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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吉野古坟

十八岁的秦北洋,面对白花花的肉体,青春蚌壳般的弧线,浑身燥热,淌下鼻血……

澡堂门开了,三个姑娘进来,起先是光光的大腿,然后是赤条条的身体,不着一丝一缕,彼此用日语说笑,看到三个男人泡在水里,毫不介意,如同饺子下水,春光乍泄。

最后进来的是光。

小木完全误会了,秦北洋只是说自己跟盗墓贼不是同一类人。

日本人有男女同浴的习俗,光并不羞怯,秦北洋却吓得紧闭眼皮,捂着身体要害,狼狈逃出温泉……

“同一类人?”

少顷,羽田大树与小木也出来了,给秦北洋搓着后背说:“装着山本教授的盔甲武士的五个大木箱子,已被运上了吉野古坟。”

“别误会,我跟你不是同一类人。”

秦北洋赤身站起,望向吉野山:“今晚会出大事儿。”

“你在看什么?”小木警惕地捂着肩膀,“这是我小时候受过的伤。”

初春之夜,冷月如钩。

秦北洋注意到小木的左侧肩膀,有个月牙形伤疤,乍看像个牛痘疤——他生于河南盗墓村,不可能种过牛痘。何况小木的疤痕,比普通牛痘更大,月牙形凹凸下,还有一个圆圈,仿佛日月同辉。

漫山遍野的吉野樱花树在沉睡,静默地等待含苞绽放的好时光。

也许,这个男人不是来挖墓的,而是为了养活女人和孩子的。

秦北洋与羽田大树、光和九色爬上山坡,小木穿着一身紧身衣服,背后有个大包,腰上缠绕绳索,一副盗墓贼的装扮。

“她很好,两个孩子也很好,我跟随羽田先生出来工作,拿到几百日元的酬金。我给他们买了新衣服和好吃的,海女可高兴了,我终于自食其力了。”

俯瞰乱石堆砌的古坟,只见一块石头平台,五具战国名将的盔甲立于月光下——

“海女还好吗?”

本多忠胜的鹿角胁立兜黑糸威胴丸具足、伊达政宗铁黑涂五枚胴具足、真田幸村六文钱赤备具足、上杉谦信南蛮胴、武田信玄诹访法性之铠……

小木也学会说日本话了,看来很久没挖过墓,手都痒了。

唯独制霸天下的丰臣秀吉马兰后立付兜具足,已在一个月前被九色的琉璃火球烧成灰烬。

“是,承蒙羽田先生的关照。”

柴油发电机搭建在古坟上,发出剧烈轰鸣,犹如古时山呼海啸的战斗声。古坟四周列队站着几十名士兵,为首的秦田三郎中尉抽出军刀,面对五具擦拭一新的盔甲,发出行动命令。

“陆军省也有我的眼线,我听说,一节军列从京都到了奈良,目的必是吉野古坟!”羽田大树拍了拍小木赤裸的肩膀,“半个月前,我在大阪一家寺庙上香,正好撞上小木先生。他可是挖墓的高手,他在地下的经验能帮到我。”

本多忠胜的盔甲先动了,长枪在半空中舞出寒光,而比身体动得更早的是头顶的鹿角。一个月前它的筋兜曾被损毁,已被来自陆军大学的工程师们修复了。接着是“独眼龙”伊达政宗的盔甲,它头顶的新月比天上的新月更耀眼夺目。武田信玄犹如重回川中岛,坐在古坟上指点江山。真田幸村作为曾经的武田家臣,举刀护持左右。上杉谦信头包僧侣的白布,恍若毗沙门天王,遗世而独立。

秦北洋琢磨着羽田大树的话,但来不及多想:“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山坡上的秦北洋看得真切——每具盔甲的背后都连着一根电线,通往轰隆隆的柴油机,成为名将之魂与柴油电力的混合体,就像镇墓兽的动力来自灵石心脏。它们在古坟上做出各种劈杀动作,比在京都嵯峨野更灵活,力量也更持久。

“北洋,你觉得日本人都是坏的?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坏的人民,只有坏的思想。”

联队长走到盔甲面前,手中挥舞军刀,口中念念有词。在他身后的伊达政宗,竟做出相同动作。接着是本多忠胜、真田幸村、上杉谦信与武田信玄,全成了联队长的提线木偶,模仿他的动作,劈刺砍杀,闪转腾挪。

“你是个好日本人。”

胸口的玉坠子又热了,秦北洋遽然明白——在一定时间与空间条件下,只要有指挥的人做出动作,盔甲们都会有同样行为。

羽田在池子里舒展双臂:“北洋,你尚未真正了解日本。大正时代,有两种势力,一是军部,都是冥顽不灵的疯子;二是德谟克拉西的势力。三年前,我的父亲参选国会议员,却在东京街头被一群军人乱刀砍死。他们憎恨政党与官僚,希望把日本变成军人统治的国家。”

如今是一个人指挥五个盔甲,将来一个人就能控制千军万马,将是多么强大的武器!

“你们敢跟军部对着干?”

“灵魂机械体”的战国名家盔甲,若是日本批量复制生产,用于侵略中国,比如觊觎已久的东三省与山东,必将把孱弱的北洋军阀杀得片甲不留。

“对不起,我是个胆小鬼。旧历正月初一,京都嵯峨野,我没想到‘灵魂机械体’盔甲竟然失控,当场砍死山本教授,而我吓得逃跑了。我盯上了京都的陆军步兵联队。他们曾经找过山本教授,希望把盔甲实验纳入军方计划。但教授拒绝了,他不想让盔甲成为杀人武器。”

秦北洋让蠢蠢欲动的九色少安毋躁,捡起一枚石头,分量颇为沉重,月光下觑准古坟上的盔甲,左手指向目标,右手划出月牙般的弧线。

三个男人脱光了泡在一池温泉里,秦北洋故意离他们远点,又吩咐九色不要轻举妄动。

石头飞过初春的月光。

“羽田先生,你们又是怎么碰到的呢?”

光屏着呼吸,但见石头闪闪发光,像一枚坠向地球的流星,精准地击中上杉谦信包着白布的头顶。

去年夏天,他们在大阪找了一家破旧的寺庙借宿。住持的汉文水平很高,拿了纸笔,通过文言文笔谈,秦北洋用工整的毛笔字写下“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寺庙住持是白居易的崇拜者,大为赞叹,便收留了这些异乡人。秦北洋一边攻读语言学校,一边在寺庙做工匠活。海女则在鱼市打工,杀鱼切片可是绝活。小木除了挖墓,别无所长,而日本人都是火化的,盗墓贼无用武之地,他只能在寺庙里给孩子们洗尿布。海女心甘情愿养活小木,这是他的福分……

从高处飞来的沉重石块,加上秦北洋惊人的臂力,当下砸得盔甲东摇西晃,居然硬撑着没倒下。原本动作整齐划一的战国大名,被这突然一击打乱阵脚,上杉谦信的盔甲内部发出一阵阵爆裂声,连同整座古坟都已震动……

在海女的苦苦哀求之下,秦北洋到底还是心软,没用唐刀砍下小木的脑袋。这辈子至今没亲手杀过一个人,哪怕是在吴淞口的战场上——他想把自己开的第一个杀戒,留给为养父母报仇的机会。

联队长惊慌回头,发现自己高高飞升到半空,俯视下面的五具盔甲。上杉谦信的武士刀正在滴血,还有一个军官的身体,站在古坟上张牙舞爪,脖颈处往外喷射鲜血。

半年前,秦北洋、小木、海女还有欧阳家的两个小孩,同船抵达日本神户港。

头呢?

“别误会。”小木为自己辩护,“北洋,我是前些天才重新碰上羽田先生的。”

哦,联队长才发现自己的头在天上飞,战国名将盔甲已斩下他的头颅。

秦北洋想到了令人难以启齿之事。

士兵们看到联队长被砍死,纵然铁打的军队也开始慌张。秦田三郎下令大家保持肃静。但五具盔甲已完全失控,疯狂地冲向所有活人。三八式步枪向盔甲开枪,子弹虽可洞穿坚固的南蛮胴与筋兜,却无法消灭穿戴盔甲的灵魂。

“我晕了,你们两个怎会在一块儿?难道你俩儿……”

日本刀在古坟上飞舞,以年轻日本士兵的鲜血为祭品,无数人头飞落到乱石丛中。枪声、惨叫声、肢体断裂声、刀剑碰撞声……

他来吉野古坟干吗?重操旧业吗?小木看到秦北洋与九色,同样慌张地捂着下身,就要逃出温泉,却被羽田一把拽回来:“小木先生,别走啊。”

又是一场杀戮,在吉野古坟的月光下。

秦北洋惊叹之余,又看到羽田身边的男人,同样一张熟悉的面孔——盗墓贼小木,左手断了根指头,绝不会有错。

秦北洋抓住光的后背,让她不要惊慌。日本盔甲毕竟不是镇墓兽,一旦激活便只剩下战场上的杀戮本能,根本无从分辨敌我,凡是活着的人类包括动物,都会成为攻击对象。

“羽田先生?原来你还活着?”

果然,一只被惊起的飞鸟腾空而起,就被伊达政宗砍作两半。

他伸手挥去氤氲蒸汽,才发现是脱得光溜溜的羽田大树。

士兵们被杀得差不多了。举起军刀抵抗的秦田三郎,也倒在血泊中。最后一名士兵,绝望地投掷出一枚手榴弹,正好在柴油发电机的油箱上爆炸。

再过半个月才是赏樱花的季节,许久才有两个客人跳进同一池温泉,便听到一声“Hata?”

天崩地裂的巨响,震得秦北洋的耳膜发痛。古坟上升起黑色与赤色混合的烈焰,充满柴油烧焦的味道,整片吉野山被烟雾笼罩。乱石几乎飞到山顶,秦北洋用身体保护住小女孩。山风徐徐袭来,吹去碎屑与黑雾。

来到日本半年多,他还从未泡过一次温泉,便也欣然同意。男女授受不亲,秦北洋必须跟光分开。他脱了衣服,泡进充满硫黄气味的池子,裸露后颈的赤色鹿角形胎记。九色不喜水,蹲伏在池边,哀怨自怜。

某种程度来说,是秦北洋扔出的一枚石头杀死了那么多人。

秦北洋带着九色与光离开军营,来到吉野山下的一处温泉旅馆。日本小姑娘拽着他说:“哥哥,我们泡温泉吧。”

他蒙着口鼻往下观望,古坟犹如战场废墟,布满柴油机与士兵遗骸,中间炸出一个大洞。

第十八步兵联队封锁了吉野古坟,再次响起《星落秋风五丈原》。

尘埃落定……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