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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会

阿芒听到了但是没听进去,她停在一处路边摊上,见那上面的拨浪鼓、泥人和不倒翁,顿时入了神。

阿芒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看。怀明和十三去停马车的功夫,她已经控制不住腿开始四处乱跑了,梁岐只好跟着她,一边看她满脸新奇的模样,一边还不忘调侃:“你能不能稍微收敛一点儿,这儿很多人认识本公子的,别给我丢人。”

梁岐扫了一眼,说:“这都是小孩子喜欢的东西,那边还有镯子簪子胭脂水粉,样式多了去了。”

那桥如虹,桥上走下来一队花车、高跷、抬阁等,满目的花灯玲珑可爱,岸上的、湖里的、路边的,让人恍如置身星河,美不胜收。正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他说着,见阿芒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小玩意儿看,又道:“好吧好吧,你看上哪一个了,还是全都要?”

虽说着,还是停下车让十三去买了一份糖炒栗子来给她吃。阿芒抱着栗子一路吃到了目的地,刚下车,便被眼前的盛景迷得挪不开步子。

阿芒望了他一眼,手指在泥人和不倒翁上停转了一会儿,最后却拿起一只拨浪鼓来摇了摇。

梁岐说:“你有没有搞错,刚吃完晚饭。”

梁岐见了说道:“就这一个?”

阿芒闻着窗外飘进来的糖炒栗子的香味,说:“可是我饿了。”

阿芒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梁岐一扭头,见她快把整个脑袋都钻出去了,伸手把她拽了回来,说:“这儿还不算最好玩的,好东西还在后头。”

梁岐勾了一下嘴角,付了钱后,只见巡游的队伍又途径二人身边。那其中人为扮演的大小鬼怪、神仙精灵,戴着面具手舞足蹈,有的凑到阿芒面前逗弄她,有的跑来抢她手里的糖炒栗子吃。

马车从梁府出发,一路穿街过巷,阿芒逐渐听到外面传来的吆喝声和人群嬉笑声,掀帘一看,却见长街上灯火如昼,热闹非凡。

梁岐见她一边傻笑一边都快被人拐跑了,只好拉住她的手,又把捣乱的赶走了,对她说:“这儿人太多了,咱们到船上去。”

阿芒假装想了想,才道:“好吧。”

古桥水巷人来人往,两岸花灯和水里河灯的彩光灯影交相辉映,在水面上交织成一幅绚丽多彩的图画。

梁岐盯着她的后背,说:“你不去的话大嫂会收拾我的,给个面子?”

那些漂浮的灯笼晶莹剔透,什么样式的都有,阿芒指着河灯问梁岐:“这是干什么的?”

阿芒停了下来,却说:“不去。”

梁岐说:“这叫河灯,每放一只河灯就能许一个愿望。”

梁岐见她回身往门里走,忙喂了一声,说:“街上可全是好吃的好玩的,你真的不去?”

阿芒又问:“灵吗?”

阿芒白了他一眼,说:“那你去理你的鸡好了,我不逛了。”

梁岐歪头瞧着她,说:“反正我不信这个,你想玩儿的话可以试试。”

梁岐摇摇头说:“我也是被骗来的。想我堂堂长兴商会梁三爷,一身才华、日理万机,居然被哄来陪一个臭丫头逛灯会,简直没天理。”

阿芒说:“我现在没有什么愿望,不过这个河灯很好看。”

阿芒说:“那你在这儿是干嘛的?”

梁岐听懂了她的意思,刚好船上有灯,便向船家买了两只,替她点亮了一盏。

梁岐说:“跟你说了记得动动脑子,我大嫂挺着个大肚子,外面又人山人海的,怎么可能出去听戏?”

阿芒捧着那只河灯轻轻地放到水面上,再看着它渐渐地越飘越远,直到和所有河灯聚在一起,就像一颗孤独的星星汇入星河。

她正疑惑地走下台阶,却看到梁岐歪靠在路边的石狮子上,不由问道:“林姐姐呢,她不是要去听戏吗?”

她发现附近的船上都是男女结伴一同放河灯,便问梁岐这又是汉人的什么习俗。

入夜后,阿芒出了府门,在门口张望了一下,却不见林氏的身影。

梁岐回答说:“年轻男女一起放河灯,一起许愿,都如胶似漆了,你觉得还能有什么事?”

阿芒见她眉眼弯弯,恳切不已,又想到今晚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便答应了下来。

阿芒闻此,煞有介事地看了他一眼,说:“也不一定,也有例外。”

林氏不知从哪里出来拦住了她,说:“我听三弟说明天要带你去处州,刚好今晚城中有灯会,你再陪我去听一场戏吧。”

梁岐不大服气地说:“你什么意思,小爷站在你旁边还嫌面子不够大,还配不上你是吧?”

她点了点头,应下以后便起身离开,一时神情恍惚,逢路就走,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阿芒嘀咕道:“你别乱扯,我们本来就不是那种关系。”

这话已经说得明明白白、只差一层没捅破的窗户纸了。阿芒知道,梁洵应该调查过自己的身份,现在只是在提醒她有些旧账翻不了篇。

梁岐好奇地凑过去,问她:“哪种关系?”

梁洵看了她一眼,说:“既然你无心,还是不要与梁岐走得太近。我父亲一向很重视商队的弟兄,很多有命去没命回的,他们的家属还一直由我们梁府照看。”

阿芒被他盯得心里发慌,伸手扒开他的脸说:“明知故问,没安好心。”

阿芒默然不语。

她去捧起另一只河灯要点,梁岐的眼神也追着她,说:“你现在怎么张口闭口都是成语,状元榜眼都没你用得顺溜。”

梁洵说:“知州之子楚详提起过,因为两件大案告破,他已经被封了州衙府的总捕头,他说此事你功不可没。”

他又按住阿芒的手,说:“这只是我的,谁允许你点的?”

阿芒不再回答了。

阿芒惊讶地说:“不是你送给我的吗?”

梁洵又说:“还会引虫之术?”

梁岐说:“我没说过这话。”

阿芒略微犹豫了一下,说:“会。”

阿芒咬牙道:“你明明不信这个,非要跟我抢,小气鬼。”

梁洵没应,等林氏走远了,他抬眼问阿芒道:“听说你会武功?”

梁岐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说:“就小气怎么了,这灯本来就是我花钱买的。你要放也可以,跟我一起放,就像你刚刚看到的其他船上的男女那样。”

林氏不情不愿地起身,临走时又戳戳梁洵的肩,小声对他说:“你再好好劝劝她。”

阿芒才不肯让他白白占便宜,呸了一声,又把灯塞回他手里,起身就想上岸。

阿芒应了一声,刚坐下,又听梁洵对林氏说:“别一天到晚操心那小子的事,好好养胎才是最要紧的。你先回房休息,我跟阿芒谈谈。”

梁岐说:“我不让他靠岸他就不会靠岸,你跑一个试试?”

梁洵无奈地摇摇头,对阿芒说:“既然是一场误会,我代她向你道歉,此事以后绝不再提。”

正说着,小船跟另一旁途径的船轻撞了一下,船身微微一晃,阿芒此时又刚好站着,一时不稳,差点没一头栽进河里去。

林氏听完,在梁洵责问的目光下低下头去,小声嘀咕道:“什么误会嘛,明明就有。”

梁岐急忙把她拉回去坐着,等船平稳了一些,船家语重心长地在那头说:“年轻人,不要在船上找刺激嘛,玩闹归玩闹,有什么大胆的想法上岸再实行也不迟。”

阿芒怔了半晌,缓缓地站起身来,说:“林夫人误会了,我就是个过客,除了之前发生的一些误会以外,我和梁岐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阿芒听得一头雾水,却听梁岐在耳边轻笑,对她说:“听见没有,说的就是你。”

林氏但笑不语,梁洵说:“夫人把你和梁岐的事情都告诉我了,如果你没有异议,我们会替你们二人把婚事都准备妥当。”

她抬头,却见对方的脸近在咫尺,原是自己此刻竟被他抱在怀里,那双手臂将她护得紧紧的。阿芒察觉至此,登时头顶冒烟,脸上不由地烧了起来。

阿芒睁大了眼:“提亲?跟谁?”

梁岐也发觉自己无意越了规矩,慢慢地放开了她,但见她脸红,还是忍不住嘴贱道:“抱都抱过了,一起放个河灯怎么了。”

林氏轻笑着说:“倘若将来要提亲的话,我们这些当大哥大嫂的,当然要提前问问清楚呀。”

那盏灯原本是只鹅的模样,刚刚被他情急之下扔了出去,撞成了歪脖子鹅。梁岐把灯重新点亮,往阿芒面前一递,本想看她又羞又恼、恨不得揍他的样子,却只见阿芒慢慢地伸出手,带着他一起将河灯放到了水面上。

阿芒暗暗地捏紧了手指,转问他们:“你们问我这个干什么?”

那只歪脖子鹅越游越远,梁岐的目光也越来越不自在,仿佛也变成了一只呆头鹅。他似乎想看看阿芒,却又不敢看她,两只手不知道怎么放,屁股上也像突然长了刺一样坐立不安。

林氏轻哼了一声,不再理他,柔声问阿芒道:“那你是哪里人呢,老家在哪里?”

阿芒沉默了一阵,问他:“街上还有什么好玩的,你可不可以带我都玩一遍?”

梁洵哑口无言了半晌,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梁岐像是被她稀松寻常的问题给问懵了,犹豫了一会儿,眼睛望着天说:“有,还有,等会儿就带你去。”

林氏嗔怪地盯了梁洵一眼,说:“你好像话里有话,这身衣服明明是我送给她的,女孩子这样的年纪,什么衣服好看就穿什么,什么衣服喜欢就穿什么,这你也要管。”

阿芒开心地笑了笑。她想,虽然她似乎总是只能和一些人相处一段时间,就必须要面临离别,但至少她遇到的大多数人都给她带来了或多或少的快乐,这样想来倒也不算亏。

林氏在旁边宽慰了几句,阿芒听得也心不在焉。梁洵又问她道:“这身胡服很适合你,若非特殊场合,汉人女子通常不会穿这种衣服。”

两人逛到亥时结束才回了府,而除了那只拨浪鼓,阿芒什么也没要。梁岐大概是想不通,自己一个活生生的钱袋子就在旁边,她却什么都不买,问阿芒是不是看不起他。

闻言,林氏微微诧异,梁洵也皱起了眉。

阿芒摇摇头,说:“再多好玩的东西我也带不走,一个小鼓就够了。而且那都是你的钱,我又不是吃白饭的。”

阿芒愕然一阵,见林氏笑眯眯地等着她回答,硬着头皮说:“我没有父母。”

梁岐堵在她回房的门口,问她:“什么叫带不走,你想带到哪儿去?”

梁洵不置可否,沉默了一会儿,却问她:“你是哪里人,父母是谁?”

阿芒望着他说:“你不是说只留我到帮我修好刀的时候吗?”

那一眼让阿芒坐立不安。林氏似乎看出她的紧张,安抚她说:“我相公天生就是这个样子,他其实人很好的,你别怕。”

梁岐被她噎了一嗓子,点点头说:“是啊,可你的刀不是还没修好吗?”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阿芒心里直摇头。梁洵抬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坐。

阿芒说:“去处州不就修好了吗,你说的那个什么……十六兵器铺,不是很有名的地方吗?”

阿芒走近了,听林氏称那男人一声相公,又说:“她叫阿芒,上次就是她救了我,而且她跟三弟的感情也很好。”

梁岐说:“那也不一定,你的小弯刀又不是中原武器,万一人家也束手无策……”

阿芒下意识地犹豫起来,林氏却已经看到她,笑着朝她招招手让她过去。

他说着说着,见阿芒看他的眼神越来越狐疑,不由正了正神色,道:“早点睡,明天早上就走。”

阿芒顿时来了精神,跟着怀明到了林氏的院子,却见桂花亭里除了林氏,还坐着一个男人。

阿芒见他头也不回地闯进了夜色里,直至消失,说了一句莫名其妙,但又觉得这样的梁岐还怪有趣的,独自呆呆地笑了笑。

午后阿芒正在房里犯困,怀明跑来说,林氏让她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