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校方与合作方沟通，现有一批EDX14供各位订购。众所周知，此产品能最大程度上开发大脑潜力、提高考试成绩，为人父母者皆梦寐以求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订购机会仅此一次，非迈达斯小组成员者无资格订购。有意者至教务处交付现金。切勿委托学校其他老师转交。
尊敬的各位家长：
一包20片——550英镑两包40片——1000英镑
“你们看看我在学校复印室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凯伦说道：“据我所知这封信不少家长都收到了。”我和爱德盯着她手上那张印有学校官方抬头的纸，只见上面写着：
校长
“这些成分虽然对人体无害，但是也带不来任何好处，民间盛传其健脑效能，但是科学界尚未达成一致认可。这药还不便宜，所以我们或许能以暴利欺诈的罪名起诉他们。”
“他们怎么有脸这么做？”我气得脱口而出：“这东西明明就是安慰剂，学生吃了也变不了天才，毫无根据的事为什么有人相信！”
我不懂装懂地点着头，其实除了咖啡因这个老朋友之外我一个词都没听懂。
“这个迈达斯小组成员都有谁？”爱德问。
第二天我们在奶制品后面的密室见面时，爱德一眼就看出这两样东西的用途，他说：“我们监视脑畅系列产品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个药片的主要成分是维生素B、咖啡因、乙酰对氨基苯乙醚、络氨酸，还有圣约翰草。”
凯伦和我面面相觑，我说：“从来没听说过。”
我把取来的两个小盒儿放在厨房餐台上，盒子上尽是外国文字，我也看不懂，干脆打开一个，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手掌上，是个小小的塑料元件，上面还有一小截儿电线，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另一个小盒儿里装的是一包白色药片，包装纸上印着EDX14的字样，药片上面倒是什么标识也没有。我暗自庆祝自己成功完成任务，等明天再给凯伦和爱德看看这两样东西，没准儿他俩知道是什么。
“我上次在校长办公室见过标有迈达斯小组的文件夹。”凯伦说。
黄油刀很钝，我连撕带扯地野蛮开箱，法衣室被我整得没有最乱只有更乱。我从两个纸箱里各取出一个小盒儿塞进上衣口袋，然后蹑手蹑脚地撤离“犯罪现场”。刚才已经制造出了能惊动一条街的动静，现在的轻手轻脚好像有点儿多余，悄无声息、不留痕迹这两样显然不是我的长项。我像一只被围捕的猎物一样胆战心惊地开车回家，到家后把门反锁、插上门闩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咱们还是小心为上，学校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是不是合法都说不准。”我说。
我用手机照了照受伤的手掌，本来以为会血肉模糊，没想到根本连瘀青都没有一块儿。我赶紧振作精神继续刚才的使命，这次我格外注意地上乱七八糟的“危险品”。柜子最上面的抽屉好像一百年都没打开过，里面尽是用过没洗的茶杯还有茶渣。我愚蠢地把手伸进抽屉摸索，一个又湿又黏的东西吓得我汗毛倒立，用手机一照原来是一个茶包。法衣室难道没有垃圾桶吗？非要用这个抽屉装垃圾？抽屉里还有一把发霉的黄油刀，看样子这把刀是我唯一的希望了。我想过把一整箱都拿走，但是这次来的目的只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一个样品，整箱拿走肯定会打草惊蛇。话说回来，法衣室被我刚才那一摔搞得乱糟糟的，神不知鬼不觉的目的恐怕达不到了，要不是有外人来过怎么解释这满地的疮痍？我又想了想自己家里的“干净整洁”，其实和这里半斤八两。
爱德华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没人能强迫家长买任何东西，学校只不过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哐当当！不知道是谁在法衣室正中央放了一个乐谱架！我被绊倒在地，倒地的时候本能地伸手想拉住什么东西维持身体的平衡，结果偏偏又拉倒了一摞赞美诗唱本。轰隆隆一声响，我怀疑这动静大得整个学校都能听见。我摔倒时用手撑了一下地才幸免于被大理石地板摔骨折，但我可怜的手却因此蹭破了好几层皮，我疼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躺在地上龇牙咧嘴一边听着礼拜堂里的动静，这时候如果有任何人在学校肯定会过来看个究竟。我挣扎着站起身来，一只手捂着另一只手的手腕，把这个倒霉的乐谱架从脚下踢开，我在黑暗中摸索着寻找摔倒时掉落的手机，礼拜堂又一次恢复了平静。
“我知道有些家长为了提高孩子的学习成绩在所不惜，天价学区房都忍心买，这点小‘投资’有什么舍不得的？现在的学生竞争这么激烈，花一千块大洋帮孩子获得一点优势，这点优势将来可能会变成升学优势、就业优势、人生优势，在家长们看来可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那些纸箱还原封未动地摆在桌子上，好像从我上次来过以后再没人进来过。纸箱都贴着密封签，还用透明宽胶带缠了好几圈。我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扯不断这些胶带，只好临时找工具。口袋里只有一包面巾纸和一张外卖菜单，显然没用，我在法衣室里四下寻找，墙角那里好像有块硬木板，我举着手机朝木板那边摸索着。
“就好比我上学期发现的期末考试作弊，只要学校能从中得利，学生再怎么违反校规都没人追究。”
前几次偷偷溜回学校总是有“意外”发生，所以这次我一直等到夜深人静才再次踏上冒险旅程。午夜时分独自一人去礼拜堂，光是想想就让人起鸡皮疙瘩，但是不去不行。距离放学已经好几个小时了，校园里空无一人。我慢悠悠地穿过草坪，推开从来不上锁的礼拜堂大门。吱——呀——门轴发出的声音让人后背发凉，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确定一切正常之后走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礼拜堂。虽然不打算盗窃贵重物品，但我还是有点良心不安，本来被停职了就不应该再回学校，擅自拿走法衣室的东西更不是件光彩的事。我用手机照着路来到礼拜堂最尽头的法衣室。
“蒂姆，另外那个盒子里的东西却是一件非法违禁品。要是让有关当局知道学校擅自购买这东西，学校少不了要好好解释一番。”爱德说。
“好吧，”我妥协了：“我今天傍晚回礼拜堂去。”
“这个小东西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俩默默地用眼神给我施加压力，我来回踱步思考着解决办法，他俩的眼神也来回盯着我。
“这个电子设备是个蓝牙耳机，搭配上蓝牙麦克风眼镜，考卷上出什么题都难不倒考生了。”
“算你走运。”我说。
“这东西怎么用？”
“我明天一整天都有课。”凯伦也推脱。
“这个耳机小到可以贴入外耳道，其颜色和形状都很难被监考老师察觉。再安排一个枪手坐在停车场里，蓝牙麦克风眼镜镜框里有一个微型摄像机，通过蓝牙把实时摄像发送给枪手，枪手看到考卷后通过耳机把答案念给你听。耳机音量小到旁人无法察觉但作弊者可以听清。有了这套东西，什么考试都万无一失。”
“别看我，”爱德说：“我只会纸上谈兵，不会实地侦探。”
听了爱德的话我大吃一惊：“竟然还能买到这种东西！你刚刚说这东西是违法的？”
“这样看来咱们必须看看法衣室的纸箱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我说：“一旦搞清楚这个，就能把他们的阴谋猜个大概。”
“卖这个设备本身并不违法，因为买方买来做什么不关卖方的事，买方怎么使用这些设备才涉及法律问题，比如用来从事间谍活动就是违法的。”
“我在教务处的办公桌上见过一个文件夹，”凯伦说：“上面写着迈达斯小组，我偷偷看了一眼里面的内容，刚看一眼校长就进来了，他好像发现了我在偷看，就把文件夹锁到档案柜里了。还有啊，今天上午放学的时候我听到休伯特和IT部门的麦克·柯林斯说话，我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在讨论蓝牙。”
“是嘛，那你们怎么可以用？”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凯伦使劲瞪了我一眼。
“那么这次皇家学校如果想故伎重演，咱们就必须赶紧行动收集证据，要不然就太迟了。”
“我们用这些设备是为了保护政府、打击恐怖分子、预防犯罪活动。”爱德辩解道。
“不完全是这样，”爱德深吸了口气说：“当时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没有证人，有的只不过是怀疑。”
我不撞南墙不回头地说：“就算是这样，那凭什么你们用就是合法，别人用就是违法。”
“我记得那个事件，”我说：“好像说学校被抓到篡改考试成绩以便本校学生能考上心仪的中学。”
“别人用也不一定是违法，关键要看怎么用。并且我们主要用它来跟踪犯罪分子，这个几句话也说不清楚。”
“还不止这些呢，”爱德华补充说：“我的助手——他用下巴指了指正在伏案工作的凯文和韦恩——他俩从电邮中找到了证据证明吉姆和弗兰基与去年的萨顿学校作弊事件也有关系。”
“量你也说不清楚，再说了……”
“这整个事件都让人反胃，这是一场多方配合的作弊，目的就是为了帮那些平时不努力的学生提高成绩。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我上学期投诉过学生作弊的事，结果连饭碗都丢了。”
凯伦打断了我：“你俩能不能改天再吵？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蒂姆的工作找回来。”
“这个备忘的大意是让老师们监考不要过分严格，对考试期间考场外部的活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爱德轻抚下巴沉思片刻说：“这次的发现很有价值，蒂姆上学期刚抓到学生作弊，下学期就被莫名其妙地解雇，要我说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我和爱德华双双洗耳恭听。
“那你说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凯伦瞪大眼睛看着他。
凯伦担心地说：“今天早上学校教职员工都收到了一份备忘，不知道和这些货有没有关系。”
“我们需要一个内鬼，”他说：“让我想想有谁比较合适……”
“那堆纸箱里也有蓝牙设备。”
这个高难度任务当仁不让地落在凯伦肩上，总不能让我光天化日之下去校长办公室吧？爱德又不愿意离开这个密室半步。他给凯伦解释了一遍她要做的，剩下的工作交给爱德华，我只需要耐心等待、默默祈祷就好。
“除此之外，校长昨天还给眼耳设备公司发了一份邮件，询问某些蓝牙声频设备的价格。”
大概两三天之后我收到一通电话通知我去老地方会面。我和凯伦轻车熟路地来到密室，在一个占满了整面墙的大屏幕前面坐了下来。密室里任何一个电脑里的内容，甚至有些在密室之外的电脑活动都可以投射到这个屏幕上来。
我又忍不住插了一嘴：“我在礼拜堂的法衣室里见过一堆纸箱，会不会就是这批货？纸箱上面写着脑畅。可惜我没来得及看箱子里面是什么。”
“老妹，你把微型摄像头安在校长的盆栽里还挺别出心裁的。现在咱们来看看摄像头都捕捉到什么秘密活动。”
“——这通电话提到了上周交付的货物，拉蒂默好像对这批货很满意，要求再发一批。”
“老实说，其实没我想象的那么难，要不是校长老在办公室里待着我早就成功啦，他一星期也就上那么两三节课，我好不容易等到校长上课，拿了个文件夹当掩护，以免引起校长秘书的怀疑。我把摄像头往他最茂盛的杜鹃花盆里一插，把镜头对准办公桌，然后就赶紧出来了，校长秘书已经在门口准备撵我走了，时间刚刚好。紧张的我呦，上课的时候一直在颤抖——学生还以为我生病了呢——一直到放学也没人来找我谈话，也没有听到校长大声吼叫的声音，所以我估摸着一切顺利。”
“休伯特给吉姆打了电话？”
“管用吗？能看到办公室里面吗？”我急切地问。
“——我发现了一个规律。除了千篇一律的家长通信还有供应商发票以外，有一通电话是拉蒂默主动打给JEP制药公司的——”
“你们看。”爱德华把监控录像投射到大屏幕上，屏幕先是闪烁了几下然后就清晰地显示出校长办公室的内部场景，可惜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校长经常不在办公室，所以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屏幕右上角显示着录像时间是中午12点47分，这时候正是午餐时间，学生们应该都在食堂吃香肠土豆泥套餐或者自带的火腿三明治了，我们三个一言不发地盯着毫无动静的大屏幕看了几秒，惊讶于屏幕的高清晰度，但迟迟看不到任何活动让我感到很窝火。
“你们连这都能做到？”我插嘴说。
“这是今天早些时候的录像。”
“通过监视学校所有的电话通话和电邮内容——”
“你能不能快进一小时？”
他把我俩带到57号电脑屏幕前，指着一堆象形文字说：
屏幕上的时间快速跳动着，录像快进到了下午，繁重的教学任务一般都在上午，下午就略显清闲，除了校长在办公室进进出出了几次之外看不出有什么不正常的，我感觉爱德华知道录像最关键的地方就要到了。到了下午6点13分，校长回到办公桌前玩填字游戏。学生们给校勤杂工留下了一片狼藉的教室——第二天早上又会变得干净整洁。这时校长站起身来打开门，一个嗓音洪亮的矮胖子走了进来，我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是谁：
爱德见到我们微微一笑：“我找到了有用的情报。”
“是大嗓门儿吉姆，我上次偷听的秘密会议上也有他。”
“咱们进去吧？”
校长嘭的一声关上门，让吉姆在会议桌前坐下，花盆里的摄像头正对着他。
“真是麻烦你了。”我知道由于我被停职，别的老师就得加班加点帮我代课。
“我们需要确定人数。”吉姆的嗓门儿还是那么大。
“哎，我今天好不容易才找着借口脱身。”凯伦在我身后说道。
他肯定有点儿耳背，我暗自忖度，他不知道自己讲话的分贝高因为他根本听不见。
我看了会儿无聊的电视节目又盯着墙壁发了会儿呆，终于熬到了午餐时间，我再次来到超市门口和凯伦碰头。我还有点担心凯伦有事不能来，我自己可没办法破解门上的密码。她要是不来，那我又得去市图书馆听人“科普”一堆我本来就懂的问题。
“现在有47个家长可以打包票，还有12个可能动心的。”校长翻着手里的记录簿说道：“这样应该差不多了，我会想办法让成绩差又不掏钱的学生不能参加考试，这样学校的平均成绩能提高不少，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我穿过空无一人的街道打开车门上路回家了。虽然取回日记的计划失败了，但至少我没有被暴露。到家之后我本来想把密封盒上面的词记在纸上，但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两个词到底是什么。我无奈地瘫倒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一睁眼天都亮了，小鸟儿已经在窗外练嗓子了。
“很好，我一收到钱就把耳机给你，务必确保交了钱的学生才能拿到，还要教会他们使用方法。这样一来他们可以提高个人成绩，二来学校可以提高全市排名，我还可以提高收入，一石三鸟。”
我仔细看了看盒子顶上的标签，说明都是外国文字我也看不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只认出了两个词：蓝牙和脑畅。礼堂中央突然发出吱呀一声响！我紧张得全身僵硬，屏气凝神地听了一会儿，好像没人，只不过是地板热胀冷缩的声音。这一场惊吓让我无心继续逗留，我踮着脚回到礼拜堂门口，习惯性地回头冲圣餐台虔心低头，然后才走出了礼堂。操场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家长们的老爷车应该已经抵达自家车库，学生们大概正瘫倒在沙发上看电视吧，又是完美的一天。
他靠在椅背上，直勾勾地盯着摄像头，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像他径直走过来、扯掉摄像头用鞋后跟碾碎的场景。但在现实世界里他继续说道：“你是知道的，我们需要扩大销量，多少家长梦寐以求能用钱买成绩？我们给他们提供的就是这么一项服务。”
哼，真奇怪，这些密封盒里装的是什么呢？新的赞美诗唱本吗？不太像，毕竟盒子上印着外国文字。
“这样的家长源源不断，”校长两眼放光：“EDX14这个主意真是太妙了，我计划把全校的家长都收纳进来，把买药作为一个强制性的入学条件，要入学，先买药，就这么简单。”
礼拜堂里寂静的像个坟墓，堂里总共有二十几排长椅，足够容纳两百个学生、全校老师，还有其他闲杂人等。长椅面向圣餐台排成两列，中间是一条宽阔的过道。每面厚实的石墙上都镶嵌着彩色玻璃窗，红、蓝、黄、粉四种颜色的玻璃给礼堂增添了一层神圣氛围。礼堂地板是镶木地板和瓷砖的混搭，这种地板回声很大，每走一步脚步声都回荡不绝，我只好胆战心惊地踮着脚走免得惊动神灵。以前从没机会单独待在这里，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来到神秘的法衣室一探究竟，法衣室平时只有神职人员更衣时才能进入。打眼一看这个地方真是有够脏乱的，地上积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各种文书还有神职服装扔得到处都是，桌子上有一件牧师白袍随意地盖在一堆五颜六色的密封盒上。
凯伦和我惊讶得张口结舌，当老师的每天辛辛苦苦上课为的是什么？校长进行的这些交易完全否定了老师的存在价值。如果未来学校都朝这个方向发展的话，那我不当老师也罢。就算饭碗拿回来了又能怎样？如果学生们在我课堂上学到的和他们的考试成绩不成正比，如果大家掏钱就能作弊，那还要老师干什么？
我在离学校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绕着学校外围闲逛着，满脑子都是过去二十四小时发生的事。校礼拜堂里面看上去空荡荡的，一般没人会在放学的时候祷告，早晨的祈祷到傍晚时如果还没有应验的话大概永远不会应验了。这时耳边传来两个熟悉的嗓音，是校长和休伯特！我一闪身躲进礼拜堂里，突然从亮处进入这个黑暗的室内眼睛一时不太适应，我四下打量了一圈，礼拜堂内果然没人，我在两排橡木长椅之间蹲下，竖起耳朵听着校长和休伯特的嗓音渐行渐远——他俩应该没看见我。
“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凯伦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个作弊阴谋肯定会有更多家长加入，到时候全校都作弊，要我们这些老师有何用？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教学楼里突然人声鼎沸，难道是下课了吗？不能这么快吧？我警觉地看了看表，放学时间快到了。这个时候继续留在教学楼附近必定被家长、老师和学生们逮个正着，我能想象到一双双充满谴责的眼神和一张张嚼舌根儿的利嘴。我赶紧头也不回地从操场撤回到一个远离学校大门的安全角落，刚站稳脚跟就听见一辆辆老爷车轰隆隆地开进了停车场。不用看我也知道这些家长如何把累了一天的子女们丢进车后座，座位上摆放着回家路上吃的薯片，一包薯片还没吃完，这些小公主和小王子就到家了。
“没错，”我说：“绝不能让他们得逞，爱德，你能不能把这段录像拷贝给我？我要拿去找人曝光，不能再任由学校肆意妄为了。”
我从空荡荡的停车场朝操场这边偷看了一会儿，确定没有敌情——操场上只有三三两两的鸽子和海鸥信步享受着学生课间掉落的零食残渣。我低头做沉思状快速穿过操场来到教学楼后门。前两年教学楼里经常被毛贼光顾，好几台电脑不翼而飞之后学校只好给门上装了密码锁。虽然我要顺走的东西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此时此刻我还是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谁让我脸皮太薄，不好意思从前门正大光明地敲门而入呢。我赶紧低头输完密码然后使劲推了推弹簧门，门竟然没开！我叹了口气又输了一遍，还是不开。最后在输一遍：1-6-3-5-4——使劲推，还是不行。我恍然大悟，校长肯定把密码改了，以防我溜回来查看监控录像。
“拿去吧，”爱德华微笑着说：“已经拷贝好了，一个U盘上各有一份，不过我建议你小心行事，这件事牵扯到的人太多，大嗓门儿吉姆在上面肯定也有贵人罩着。务必要小心呀。”
我心里老惦记着讲桌抽屉里没来得及拿走的东西，本来想让凯伦帮我拿的，但这两天老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总是想不起来告诉她。今天是周三，下午我们班的学生应该在上“疯癫黛西”老师的美术课（这个外号可不是我起的）。美术教室和他们平时上课的教室离得很远，我可以趁这个机会从后门溜进教学楼把我的东西拿出来。这个点儿所有的老师应该都在上课——也就是说我不会尴尬地遇到同事，咳咳，前同事。校长应该已经告诉大家我被停职了——不过是被解雇的委婉说法——停职原因是严重渎职，至于具体的渎职细节就交给教师休息室那一屋子想象力丰富的家伙们去添油加醋吧。
我和凯伦默默地离开了密室，七弯八绕地穿过一排排货架，终于走出超市之后我对她说：“我今晚给你电话，到时候咱们再制定行动计划。”
在我看来，现在有两条路可走：或者等到天黑以后再去学校，或者趁上课时间去，这两个选择都可以达到避人耳目的目的。上课时间老师和学生都在教室里，操场和教学楼以外的地方都不会有人。从上课到下课这一个小时里都是安全的。就这么决定了，我关掉电视收起报纸，决定先在学校周边假装闲逛，然后伺机溜进去。事后回想起来自己这样毫无计划地冲动行事实在是太过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