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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鲁班尺之谜

瞿华既然选择留下,当然不会每天偷偷摸摸地躲在家里。他和另外六个人商议,他们都决定再下去探探那个墓穴。

不过这些都是我的猜测,也许关山月下面要讲的话会把我的猜测整个推翻。

他们事先都研究过从墓穴里带出的干尸,当然也看过干尸手中的鲁班尺,最后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因为关山月和疯子都说过,阴晷放在祠堂的地洞里,村长派了一个人日夜看守。这个人是谁呢?必然是村长十分信任的人,而且得特别听村长的话,这个人莫过于亲手烤熟二十一个人的疯子。

带足了工具之后,他们决定六个人下墓,上面留一个人应付突发情况。六个人下去之后,发觉墓穴的确只能进入一层,明明知道这墓穴大得很,他们也试验了各种方法,可就是没办法再深入。

瞿华那年三十岁,正当壮年,其他人,除了老人,跟他留下的理由都差不多。他们一共留下了七个人,这七个人当中,按照我的分析,疯子不一定在其中。

后来瞿华灵机一动,说干尸不会无缘无故拿着把尺,说不定那把尺就是开启下层墓室的钥匙。

留下的这些人里头,其中一个是关山月的舅舅。关山月的母亲是最先死去的十个人里的一个,关山月的父亲不愿让女儿涉险,所以硬是带着女儿走了。可是关山月的舅舅瞿华却不甘心姐姐就这样死了,所以不由分说地留了下来。

大家一致赞同,于是拿到鲁班尺之后,就四处寻找可以插进去的缺口。他们找了整整一天,还是没找到。

当然,这么做并没有什么用,村长也莫名其妙地疯了,此后烧窑村就越发混乱。于是很多人都携家带口离开了村子,到后来只剩下不到二十个人,这些人有多半是孤寡老人,离开村子也没地方可去,还有几个是不愿向命运和恐惧妥协的人,他们是村子里出名的“大胆儿”。他们原本都依靠着烧窑生存,现在却要全盘抛弃,怎么都不甘心,所以想留下来,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在捣鬼。

后来有个学过木工的人说,鲁班尺是测量房宅吉凶的,说不定问题就出在这里。

村长就是在那个时候决定建骨桥,送走为祸的“鬼魂”。

墓穴也算是房宅的一种,只不过是给死人住的。

似乎有什么东西把人最阴暗的一面释放出来,让这个原本宁静的村子变成了人间炼狱。

于是那个名叫李铁的木匠就拿着那把鲁班尺,在墓室内各种测量,大家本来对他的想法不以为然,没想到,他在测量了半日之后,说这整个墓室都特别奇怪。

突然出现的阴晷和墓穴给人们带来了恐惧,压垮了每一个人心里最后的一根稻草。烧窑村从此人心慌乱,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有些人还被生生吓成了疯子。可是有些人却在装疯,趁机干些不轨的事。

5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阵恶寒。

鲁班尺能测吉凶,具体表现在整根尺子上。上面大致分为八个区域,有“才木星、病土星、离土星、义水星、官金星、劫火星、害火星、吉金星”。后来又被人加上了“财、病、离、义、官、劫、害、本”八个字,各有对应的小字。

关山月说到这儿,我自然就想起我在祠堂二楼见到的那具干尸,他们从墓室里抬出来的干尸是我见的那具干尸吗?

许多人都认为鲁班尺只是丈量门的尺寸,其实不然,它能丈量许多东西,只是后人失去了运用之法。

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进去的那几个人,竟然将那具拿尺的干尸给抬了出来。后来人人都说他们是受到了墓中鬼魂的蛊惑,才干出这种事来的。

李铁其实学得也不精,不过他好歹会一些。丈量完整间墓室之后,他说,砌成墓室的每一块石头长短并不相同,不过对应的都是大凶,而墓室的入口对应的则是死绝。

于是村民就在挖出阴晷的地方继续挖,没想到真的挖出了一个很大的墓穴,也找到了入口。我们没看到是因为村民后来把它又填上了。不过填上之前,有四五个胆大的人进去探过,据说只进入了一层墓室,就找不到其他入口了,倒是没碰到机关什么的。那间墓室里有两具一看就是殉葬的干尸,而那把鲁班尺就是拿在其中一个干尸的手中。

这非常不合理,就算是建造墓室,也都是希望死者能够入土为安,早登极乐,即使是和建造房宅的方法有所不同,也不会出现这么奇怪的情况。

小学学校后面的大坑挖出阴晷之后,杨老汉的话也一一应验,大家这才相信杨老汉的话不是胡说八道,后来老杨汉又说,阴晷这东西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现世,虽然村民的过度挖掘也是原因,可不是最重要的原因,他估计其中有蹊跷。

李铁的话把其余几个人都听愣了,没想到竟然有这种事。可是知道这个又如何呢?他们照样进不去呀。

我问她墓室和鲁班尺的事,她就说了。

后来就有人提议暴力破墓。可墓室是用青条石砌成的,异常坚固,用斧锤之类的砸也砸不开。之后瞿华竟然找了些炸药过来。

关山月可能因为哭过一阵儿,情绪不再那么紧绷,和我说话随意了许多。

炸药原本是炸河里的鱼用的,威力并不是太大。瞿华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把炸药放在了墓室的一角。为了安全,他们将引线弄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墓室的入口处。

“……村长应该是死了。我和我爸走的那天,有人说看见他吊死在树林里。活该,像他那种人,死了活该!他要是不死,我都想亲手杀了他!”

有个人自告奋勇去点火,瞿华叮嘱了他几句,就任他跳到下面去了。其实把青条石墙炸开的希望并不大,要不是没别的办法,瞿华也不会去试。

关山月点点头,“是的,有我小叔,他本来已经离开村子好几年,那次只是回来小住一阵儿,结果……”她苦笑一声,“其中一个,还是我以前喜欢过的人,我那时还以为他贪生怕死自己跑了,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瞿华等人在上面等着结果,可是之后的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快得让人不知所措:只见那个人蹲在入口处点火,然后整个人突然间栽了进去,像是有什么拖着他往里跑,之后只听见一声巨响,墓室的入口处飞出来一条血肉模糊的大腿和许多碎肉。

等关山月情绪平复,我问她:“那二十一个人里,有你的亲戚?”

瞿华等人惊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疯狂地跳了下去,那个人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断了气,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他的一只手腕上还挂着半截变成枯骨的人手。

我顿时哭笑不得,关山月哭得不是时候,我妈估计是误会了。可是我能怎么办,只好等她走了之后再跟我妈解释清楚。

瞿华自问胆子很大,但是在这种变故之下,也吓得不行了。

关山月哭了好一阵儿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递给她一沓纸巾,这时我发现房门悄无声息地敞开了一条小缝,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屋里的动静。

再看看墓室,墙壁倒是给炸裂了一条很大的缝隙,可能他们再弄一弄,就能弄出个缺口来。

“怪不得,怪不得……”关山月反复呢喃着这句话,眼泪终究是落了下来,“你们死得太惨了,小叔,南大哥你们……”

六个人沉默地把那人埋了,又放了把火把那个缺了一只手的干尸烧掉。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干尸被烧得吱吱作响,火焰翻飞,就像有什么东西要从火里面冲出来似的。

关山月听完之后,十分震惊。我从她颤抖着的手、发红的眼睛可以看出,这件事即使过去了十几年,对她的影响仍旧非常大。她说烧窑村成了她的噩梦,我想应该不是虚言。

后来六个人拿着工具,又砸又凿地弄了三四天,才将石壁弄出个勉强能进入的缺口。只见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就像怪物张大的嘴,要把人吞进肚里。

我突然想起,关山月可能并不知道有二十一个人死在窑里,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村长和那个疯子。我稍微迟疑了片刻,然后说起了我们在烧窑村的经历,对冯柱子那段只是简单提了一下。

瞿华一马当先,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铁锹就往里钻,人钻进去又很快退了回来。怎么回事?原来里面的气味太难闻了,不知道是积存了多少年的腐臭之气,可能还带着毒性。瞿华出来的时候,脸都是绿的。

关山月的表情带着阴霾。“在烧窑村最后待的那段日子,简直就像是噩梦一样。最后我们是逃出来的。有不少人失踪了,不知是死是活……我再也不想回去,再也不想回去。”

有个人急忙狂奔回家,给他拿了块姜。瞿华把姜整个嚼了吞下肚后,脸色才缓和下来。

我眯起眼睛,“你既然这么想要这把鲁班尺,为什么没有回烧窑村呢?它一直在那里,跑不掉。”

六个人爬上去,等了大半天,墓室内的秽气尽散,才敢往里进。

“我只是觉得,这些秘密留着没有什么意义了。”关山月轻声说道。

进去之后,大家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起码不是先头想象的那样。里面没有积石或是积沙的机关,也没有如雨的箭矢。里面漆黑安静,也看不到棺材。这间墓室跟先头那间墓室似乎并没有区别。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问道。

后来他们才发觉,事情并不像他们表面所看到的那样。

关山月的语气十分沉重。

瞿华在墓室的四个角发现了四个坛子,每个坛子都有半人高,上面封口,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而这把鲁班尺,就是他们从墓里带出的唯一一件东西。”

他们六个人都是在烧窑村长大的,早就随着家里长辈制陶、烧窑,虽不是很精,但是每个人都有些根底在。

我彻底愣住了,这件事真是一波三折,没想到疯子并没有说出全部的实情,他为什么要隐瞒呢?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到死都不想说出的秘密,就这么轻易地被关山月说了出来,他会不会死不瞑目?

瞿华上手摸了摸坛子,发觉这些坛子并不是普通的土陶,而是和土陶有些相似的酱釉工艺烧制而成的坛子。酱釉工艺历史悠久,烧制的瓷器十分精美,釉色在阳光下能呈现出芝麻酱一般的颜色,很是美观。不过酱釉工艺现在还在使用的不多,明清才是鼎盛时期。

关山月说道:“这把尺其实是从挖到阴晷的地方挖到的。杨爷爷说,阴晷是阴间之物,它既然能现世,必然也有它的道理,不过单单只有它现世不合情理,下面应该还有东西。后来他们又下去挖,结果真的挖到了……一座墓室。”

瞿华不敢贸然揭开坛子上的封口物,万一里面再跑出什么毒气来,他们几个得一起完蛋。

“你先告诉我,这把尺到底怎么回事?”我有些恼。

说也奇怪,一座好好的墓室不放棺材竟然放坛子,难道是要腌咸菜吗?

“本来这事的内情实在是不好说,但是我看你这么通情达理,实在不想欺骗你……还有,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把它从烧窑村带出来的。”关山月说道。

突然有人颤抖着说了一句,里面会不会是人彘?

我猛然睁大了眼睛,什么?她竟然是在骗我!

瞿华立刻想起前不久看的一部电视剧。剧中有个狠辣的女人,丈夫死后,她就将丈夫的小妾斩断四肢,拔出舌头,挖出眼睛,往耳朵里灌铜汁,放在装满秽物的大坛子里养着。

“其实……”她突然迟疑地说道,“我说这是家传之物,是骗你的,对不起。”

再看看面前的坛子,竟也能放下一个人的大小。

我听完这些并不诧异,她的说辞和疯子说的差不多。虽然同情,却无从安慰。

瞿华听说以前有殉葬的习俗,都是用十分狠毒的方法将人杀死,再放进墓里,意味着殉葬人的鬼魂要生生世世服侍他的主人。

“后来没过多久,村子里就出事了,先是死了几个孩子,然后就是……”她哽咽了一下,“几个女人,前后死了十个人。”

墓室里的气氛十分吓人,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一个好好的人能被自己的想象逼死,即使这几个人的胆子都不算小。

“我记得那年,村子里刚烧出那种发出难听声音的瓷器,大人都不爱听,可是我们都觉得新鲜,有的孩子就偷偷拿了,专门在晚上放学的路上摩擦瓶口,去吓唬一些胆小的女生。”

忽然有个人大叫一声,疯狂地奔出了墓室。他跑得太急,以至于绊到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坛子上。坛子晃悠几下,竟然摔到了地上,上面的封口物一下子掉了下来,立刻从坛子里涌出一大片肉色的、像液状又不是液状的东西,颤悠悠地在地上蠕动着,向其余几个人的脚下蔓延而去!

原来,女人名叫关山月,老家就在烧窑村,她随着父母离开烧窑村的时候还不到十八岁,而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六年。

人对未知的东西都会感到恐惧,特别是在墓室这种地方,稍微一点儿动静就容易把人吓得魂飞魄散,更别说突然冒出这么恐怖的东西来。

4

五个大男人被吓得连连惊叫,争先恐后地朝那个小小的出口奔去。结果越急越出不去,以至于最后面一个人被那东西卷住了脚,之后整个人突然脸色青白地倒在了地上!

等女人激动的情绪平复之后,我们才好好开始了下面的谈话。

瞿华也害怕得要命,只比其他几个人稍微好一点儿。他一咬牙,拽住倒在地上的人,在那片肉色的东西上狠狠踹了一脚。那东西似乎怕痛,很快就缩了回去。

我手忙脚乱地摆摆手,“不用谢我,这是你们之间有这个缘分,我没帮上什么忙。”

趁着这个机会,瞿华拽着同伴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墓室。幸好那个古怪的东西就待在墓室里,并没有追来。

“谢谢,真的非常感谢。”

瞿华出去后才发现,口吐白沫的那个人并不是因为遭到了袭击才晕倒,而是被吓晕了。

女人拿起鲁班尺摩挲几下,仔细看过“卍”字形刻痕之后,连连向我鞠了几躬。

从墓室里逃出来的几个人,虽然害怕,但是还是急于知道那个物体到底是什么,整个坟墓到底隐藏着什么邪恶的东西。村子里还留着几名老人,其中一位已经九十多岁了,他的父亲也曾是村里的“耄耋”,活得久,知道的事情自然就多。

我这才相信她的话,将鲁班尺递了过去。

瞿华去找了那名姓姜的老人,简单说明了来意。姜爷爷拄着根拐棍,靠墙而坐,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他的儿子带着一家人走了,唯独他不肯走。这些天来,他慢慢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变成了一个随时可能死去的老人。此时听了瞿华的话,半天才睁开眼睛,用沙哑的嗓音说道:“你说的那是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一种东西叫地太岁,从土里生长出来,摸起来像大片的肥肉。有大的,也有小的,在土里埋多少年都是那个样,我爷爷说能治大病呢。”

女人叹了口气,道:“因为我对这把尺的印象太深了,看到照片之后,直觉就告诉我,它一定是我家丢失的那把鲁班尺,你就把它当作是女人的第六感吧。”

瞿华沉吟片刻,他感觉到墓室里的东西跟姜爷爷说的不太一样,本来他只是抱着试着问问的心态,现在得不到答案,也没觉得失望。

看到这些,我仍然没把鲁班尺给她。“我照的照片的确有些模糊,这个刻痕这么不清楚,世上的鲁班尺也不止这一个。你是怎么看出来这把尺是你的家传之物的?”

“姜爷爷,其实我还想问您件事。您是咱们村里年岁最大的人,那您知不知道,以前是什么人在咱们村里修的墓?或者,以前咱们村发生过什么大事没有?”

我不由打开手帕,按照女人所指示的位置看过去,果然看到一处“卍”字形花纹,右下那一笔分了个小叉,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而且在模糊的照片里也无从分辨。

姜爷爷顿了顿拐棍,老半天都没说话。瞿华知道他大概是在回想事情,于是就安静地等待着。果然过了一会儿,姜爷爷就开口说话了。

女人沉默了一下,拿出手机摆弄了半晌,然后我就看到了我发布在网上的鲁班尺照片,女人将照片放大,不过放大之后局部显得有些模糊,女人指着一个十分模糊的花纹道:“这里有一处‘卍’字形花纹,但是有一笔没有刻好,是分叉的,你可以看一看是不是这样。”

“我十来岁的时候,好像听我爹说过这么一件事儿。咱们村的这个地儿,本来是清朝的一块什么禁地。乾隆皇帝的时候,对,就是那个时候,官兵就押着一批人到这边修什么东西,费了好长的时间。修好了之后,就让盖房子住人。慢慢地,这边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我刚要掀开手帕,把鲁班尺递过去,突然回过味儿来,连忙问道:“你说这是你家的家传之物,有什么证据?”

瞿华觉得,姜爷爷话中说的修东西,大概就是修坟墓吧。这么看来,地下的墓室竟然和清朝官府脱不了关系,难道是什么大官或者皇亲国戚的墓?

我拿出包着手帕的鲁班尺,女人紧紧地盯着那块手帕,神色既喜且悲。

可是为什么要修在这里呢?修完了还让在上面盖房子住人,这根本就不合常理。还有,李铁说过,整间墓室所用的石料和入口,都对应的是鲁班尺上的大凶,这是一个很大的疑点。

我的脸也黑了,气氛颇为尴尬,女人倒是一直表现得不慌不忙。为了能安静地谈事,我把她请进了我的房间,我妈用狐疑的表情盯着我,我硬着头皮关上了房门。

现在得到的线索还远远不够解开这些谜,他必须知道得更多。

我快速简要地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我妈的脸色才缓和下来,“我还以为你玩网恋呢,不是就好!”

“姜爷爷,你再想想,你爹当时还说什么了?”瞿华急切地问道。

我妈脸上显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然后迅速地蒙上了一层黑气。我不知道她脑补了什么,不过要是不立刻解释清楚,我今晚大概会很惨。

姜爷爷思索了半天,摇摇头说:“那么多年前的事,我就记得这些。”

我也有点儿蒙,女人笑了笑,说道:“我是思慕之偶,来找今宵有酒的,请问……”

瞿华十分失望,不过还是向姜爷爷道谢。他刚要走,姜爷爷突然喊了一句:“我爹说当时有个道士,那些官兵都听他的话。”

当时我刚吃完晚饭,我妈一听是找我的,赶紧就请了进来,再一看那个女人年纪不小,又有点儿蒙。

瞿华带着满腹狐疑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恐怕他们还得下到墓室去看个究竟。瞿华就不相信,凭着他们几个人,还斗不过那些隐藏在阴暗处的鬼物?

一个星期后,一个女人敲响了我家的房门。

他不止想要为自己的姐姐讨回公道,也想为他们整个烧窑村的人讨回公道。这世上的再险恶的东西,终究敌不过人心。

我在家里翻找了一通,才找到鲁班尺,我把它放在书桌上,想了想又翻出一条手绢把它包了起来。

瞿华和其他几个人商议了一下,除了那个吓晕的男人,其他人都同意再到下面去看看。这次他们的准备更加充分,有网子和大量的绳索、火把、砍刀之类的东西,他们分着拿,把自己整个武装起来。

发送之后我又有点儿后悔,似乎太草率了。但是事情既然已经成了这样,我也就无所谓了。

进入墓室之后,他们看到上次那个液体状的东西已经不见了,不过地上不像上次一样那么干燥,踩上去湿漉漉的,有点儿粘脚。

我思绪纷纷,很快就给那个叫作“思慕之偶”的人回了一封邮件,我没多说什么,只给了一个地址,约他见面。

墓室的四角还剩下三个坛子立在那里,火把和手电筒将这个不算小的空间照得十分亮堂。

他难道是当年那批迁走的人?那他现在该多大年岁了?

瞿华走上前,用砍刀掀掉了其中一个坛子上的封口物,坛子里传出一股淡淡的恶臭。他们几个早有准备,立刻用毛巾捂住了口鼻。等了好一阵儿,瞿华才拿着手电筒向坛子里照去,他瞧了半天,才瞧明白,里面满满一坛子都是头发,人的头发,已经不知道放置了多少年。人的头发主要成分是角质蛋白,虽然不易腐坏,不过岁月的流逝仍旧带走了它往日的光彩。那些头发都是干枯的,呈现出一种淡淡的褐色。

发邮件的人来自烧窑村?

瞿华感觉到一阵恶心,用砍刀在坛子里拨了半天,确定里面只有头发,一颗心才算放到肚子里。

历险回家之后,因为那段记忆太难受,所以我刻意地很少去想,现在这句话就像是一个线头,所有有关烧窑村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放头发的坛子没有危险,瞿华就直接走向下一个坛子。这个坛子位于墓室的北面,和其他几个坛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当瞿华掀开封口物,发现里面放着的是几颗干瘪的头颅时,已经不觉得意外了。

上面写的是:我来自烧窑村!

他们将坛子整个放倒,总共倒出来七颗头颅。因为墓室内十分干燥,所以这七颗人头上的皮肤竟然没完全腐坏,还能依稀看出死亡之前的那一刻,脸上所表现出的极度恐惧!

我没有理会那封邮件,过了两天,又来了一封邮件,我打开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和上次的差不多,只是最后加了一句话,看得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瞿华哪里看过这种东西,他虽然又害怕又恶心,但是得强忍着干呕的欲望。他将七颗人头放好,又走向最后一个坛子。

怎么可能?

第四个坛子里放着七支鹿角,鹿角似乎也没有腐坏的迹象,后来瞿华才想到,墓室中放这些东西肯定有他的用意。古时就有防止尸体腐坏的技术,那么想要保存鹿角或者人头不腐,当然也可以做到。

我的第一个感觉是,这人是个骗子,世上不可能有那么凑巧的事,他的家传之物丢失,他打开网站,恰好就看见了我发的帖子,而照片中的物品恰好就是他丢失的家传之物?

只是,坛子中放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意呢?这墓室没有棺材,倒是有殉葬的人,这么看竟有些像某个邪教弄的祭台之类的地方。

我起初觉得莫名其妙,后来仔细一想,原来半年前的那个帖子上,我还加上了自己的邮箱。这个发邮件的人大概是在古董交流网上看到了我的邮箱,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出。

瞿华想到这里不禁心思一动,对呀,他们挖出这个地方,就先入为主地认为它是坟墓,也许它根本就不是坟墓,而是有其他的用途。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建好它之后,官府还要人在附近盖房居住。

半年多之后,我无意间收到了一封邮件,我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你手中的鲁班尺是我的家传之物,望能归还,感激不尽。

这么看来,这放置在四角的四个坛子应该是有某种意义的,比如说是祭品,或者是压阵用的东西。

我发的帖子很快就没人关注了,如石沉大海一般,激不起一点儿水花。渐渐地我也就把它忘到了脑后,那把鲁班尺则放在某个角落里落灰。

瞿华觉得自己的猜测很靠谱。如果真像他猜想的那样,他们只要把这四个坛子里的东西毁掉,这个什么祭台或者说阵法就破了,也许一直笼罩在烧窑村头上的阴云就会散去。

我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想了,给鲁班尺拍了几张照片,在网上找了个古董爱好交流群,把照片和鉴宝师傅给的那些资料放了上去。倒是也有几个人回复我,不过都是问价钱或者帮我分析鲁班尺作为古董的真伪,太学术的东西我不感兴趣,也不想卖掉鲁班尺。

瞿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大家本来没什么想法,听了之后都觉得有道理,于是就把坛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集合在一处。瞿华让一个人上去取些柴油过来,他要把这些东西一把火烧掉。

我转念又一想,不对呀,有仿制品就说明有真品。鲁班尺明明是木工工具,在清朝,木工属于下九流职业,做这行的多半是贱籍,官办的铜錽作为什么会制造这样工具,而且竟然出现了仿制品?这太奇怪了。

最开始打翻的那个坛子,里面是那种液体不是液体、固体不是固体的怪东西。他们翻遍了整间墓室,也没找到那东西,着实奇怪。瞿华怀疑那东西是活物,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回家之后拿着放大镜仔细地在鲁班尺上找了找,确定看到了“铜錽九作”的字样,也不知道老师傅是从哪儿看出它是仿制品。

既然找不到,瞿华也没太放在心上。他想,只要毁掉其他几样东西也一样,却没想到,就这么一个疏忽,几乎葬送了所有人的性命!

3

回去取柴油的人刚走,瞿华和其他几个人合力把坛子里的东西都放到墓室的中心,正忙碌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脚抬不起来了,像是被强力胶粘在了地上。然后一层薄薄的、像是果冻一样的物质顺着他的裤子往上爬,或者说蔓延,眨眼间就到了他脖子的位置,瞿华感觉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惧,他下意识地用手死死地堵住了自己的嘴,那果冻一般的东西,沿着他的手缠绕起来,竟将他的手和脸部捆在了一起!瞿华急忙用另一只手去撕扯那怪东西,可是慢了一步,那怪东西又把他的另一只手捆在了腰间。瞿华动也动不得,喊也喊不出声,就保持着一个怪异的姿势,直挺挺地站着。

我珍惜地在鲁班尺上摩挲了几下,美滋滋地回家了。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瞿华转动眼睛一看,原来有一个人姿势怪异地倒在地上,一张嘴张开老大,眼睛暴突,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他拼命挣动着,一张脸涨得通红,可是过了不到一分钟,那人就不动了。一个软趴趴的果冻一般的物体从他嘴里慢慢地滑了出来,化入地面,不见踪影。

这把鲁班尺估计就是出自那个时期,虽然不是官办的铜錽作出品,但是也算是个古董。刚才的老师傅不是说价钱还可以再商量吗?看来我无意间倒捡了个宝回来。

瞿华突然醒悟,原来那东西并没有消失,它整个摊开,变成了地面的一部分。所以这次他们进来,感觉到地面湿漉漉的,还粘脚,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我回家查了一下资料,铜器的制造在乾隆年间达到了一个历史性的高度,官办的铜錽作有十四家,而民间的铜铺更多了,足足有八百多家。后来用铜比较紧张,官府就从民间的铜铺征缴铜器,设熔铜大局,回收大量黄铜。

可是现在想明白已经没有用了。除了瞿华和李铁,其余三个人都先后倒在地上,停止了挣扎。

我从老师傅那里知道了几条线索。第一,这把鲁班尺是乾隆年间造;第二,它是个仿品;第三,它出自民间铜铺。

瞿华隐约知道几个同伴的死因,那个果冻般的东西进入人的嘴里后,大概是引起了窒息,所以人才会死。

我摇摇头,表示不典当了,然后又冲着磨砂玻璃后的人影鞠了个躬,就这么跑了出去。

李铁距离瞿华不远,二人情况差不多,都不能说话,瞿华的两只手都动不了,李铁只被桎梏了一只手。

死当,就是以后不会再赎回物品。死当的物品价格要相对高一些,至于合算不合算,就见仁见智了。

火把掉在地上,火把还没有熄灭,不过随时会熄灭的样子。手电筒也掉在地上,好在并没有摔坏。

玻璃后那个人影慢腾腾地说了一句:“你要是能死当,价钱还可以再商量商量。”

瞿华发现火把燃烧着的地方,地面似乎和别处有些不一样,难道那个怪东西怕火?

我能感觉到,在磨砂玻璃后面,有一双眼睛正在灼灼地盯着我,我尴尬地取回了鲁班尺。

如果他能够拿到火把,自然就能脱困!

我当然不是来当这把鲁班尺的。但是它的年代久远得让我有点儿吃惊。是不是仿品我并不在意,我来,只是想了解一下其中的门道。

可是瞿华被束缚得根本就动不了,他害怕自己万一倒在地上,会跟同伴的下场一样,可是这样僵持下去,能够脱身的希望越发渺茫。

说着把鲁班尺放出来一点儿,好像我要是不当,随时可以拿走的样子。

李铁站在离瞿华不远的地方,瞿华发现他一只手能动的时候,就不停地用眼睛暗示他拿起地上的火把。无奈李铁不会读心术,也看不懂瞿华的眼神暗示,他一直努力着想要拿起放在同伴身边的砍刀。

我默不作声地等了一会儿,就听见窗的那一边有人说道:“这是鲁班尺,是乾隆末年造的,官办铜錽作制造,咦……”他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又开口,“不,这是仿品,民间铜铺仿造……做工不差,可惜还不够精细。作价两千。”

瞿华急得满身大汗,他觉察到那个怪东西正千方百计地想要顺着他的指缝挤进嘴里,他的整个手掌和手臂都麻木了,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半封闭柜台装的是磨砂玻璃,我看不清那边的人具体什么模样,只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取走了鲁班尺,从那只手能看得出它的主人已经不年轻了。

在李铁的坚持不懈之下,他终于拿到了砍刀,可惜那怪东西像是在戏耍他一般,他刚拿到砍刀,怪东西就将砍刀和他的手腕紧紧地束缚在地上,任李铁这个力大无比的汉子也只能以怪异的姿势趴在地上,不停地挣动。

以前听人说起过,他曾在一堆几十个赝品中发现了唯一的一个真品,而且是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很多鉴宝节目都找他去,只是他这个人向来低调,从来不往人堆里凑。这大概也算是鉴宝师的一种职业操守吧。

瞿华一边跟缠绕在他身上的怪东西抗争,一边想办法脱困,幸亏他的鼻孔并没有被堵住,否则要他死也只是几分钟的事。

我忘了说,我来这里,是因为这里坐柜的老师傅是出了名的鉴宝师傅,生得一双利眼,从不走宝,听说人品也不错。

李铁趴在地上本来还挣动得很激烈,然后动作渐渐地慢了下来,终至不动。他死了。

“请帮我鉴定一下,这把尺能抵押多少钱。”

瞿华内心悲愤和恐惧交织在一起,他也要死在这里吗?

我没心思打量屋子里的陈设,走到半封闭式的柜台前,将鲁班尺递了过去。

本来以为能为姐姐讨回公道,把这一切弄个明白,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典当行并没有开在明面上,而是隐藏在一个不太起眼的胡同里。我拐进胡同,看到一扇小小的门上立着个红色牌匾,上书一个繁体“当”字,便毫不犹豫地一头钻了进去。

也是瞿华命不该绝,在他逐渐没了力气,快要被那怪东西侵入口里的时候,原本那个出去拿柴油的人回来了,他进入墓室看到这幕情景,不禁骇然。瞿华拼命朝他点头,又看向地面。那人还算机灵,立刻将柴油泼在人头和鹿角上面,点燃一根火柴就燃起熊熊大火。

我想了想,拿上鲁班尺出了家门,直奔城里的一个典当行。其实现在的典当行就是以前的当铺,经过历史的变迁,这个行业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辉煌了。不过仍旧存在,自然是因为这个社会还需要它。

瞿华离起火点很近,在大火燃起的瞬间感觉自己都要被烤焦了,不过束缚他的怪东西似乎受不了这种炙烤,立刻从他身上离开了。

记忆里曾见过的那把鲁班尺已经变得模糊了,我不确定我手中的这把和韩木匠那把是不是一样的,不过差别应该也不太大。

瞿华脱困之后,夺过那人手中的油桶,把所有的柴油都泼洒到地面上,火焰就这么蔓延开来。

我妈一害怕,东西也没收拾,一家人火速搬家,远远地离开了那个地方,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韩木匠。

那人夺过油桶大吼:“你疯了,李铁他们……”

我妈寻思,韩木匠这么喜欢我,可能是在相徒弟。

趴伏在地上的几个人也燃烧起来,瞿华木然说了一句:“他们已经死了。”

我妈得知我生病的原因很生气,她觉得是韩木匠的故事把我给吓病了。韩木匠老大不小了却孤零零的一个人,他没准儿就是“缺一门”。

他们两个离开了墓室,瞿华不知道那个怪东西会不会被火烧掉,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俩合力将整个墓室重新埋入了黄土之下。

韩木匠讲的这个故事其实并不可怕,可是那时候我年纪小,心里装不下什么事,回到家之后脑中总是想起韩木匠讲的剖开野狗,或是“缺一门”,翻来覆去地想,竟然把自己给弄病了。

瞿华从墓室出来之后,总是整夜整夜地做梦,每次都会梦到几个同伴惨死的一幕,每一个情景都特别清晰,让他仿佛一次又一次重复经历着那天的事。

照我估计,任何人见识到那样神奇的术法,都会心神向往,韩木匠心中大概是觉得遗憾。

渐渐地,晚上他不敢合眼,撑到实在忍不住才闭眼休息一会儿。整个人迅速地消瘦下来。

当年张海风不肯教他,第一是因为他没有选择鲁班书,第二大概是因为不忍心他变成“缺一门”吧。韩木匠心中感激这个教了他,却不许他叫师父的人,他学到的东西足以受用终生。但是午夜梦回,他还是经常想起张海风所展示的神奇术法,心中的滋味难以名状。

关山月和父亲搬离烧窑村之后,她一直惦记还留在村里的舅舅。有一天她实在忍不住,偷偷地跑了回去。她找到瞿华的时候,瞿华整个人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骨瘦如柴,神志不清,仿佛活死人一般。他的手里,紧紧抓着一把铜尺。

韩木匠十八岁的时候,张海风不辞而别。后来韩木匠才无意中得知,鲁班书也叫“缺一门”,学此书者,鳏寡孤独残,必会是其中一种。

关山月抱着他大哭,瞿华倒是清醒过来,跟她诉说了别后发生的事,最后瞿华让她赶紧走,永远也不要回来。

韩木匠有时会后悔那天没有选鲁班书,可是张海风十分固执,无论他表现得多么后悔,都不曾教过他一丝一毫其中的内容。而且他不许韩木匠叫他师父,只能叫他张大叔。

留在烧窑村的老人陆陆续续都死去了,和瞿华一起出来的人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昔日热闹的村子只在几个月间就沉寂下来,仿佛死去一般。

就这样,韩木匠跟着张海风学习木工,跟着张海风的时间越久,韩木匠就越觉得张海风深不可测。他懂的东西非常之多,术法奇妙,像那天可以控制野狗,只是其中一种。

关山月不肯离开,瞿华就敲晕了她,等她醒来的时候,人就躺在离烧窑村不远的野地里。她看着夜色下漆黑的烧窑村,此时再也鼓不起勇气向前一步,只好哭着离开了。

他告诉小韩,他拿着的书叫作鲁班书,尺子叫鲁班尺。学习鲁班书,会学到许多秘法,其中奥秘不足为人道。选择了鲁班尺,只能学到打造房宅器物之法,不过也够小韩受用终生了。

这一走就是十几年,她一直惦念着瞿华,却一点儿他的消息都没有。其实她心里明白,瞿华大概早就死在烧窑村里了,可是,她始终不敢再踏足烧窑村。

看到他的选择,张海风重重地叹了口气。

6

张海风拿起清理干净的铜尺,将书和铜尺并排放在一起,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小韩选择一个。小韩不明所以,但是由于本能地厌恶那本书的气味,所以小韩下意识选择了清理干净的铜尺。

“我太傻了,当时舅舅说会出来找我,我就这么懦弱地等了十几年,直到我看见这把鲁班尺……”关山月泪流满面,不知道是不是为自己的懦弱而懊悔。

韩木匠说,他直到现在还记得那股味道,像是腐烂的肉体上开出的鲜花的气味,闻起来香,但是是让人作呕的香。

我恍然大悟,原来我在祠堂二楼看见的,是瞿华的尸体!

吃完野狗肉,张海风突然拿出一本厚厚的线装书,上面写着小韩不认识的字,并且散发着一股古怪的香气。

可是很奇怪,他的尸体为什么成那个样子了呢?他又为什么在临死前也要紧紧地抓着鲁班尺,他死在祠堂里,会不会是因为发现了疯子的秘密?

之后张海风并没有再杀狗,而是吹起哨子,那些野狗纷纷地跑了,过不多时嘴里就叼着一样东西跑到了张海风跟前。小韩一看,这些不就是原先摆放在张海风屋子里的东西嘛。大多数都是小韩不认得的。认得的几样都是一看就有些年头的木工工具。

太多太多的疑问,我想除非瞿华复活,恐怕没法子解答了。

张海风剥出一把铜尺之后,把野狗内脏远远地扔掉,在小河里把野狗的躯体清洗干净,然后向小韩招手。小韩丢了魂一般走过去,在张海风的指示下生火。他吃着张海风烤好的狗腿,野狗肉很香,他还是头一次吃,但是心思完全不在吃上。

不过最让我在意的是墓室的秘密,弄死好几个人的怪东西到底是什么?姜爷爷说的那番话,墓室内奇怪的布置,这些到底隐藏着什么内情?

当时小韩看到这一幕,简直惊讶得都说不出话来了,这一幕在他的思维里是无法理解的,如果不是太过血腥,简直能和神仙法术相媲美。

关山月轻轻拭干了眼泪,看到我充满疑惑的表情,突然间咬了咬下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的模样。

张海风辣手屠狗,而其他的几条野狗竟然没有逃走,它们瑟瑟发抖地趴伏在地上,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仿佛在哀悼同伴的命运,或者为它们即将到来的命运哀鸣。

“其实,这么多年我不回烧窑村,还有一个原因。”

在这里我闲话一句,一般正规的古造鲁班尺和现在制造成钢卷尺的鲁班尺有很大的差别。古造鲁班尺长45厘米,宽5.5厘米,厚度是1.7厘米,实在是个大家伙,和现造的有很大区别。

说着话,关山月纤细的手竟然开始解外套上的纽扣,一个一个。外套剥落了下来,露出里面浅红色的棉质衬衫。

等小韩抱着干柴走回来的时候,看见张海风蹲在地上,他身前是一只肚子被剖开的野狗。满地都是血淋淋的内脏,那只野狗似乎还没死透,一条腿还不时地抽搐一下。张海风还是那副很斯文的模样,慢慢地从那些纠结的内脏中剥出一个沾着血的绿色铁皮小青蛙,之后竟又剥出一把手臂长短的铜尺!

我一开始没明白她的意思,眼看着她又开始解衬衫上的扣子,刚解开两三颗,我就看到了蓝色的胸罩和白花花的肌肤。

这件事过去一个月后,小韩偷偷问起铁皮小青蛙,张海风示意小韩跟着自己走。张海风带着他来到了一片树林,附近有一条小河。见周围无人,张海风拿出一只哨子,轻轻地吹起来,不多时小韩看到几个小黑点快速地朝他们靠近。之后小韩发现,那些小黑点是一些形态凶恶的野狗,只只口中流涎,目露凶光。小韩吓得大叫起来,张海风示意小韩不必害怕,然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小刀,并让小韩去拾一些干柴来,小韩赶紧快步离开了。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脑子里一半乱糟糟的,另一半想的却是,这下完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张海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并且赞赏地抚摸了他的头。

关山月衬衫半褪,她好似没有全部脱掉的意思,解开一半扣子就不动了,然后突然转过身去,我看到了她的后背上有着一些很奇怪的黑色纹路。

小韩虽然年纪小,但是也能觉察到空气中那种紧张的气氛。他有一个珍藏的铁皮小青蛙,他担心被大人给捐出去,就拿着它偷偷塞给张海风,请求他把小青蛙藏起来。

就在这紧要关头,我妈突然一声怒吼,冲了进来!

小韩曾在张海风的家里看到很多金属器具,可是后来有人上门催缴的时候,却全都看不见了。他们住的筒子楼里有几家因为上交斤数不够,或者被人发现私藏,结果弄得狼狈不堪,名声都臭了。

当时的场面真是尴尬得要命。关山月的衣服半挂在身上,看见我妈进来急忙转身。我的眼睛不知道要往哪里瞟,我妈气势汹汹而来,手里还攥着把笤帚,眼睛却不知怎么的,黏到了关山月的后背上。

有一些不想全部上交的人就偷偷花钱买一些金属器物充数,把自家的藏起来;也有一些人就直接把金属器物寻个地方埋起来。不过要是被稽查队发现,或者是被人举报,他们马上就会被扣上一个“妨碍社会主义建设”的大帽子,被通报批评,然后全家都抬不起头来。

关山月三两下将衣服穿了回去,一张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多交光荣,少交可耻,不交罪大恶极。有个别积极分子甚至把自家的锅都砸烂了交上去,吃饭还得到别人家搭伙,这就是当时的一种社会现象。

我急忙解释道:“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当时并非所有人都愿意把自家用惯了的或者是家中传了几代的东西平白捐献上去。但是有专门的稽查队,谁家不想交,或者交的数量不够,就要受到处罚。

我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竟然没说什么,就这么转身出去了。

我们这里不评价历史的对错,只说说当时的一些情况。

我顿时傻眼了,这什么情况啊?

在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当时正是“大跃进”期间,政府要大炼钢铁,赶超英美,号召人们把家中所有的金属器物都捐出来,为社会主义建设做贡献。

“引起你妈误会,真不好意思。”关山月局促不安地说道,“其实,我只是想给你看一下我后背的图案。”

小韩无疑是留到最后的那个孩子,他并不理解张海风在做什么,只是单纯地喜欢这种“学习的游戏”。

我眼前立刻浮现出关山月后背那些黑色的纹路,就在她脊背的上方,像是某种文身。

张海风不停地教授这些孩子,从他们的心性,到他们的智力、体力等,后来发展到让这些孩子拿着刻刀雕刻,大多数孩子都因为受不了苦,退出了张海风的“挑选”。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那几道纹路的模样,我竟看得很清楚。

刚开始张海风教的东西不多,大多数孩子都学得很好,渐渐地,有些孩子就跟不上了,张海风就把那些孩子送回家,不知道他跟那些孩子的父母说了什么,孩子的父母都没什么怨言。

“那个图案不是文身吗?”我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张海风博学多闻,还有一手绝活,他能把一块普普通通的木头雕琢成各种事物,孩子们都很喜欢他。

“当然不是。”关山月表情黯淡,“这个图案不是文身,也不是胎记,它出现得很突然,十几年前阴晷被挖出来没多久,我背上莫名其妙就出现了这个图案。其实不止我,村里大概有一半人身上都出现了这个图案。”

大家都对张海风的印象很好。他说喜欢孩子,可以教孩子们一些东西,筒子楼里有孩子的人家就把还没上学的孩子送到他家,而小韩就是其中的一个。

我今天已经听到了太多令人惊奇的事情,但关山月的说辞却仍然让我感到惊讶,她身上的图案竟不是文身或者胎记,是一夕之间出现的。它到底和阴晷之间有着怎样的联系?

张海风在筒子楼里住了一段时间后,大家就和他慢慢地熟悉起来,不过都不知道他的来历。他很神秘,但是对人又很热心,看谁家遇到麻烦事,他都帮忙。他还有一手不错的手艺,谁家的家具坏了,他敲敲打打,竟然能修补得跟以前一样!

“这个图案出现得离奇,可是并没对我造成什么危害。我试过去医院把它弄掉,可惜试了很多方法都没有用。”关山月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也曾想过,大概这个图案是某种诅咒,可是当初从烧窑村逃出来的人,一多半身上都有这个图案。”

韩木匠当时还是个孩子,我们在这里就叫他小韩。

“那些人现在都还在吗?”

看他的模样,大家都觉得他是个知识分子,那个时候“文革”还没开始,知识分子还不是臭老九,人们都很尊重做学问的人。

关山月摇摇头,“早就联系不到了,三年前我爸去世的时候,当时来吊唁的人里,有几个是烧窑村的人。我事情太多,也没来得及和他们说话,后来回想起来,我感觉他们是故意躲着我的。”

有一天筒子楼里突然搬来了一个人,是个戴眼镜的男人,看起来很斯文,他自称张海风,占据了筒子楼最小的一间房。

从关山月的话中,我敏感地觉察到,这件事情似乎还有内情。

那年韩木匠八岁,他和父母居住在一个三线城市。那时候家家的条件都不好,很多人家挤在一栋又旧又小的筒子楼里。厨房、厕所、浴室,这些都是公用的,因此大家经常发生矛盾。

“后来我曾经去找过其中一个人……”关山月脸色变得奇怪,“好不容易找对地方,才发现那个人在吊唁我爸之后,没隔几天就去世了。至于其他的人,都搬离了原址,我并没找到他们。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得到我爸去世的消息的。”

韩木匠讲的故事当然和鲁班尺有关。不过,有意思的是,韩木匠第一次见到鲁班尺的时候,竟然是在跟我相同的年纪。

这件事疑点重重,我光是听着,都觉得头大。

2

“好了,我要走了。谢谢你把它还给我,也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话。”

我拿起了铜尺,铜尺有些重,我两只手举着在空中挥舞了两下,韩木匠看见了就问我,喜不喜欢那把尺。我懵懵懂懂地说喜欢,韩木匠就笑了,让我到他跟前坐下,我就这样小手攥着铜尺,听韩木匠讲故事。

关山月带着鲁班尺走了,目送她离开后,我回头看到满脸阴霾的老妈,头都大了一圈。

说也奇怪,明明箱子里放着不少玩具,我却偏偏看到了那把铜尺。其实它十分不起眼,起码在孩子心中如此。

结果我妈只说了一句:“我现在有事出去,回来再收拾你。”

韩木匠这个人特别喜欢孩子,我玩得开心,我笑他也跟着笑,经过他的允许,我第一次可以碰触我心目中的宝箱,而那把鲁班尺,就是我在箱底发现的。

我颇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趁着老妈出门,也赶紧离开了家门。

韩木匠的手艺自然是好的,但我那时候太小,看不出来到底好在哪里。不过听我爸妈说,他做的家具虽然样式古朴一些,不过质量比那些现成的家具耐用多了。那时候复古样式的家具并不像现在这么流行。

且不说我妈事后怎么收拾我,又怎么带出了一桩故事。我们先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那天我把玩着一辆轮子会转动的木头小轿车,韩木匠正在做一个床头柜,我听他说这种单独做活的家具很难得,因为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人们大多选择去买一些现成的家具,样式漂亮,还简单便捷,选择也多。

7

我去韩木匠家玩,他除了给我玩具,还会一边做着木工活,一边给我讲故事。

关山月带来的谜团着实让我苦闷了几天,之后我突然想起一个人—风灵矢,他不是个玄学专家吗?在我认识的人当中,就数他最懂这方面的事,我完全可以求教他呀!

也是因为这些木质的小玩具,让那时才七八岁的我对木匠这个行业产生了强烈的兴趣,要不是因为发生了一件事,也许我会走上木匠这一行。

我通过谢如秀找到了他,我们约在一家棋牌室见面。我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要约在这么奇怪的地方,完全不符合风灵矢一贯的形象。

韩木匠有一个樟木箱子,不太大,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个神秘的百宝箱,因为我每次到韩木匠家玩,他总是掀开那个箱子,在里面翻找一阵,然后就会拿出一个木头制作的小玩具,或者是会动的小木偶,或者是木雕的狮子、老虎之类的一般的孩子都会喜欢的东西送给我。

“为什么约在这里?”我疑惑地问道。

韩木匠大概五十岁,脸上没多少皱纹,不过一双手却是遍布沟壑,他摸我的脸时,我感觉就像带着毛刺的木头划过脸颊,生疼生疼的。

“这里安静。”风灵矢喝着棋牌室免费提供的茶水,边喝边说,举止安闲,一派大师风范。

我在前面提到过,我对于鲁班尺的了解是源于我们家曾经的邻居—一个老木匠。那个老木匠姓韩,名字我记不清了,我在这里就叫他韩木匠。

我挑了挑眉,听着隔壁隐约传来洗牌的声音,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要来这里,总不会是贪喝免费的茶水吧?

从此文公对鲁班心服口服,而尺子也流传至今。

“有什么事,快说。”

时间紧迫,材料也不够了。大家都急得不行,这时鲁班急中生智,把不足的长度用石墩代替,结果更加坚固,也很美观。国王非常满意,问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奇思妙想,鲁班笑着说,全靠文公送的尺子啊。

“我是想向您问一问,半年前烧窑村的一些事……”

有一次,两人奉命各自率领徒弟修建宫殿,文公突生坏心,他趁人不注意,将鲁班用来丈量长度的尺子锯短了一截,一尺半变成了一尺四寸一分。当鲁班的徒弟们用这把尺子将木料裁切完毕之后,才发现长度不对。

“哦,这事我听如秀说了,去年是乙未年,天干属木,地支属土,其中隐藏着‘乙木、丁火、己土’三种运势,而如秀五行是天河水,去年对他来说不仅运势极差,而且还是大凶之年……”

鲁班和文公都是很有名的能工巧匠,但是鲁班总是技高一筹,令文公既是嫉妒,又是不服气。

我头痛地扶了下额头,我可不是来听算命的,而且我也听不懂这些。好不容易等风灵矢说完了,我赶紧把烧窑村地下墓的事情说了一遍,风灵矢听完,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为什么又叫文公尺呢?这里面有个小故事。

“哦,这些我倒没听如秀提起过。”风灵矢喝了口茶水,沉思半晌才说道,“你说的这个,倒像是我师父以前提起过的封龙墓。”

上次说过,这把铜尺其实是一把鲁班尺,相传是鲁班所造,能够丈量房宅吉凶。鲁班尺全名叫鲁班营造尺,也有人称它为文公尺。

“封龙墓?那是什么?”

我手拿铜尺,细细地把玩,说实话,这东西是从烧窑村带回来的,而且还是从一具干尸的手中拿出来的,其实很不吉利,但是拿都拿回来了,也不好就这么丢掉。

“你知道满人入关之后,为什么要封锁东北一带吗?”

从外地回来之后,我有一个多月时间都在养伤。记得我回来的第二天,我妈将一把铜尺子拿到我跟前,问我从哪里来的,我这才想起来这茬。铜尺是我从烧窑村祠堂二楼的一具干尸手上拿下来的。那时候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可能惧怕和好奇都有,逃出烧窑村之后,我虽然一直把铜尺带在身边,可是因为事情太多了,一时就把它给忘掉了。

我思索了一下,“因为那是满人的发源地,是他们的后路,而且也有清朝龙脉在东北的传闻。”

1

“是的。”风灵矢赞许地点点头,“满人对龙脉之说深信不疑,他们不止对自己的龙脉千方百计地保护,同时也要破坏汉人的龙脉。这个计划几乎从满人入主中原之后就开始了。

而是嘲讽

“乾隆时期,皇帝从民间甄选了本领高强的堪舆大师,让他找出所有的龙兴之地,凡是风水特别好的地方,就让人想办法破坏那里的风水。封龙墓,是其中最厉害的一种手段,一般都是在龙眼之处建一处墓室,墓室之上用特别阴邪之物镇压,墓室内情况不一定,要看是谁布下的阵。

不是丰碑

“你说的那个,大概叫四煞绝灵阵,是江西一派的手法。”

任由历史镌刻我们的名字

风灵矢这番话听得我只剩下惊叹了,突然感觉他口中的世界距离我好遥远,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最终都会成为一扇矗立的石门

面对我的惊叹,风灵矢只是笑笑,然后又说了一句:“我认为,李铁等人的死,并不是瞿华看到的那样。”

鬼的秘密

“什么意思?”

人的隐私或是

“其中的原因说起来也是不简单。乾隆皇帝派人用封龙墓破坏风水,但是世上的能人千千万,也有一种人,专门寻找这种封龙墓,将它破坏掉,然后寻一福主葬在里面,抢夺气运。

不论是世俗,还是坟墓

“这种抢夺风水宝地的事,历史上出现过不止一次,墓中墓就是这么来的。后来为了防止有人抢夺封龙墓,建造封龙墓的时候就使用了一些相应的防盗手段。我觉得瞿华、李铁他们可能是中招产生了幻觉,因而丧命。古人的智慧,有时候是我们想象不到的。”

丈量方寸之地

风灵矢说的话让我豁然开朗,这样说来,很多谜团就解开了,我心中着实痛快了不少。我还想问一问鲁班尺的事情时,突然有人敲响了房门,然后推门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

它走进千家万户

风灵矢向我摆了摆手,“我约的人到了,你走吧。”

化石一般的历史

我恍然,原来风灵矢这次主要约见的人不是我呀。我好奇地瞥了中年人一眼,这人看上去就是个社会成功人士的模样,可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的脸色难看,双目晦暗,让我想起一个词:“印堂发黑”。

它有着

我快步走出了棋牌室,抬头看看外面不知何时开始乌云密布的天空,心情突然没有刚才那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