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是啊!”佩辛斯叫道,“戈登,你也注意到了。”
“就说是直觉吧!”雷恩喃喃地说,“你一定注意到我们的朋友克拉伯抛给了塞德拉博士奇怪的眼色吧?”
“你叫他戈登?”巡官狐疑地咕哝。
巡官吓了一跳。佩辛斯停下了让罗威为她点燃香烟的动作。“那个公爵?为什么?”
“纯属意外。”罗威连忙说,“萨姆小姐太兴奋了。萨姆小姐,请你叫我罗威先生……是啊,佩蒂,我注意到了,我一直都想不通这件事。”
“还是跟从前一样顽固。”老人呵呵一笑,“我有个建议给你,如果你调查这件案子完全是因为受到刺激,何不调查一下哈姆内特·塞德拉博士呢?”
“这是怎么回事?”巡官怒斥道,“什么戈登、佩蒂的?这么亲热。”
“一点儿没错。”巡官大声说,“可是它把我给惹恼了,我就姑且玩玩吧!”
“好了,好了,巡官。”哲瑞·雷恩打圆场,“不要把个人的好恶带入讨论。你知道你是什么样的老化石吗?现在的年轻人不像从前了。”
“是啊,其实那是他的工作。巡官,我看这件事可是没什么金钱上的好处可捞。”
“爸爸。”佩辛斯面红耳赤。
“尽量。我就让人口失踪组的格雷森去做大部分的事情。”
“不像从前你的那个时代。”罗威先生在一旁帮腔。
“好极了。巡官,你要继续追查多诺霍吗?”
“托人介绍,眉目传情,在黑暗的角落里接吻,”雷恩微笑着继续说,“得了,巡官,你得接受这些。我刚才说了,克拉伯是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他精明利落地在掩饰自己,可是有些事情很古怪,值得调查看看。”
“那方面我也查查看。”罗威安静地说。
“不管怎样,”巡官咕哝着说,“我还是不喜欢……嗯?我没想到这些。如果是这样,我想我们最好向克拉伯问几个问题。”
“见解精辟!我心里也有类似的想法。我去翻查所有关于一五九九年第一版《热情的朝圣者》的资料,可能会找到一些日期精确的记录。贾格尔在伊丽莎白时代的伦敦插手许多出版物的发行,他的名字和文学界牵连甚广。好,好,这无疑是非常合乎逻辑的一步。戈登,你怎么想?”
佩辛斯审视着香烟头,声音很低沉:“爸,你知道吗,这倒让我产生了一个念头。我们先不要去麻烦克拉伯先生。何不朝源头去调查塞德拉博士呢?”
“我也这么想。”佩辛斯说着,没来由地感到高兴,“如果某种文件藏在这么古老的书里,可能是什么记录。可是小偷怎么知道的呢,而且还知道在哪儿寻找?”
“佩蒂,你是说英国?”
“啊!”老绅士说,“戈登,这倒是一个主意。你可以独立作业,我们再对比一下各自的发现。”
“我们先不要贪心。看看轮船公司怎么样?”
“雷恩先生,也许我可以帮得上忙。”年轻人热心地说。
“轮船公司?要搞什么鬼?”
“亲爱的,查查看被割坏的贾格尔的牛皮封皮是否就是原来的。如果这帮不了忙,也可以借此理清一些事情。这本书的牛皮装订可以提供线索,让我们查出隐藏物件的年份。照戈登说的,隐藏的可能是某种折叠的文件。”
“看看就知道有没有好戏。”佩辛斯喃喃地说。
“什么样的研究?”佩辛斯问。
四十五分钟后,巡官放下电话,用抖动得非常激烈的手帕擦着眉毛。他终于叹了口气:“唉,好戏登场了。太荒谬了……你们知道轮船公司的事务长刚刚告诉我什么吗?”
“那是学者的天堂。”罗威羡慕地说。
“喔,爸爸,”佩辛斯说,“你在吊人家的胃口。老天,他到底说了什么?”
雷恩笑笑。“不是。那事情交给你办;那类事情你绝对办得比我好。我想的是……”他皱着眉继续说,“小小的研究。你们知道,我自己有个相当了不起的图书馆。”
“旅客名单上没有哈姆内特·塞德拉!”
“关于多诺霍吗?”巡官满怀希望地问。
他们惊得面面相觑。然后戈登·罗威吹了一声口哨,把香烟放在巡官的烟灰缸里捻熄。“原来如此。”他喃喃地说,“大名鼎鼎的塞德拉博士……”
“我想也是,”雷恩喃喃地说,“虽然未必如此。好,事情已经相当清楚了。我想现在……”他迷人的声音低了下去,静静地踱了一下步子,白色的眉毛皱在一起,最后他说,“我看我得自己做些小小的调查。”
“很好,我喜欢。”佩辛斯喃喃地说,“我喜欢得不得了。”
“那个开口,或说凹面,”罗威想了想,说,“大约五英寸长三英寸宽。如果是一张纸,那可能是折起来的,而且可能非常古老。”
“天啊,他是个假货!”萨姆吹胡子瞪眼睛,“小子,听着,你一个字都不准泄漏出去。一个字都不准提,不然我就——”
萨姆迸出一句话:“不知道有什么好处可得?”
“好,好,巡官,”雷恩温和地打断他,他靠在皮沙发上,眉头皱成很多细纹,“别那么急。一场好的布景未必能成为一出好的戏,一个可疑的情况也不能把人定罪。我看见你形容塞德拉的样子给事务长听,为什么?”
“亲爱的,没错。戈登,这个推理很高明。”老人站起来,开始在房间里踱步,“我们凑出了一幅非常有启发性的图画。一个学者、古玩家、藏书家,本质是正直的,竟然不惜代价犯下偷窃罪,为了得到——我想毫无疑问了——藏在古老而宝贵的书里面的一张纸。有趣吧?”
“嗯,”萨姆哼了一声,“他看过旅客名单,找不到这家伙的名字。我形容塞德拉的样子给事务长听,请他向船上的工作人员查询。船今天早上才靠岸,他们都还在上班,他立刻去办了。结果,老天,塞德拉不仅不在旅客名单上面,而且没有人记得船上有个长得像塞德拉的人!”他两眼冒火,“你看怎么样?”
“这么说来,他大概是藏书家之类的人了,对吗?”佩辛斯轻声说。
“有意思。”罗威沉思着说。
“我想事情很清楚了。”年轻人忽然说,“他把伪造的贾格尔原物归还,没有割开书皮,这表示他对善本书非常熟悉。我可以告诉你们,我见过那本假书,做得一点儿也不差,一般人看不出来的。他检查了这本书,立刻发现不是真的。既然他只是在寻找真的一五九九年的贾格尔,所以根本没碰赝本就还回来了。”
“我承认古怪的腥味更强了。”老绅士咕哝着说,“奇怪,真奇怪……”
“得了,巡官,你的赞美言不由衷。亲爱的,是完美!你真的让我们这些老头儿精神为之一振。是啊,没错。和我们打交道的是个诚实、甚至有良心的贼——这在盗窃史上恐怕不曾见过。真正的维庸(1)!还有呢?”
“难道你们还看不出来这是什么意思吗?”佩辛斯大声说,“这表示塞德拉博士到这个国家至少已经四天了!”
巡官咳了一下:“很好啊,我说很好啊!”
“你怎么算出来的,佩蒂?”她父亲问。
老绅士身子前倾,眼睛发亮。佩辛斯说完后,他往后一靠,修长的手指指向巡官:“好。老顽固,你认为如何?”
“他不是飞越大西洋的,对吗?你记得我上星期四打电话给轮船公司,问从英国来的下一班船什么时候进港吧——萨利·博斯特威克写信告诉我她要来,可是没告诉我什么时候来。他们说星期六有一班船,另一班就是今天的,其他时间没有船进港。既然今天是星期三,所以我说这位英国老兄一定已经来纽约至少四天了——至少从上星期六开始。”
“嗯。”佩辛斯有些脸红了,“这就引出了一件奇怪的事——一五九九年的贾格尔很珍贵,如果他是个普通的贼,不管他真正要的是不是书里藏匿的东西,他都会把书留下。但最后,他留下百元钞票赔偿修补书皮的开支;更奇怪的是,他开始时还留下一本价值非凡的书代替他偷走的那本——显然是因为它和一五九九年版很相像,或者是为了表明他的诚实。雷恩先生,这些事情都说明他是个诚实的人,迫不得已才犯下不诚实的罪,所以事先作了补偿。”
“甚至更久。”罗威皱着眉头说,“塞德拉!真想不到!”
“还有呢?”老绅士问。
“你们不妨查查星期六的船。”雷恩轻描淡写地说。
“高人一等。”罗威温柔地低声说。
巡官伸手去拿电话,后来又坐了回去。“我有更好的办法,一石二鸟。”他按了一下按钮,布劳迪小姐好像变魔术般跳进办公室,“拿着你的簿子了吗?好,发一封电报给苏格兰场!”
“很精彩!”雷恩叫道,“亲爱的,推理很精妙。”
“给——给谁,巡官?”布劳迪小姐惊讶于见到门边身强体健的年轻男子,说话结结巴巴。
“我懂了。”佩辛斯吮吸着下唇,“这样说清楚多了。事实上,他把真版的贾格尔还回了博物馆,可是把封底割开,从秘密的口袋中拿走了东西,这表示他对一五九九年的贾格尔本身不感兴趣,感兴趣的是藏在里面的又轻又薄的东西。拿走这个东西之后,他就不需要这本书了,于是像个绅士一样物归原主了。”
“苏格兰场。我要这个滑头先生看看我们这边是怎么办事的!”巡官的脸涨得很红,“你不是知道苏格兰场在哪里吗?英国伦敦!”
老绅士呵呵笑着说:“你们年轻人好像想法都一样。好极了,不是吗,巡官?——好了,别皱眉头了。我告诉过你,戈登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佩辛斯,我就是这个意思。瞧,想到书的封皮中那个秘密袋子里的东西又薄又轻,小偷不按常理出牌的行径也可以解释了。大约六个星期以前,有人闯进萨克森图书馆,偷走原本以为是一五九九年的贾格尔的书。不难想象,这个失窃事件也是同一个人所为——我们幽默的蓝帽人。可是那本书是赝本,结果被还回来了。那么这个蓝帽人寻找的是真正的版本!好,现存于世的《热情的朝圣者》真本到底有几本?三本。萨克森本是第三本,也是最后发现的。可能他已经调查过其他两本了。他偷走萨克森本后,发现是假的,就一定知道萨克森本的真版还存在于世上。后来萨克森把书捐给了不列颠博物馆,捐赠品里包括真版的贾格尔。这小偷想办法混进博物馆,想办法偷走了第三本真的贾格尔,留下另外一本更珍贵的书。两天后,他还回了贾格尔。佩辛斯,你说,从这些事情能得到什么结论?”
“是——是的,先生。”布劳迪小姐赶快说。
“喔,戈——罗威先生,当然了!”佩辛斯叫着,脸都红了,“蓝帽人从一五九九年的贾格尔封底里拿走的东西!”
“注明给特伦奇督察,T-r-e-n-c-h。‘需要伦敦金斯顿博物馆前馆长哈姆内特·塞德拉的全部资料,他现人在纽约。告知离开英国的日期、外貌特征、社会关系、名声及任何可得资料。请守密。祝好。’马上发出去。”
“封底里的纸。”年轻的罗威先生简短地说。
布劳迪小姐跌跌撞撞地走向罗威。
“我正在努力想。”她恼怒地说。
“等等,你怎么拼塞德拉这个名字的?”
“可能。”雷恩表示同意,“佩辛斯,我看见你在皱鼻子,又想到了什么吗?”
“S-e-d-d-l-e-r。”布劳迪小姐结结巴巴,激动得脸色发白。
高大的年轻人坐在门边,疲倦的眼神从一个人身上扫到另外一个人身上。佩辛斯眉头紧锁。大家陷入一阵沉默。后来萨姆耸了耸肩,伸手去拿电话。“不管是不是警察的事,我唯一真正感兴趣的就是这件事。我既然答应要找到这老家伙,就得尽力。”他找了人口失踪组的队长格雷森,然后又和盖根巡官简短地谈了一会儿,“多诺霍的事没有新进展。那家伙好像被诱拐消失了。我给了盖根退还的书里的百元钞票的号码,也许他可以查到些什么。”
巡官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微笑了。“好,好,布劳迪,”他口气平和,“别昏倒了。没关系。天啊,你难道连拼字都不会吗?是S-e-d-l-a-r!”
老绅士闭了一会儿眼睛。“失踪的警卫。说实话,我也同意这看起来有些暴力的嫌疑,可是那毕竟是警方的事。不,还有别的事。”
“噢,是的,先生。”布劳迪小姐说完就逃跑了。
“当然!可怜的老多诺霍出了什么事呢?”
“可怜的布劳迪。”佩辛斯哧哧地笑着说,“爸,你每次都把她吓得长不大。也许是有陌生的年轻男子在场……咦,雷恩先生,怎么了?”她语带警戒。
“啊!”雷恩淡淡一笑,“巡官,你认为有犯罪事件吗?”
雷恩满脸惊异之色,瞪着萨姆,好像从来没见过他似的,或者说好像没在看他,然后他跳了起来。
“没有犯罪事件,嗯?”巡官辛辣地说。
“老天!”他大叫,“原来如此!”他快步在房间里绕圈子,自言自语。
她耸耸肩。“对不起,我今天脑子不太灵光,实在想不出什么了。”
“怎么回事?”巡官惊讶地问。
“只是个有趣的问题罢了。嗯,没有更重要的事吗?”
“这名字!这名字!哈姆内特·塞德拉……老天,简直——简直不可思议!如果是碰巧,那么天下真是没有公理。”
“照我看,”佩辛斯说,“我们是在茶壶里制造风暴——小题大做。有人偷了东西,又加了利息把东西还回来。就我们所知,其实没有真正的犯罪事件呀!”
“名字?”佩辛斯皱皱眉头,“怎么啦?名字有什么蹊跷,雷恩先生?虽然有些奇怪,听起来是不折不扣的英文啊!”
“亲爱的,你看呢?”老绅士喃喃说着转身问佩辛斯,佩辛斯的思绪正在九霄云外,“你向来都有出人意料的想法。”
戈登·罗威的嘴巴张得大开,好像挖土机,淡棕色的眼睛里调皮的神色全部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诧异之余的领会之色。
“乱成一团。”巡官苦笑着说,“搞什么鬼!第一次听说坏蛋送回战利品还加上红利!依我看,最合乎逻辑的事,就是找到这两个家伙——戴蓝帽子的家伙和车站发车员说的另一个戴着怪异的马蹄形戒指的家伙。我会再查查那十七个老师,可是我觉得他们八成是无辜的。”
雷恩停止了踱步,搓着下巴,爆出一连串低沉的笑声。“当然是不折不扣的英文,佩辛斯。你就是有本事击中事情的要害。一点儿没错。天啊,不止是英文,而且是有历史的英文。哈!戈登,我看见你的眼睛也在发光。”他停住笑声,忽然坐下来,声音很严肃,“我早知道这名字在哪儿听过。”他说得很慢,“从我们见到那位先生后,这个名字就一直在搔我的耳朵。你把名字拼出来……巡官,佩辛斯,‘哈姆内特·塞德拉’对你们没有任何意义吗?”
一伙人都看着他,等他说话。雷恩交叉起修长的老腿。“巡官,有时候我的想法不理性。我得说,这是我的经验里最不平凡的案子,我们得透彻地了解犯罪学。你是干过实务的警察,你的想法呢?”
巡官脸上一片茫然。“没听过什么坏事。”
“您真好,可是我们真的不需要。佩蒂,等我打你屁股。好了,雷恩,您有什么想法?”
“好,佩辛斯,比起你这令人肃然起敬的父亲,你受过比较好的教育。你不是读过英国文学吗?”
“如果我可以帮任何忙——”老绅士开口说。
“当然。”
“佩蒂,闭嘴!”巡官恼怒地说。
“有没有专攻过伊丽莎白时期的?”
罗威热烈地说:“女人永远都不该工作!”
佩辛斯的双颊红彤彤的。“那——那是好久以前了。”
“是啊,但不是‘愿你宫内兴旺’。”佩辛斯笑着说,把时髦的小帽子丢到房间对面的保险箱上,“如果生意继续坏下去,恐怕我得去找一份工作了。”
老绅士沮丧地摇摇头。“典型的现代教育。所以你从来没听说过哈姆内特·塞德拉。戈登,告诉他们哈姆内特·塞德拉是谁吧!”
在萨姆的办公室,老演员叹口气坐进老旧的皮沙发里。佩辛斯乖乖地坐下,罗威眼睛发亮地挤靠在她身边,说:“巡官,显然你牢记着《旧约·诗篇》的第一百二十二条忠告:‘愿你城中平安’。这儿真好。”
“哈姆内特·塞德拉——”罗威先生的声音有些呆愕,“就是威廉·莎士比亚最亲密的朋友之一。”
巡官闷闷不乐地说:“看近来的生意情况,我可以休一个月的假,到时我那个笨秘书也不会发觉我人不见了。”他狠狠地看了一眼年轻人,然后看看佩辛斯,佩辛斯假装若无其事地哼着紧张的小调,“好吧,小子。佩蒂,上车,这趟可是免费的。”
“莎士比亚!”萨姆大叫出声,“雷恩,有没有弄错啊?你们都疯了吗?老莎士比亚和这码事儿有什么关系?”
罗威说:“这儿可有个朋友。”
“关系可大了。我开始认为……”雷恩低声说,“对了,戈登,没错。”他思忖着说,摇摇头,“你当然知道了。塞德拉……天啊!”
哲瑞·雷恩先生轻笑一声。“好了,巡官,我想这是个绝佳的好主意。我看就让我送你们到下城吧!我的车子就在这里,我也想休息一下,不能一直想身边这些烦恼的事。这情形已经到了需要开战略会议的时候,戈登又是个聪明的年轻人。巡官,我们应该讨论看看,还是你太忙了,懒得理我们呢?”
“恐怕我还是不懂。”佩辛斯抱怨说,“无论如何,在这点上我可是同意爸爸的说法。当然……”
萨姆冷峻地看着他:“你——”
“塞德拉这个家伙该不会是流浪的犹太人吧?”巡官讥笑说,“见鬼——他不可能有三百多岁吧?”他开心地大笑。
“巡官,”年轻人焦急地开口,“你介意我跟着去吗?好极了,你不介意,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得出来。”
“哈,哈!”罗威先生深深地叹了口气。
“喔,他会让我去的。”罗威愉快地说,砰的一声把后面的门关上。他挽着佩辛斯的手,和她轻快地走到对面的人行道上和其他人会合。雷恩的红发司机德罗米欧微笑着站在街边光鲜的黑色林肯大轿车旁。
“我的意思不是指我们的朋友是亚哈随鲁(2)。”雷恩先生笑了笑,“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件事有这么夸张。可是我说的是,这位哈姆内特·塞德拉博士——伦敦金斯顿博物馆前馆长、纽约不列颠博物馆未来的馆长、英国人、有文化修养的人、藏书家……喔,塞德拉博士是莎士比亚好友的直系后裔,这并非完全不可能的事。”
“天啊,你真是个不死心的年轻人!”佩辛斯说着,脸第十二次红了,这时她真是恨死自己了,“好吧——如果爸爸让你去的话。”
“斯特福镇的家族?”佩辛斯思忖着问。
“我可以跟去吗?”
老人耸耸肩:“我们对他们根本一无所知。”
“是……是啊!”
“我想——”罗威缓缓地说,“塞德拉家族来自格罗斯特郡。”
“我到你父亲的办公室去见你。你要去那里,不是吗?”
“那又有什么关系?”佩辛斯抗议说,“如果塞德拉博士是莎士比亚密友的后裔,难道塞德拉家族和这本一五九九年的贾格尔版《热情的朝圣者》之间有什么瓜葛,结果引来这场风波?”
“现在?”
雷恩先生静静地说:“亲爱的,问题就出在这里。巡官,你发电报给苏格兰场的英国朋友,结果给了我们这么大的灵感。也许我们可以查出来……谁知道呢?《热情的朝圣者》自身不可能——可是那又……”他又沉默不语了。
戈登一把抓住她的手。“佩蒂,让我现在就和你见面吧!”
巡官无助地坐着,看看他的朋友,又看看他的女儿。年轻的戈登·罗威瞪着雷恩,佩辛斯则瞪着罗威。
“我再想想看。”佩辛斯一本正经地说完,转身跟随着巡官和雷恩。
雷恩忽然起身,伸手去拿手杖。他们静静地看着他。
“啊,好极了。”年轻人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
“奇怪。”他说,“真奇怪。”他点点头,出神地笑笑,离开了巡官的办公室。
“捉弄人的事!”佩辛斯凶巴巴地说,“先生,放开我的手!我有个嫉妒心非常重的父亲,他的脑袋后面长着眼睛……再见,戈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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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登·罗威和他们走到大门口,用指关节轻敲莎士比亚头像的铜胡子。“老家伙真的在笑哩!这也难怪,佩蒂,几世纪以来,终于有件具有人性的事情发生在一家博物馆里。”
(1) 维庸(François Villon,1431—1463),法国杰出的抒情诗人,经常酗酒闹事,打架偷盗,多次犯案。
不列颠博物馆内没有其他可做的事情了。巡官尤其不耐烦到了极点,恨不得赶快离开,于是大家道别离去。
(2) 亚哈随鲁(Ahasuerus),《圣经》中的波斯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