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慌,都躲到后面去。神在庇佑着我们,我们——呃……”刚刚宣布昨晚见证了神迹,并和耶稣通过话的神父话说到一半,就被一颗迎面飞来的弹丸击中胸腔,直接仰面躺下,血流了一地。
“全部消灭,一个不留!”一名头上还插着羽毛的印第安人挥舞着“小铁锤”手枪,怒吼道。在他身后,荷枪实弹的士兵们源源不断地涌了进来。他们在门前排成两排,前排跪下,后排站起,一阵猛烈的排枪齐射,顿时打得教堂内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聚集在这里的信徒多为小镇上的头面人物,有军官,有商人,有教士,还有蒙特雷市议会的议员。这会在东岸人密集的火枪攒射下伤亡惨重,一个接一个倒下。卢卡斯上尉最是机灵,在看到瓦雷兹等人关闭大门失败后就朝教堂后门跑去,结果还真让他逃出了生天。在翻越一堵矮墙后,他来到了一处小树林边,先是脱下了身上的旧军装,把手枪包裹起来,然后尽量沿着偏僻的地方走路,一边走一边观察形势。
瓦雷兹少尉终于反应了过来。似乎是为了弥补刚才的拙劣表现,他带了几名小跟班飞快地冲向前方,打算把这两扇厚实的木门关上。不料就在他和小伙伴们刚刚冲到门口的时候,一阵“噼里啪啦”的排枪打来,瓦雷兹少尉连遗言都来不及交代,就一头栽倒在地。
果然是东岸人!小镇街道上挤满了手持步枪的士兵,他们应该是骑马机动而来的,到了地头后统一下马作战。民兵们此刻都还分散在各自的家里,根本来不及反应,结果被东岸人一锅端了。理智告诉卢卡斯上尉,现在不是去接近他的士兵的时候,他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保全好自己的生命,这比什么都重要。
“砰!”卢卡斯上尉一枪撂倒了这名冒失的骑兵,然后翻滚着躲到一排长椅后面,一边给手枪装填弹药,一边大声招呼着人们去关上大门。
而保全自己生命最好的办法,毫无疑问是离开这个已经沦陷的小镇。但他无法做到这一点,因为他的妻子孩子还在镇上,他无法舍弃她们独自离开。左右思想斗争了半晌后,他最终苦笑了声,把包裹在衣服里的手枪拿出来,扔到了一旁的小河沟里,大大方方地走出了小树林,朝最近的一名东岸士兵走去。
瓦雷兹少尉呆呆的,还没反应过来。今天不是对卢卡斯这个贱民的“夺权批斗会”么?怎么会搞出这种事情?他有些不理解,不过来袭的骑兵似乎不会再给他思考的时间了,只听“轰”的一声,一名全副武装的骑兵撞开了半掩的教堂大门,雪亮的马刀在阳光下显得异样地刺眼。
“报告联队长,我部已经控制整个小镇,只有轻微抵抗,目前已经平息。”刘德志屁颠屁颠地跑到了正皱着眉头观察地图的蒲小双身前,立正汇报道。
“有骑兵!做好战斗准备!”他麻利地抽出了腰间的手枪,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上药、装弹,额头上隐隐渗出汗珠。
“运气不错,动作也不慢,很好。”蒲小双收起了地图,表扬了一下第一大队,然后说道:“下一步就是点检物资,合用的补充入我们的库存,不合用的——一概烧掉!”
卢卡斯上尉的经验比他老道多了,他一听就知道这是马蹄声,于是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镇上的人怎么办?”刘德志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蒲小双,问道。旁边离得近的几名士兵听到这个,也竖起了耳朵,打算听听联队长怎么说。烧杀抢掠,是他们最喜闻乐见的事情了。那滋味,别提了,尝过一次的都忘不掉,对很多人来说是深层次的精神享受。
“卢卡斯上尉,很遗憾,针对你过往残暴对待民兵们的暴行,我们一致决定——”瓦雷兹也站起了身,用充满玩味的眼神看着卢卡斯,说道。不过他话还没说完,就听教堂外传来了一阵嘈杂,间或还有一些闷雷般的声音。他有些疑惑,这是怎么了?
蒲小双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收赎城费,每人两比索。交不起的允许他们借或者用我们认可的实物冲抵。如果连这也做不到,你们就看着办吧。镇里面的所有马匹、骡子都收走,不能留给敌人。对了,愿意跟着我们干的,本人及直系亲属可以免交赎城费。”
瓦雷兹少尉就坐在卢卡斯上尉身侧。他看起来相当年轻,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衣着得体,举止优雅,神色间也有一股掩饰不住的倨傲和鄙视。倨傲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出身,贵族家庭嘛,打小锦衣玉食的,也受过非常良好的教育,这天生就觉得比别人高一等。鄙视大概还是和出身有关,卢卡斯上尉毕竟是个牧羊人家庭出身,没受过什么教育,粗鄙无文,就连所谓的军事技能,也都是他在战场上摸索总结出来的,和受过正统军事知识教育的瓦雷兹少尉完全不是一路人。哈哈,想起来就好笑,卢卡斯少尉诗歌都不会写,字也认不全,简直就是标准的下等人,瓦雷兹少尉早就受够他了。
“是!”刘德志大声答道。不过心里也在腹诽,蒲长官这心肠还是太软了,当年打不服从的印第安部落时,就不喜欢赶尽杀绝,以至于被其他兄弟部队嘲笑。想想第五支队吧,军官都是本土正统军事院校毕业的,听说最高指挥官甚至上过陆军大学,结果最特么凶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直让人闻风丧胆。可再看看蒲长官,唉,总是给敌国百姓留一条生路,迂腐无比,这尼玛还是以严刑拷打、刑讯逼供闻名的宪兵司令部出来的人么?
说完,他的目光转向了坐在那里的某位中年男人。此君穿着一套略显陈旧的西班牙军服,腰间配着刺剑和手枪,满脸络腮胡子,一副不好惹的模样。在听到神父这么说之后,他先是有些震惊,然后猛然站起身,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神父,这是相当让人难以接受的话,我……如果我不配待在教堂,那就让我出去吧。但我才是这里最有军事经验的人,我在南尼德兰战斗过,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没有人可以取代我。或者,瓦雷兹,你觉得你可以取代我?就凭你那两手三脚猫的功夫,怕是还不够东岸人塞牙缝的。”
“对了,联队长,刚才下面人报告,说抓了一个叫卢卡斯的西班牙上尉。这人是主动投降的,说镇内的民兵大半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可以命令这些人放弃抵抗,并且说服一部分没有牵挂的人跟我们一起干。”刘德志又汇报道。
法比安神父很享受信徒们的反应,在酝酿了一会后,他又说道:“救世主还说,‘卢卡斯上尉无法无天,怯懦畏战,不许放他进入教堂,必须立刻撤销他的职务,让瓦雷兹少尉接替民兵的指挥权。”
“这人倒是研究过我们的套路啊。”蒲小双笑了,道:“那就给他一次机会。告诉他,如果他能拉起队伍来,控制住小镇,并给我们提供适当的补给的话,那么我不会管他在这里做的任何事情。”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呆了,继而欣喜若狂。有人甚至还情不自禁地流出了眼泪,主啊,我们真的安全了!
类似的事情一路以来他们真是做了太多了。蒙特雷是座大城,周围小镇、村庄不少。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蒲小双部重点攻击的就是这类村镇。因为人少,防御薄弱,因此攻击进行得十分顺利,每次都是以很小的伤亡代价就拿下,但却给蒙特雷城造成了极大的麻烦。原因无他,生活在城里面的老爷们总需要面粉、肉、油、蛋、奶、水果等一系列东西吧?
看到成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后,神父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尊圣象对我发出了声音,‘法比安,你不要害怕,不要担忧,到教堂毫不隐瞒地跟大家说,不要再害怕东岸异教徒和海盗的威胁了。我将庇护所有虔诚的信徒,异教徒终将失败’。”
蒙特雷城内不事生产的人太多了,大部分生活必需品都得从周边村镇输入。那么第三联队就从这个方面着手,利用超卓的机动性流动作战,不断烧杀抢掠,破坏敌人的战争潜力,壮大自身,最后待时机成熟时再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昨天半夜,在我刚要入睡的时候,教堂的大门突然打开了。”神父紧握着手里的十字架,以一种虔诚、狂热的语气说道:“我听到声音,立马从床上爬起来,走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教堂司祭萨穆埃尔。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抬着大慈大悲的救世主的圣象。”
你问什么情况下才算时机成熟?其实很简单,第二联队已经在沿海建立了据点,和正在海上闹腾的海盗们接上了头,接下来就有源源不断的物资输入,兴许还有一些补充兵。等到他们赶过来与第三联队汇合,那么攻打蒙特雷、萨尔蒂约等城的时机也就差不多成熟了。
随后,他慢慢走到了人群中间,看着疑惑不解的众人,慢悠悠地说道:“昨晚,我看到显圣了。我不愿意对大家隐瞒这件事,我必须向受过洗礼的诸位讲明白。”
蒲小双原本是看看能否复制蒲营城(拉雷多城)奇迹的,结果发现蒙特雷的西班牙人守御完整,警惕性很高,没有偷袭的机会,只能强攻。这对第三联队来说有些困难,他们的兵力不比西班牙人多,而且还是进攻一方,硬来的话搞不好部队要拼光,不值得。因此,他这会也不打算贪占全功了,能和第二联队一起配合拿下蒙特雷就是胜利。他又没打算在大苏国一直做官做下去,未来还是要返回本土的,何必这么拼呢?
“先等一下,不要急着做晨祷,我有事情要说。”年迈的神父手转过身,看着巴布罗的眼睛,严肃地说道:“很重要的事情。”
不过这事也要抓紧了,不能太拖。他昨天刚刚得到消息,南边有一支叫“龟岛支队”的秘鲁军团部队,目前已经在北调的路上了,据说打算袭扰巴拿马城,争取与加勒比军团的人配合,打通地峡交通线,把加勒比海和太平洋战场联合成一个有机的整体。且如果情况允许的话,龟岛支队还会派遣部分有经验的军官、士官跨海过来“指导作战”。
“神父,怎么还不开始晨祷?大家都等不及了。”小商人巴布罗走了过来,轻声问道。
麻痹,什么叫指导作战?蒲小双刚听到这消息时心情简直日了狗。龟岛支队据说打得不错吗,以一支孤军在利马检审法院区南方辗转腾挪,将西班牙的腹地搅得天翻地覆,立下了闪瞎人双眼的大功。但这就是你过来给我们指手画脚的理由吗?呸!也不看看咱们啥条件,若是有你们那般充足的物资、人员补充,我至于打得这么艰苦么?
1706年9月11日,蒙特雷城以东数公里的某教堂。
唉,不说了,争取尽快拿下蒙特雷吧。不行的话,也只能硬上了,总之不能让别人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