养大的,自小就孤僻,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少爷心思虽多,其实当真是孤独的,若谁能真的对他好,他必然也会对那个人好的。

他的嘴唇与她微叠,赵长宁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也察觉到男人的呼吸渐沉……

赵长淮是觉得有点蹊跷。大热天的得什么风寒。

他分明就是为了她好,她身子没好,去什么大理寺。

去看看他?那还是去看看吧,反正也无事。

朱明炽半点没觉得被冒犯,反而心情挺愉悦的。他低沉地一笑,翻身把赵长宁扣在身下,轻轻地啄她的嘴角:“杀我——你杀得了吗?”然后接着道,“不过这话也不准再说了,朕当你这是情趣,别人听了当你是乱臣贼子。”

赵长淮去的时候,赵长宁仍然在看书。他靠着窗,窗外是一丛青竹,阳光透过竹叶的间隙洒在他身上。听到丫头的通传之后抬头看了看他,道:“弟弟竟来了,坐吧。”

赵长宁手微微一蜷,简直是无处不感觉到君王的霸道,她轻轻地道:“……陛下为何这般逼我,不怕我再对您起杀心吗。”

赵长淮道:“听闻哥哥生了病,没有大碍吧?”

朱明炽轻声地道:“朕放开你,你若起得来,朕就允你今日去大理寺。但你若说谎,朕便把你扣在宫里三天三夜不放,你信不信?”

赵长宁听了似乎一笑,后摇头道:“皇上昨个留宿我,不想这宫里倒比家里冷,感了风寒。没有大碍。”说话间,丫头已经端了茶上来,赵长淮坐下靠着扶手饮茶,眼瞧着长宁说完话后又开始低头看书了。长宁穿了件月白细布长直掇,却是比那丝绸还值些钱,柔软贴合,清凉透气。自长宁升了大理寺正之后,吃穿用度都是家里最好的。

赵长宁沉默,她只是想立刻离开而已。

外面一阵凉风拂动竹林,树影婆娑,投在赵长宁身上的日光也斑斓地拂动。一片阳光落在他的脖颈、脸颊上,照得透明雪白。

朱明炽再度睁开眼看着她:“你还起得来么?”

赵长淮注意到他的脖颈处有块红痕,留在玉白的颈间,非常的显眼。

就算这事发生了,长宁还是要做她的大理寺丞,他也休想阻断了她的官路。

这是什么,他被宫里的蚊子咬了不成?

赵长宁不好说在看他,只道:“微臣要起来穿衣,大理寺还有事。”她的声音都是沙哑的。

什么蚊子,竟咬了这么大一块红。

朱明炽才睁开眼,正对着她的眼睛,他又复闭上眼:“想什么呢?”

赵长宁刚才是看到了书里的一个关节,不好招呼他。把那关节看完之后她才放下书,抬头笑了笑:“二弟想必还没吃晚膳吧,可要一起吃?只是我得了病,怕过了病气给你。”

赵长宁贴靠在他的胸膛上,仰头就看到这个人的下巴,他的下颌上微有淡青胡渣,但的确年轻英俊。他眼睛闭着,就连睫毛似乎都比别人的要硬一些。这样清晨未醒的时刻,他显得更年轻,更没有防备之心。

长宁觉得奇怪,赵长淮似乎是看着她,等她出声之后,赵长淮才收回了视线,淡淡地道:“愚弟身强体健,倒不在意这些。”

“这么早就醒了,恐怕还不到卯时。”背后的人嗓音突然响起,“再睡会儿,不许吵着朕。”

赵长宁说那句话的本意是想让赵长淮离开,既然他说要留下来吃饭,未必还能赶人家走不成。招手叫丫头进来,再多加了几个菜。

赵长宁看到那对已经燃烧殆尽的红烛,突然有股浓重的寒意袭上来。

丫头扶着长宁从炕床上起身,披了件灰布直裰。

若是被别人知道了这事,当真是……君王乱政,媚乱朝纲!人人皆口诛笔伐。

长兄今日倒似乎身体真不大好,站不太稳。赵长淮见他身体虚晃,却连动也没动一下。

赵长宁静静地想着。昨晚之事恐怕是他对她的惩罚,毕竟她的确是做了这么多事情来惹怒他了。这个人便要如此对她,知道怎么对她是最有效的。朱明炽一直不说话,就是等着这一刻。

他当真不喜欢羸弱的男子,长兄虽然羸弱,但不知道为何喜欢他的女子还是前赴后继,也不怕嫁了个短命的。

竟然睡得这么熟,就不怕她行刺吗?

只是赵长宁从皇宫里回来便病了,的确奇怪。皇上留宿他议政本来就奇怪了,赵长宁非内阁重臣,也不是六部言官,九卿大臣,为何要留他议政。

这夜长宁睡得并不好,醒来后再难入睡。看外面天应该还没亮,她很想起身,但是一只健壮的胳膊揽在她的腰间,她根本就起不来。她回头看朱明炽。他的五官英俊而深刻,左额有一道寸长的疤,让这份英俊生生的被压下去了,倒是有几分凌厉之感。不然,恐怕也是不输与朱明熙的长相。但是天下之主,执掌生杀大权,是他。

赵长淮当真没想得明白。

罢了,听到就听到吧,料他们也半个字不敢说出去。

菜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赵长宁虚手一请,“二弟坐吧,在我这里就不要拘礼了。”赵长淮坐在她对面,拿起筷子用手一齐,突然又把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愚弟倒是有些好奇……长兄昨夜在皇宫睡的时候,可是蚊子太毒了,怎么脖连手上都被咬了呢。”

赵长宁静静地看着燃烧的红烛,宫里滴漏一声声地想着,想必方才的动静外面的太监都应该听到了吧。

赵长宁才看到露出袖口的一块红肿,她立刻不动声色地挡了道:“昨夜睡的东直房朝着荷池,夏夜里蚊子就格外毒。”

他不放过她。但她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只要有朝一日她有了机会,也随时会反,她决不能让自己一直处于这个境地之中。朱明炽虽现在是皇帝,但高处不胜寒,恐怕他要面对的麻烦事也不少,北疆的战乱,朝廷的反臣,民间的灾祸,还有朱明熙,不可能一直有空料理她。

赵长淮嘴唇一勾,接着就什么也没说了。

朱明炽是很少表达自己情绪的人,自做了皇帝之后,情绪似乎并没有怎么改变,依旧内敛。生不生气也看不出来,只有他随后的动作作为,你才能猜得一二。赵长宁知道自己今天的确是把他惹怒了,加之恐怕他心里早就酝酿着这个念头,才在今日爆发了出来。

赵长宁当然做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还叫丫头给赵长淮盛了碗汤。

朱明炽才躺下,很快内室陷入一片寂静中。

这时候香榧缓步走进来了,在长宁耳边说:“大少爷,七爷回来了。”

最后几个字声音一低,赵长宁的手也随之紧握。

赵长宁眉毛微微一动,七叔回来了。

朱明炽才嘴角一勾:“那便睡了吧。”又俯在她的耳侧说,“方才求饶,你觉得今日可怕吗?朕得告诉你几句,若日后再忤逆朕……朕还得如这般对你,你要小心一些行事!”

周承礼刚下了马车,等候的下属便告诉他大少爷生病了。他听了嘴唇一抿,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便朝竹山居过来了。

“能有什么寓意,陛下实在无需听民间这些传话。”赵长宁才缓缓接着道,“陛下明日还要早起,不如先睡吧。”

来的时候赵长宁与赵长淮站在门口等他,两人都齐齐喊了声七叔。周承礼嗯了声答应,先看赵长宁,发现她只是脸色不好看没有大碍,心里稍微放松,才对赵长淮道:“难得看到你来你大哥这里,都进去说话吧。”

“这对红烛烧得可好?”朱明炽看着红烛跳跃,突然是笑了一笑,“平日都是白烛,今儿那帮太监不知怎的准备了红烛。红烛烧到天明,是不是在民间还有什么寓意?”

赵长淮淡淡一笑:“听闻长兄抱恙,所以过来看看。既然七叔来了,那我便不打扰了。”说罢就要拱手告辞,周承礼也点点头,正好,他有些话要单独问赵长宁,本就想赵长淮先走。

赵长宁手指微微地发抖起来,只是表情仍然冷淡。

赵长淮走后,周承礼才坐在了赵长宁旁边,解开了披风道:“既然是偶感风寒了,怎么只穿一件外衣。”

“帮着朱明熙想杀朕,朕却没有杀你,今儿还使计把朱明熙从宗人府移出来。若你换做别人,一百个脑袋都不够掉的。”朱明炽又继续说。“朕不杀你,也不代表朕会放过你。你再不安分一些,朕还有的是法子。”

赵长宁笑道:“夏天天热,倒也不觉得冷。这么这几日不见七叔,皇上派您出去了?”

赵长宁没有说话,愿不愿意的,她实在是没资格说。

周承礼接过下人递来的外衣,披在赵长宁身上。修长的手指微微一拢。“天热也不能放松,倒是没问你,究竟怎么能得了风寒的。”

朱明炽就缓缓睁开了眼。烛火下,他淡淡地道:“你不愿意?”

赵长宁自己系了带子,只淡淡地道:“向皇上陈述案情晚了,就留宿宫里,住得不习惯才病了。”

“陛下,免得微臣扰了您休息,我可以睡偏殿。”赵长宁低声道。“我一个臣子,也不能睡在这儿。”

周承礼眉头微微一皱:“留宿宫中?皇上可曾为难了你?”

“罢了,有了冰块就快睡吧。”朱明炽又道。“朕明日还要早起。”

赵长宁道:“也没什么为不为难的,皇上既升任我为大理寺丞,应该也不会为难我了。”

赵长宁被他一噎,娇气?若不是朱明炽像个火炉烤着她,她自然能睡得很好。宫里这么多殿宇,何故让她留在这里睡。

周承礼才回来,舟车劳顿有些累了,赵长宁见七叔微露疲态,让他先休息着,她再吩咐上了饭菜。周承礼过了会儿才睁开眼说:“皇上胸怀大略,想改革如今的吏法,让我去探访。只是吏法改革实非易事。”

朱明炽一会儿就便起身了,出去吩咐什么。一会儿后就有太监抬了装满冰块的景泰蓝缸进来,屋内才不这么热了,他才眉头微皱,低声道:“怎么如此娇气。”

很少听到七叔跟她说起政事,赵长宁格外留意了一些。给七叔倒茶:“您既是名满天下的竹山贤士,这应该难不倒您。”

朱明炽是即耐寒又耐热的体质,天是冷是热倒都不要紧。赵长宁偏生怕热,明明皮肤冰凉,却还是出汗。

周承礼就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朱明炽是累极了,觉得赵长宁身上凉凉的,抱着倒也舒坦。发现她并没有睡着,而且在出汗,他才睁开眼睛。

赵长宁淡淡道:“要是我现在还不知道,您就该把我弄下去,换了二弟或三弟来做这个嫡长孙了。”赵长宁早暗中调查过了,周承礼当年是在江浙名满天下的竹山贤士,心学传人。常人百求而不得一见,白鹿洞书院的人请他来教书的时候,当真是一时轰动了江南士林,所以并不难探寻。赵长宁相信,当初朱明炽若不是找到周承礼助他,这天下究竟是谁的恐怕还说不准。

方才与他那般都没有这种感觉,但是现在觉得两人太亲密。

周承礼一投靠了他,必然就能为朱明炽招来大批的能人,他在江南士林中的地位极高。有了周承礼的辅佐,朱明炽继位其实在两广两湖江浙地区,很快就被士林所接受了。否则这群读书人口诛笔伐起来,皇帝也是受不住的。自古读书人是最不能得罪的。

可赵长宁怎么还睡得着,先别说被朱明炽抱着有多僵硬了。光他身上如火炉一般的体温,就烫得她难受。

“只是我不明白,布帛金银恐怕是不能打动您。朱明炽究竟是如何请到您的?”赵长宁继续。

长宁睡得浅,一点声音便能惊醒过来。很快就感觉到有人躺在了她身侧。随后不久,一只健壮的手臂自身后搂住她的腰身,她整个人陷入了朱明炽的怀抱中。整个人都僵硬了,才发现他似乎真的是有些累了,只当她是个大抱枕一般搂着,没有动静。

周承礼就淡淡一笑:“说来长淮倒的确比你狠一些。”

朱明炽看到她还好生睡着,脱了外衣上了床。

他喝了口茶:“朱明炽当初找到我的时候,他不过是个小有军功的青年,也没有名声。这个人倒是的确比较特别,当时我住在山上别馆中,想见我需得回答三个问题。”

内室门口的侍卫见到他便行礼。

这是高人的一贯套路,长宁也算是懂的,原来七叔也是玩儿套路出身的。

想到长宁还睡在内室,朱明炽写好圣旨放了笔,便往内室走去。

“您提了哪三个问题?”长宁自是有些好奇。

朱明炽打开一看,看到都是些精致的甜糕。他淡淡道:“放那儿吧。”

周承礼却说:“我不记得了。”

“奴婢知道了,太后还给了这盒点心,说是给赵大人的。”太监放下一个食盒。

这也能不记得?

朱明炽边写圣旨边道:“那便拿朕的旨意去封妃吧。只是这宋、周两家的小姐进宫后,身边必定得安插人监视着,不可让她们轻举妄动。”

周承礼却云淡风轻地道:“我如何记得,当时随口一说而已。朱明炽带的人将我院子里的随侍都拿下了,才告诉我说,竹山先生的三个问题我能答,不过先把您的这些人扣下,免得您日后耍赖不认账。当时我觉得此人杀伐果决,应该是个做大事的人。叫童子杀了鸡做了桌饭菜一同吃,他倒是奇怪,人都给我扣下了,对我却恭敬客气。我与他交流之后发现我二人的天下观竟不尽相同,便有了辅佐他的心思。所以我才去的太子身边。”

朱明炽跟章大人商议好内阁的事,就得了母亲的选秀的口信。对于嫔妃什么的他的确不关心,母亲日常往他这里塞人,都习惯了。他略扫了眼名单,嘴角就是一抽,母亲这是什么眼光。宋家、周家家世太好,若掌控得不好就变成了外戚专权。他总得给母亲找点事做,而且他的帝位来得并非名正言顺,有这些世家之女入宫为妃的话,则可稳固朝廷的妄议,实在是一举多得,所以他也没有阻止母亲。

所以就没有什么背叛的事,周承礼从头到尾都不是太子的人。

大宫女应喏去了。

赵长宁听到这里,回神道:“如今他是皇帝,执掌生杀大权了。您虽未升任佥都御史,但是在都察院的地位超然,恐怕不过几年,您就是副都御使了。”

庄太后才露出了微笑,她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这样一想对赵大人不由得好感顿生:“原是这位赵大人,一会儿你去取些糕点,给这位赵大人送过去吧。”说罢继续看美人。

周承礼却笑道:“荣华富贵,权势加身,我何尝在意这些。”这些对他来说不过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大宫女就道:“太后,您能不耳熟吗?当年便是他帮您递的信呢。”

周承礼伸出手抓着长宁的手。赵长宁手一僵,虽然两人既是叔侄,又是师徒,但七叔此举实在是有些……太过暧昧了。

庄太后有点失望,想到儿子日理万机怕顾不上,也没有多问,倒是听到大理寺丞赵大人的名字,觉得颇为耳熟,又咦了声:“大理寺丞赵大人,我怎么听着耳熟呢。”

周承礼没放开她,反倒是声音柔和地说:“我如今这个位置,不过是想保你可以高枕无忧,不被别人所威胁,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而已。”

大宫女回答道:“奴婢去看过了,今日皇上接见大理寺丞赵大人,没召幸嫔妃。”

他从袖中拿了块玉佩出来,放在了长宁手心里。“出外倒是寻到一块好玉,便想着给你带回来。”

庄太后问身边伺候的大宫女:“皇上今日又整晚看折子了?可曾召见过谁?”

那块玉通体雪白透明,毫无瑕疵,镂雕双鱼纹,又以墨蓝色做络子,漂亮极了。

两位太妃帮着一起看。

赵长宁想收回手,周承礼却握着没放。

两位太妃给她请了安,便叫一起坐下来选。庄太后是看得头疼,觉得都差不多。自从当了太后之后就闲得无聊,人生的追求就是盼望抱孙子了,为了这个目标她一直给儿子充实后宫,如今后宫妃位多悬,有的也只是一些新抬的小才人、美人之类的,不成气候。

赵长宁看了看他一贯儒雅的俊颜。与周承礼的目光相对之后,竟觉得深邃如海,顿时一股异样的感觉袭上她的心头。

两人跨入了门内,庄太后正在看秀女的小像,屋内的蜡烛点得明晃晃的。

“多谢七叔。”赵长宁还是收回了手,将那玉佩收入袖中。

淑太妃扑哧一声笑了:“陛下正当盛年,龙精虎壮,必然厉害得紧。我看是没瞧着他喜欢的,若是真的喜欢,作弄人家都来不及。这选秀不赶紧选一些他喜欢的出来”

周承礼却伸手道:“如何不佩起来。”亲自将玉佩挂在她的腰间,两人离得极近,他就在她耳边柔声道,“我知道你明白是怎么回事。”

端太妃就道:“我瞧是他没这方面的心思。虽没有选秀,但太后明着暗着,给新帝那里塞了多少美人了。只是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打小就是美人堆里长大的。几个美人有什么稀奇的,新帝看都没看一眼。”

赵长宁生性敏感,自然是早就发现了周承礼对她的特殊,但她一直没说。这是头一次听到他亲口说出来!腰背僵硬,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原先帝的淑妃,如今的淑太妃扶着宫女的手,跟身边的端太妃低声道:“今日听说陛下又忙于朝政,别说召唤妃嫔伺候了,连午膳都没吃的。这般下去哪里来的皇嗣。”

周承礼等到今天才说出来……不过是等到他有足够的权势可以控制赵家了,甚至能控制她了而已。周承礼本性上也是个果决的人,有大谋断。

这几位太妃都未曾生育。如今为了能在宫里好生活着,都来巴结着庄太后。

“明白什么?”赵长宁淡淡一笑,“我倒不明白七叔的意思。”

永寿宫中,几位先帝的太妃在门口下了轿,缓缓往宫中走去。

周承礼就笑道:“罢了,再等你些时日!”手指滑过那枚玉佩,“记得每日佩戴,要我发现你没佩戴,便亲自给你戴。”说罢才起身要走。末了叮嘱了她一句,“你好生养病,不急着朝政上的事。皇上与我是多年的交情,可谓是出生入死过的。不同旁人,这个面子他还是会给我的。”

浑身如被车碾压过。终究还是走到了这步。她闭上了眼睛。

赵长宁让人送七叔离开。

赵长宁没有多想,实在是她的思绪,容不了她想这么多。

她坐在隔扇便靠着迎枕,心绪复杂。其实七叔待她当真非常好,每次都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而且帮她做自己喜欢的事。虽然他有些秘密不足为外人道来,但赵长宁觉得那都是小事。现在他权势地位稳固了,才来试探她。

为什么要准备红烛……

很多事,已经身不由己了。

龙榻,宽阔的内室,地上散落的正五品官制朝服,寂静无声息。只燃着一炉安神的百合香。还有一对正燃烧着的红烛。

朱明炽便是个掠夺者,不顾别人的意愿先行占有,一贯的强势作风。若是七叔有朝一日发现了……其实朱明炽早就与她有了关系。

她浑身都疼,尤其是一双腿,已然都不像是自己的了。知道帝王是有意要折腾她,未必就只带着情欲的打算。长宁看着夜明珠柔和的光芒,久久地没有合眼。

赵长宁心里一股冷意久久散不去,以后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日子,她宁愿七叔永远别知道。

他走之后,长宁就睁开了眼睛。

没过几天,朱明炽就颁了旨意。封三皇子朱明睿为郢王,封地于湖广安陆府。封四皇子朱明熙为岷王,建藩国于湖广武冈府。封五皇子朱明谦为裕王,因年龄太小,便还没有封藩,等长到二十岁再放出去。

朱明炽嗯了一声,他让内阁首辅过来有要事相商,不能不去,于是他披衣起身,道:“让他先等片刻。”

朱明熙被从宗人府接出来的时候,人已经瘦了许多,衣裳挂在身上也是空落落的,他抬头看了看阳光。许久没有看到过这样广阔的天际了。

“皇上,首辅章大人前来拜见。”刘胡隔着隔扇通传。

他被从宗人府出来后,也不许再回东宫收拾了,即刻就要动身前往湖广安陆。朱明熙知道自己能出来,背后已经有人帮了大忙了。这些对他好的,对他不好的人他都会记住的,要是有朝一日能够回来……

这样一想心情就平和了许多,朱明炽靠在床头,静静地靠着床沿,看着书等了一会儿。

朱明熙眼里闪过一丝冰冷。

朱明炽静静地看着赵长宁,她这样睡着会乖巧许多,清瘦的身子蜷在他的身侧。没有要杀他的事,更没有那些抵制和防备,也没有算计他。就像那日雨夜里她将他抱在膝头。要是一直这么乖巧,哪里会有这么多事情。朱明炽恨她恨得牙痒痒,但又不忍心让她受了太大的委屈。只是此人若不收拾收拾,她便一直露着爪牙准备伤人,今儿先收拾她一回再说。

两个小厮牵着马在等他上车,后面只简单收拾了些行李,见他久久地不动,便低声道:“王爷,再晚就出不了城了。”

应是太累,长宁一会儿就没有了意识,睡着了。

岷王朱明熙,如今他不过是个王爷。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便不重要了。

“知道了。”朱明熙的嗓音微微沙哑,侍卫扶他上了马车,上马车前他又看了眼乾清宫的方向。

做什么事都有她的立场,赵长宁目光微厉,片刻又缓缓合眼。

原先父皇的教导,朝臣的恭贺还历历在目。那时候他一心想,他要做个贤明的君主,所以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朱明炽回头看她,只看到她神色淡漠,他嘴角就微微地一挑:“你也知道?自己想想,做了多少对不起我的事。”

那个朱明熙,已经死了。

赵长宁就在一片迷蒙中睁开了眼睛,朱明炽似乎吩咐低声吩咐人准备热水。赵长宁清醒地平静了下来,轻轻地说:“皇上……这可是您对我的惩罚?”

朱明熙垂下眼,回头上了马车。

有人领命下去了。

他总会回来的,无论是哪一天。

赵长宁闭着眼睛,只隐约听到他说话:“传令,留宿赵长宁议政。”

夏日炎炎,河池里的白莲陆续盛开,朱明谦的书房窗扇打开,他在画莲池。

帝王意犹未尽,还是没有再继续下去。赵长宁还是第一次。

赵长宁穿着一身官服,背手在他后面指导。“王爷这朵荷叶画得妙……只是运笔不得当。”

君王的门仍然紧闭着,赵大人还是没有出来。刘胡只能垂手闭目,当这些宫闱乱事都不存在,新帝不去嫔妃处,却留少年臣子在深宫里,深更半夜的,做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朱明谦因年纪小,怕出宫养着压制不住底下人,就暂由淑太妃养着。住崇仁殿。朱明炽对这个最小的弟弟不苛待倒也不怎么在意,赵长宁便仍然做他的老师。

寂静的黑夜,宫灯静静燃烧着。

赵长宁接过他的笔,示范给他看应该怎么画,朱明谦看了会儿,却突然问:“赵大人,你去看四哥了吗。”

“朕以前一再的放过你,今日不会放了。”帝王在她耳边粗哑地道,“你帮朱明熙的时候,心里就该知道是这个后果了。朕以前宽恕于你,一再如此,你今天只能给朕好生伺候着!”

赵长宁淡淡道:“没有。”

这屋内的布置,大红蜡烛,大红绸缎被褥,如洞房一般暧昧的气氛。

她怎么会去看朱明熙,要是被旁人知道了,反倒徒惹麻烦。何况朱明熙从宗人府出来后,也未曾给她带过话。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是微臣呢。

朱明谦听了点点头,说:“赵大人没去,我也没去……赵大人,你看我的这朵荷花画的如何?”孩子举纸给她看,一派天真笑容。

赵长宁终于忍不住有些崩溃,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皇上,您可要考虑好,若真要如此,微臣日后……”

还是他最聪明了。

趁着间隙,他才沙哑地说:“赵长宁,朕连篡位都敢,怎么会怕群臣史书?”男人的大手仍然掐着她的脸,长宁的文官朝服在动作之间顿时松开,顿时露出了颈部的肌肤,肌肤如丝绸滑腻,更不顾及她的反抗了,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压住。

赵长宁伸手摸了摸他的发:“王爷的这朵荷花便极妙。”

赵长宁见他只着单衣,碰到他的手臂也是滚烫逼人的,心中狂跳:“陛下此举可是想秽乱朝廷……难道就不怕以后朝堂怎么议论,史书会……呜!”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朱明炽突然低头吻住她,剩下的话都被他堵住。

朱明谦其实没告诉赵长宁,赵大人每次摸他头他都很敏感,这再怎么也是王爷的头啊!但又怕说了赵长宁便不再摸他头了,每次都生生受着。打小没母妃,如今被寄养在太妃这里,巴不得赵长宁跟他亲密些。

他的头发微湿,穿了一件细棉中衣,可见胸膛壁垒分明,几道浅色的刀疤交错着,透露出一股野性的俊美。

赵长宁见时辰差不多了,打算回去。她得赶在申时之前出宫,否则宫门下钥就出不去了。

朱明炽稍一用力就把她按了回去,俯身粗声道:“别动。”赵长宁连挪动分毫都不能,方寸间全是他的气息,无处遁逃。这龙榻之内本就是一方狭小的天地,不知这宫里点的是什么熏香,竟丝丝地渗透进来,浓郁而燥热。

朱明谦有些舍不得,不过还是把赵长宁送到了门口去,说好了:“我下次去赵大人府上玩,我是王爷了,可以出宫的。”

赵长宁的手被他压在迎枕上,她浑身僵硬,试图坐起来:“皇上,微臣还有公文……”

“微臣恭候。”长宁对他温和一笑。

她该知道是什么事……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