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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蓝帽人

“打架,费希尔先生?”

“没错,小姐。他把他们带走了,为他们介绍展品。我的工作在回去之前暂时告一段落,所以我就到门口找多诺霍聊聊。我有一两个星期没见到他了,我们约好昨天晚上到麦迪逊广场去看打架——”

费希尔显得疑惑不解。“对啊,小姐,打架,广场上的拳击赛啊!我自己戴上拳套也挺灵活的,我喜欢快拳……喔,反正我告诉多诺霍,我吃完晚饭去接他。他住在下城切尔西的出租公寓里。后来我就跟着乘客走,跟着他们到处逛,等他们看完后,我就带着他们回总站。”

“啊,乔特博士。”佩辛斯愉快地说,“我见过博物馆的这位绅士馆长。”

“你和乘客离开博物馆时,多诺霍是否还在门口?”巡官若有所思地问。

“唔,小姐,是这样的。我们到达不列颠时,我把乘客交给乔特博士——”

“没有,巡官,至少我没看见。昨天晚上下班后,我随便吃了几口,”费希尔的脸又发红了,“就到多诺霍租房子的地方去找他,可他不在那里。他的房东太太说他还没下班回来。我想也许他有事要加班,就在那里晃了一个小时。最后还是没看见多诺霍,我就打电话给他的一两个朋友。他们整晚也没和他说过话。那时候我开始有些害怕。”

“很奇怪。”佩辛斯说,“费希尔先生,那么多诺霍呢?我还是看不出其中的关联。”

“像你这样一个大男人?”佩辛斯喃喃地说,热切地看着他,“还有呢?”

“哼,奇怪吧?”巡官说。

费希尔像小孩一样咽了咽口水。“我打电话到不列颠,找到了管理员——守夜的人,小姐,他名叫伯奇——他告诉我,他看见多诺霍那天下午就离开博物馆了,在我的乘客离开前走的,当时我还在那里;可是多诺霍一直没回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自己去看拳击赛了。”

“小姐,没有。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后来我回头想想,知道没和我们一起回来的家伙是谁了。”费希尔往前倾了倾身子,“我在游玩途中注意过他,因为他看起来很怪异。大概是中年人,留着浓浓的灰色八字胡——就是电影里面看到的那种。瘦瘦的家伙,个子很高。他还戴了一顶奇怪的帽子——有些像蓝色,他整天都戴着。现在我想起来了——他没和其他人在一起说话。然后他就失踪了——没和我们一起回来。”

“可怜的家伙。”佩辛斯同情地说,而瞧着她的费希尔突然又变得男子气十足了,“就这些吗?”

“是谁不见了?”佩辛斯问,“你没跟那群人查查看吗?”

费希尔宽阔的肩膀垂了下来,雄武的神气从眼中消失了。“小姐,这就是整个糟糕的故事。今天早上我来这里之前,又去他的公寓看了看,可是他整晚都没回家。我打电话给博物馆,他们告诉我他还没去上班。”

“他的朋友多诺霍,”巡官慢吞吞地说,“后来才扯进来。你瞧,情节开始变得曲折了。费希尔,说下去。”他盯着窗外时代广场边上的灰墙。

佩辛斯继续追问:“可是费希尔先生,你的朋友多诺霍失踪和乘客失踪有什么关联?我想我今天早上有点儿迟钝。”

“我懂了。”佩辛斯说,“果然奇怪。可是这和你的朋友多诺霍失踪有什么关系?”

费希尔绷紧下巴。“这个我也弄不清楚,可是——”他语气顽固地说下去,“这个戴蓝帽子的人的失踪时间和多诺霍差不多相同。我忍不住想其中有什么关系。”——佩辛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姐,我来这里的原因,就像先前说的——”费希尔的语气变得沉重了,“如果我到警察局,多诺霍恐怕会不高兴。他不信任别人,萨姆小姐;他可以自己处理。可是——唉,该死,我担心他,我想请巡官就算看在老交情的分上,查查看到底那个顽固的爱尔兰佬出了什么事。”

“想得可多了。”巴士司机说,“我们回到总站时,已经过了大半个下午——公司的规矩向来都是观光从四十四街开始,也结束于四十四街——小姐,我们回到那里,乘客开始离开,我又算了一回,上帝,只有十八个人!”

“嗯,巡官,”佩辛斯低声说,“你能抵挡这对你虚荣心的诱惑吗?”

佩辛斯笑出声来。“我的脑子里可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费希尔先生,那你又认为怎样呢?”

她父亲咧嘴笑笑:“恐怕不能。做这事我们不收费,费希尔,现在日子又不好过,我看我们就四处打听一下吧。”

“不清楚,小姐。我们离开总站时共有十九人。结果你猜怎么样?”

费希尔孩子气的脸魔幻般地亮起来,叫出了声:“太好了!巡官,你真是太好了。”

“男女各有几人?”佩辛斯的眼睛发亮了。

“好吧!”巡官语气轻松,“那么我们就着手办事吧!费希尔,以前见过这个戴蓝帽子的人吗?”

“萨姆小姐,事情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了。”费希尔的语速开始转慢,“他们登上巴士时,我算了算人数——我没必要那样做,因为碰到这类特别的客人,发车的人会安排好一切,我只管开车;可是我想我是因为习惯,就算了算。有十九个人。男男女女共有十九个人……”

“巡官,没见过。完全不认识。还有——”巴士司机的眉毛皱了起来,“我相信多诺霍也没见过他。”

费希尔讲述了一个古怪的故事。一群从印第安纳波利斯来的教师到纽约一边度假,一边学习,他们向里沃利巴士公司租了一辆大巴士,请司机带他们逛纽约市,他们事先就写信过来安排好了路线。费希尔负责为这群人开车。昨天——星期一,他们中午准时在起点巴士公司上车,就在百老汇大街旁的四十四街。最后的目的地是不列颠博物馆。这家博物馆通常不在公司的观光路线上,理由很简单:那是“卖弄学问的人去的场所”,费希尔毫不顾忌地这样说。大部分的观光客喜欢看看唐人街、帝国大厦、大都会美术馆——只看古典的外表——无线电城、东区、格兰特将军之墓。然而,一群学校教师可不是普通的观光客,他们都是在内陆教艺术和英语的老师,费希尔用缺乏敬意的无产阶级用语称呼他们为“一帮卖弄学问的人”。走访著名的不列颠博物馆早就成为爱好文艺的人士探访纽约时的必要之事。刚开始,他们都失望而返,因为博物馆过去几周都处于关闭状态,正在大肆整修,还要更换内部装饰,计划至少未来两个月内不对大众公开展览。但是,最后不列颠的馆长和董事特别允许这群只能短暂停留于纽约的访客进入博物馆。

“这你怎么会知道呢?”佩辛斯惊讶地问。

“的确很奇怪。”巡官说,“佩蒂,事有蹊跷。费希尔,继续说,把你告诉我的话讲给萨姆小姐听。”

“喔,我和那十九个乘客走进博物馆时,多诺霍也仔细打量了他们一番,一个一个地看。他没对我说认识哪个人;如果他认出了某人,一定会告诉我的。”

“小姐,没有。我——我不知道该不该去。如果我动不动就大惊小怪,老多诺霍会不高兴的。你明白吧,萨姆小姐。”费希尔语气诚恳,“或许没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可是我觉得非常奇怪。”

“我不太明白你的话,”巡官淡淡地说,“可是我想你一定没错。你描述一下多诺霍的样子给我听听,我不太记得他了——大概十年没见过他了。”

“你通知寻人部门了吗?”

“块头很大,大概有一百七十五磅重,”费希尔很快答道,“身高大约五英尺十英寸,六十岁,跟牛一样强壮,爱尔兰人的那种红脸,右颊上有个子弹留下的伤疤——巡官,你记得那个吧;如果你看过一眼,就忘不了的——走路慢吞吞,有些……”

“喔,不,不会的,小姐。”巴士司机说,“多诺霍不会的。”

“神气活现?”佩辛斯准确地用了这个词。

“啊!”佩辛斯说,“爸,好像你更适合来做这工作。一个老老实实、人人尊敬、已过中年的人失踪了,通常都是为了女人,不是吗?”

“没错!头发现在都变成灰白的了,灰眼睛还是锐利得很。”

费希尔拨弄着帽子。“他……小姐,他失踪了!”

“好家伙。”巡官赞赏地说,“费希尔,你真是块做警察的料子。我记起来了。他是不是还抽那支臭死人的烟斗?我记得那是他最糟糕的坏习惯。”

“他出事了?”佩辛斯问。

“还是老样子。”费希尔笑着说,“他下班时抽。我忘了这一点。”

“多诺霍以前和我父亲常在一起,我从小就认识他。”

“好,”巡官突然站了起来,“费希尔,你回去上班吧,事情交给我来办。我会调查看看,如果有什么不对劲,我就交给警方。其实这是警察的工作。”

佩辛斯点点头。不列颠博物馆是个规模不大但备受推崇的机构,专门收藏、展出古英国的手稿和书籍。她曾陪雷恩先生去过几次,雷恩先生也是那儿的赞助人。

“谢谢,巡官,谢谢你。”巴士司机说完,弯腰向佩辛斯鞠了一躬,大步走出了办公室。经过布劳迪小姐身边时,他那结实的肌肉让她看得心怦怦直跳。

“不是的,小姐。他大概五年前从警界退休,接下博物馆特别警卫的工作。就在第五街和六十五街的交叉口——不列颠博物馆。”

“好小子。”佩辛斯喃喃地说,“就是粗里粗气了些。亲爱的爸爸,你注意到他的肩膀了吗?如果他把精力花在书本上而不是练拳上,一定是品学兼优的料子。”

“多诺霍在你的公司工作吗?”佩辛斯问,同时对这个故事无聊的开端心生叹息。

萨姆巡官扁扁的大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他耸起宽肩,翻查电话簿,一会儿拨了一个号码。“喂!里沃利巴士公司吗?我姓萨姆,萨姆侦探社的。你是经理吗?……喔,你就是。什么大名?……什么?噢,泰奥菲尔。对了,泰奥菲尔先生,你那儿有没有雇用一位叫乔治·费希尔的司机?”

“等等!”巡官插嘴说,“费希尔,我看最好从头说起吧!佩蒂,费希尔驾驶的是停在时代广场附近那种大型的游览巴士,里沃利巴士公司的。他很担心他的一位朋友,他来见我们也是因为这位朋友。这个叫多诺霍的家伙常常在他面前提起我的名字。多诺霍以前是个警察,我记得他好像是个身材魁梧的好家伙,服役记录优良。”

“有啊!”声音有些惊疑,“有什么事吗?”

“喔,我刚刚才向巡官唆了一阵。”费希尔说着耳根都发红了,“不知道要不要紧。可能有些要紧吧!多诺霍这家伙是我的朋友,你瞧,可是——”

“没事,没事。”巡官温和地说,“我只是问问。他是不是块头很大、红头发、老实的年轻人?”

“费希尔先生,请坐。”佩辛斯笑着说,这种微笑是她特别留给年轻英俊的客户的,“是什么麻烦呢?”

“对,对,对。是我们最好的司机。不知什么事情——”

“幸会,萨姆小姐。”他轻声说,“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案子——”

“没事,没事。我只是证实一下。昨天他带了一群乡下的老师……能否请你告诉我他们住在哪个地方?”

客人把椅子往后推了一下,笨拙地站起身,抚弄着他的帽子。那是一顶鸭舌软帽,鸭舌上有个珐琅质地的小徽章,上面写着“里沃利巴士公司”。他是个很高很壮的年轻人,长相讨人喜欢,一头刺眼的红发;整洁的蓝灰色制服服服帖帖地套在魁梧的身躯上;胸部斜系着一条黑皮带,皮带顺势连接着腰上的宽皮带;结实的小腿紧紧裹在靴子里。

“没问题。公园山,就在广场旁边。他确实没事——”

“啊,佩蒂,”巡官说,“很高兴你这么早来。这是乔治·费希尔先生,他有一个有趣的小故事。费希尔,我的女儿,有点儿像她父亲的保姆。”他哈哈笑起来,“她是这儿的智囊,你最好把话全说给她听。”

“再见。”巡官说着挂断了电话。他站起来,伸手去拿风衣,“孩子,鼻子上扑点儿粉吧。我们有约会,和知——知——”

五月二十八日,星期二,上班时间具有弹性的佩辛斯·萨姆在十点差几分时走进萨姆侦探社的前厅,愉快地对着忧郁的布劳迪小姐——她是侦探社的速记员——微笑,然后闯进里面的房间,发现父亲正专心地听一位语气沉重而恳切的客人说话。

“知识分子。”佩辛斯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