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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记(四)

愤怒嗜杀的羽林卫士劈破宫门,闯进公主寝殿的时候,宝云正在惊慌逃散的宫女群中——她因为绣制百鸟裙的才华,被选为了安乐公主身边的近侍,正为这位天之骄女喜怒无常的性格和近来连连发生的宫闱惊变心慌意乱。

景龙四年六月一日,中宗皇帝在百福殿暴毙,传言他之前吃下了安乐公主亲手进奉的面饼。韦皇后则迅速任用亲族近臣掌握了禁军兵权,扶立傀儡,改元“唐隆”,要走上从太后而女皇的老路。十九天之后,李隆基策反禁军冲入皇宫,斩杀了韦后与安乐一党……而不见诸于史臣记载和街巷传闻的事情是:当天晚上,早已不耐烦服丧戴孝的安乐公主正在对镜试衣绘妆,顾盼自赏,重温生日那一天丹青也难以描画的风流艳姿。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对于靓丽衣裳的狂热迷恋都没有消减分毫……

一夜的兵火过去,内宫中战斗的规模虽然不大,却因为死者显贵无比的身份而显得格外惨烈。在偏殿里躲藏了半夜的宝云一直听着门外的人喊马嘶,也慢慢弄清楚了大概的情势。可先于一切恐惧和担忧攫住她的,却是另一种越燃越旺的情感——那么美丽的“百鸟裙”,灿烂的黄金织绵,翠色流动的飞鸟图样……自己作为绣女的命运浮沉就系于其上,一生最骄傲的刺绣巧技也都倾注其中。在最后的时刻,穿着它的美人似乎反成了模糊不清的陪衬,映着烛火与刀剑的锋芒,这条凝结了无数心血魂魄的锦裙荧荧然遍地生光,竟像是有了自己的灼灼燃烧的生命……殿上贵人的彼此杀伐与微尘般的小小匠役没有关系,可如果这件巧夺天工的织物也成了刀兵之灾的陪葬品……

景龙四年五月,安乐公主度过了一生中最豪华奢糜,也是最后一个生日。庆典的仪仗从内宫直排到她在郊外的山水别庄,中宗皇帝几乎尽倾宫中珍宝为爱女助兴。她那条绣工奇绝、光华璀璨的百鸟裙果然艳冠长安,所有皇亲贵妇的衣妆顿时黯然失色。如痴如狂的仿效之风和捕鸟的罗网迅速传遍天下,不分品类,不分雌雄,只要是生着彩色羽毛的飞禽都横遭灭顶之灾。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能让它被毁掉!”——这个突然跳出来的念头先是吓住了她,继而鼓惑了她,迷住了她。最后推动着她悄悄跑出了偏殿,在天色未明,血腥气还未散尽的时候回到了安乐公主横尸的寝殿。

尽管殿中人都知道这个年号与月令指向的是何等可怕的结局,但亲历者声调平淡的讲述,还是像并不暴烈却冰寒刺骨的北风,徐徐吹尽了画卷的蒙尘,显露出像“百鸟裙”一样妖冶而不祥的记忆……

她觉得自己像是着了魔,双手冷得像冰,双颊却烧得绯红滚烫。如果她足够大胆,在公主倒翻的妆镜中照一照面容,就会发现一双眼睛也亮着奇异的光——不是害怕,倒像是即将把稀世珍宝纳入私藏的兴奋。她就这样一步步踏上青石阶,穿过琳琅珠玉被踩碎散乱的金砖地,从安乐公主断头的冰冷躯体上轻轻脱下了那条未染污垢的裙子……天色大亮,收拾善后事宜的官员与士兵再次进入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只是落败公主披着白色缟素外袍的遗骸。

(三)

混乱中奔逃的侍人惊魂稍定,除了无辜被卷入杀戮的受害者和趁乱逃出宫门的幸运儿,更多的人无所适从,又慢慢聚回了值役的宫殿,等待着权力之争的胜利者来安排今后的命运。李氏皇族的上位者时隔不久,又开始了新一轮隐含风雷的暗战,没人再去关心那惊鸿一现的“百鸟裙”和它最后的下落。何宝云则作为富有才能的绣女,继续沉默地生存在深宫之中,在此后的岁月里慢慢升转,做到了尚方局的六品女官——离开更容易得到主上眷顾的大明宫,来到山中的九成宫主管一个小小的绣院,却是她自己的选择。

宝云轻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公主的意愿很快传到了最南端的州府,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捕捉了多少绿衣鸟儿,收集起来的翠羽数量巨大,捻成的绣线的确精美无双,那种天然流转,好像有生命力一样的光泽更是难以形容。我因为这点功劳,也被提拔了阶位,和另外两位绣官合作,一针一线绣成了那条‘百鸟裙’。在庆生典礼那天穿起这条裙子的公主,真是如同琼花玉树,美得灼人眼目……可是,那时候,已经是景龙四年的五月了……”

这里是天子和皇族盛夏时分才会游幸的离宫,其余的时间都远离尘嚣。寂寞深邃的池阁亭台也许会让年轻女孩不胜其沉闷,对于怀抱着秘密的宝云来说,却多了几重安全的屏障。百鸟裙总是收藏在身边还不够慎重,她悄悄动用了主事女官的权力,把它放进了只有自己的印信才能开启的御库之中,让这件乱梦一般迷惑人心的霓裳羽衣沉睡在古旧织物的墓冢里。

“……像彩虹一样辉丽的长羽,捻成的彩线既光滑又坚韧……”万安公主低声接上了她的诉说,脸上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绿桃说过的‘古法鸟羽线’真的存在于世间……她提起用这种线绣成百鸟裙的事,我只当是传奇秩闻罢了,竟然是和何女史你有关……”

每当少年往事的微明照亮记忆,或是需要从百鸟裙的绣工中寻找灵感,她就会在夜深人静月移花影的夜晚,隐秘潜行入衣香沉沉的御库,从重重密封中取出这条裙子,一再抚摩和赏鉴……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金线织成的裙底也微微有了褪色,可那特别的翠羽线绣出的群鸟姿影,依然是那么鲜润流动,仿佛每根羽毛的经纬间都活跃着生命,只是被死死钉在黄金的牢笼里不能移动分毫。看久了,竟会觉得它们那跃跃欲飞的姿态都透出一种绝望……

“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当时到底是出于祸及自身的恐惧,还是自恃才华与见识胜过众人,是我向上司绣官进言,平常翠鸟羽毛捻成的线,经纬太短而且光泽缺少变化,自然难以绣出百鸟活灵活现的效果。我的家乡在遥远的南海郡,那里的深山水泽终年炎热,生长的花鸟树木都艳丽硕大。有一种毛色如同翡翠的大型鹦鹉,鸣声清丽,性格温驯。山民把它们结伴而居的群落称做‘翠衣国’。我亲眼见过它们飞行在低空的姿态,真的像披着鲜艳绿衣的一双双精灵,那又长又美的羽毛也许可以制成最好的鸟羽线……”

(四)

宝云垂下了深重的长睫,那过于清晰的阴影让她风韵凄楚,又好似回到了弱不胜衣的韶年稚龄。她并没有出言表示肯定,只是深深施礼谢座,一丝不苟地跪坐在地茵之上。

说到这里,宝云的声音里有了一种摇曳的恐惧,仿佛看见浓阴的暮色一点点浸染入明媚天空。“那裙子……真的有什么魔力也说不定,那种幻惑人心的力量……我知道自己犯下的是禁忌的大罪,可每次一看到它,触碰到它,就会不自觉地想着,假如还有重来的机会,我依然会做一样的事情——倾尽心血去刺绣它,不惜一切去保全它……”

李琅琊轻轻叹了口气,保持着正坐的姿势转向了阶下的女官。“何女史,不妨坐下讲话。既然话说到这个地步,你也不必避讳了。你说的那位公主,就是悖逆庶人……不,是中宗陛下的安乐公主吧?”

“……这事情是不传之秘,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不是吗?那绿桃怎么会信誓旦旦地对我说,御库里就有百鸟裙的实物?还想借出来看?”万安公主听得屏息静气,在片刻的寂静之后忽然想到了这个关键的疑点。

坐在一旁的李琅琊伸手轻轻拉了拉公主的衣袖,总是含着浅笑的漆黑凤眼中也泛起了薄薄的雾。含着轻愁水意的眼神同时扫过了端华——红发的高挑青年正听得目瞪口呆,他又一次被自己牵出头绪的秘密绕晕了头:宝云正在讲述的事实,似乎与自己的“推理”有所关联,但又正向着更复杂离奇的方向奔去?

“这个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听到绿桃的名字,宝云不胜心痛似地皱起了长眉。“她是今年春天才被选入九成宫的绣女,年纪虽小却心灵手巧,讲出话来伶俐大方,上上下下都很喜爱她。我看到绿桃,就总想起当年的自己……所以也对她多一份照顾,经常亲自指导她的的绣技,她几乎是一点就通,这份聪明当真少有。可当有一天,她在闲谈中忽然提到‘百鸟裙’时,我还是吓得几乎晕过去……”

万安公主闭上了眼睛,手指用力抚过了微红的眼角。“……怎么会?怎么会没人心怀怨望?!”她的声音沉了下来。“什么天家贵主……这样骄奢残忍的人怎么可能不遭到报应?!所以她后来才会……”

如果面对的不是一个年方十二,一脸天真的小女孩,宝云真要以为私藏禁品的秘密被发现了。回过神之后,她立刻起身关上门窗,沉声斥喝绿桃,就算世上真有所谓的百鸟裙,也早就跟着主人一起烟消云散了,以后永远不许再提这犯禁的话。绿桃吓得脸色煞白,可半晌之后还是小小声地问出来:“……如果那条裙子真和传说中的一样美,就这样消失在世间有多可惜啊,如果有人把它收藏起来就好了……”

宝云的面容第一次浮起了脆弱的忧戚之色,像一竿修竹被风雨弯折的瞬间。“一个月之内,我亲眼看到三位前辈被拖出绣院砍断了手指,只因为公主失去了耐心,这是给她们的惩罚……但没有人敢心怀怨望,都怪我们自己的技艺不精。这位公主是天子最钟爱的小女儿,全长安的贵妇和民女都在翘首盼望她会带来前所未有的华美妆饰,效仿的样式不出月余就会传遍天下……”

再次接触到宝云严厉的目光,小女孩乖乖地闭了嘴,不再挑起这个惹祸的话头。可也许是心事被道破,回忆再次被勾起的缘故吧,宝云那天夜里竟是辗转难眠——九成宫绣院今年被分派的役使是试制一批新巧的裙样,尚方署对自己的才智寄望尤深。可现在还是没能构想出真正让人眼前一亮的图样,不如再到那件心血之作中去寻找灵感的电光石火……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绣院的姐妹都说有一件无比荣耀的大工程要做,我作为候补绣匠被调派去赶工。起初我还心里懵懂,后来才知道,这任务的确荣耀,却也太过凶险,因为我们是为后宫最尊贵的公主缝制寿辰的礼服……多少人费尽心血设计出精美花样,但试制的样品总不能让公主满意。好容易公主看中了一幅百鸟翔集的裙样,尚方精制的鸟羽线却绣不成最好的效果,裙子迟迟不能完工。而且,而且,对那样的天家贵主来说,我们这些绣女贱役就如同蝼蚁一般死不足惜吧……”

尽管心中已经升起了示警的暗火,可那金翠色的羽衣之影在脑海中不断蹁跹回旋,宝云终于还是提起一盏光亮微薄,不引人注意的小小行灯,再次行走在通往御库的小径上。

(二)

小心从里面扣住了门扉,从熟悉的宝匣中取出堆叠的织物,手指先是抚过冰冷的金丝织锦,随即就滑向了含着温度与绒质的翠羽刺绣……这些步骤做来熟极而流。这一次宝云在幽暗的库房深处消磨了将近一个时辰,一幅同样脱胎于“飞鸟”,风格却淡远高华的图样渐渐在脑海中成形。

宝云在三位殿上贵人的目光中微微笑了,笑容矜持而羞涩,忽然让人想到——说起来无比遥远,几乎已属于上一代人逝去故事的‘二十多年前’,这风神如同山间清寂幽篁的中年女官,也曾拥有过如此稚气跳脱的时光,也会为独占鳌头的精绝技艺露出不加掩饰的自豪……

一边构想着用捻银线在素色底上绣出凌空仙鹤的效果,一边小心地收好了百鸟裙,把匣子推入到木格深处,再用其它织物严密遮盖好。宝云锁好库门,转出了花阴细细的小路。精神的松懈可能就发生在那一瞬间吧……前方树丛层积的黑暗中突然一声簌簌轻响,浮现出一团更为浓重的阴影!

“那是二十多前的事了,我正是和绿桃一样的年纪。是从民间征选入掖庭的绣女。被分在大明宫的尚方署绣院。我本来就是因为才艺出众而中选,那时的心性更是和绿桃一模一样,争强好胜,明里暗里和别的姐妹比试技艺,一心想出人头地……”

宝云的一声惊叫被自己强压在喉咙中,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不动。而手中云间淡月般的灯光渐渐融化了一小块夜色,映出一张再熟悉不过的甜美脸庞。耳畔梳着双鬟,肩上披着绣院特制的襦衫,绿桃正睡眼惺松地望着宝云,像是被她紧张的神色弄得迷惑不解。

万安公主与琅琊、端华对视了一瞬,轻轻点了点头。随着侍人与绣女一一退出殿门,宝云那带着奇异解脱感的声音再次回荡在顿显空旷的室内。

“何女史……这么晚了,您怎么在这儿?”

“——那是我一个人犯下的错,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别人是不会懂的……”

“我……我自然是检视一下绣院,顺便想一想新图样……”宝云意识到自己的解释显得过于心虚,强行让声音镇定下来。“到是绿桃你,深更半夜的为什么在外边游荡?!”

她微微恍惚地仰起脸,目光的焦距却不是投注在任何人身上,而是望向空际无声流转的时光之河。

小女孩的脸微微红了。“您不记得了?我今天早上差点从树上掉下来,是为了把一只小鸟送回巢里……我不放心,也不知它的爹娘回来没有,就过来看看……”

“公主殿下,中郎大人,她们两个和这事情没有关系。”宝云声音又薄又冷,像封着幽咽泉水的冰面。“至于御库的‘秘密’,她们更是毫不知情。可否让她们退下?”

宝云抿紧唇盯了她半晌,只在那娇小的面容上看到一派天真懵懂的表情。她不敢确定绿桃到底有没有看破自己的行踪,可咬紧追问下去会不会反而欲盖弥彰,引得这聪明小孩真的生了疑心?

“是啊……虽然我们都恨这个丫头,可设局害她……”金缕也抖着唇辩白。“不但我们没有这个胆子,就是何女史,我们也敢拿性命担保她不会害人……”

“何女史,何女史,那您到底有没有想出新绣样啊?只要您心里有了图谱,咱们绣院准能再拔个头筹!讲给我听听好不好?”绿桃的小手牵起了她的衣袖,乖巧地轻声问着,倒是一语提醒了宝云——必须用重要的事牵扯开绿桃的注意力,让她快些淡忘今晚的偶遇。

宝云依然紧紧抿着唇,墨云黯沉的眼睛里也说清是什么情绪。最先失声喊出来的是眼泪已吓得簌簌而落的瑶台。“……昨,昨晚在树林会面的事,我们是隐瞒未报,是何女史说,这是绣院自己失于检点,出了内贼。要是传出去,就算绿桃受了罚,恐怕尚方署还会降罪绣院,所以大家才合力瞒下绿桃偷盗的事……”

“我也只想出个大概,既然别处的绣院喜欢用豪华绚烂的图样取胜,我们不妨反其道而行之,用银线和冷色来显出意境。图样很快就能确定下来,到时候让金缕和瑶台带你去看吧……”宝云笑了笑,挽起了绿桃的手,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互相依偎着越行越远,留下弥散着夏季少有清凉的满庭夜色。

“如果绿桃剽窃绣样,偷盗衣料的事情属实,告发她才是合理的事。可为什么一个小丫头的威胁会真的让何女史不敢开口?”端华也转向了面色苍白如同冰雕的何宝云。“何女史,你最担心的,是公主会包庇绿桃,还是绿桃会翻脸说破你的那个什么‘秘密’?你是为了保守这个秘密才想让绿桃永远消失吗?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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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眼睛盯着何宝云和两位绣女。“是你们故意丢在门口,好嫁祸给绿桃?”

“以后的事,公主殿下就都知道了——谁也没想到绿桃会抢先绣出那幅‘瑞鹤云海’进奉给公主,我起先还以为是她为了往上爬而耍心机,只是觉得伤心失望。可金缕和瑶台实在气不过,背着我去找绿桃理论,当她们把绿桃的威胁告诉我时,我才明白自己早就被骗了——那天晚上,她什么都看到了,她知道御库的收藏就是我致命的秘密,她知道百鸟裙意味着什么可怕的命运……”

——可是泛着寒凉的寂静是无声也无形的阴云,正笼罩在光彩闪烁的空间之中,而置身其中的人们,神色也俱都是惊异难定。万安公主低首抚了抚紧皱的眉心,开口打破了静谧。“端华,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怀疑,御库被开启的事情,根本就是绣院的女官自己制造的骗局?至于这把梳子……”

“可她也用几乎一样的话问过我!也一样被我警告不许再提什么百鸟裙……我也以为她只是出于小孩子的好奇而己,她为什么要当着我装作一无所知,去主动引出这个话题?!”万安公主惊骇的声音忽然静了一静。“……难道说,她借着那条绿罗裙接近我,讨好我,其实还是为了百鸟裙?”

正是邻近正午,阳光充沛的时候,寝殿的空间被光线投映得剔透轩阔。几位女子黑发间的钗环仿佛一丝丝闪着金焰,万安公主身后半人高的铜妆镜更是水光离合,镜里镜外的云鬓花颜两相映照,恰是浓郁夏季中最鲜艳明媚的一段景致。

端华也心里一动,瞪大眼睛盯住了宝云。“你说御库门虽然被打开了,却什么也没丢,其实,其实……”

(一)

宝云清妍的面容浮起一丝戚然的苦笑。“中郎大人,您推测我说了谎,那是正确的。可这个谎言并不是关于绿桃的下落,而是关于御库的秘密——我真的不知道绿桃的动机和去向,只知道,库中的百鸟裙也和她一起失踪了!”

前情提要:何女史和两位绣女来到万安公主面前,报告御库被开启和绿桃失踪事件。旁观的端华却突然道出,关于绿桃,绣院中人都说了谎。就在昨天黄昏,他亲眼目睹绣女上司在树林中约了绿桃见面,指责她剽窃绣样,偷盗裙料。绿桃却反戈一击,说自己掌握着“御库的秘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