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的。”
“从你的角度来看,”用一贯的嘲讽口吻道歉之后,H.M.继续道,“根据你所看到的以及你所听到的事,你会不会觉得你刚才说的话展现了凶案当天晚上发生的真实情形?”
“如果一个女人不是完全相信这个男人是无辜的,她会有这样的勇气来面对你刚才所告诉我们的一切吗?”
“不要回答这个问题。”兰金法官说道。
他假装要得到回答,然后猛地坐了下去,整个椅子都吱嘎作响。
“法官大人,我最后一次抗议辩方持续不断地企图让证人回答他们没有看到的或者没有听到的事,特别是一直用诱导的方式提问。”
我们背后、周围甚至更远一点的地方,到处都是嘈杂的低语,而你知道这些话语都围绕着一件事。玛丽·休谟想必也很清楚,她用手指在栏杆的边缘画着什么,双眼下垂。但她不时地也抬头瞄上一眼,与此同时,总检察长也正拿着什么东西准备开始他的交叉询问。她漂亮的脸庞开始变得暗红;她仿佛下意识地把自己的裘皮大衣裹得更紧了些。你完全不知道这样的精神麻醉还能让她撑多久。她的证言极大地破坏了检方的整个故事构架,让人意识到安斯维尔那相当混乱又愚蠢的证言正是实情,很明显陪审团也这么想。但是这些低语如同森林中嘈杂的声音一样越来越响。有人直接就问他们是否会给我们看那些照片。我注意到给新闻记者预留的位置现在空空如也,但我甚至没有注意到他们中有谁匆忙离开。这已经成为每个英国家庭里的头条新闻和话题。
本来一动不动的沃尔特·斯托姆爵士立刻站了起来。
“当心,要开始了。”伊芙琳低声说道,语气激烈。这时沃尔特·斯托姆爵士站起身来开始交叉询问。
“还有个小问题,”H.M.擤了好一会儿鼻子,继续说道,“有证人做证说,星期六早餐的时候,你父亲在收到信后举止很奇怪。他走到窗边,然后用阴沉的口吻说你的未婚夫当天会进城来,还打算来拜访他。证人说:‘噢,那我们就不去苏塞克斯了,我们要邀请他共进晚餐。’或者类似的话。死者告诉他们仍按计划去苏塞克斯。他还说:‘我们不会请他吃晚饭,或者去任何地方。’”H.M.双手拍在桌子上。“他的意思也就是说,他们不会请他共进晚餐以免两位堂兄弟碰见?”
总检察长表现出最大程度的同情和关切。他的声音颇具说服力。
“是的,没错。”
“相信我,休谟小姐,我们非常赞赏你在这件事上坦诚的态度,以及你提供这张不寻常的照片所具备的勇气。与此同时,我认为你也是毫不迟疑地摆出了那些姿势并拍摄了一打照片?”
“所以这里的‘又及’,‘你会处理好那件事的,对吗?’——指的是,治治安斯维尔上尉吗?”
“十一张。”
“是的。”
“好的,十一张。”他停顿了一下,把一些书在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成一条直线。“你刚刚所做证的内容,休谟小姐,我认为在凶案发生的时候你就已经意识到了吧?”
“所以在星期五晚上打完电话后,你又给你父亲写了封信?”
“是的。”
“是的,我都快疯了。”
“我想你刚才已经说过,当你知道自己父亲的死讯,急急忙忙从苏塞克斯赶了回来,当天晚上就到了那栋房子?”
H.M.一脸满足地拍了拍自己的假发。“然后,经过这一切,”他继续道,“你的未婚夫又突然间决定要去伦敦,你是不是害怕事情会暴露?”
“是的。”
“证人已经告诉过你了,亨利爵士,她没听说其他事。”
“确实如此。”对方答道,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另一本书摆在同一条线上,“但无论是当时还是之后,你从来没有向警察提起过刚才你做证所说的这些令人惊讶的事情?”
对话被法官直接打断了。
“没有。”
“他说他已经去过那里了?”H.M.提高了声调,“他有没有提到从公寓里把安斯维尔上尉的手枪拿走了?”
“你向其他任何人提过吗?”
“没有,我问了他,但是他不肯告诉我。他唯一说到的另外一件事,是问我在哪里肯定能找到雷,我说在吉姆的公寓。他说:‘好的,我也这么认为,我已经去过那里了。’”
“只对——”她微微抬手指了一下H.M.。
“他有没有告诉你他要怎么‘治治安斯维尔上尉’?”
“你有没有意识到,休谟小姐,如果你把这些信息告诉警方,表示安斯维尔上尉曾企图敲诈你,那么你就根本不必把这张照片带到法庭上来了?或者说,也不用接受这种羞辱一样的询问?”
她说话的语气极其紧张,所以H.M.停顿了一下,让陪审团能够慢慢消化她的证言。然后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是的,我知道。”
“我尽力。他说:‘好的,都安排好了。我明天早上会和他联系,邀请他来一趟。我向你保证,他再也不会来打扰我们了。’”
“哦,你知道啊?”沃尔特爵士问道,语速很快,兴趣十足的样子,盯着书的眼睛也抬了起来。
H.M.用催眠似的语调郑重地说道:“我希望你能准确复述他的话语,每个字,尽你所能。”
“是的,我了解过了。”
“是的。为了提醒他,也问问他准备怎么办。”
“我猜测这种经历对你来说算不上愉快吧?”
“就是那通我们一直提起的电话?”
“不,当然不。”女孩答道。她的眼神看上去很紧张。
“我在星期五傍晚给我父亲打了电话——”
“那你之前为什么没有提过这件事,你不提是对被告有什么帮助吗?”
“之后你干了什么?”
“我——”
“是的。”
“是否因为你认为被告肯定是有罪的,所以这些照片和他切实的罪行之间也没有什么联系?”
“这是星期五发生的事,对吗?”
H.M.费劲地站了起来。“我很欣赏我这位博学的朋友关切的心情,但是我们想知道这个问题到底要问什么。检方现在是否已经接受我们一直在称述的事实——卡普隆·安斯维尔和安斯维尔上尉被弄混了,死者想要好好治一治的是另外一个人。”
“是的,可我很不擅长这件事,反倒暴露了我的意图。雷只是看着我,然后大笑道:‘这就是你的把戏,对吗?就因为你搞这一套,我的小姑娘,我现在就直接去伦敦会会你父亲。’”
沃尔特爵士微笑着。“并不尽然。我们承认这些照片,我们也承认是安斯维尔上尉拍了这些照片,但是我们不得不反对这两件事和我们目前手头所讨论的问题——那就是被告究竟有罪与否之间有任何联系。”
“你试过了吗?”
坐在我旁边的伊芙琳突然轻推了我一下。
“哦,是的,他让我想办法搞清楚雷把照片藏在了哪里。”
“但是他们现在当然无法质疑这一点吧?”伊芙琳问道,“为什么啊,对我来说,这就跟太阳一样清晰可见。”
“还有什么别的吗?”
我告诉她,她带有偏见。“斯托姆表现得相当诚恳。他认为安斯维尔是个普普通通的杀人犯,在证据面前垂死挣扎。他要展现的是这个姑娘是在说谎来替他开脱。就算雷金纳德和玛丽·休谟之间有点什么,但是雷金纳德也完全没有勒索的意图。这不过是辩方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说他要回伦敦,还需要点时间来想想。他说如果雷在此期间有什么动静,要让他知道。”
“好吧,但是就我而言,这听起来很蠢。你相信这个说法吗?”
“哈,好的。所以,”H.M.一边观察着对方一边绕着手指,“你的父亲会好好治治安斯维尔上尉,甚至给了他一杯下了药的威士忌,这听起来并没有像我这位博学的朋友说的那么愚蠢吧,嗯?”在有人对这个不礼貌的评论提出抗议之前,H.M.赶紧继续说道,“他有没有告诉你他会怎么治治安斯维尔上尉?”
“不,但是看看陪审团里的两位女性。”
“他的脸色和纸一样苍白,我想如果雷当时在现场,他会杀了他。”
不满的眼神从各个方向看了过来,我们两个也不再说话。总检察长继续询问。
“哦?‘你只需要把他交给我来处理,我会好好治治他。’他说这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有什么举动?”
“可能我刚才没有把话说清楚,”沃尔特爵士说,“让我重说一次。今天你在这里告诉我们的所有事,在被告被逮捕的时候你本可以说出来吧?”
“我和他在一家名叫‘蓝色野猪’的旅店碰面。我想这家店位于去往奇切斯特的路上。我本以为他会大发雷霆,但是他并没有。他只是静静听我说完。他把手背在身后,在房间里面来来回回走了几圈,然后说五千镑这个数目太荒唐了。他说,如果金额小一些,他愿意付钱,但是他最近亏了好几笔,事实上,他还有点指望能拿到吉姆的钱。我说安斯维尔上尉可能会降点价。他说:‘我们不必担心付钱给他的事,你只需要把他交给我来处理,我会好好治治他。’”
“是的。”
“好的,没问题,请继续。”
“如果这些话在当时说出来,难道不会和我这位博学的朋友现在希望我们相信的一样有价值吗?”
“好的,雷——安斯维尔上尉说他给我几天时间准备好钱。星期三的时候,我给我父亲写信说我必须得见他一面,有非常紧急的事要跟他商量,这件事和我的婚事相关。我知道这么说他一定会赶过来。我不能一言不发就离开这场家庭聚会,特别是吉姆正到处花钱大肆庆祝,当地的所有慈善机构都前来祝贺我们。所以我问父亲能不能在星期四早上来一趟,在弗洛伦德附近的村子里和我碰面。”
“我,我不知道。”
“说说这件事具体的过程,好吗?”
“但是你当时并没有提出来?”
“是的,我不得不这么做,所以我告诉他了。”证人简略地答道。
“没有。”
“但是你确实告诉他了,不是吗?”
“你更希望(请原谅我的用词,休谟小姐,但是我感觉这是有必要的),你更希望搞出这么一场表演,而非在此之前就解释清楚。”
“不不,他当然不知道。告诉他这种事糟糕得像——”
“这话说得太重了,沃尔特爵士,”法官严厉地打断了他,“我必须提醒你,这里并不是道德法庭。在此之前,我们就见过太多人因为各种成见而不堪重负,我感觉有必要在此重申这个问题。”
她间距有些宽的蓝色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搞不懂为什么会提这么愚蠢的问题,即使是为了在法庭上把问题搞清楚非问不可。
对方鞠了一躬。“遵命,法官大人。我个人觉得刚才的提问还停留在交叉询问的权利范围之内。休谟小姐,你告诉我们在一月三日星期五傍晚,安斯维尔上尉离开弗洛伦德前往伦敦,是为了在第二天和你的父亲碰面,对吗?”
“你父亲知道这些照片的事吗?”
“是的。”
“是的,总是能。”
“目的是去勒索钱?”
“当他想要什么的时候,总是能得到吗?”
“是的。”
“他确实如此。”
“那么他为什么没有去见你父亲呢?”
H.M.观察着她。“你父亲是个非常顽固的人,对吗?”
证人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虽然她看上去柔弱不已,但到目前为止,她还算坚持得不错。
“没有,没有,没有!我只是在复述雷——安斯维尔上尉的原话。他说我的父亲不会让五千英镑阻碍我钓到吉姆·安斯维尔这样的金龟婿。”
“让我把问题说得更清楚点。好几个证人都做证说(实际上是在我这位博学的朋友的施压下)星期六全天,你的父亲除了刚才提到的那些内容之外,没有其他任何访客、消息和电话。安斯维尔上尉没有接近他,甚至没有尝试联系他。而如你所说,安斯维尔上尉急匆匆地来到伦敦就是为了你提到的目的,你是怎么看待这两件事之间的矛盾呢?”
“等等,小姐,稍微停一下。你之前有干过类似的事吗?”
“我不知道。”
“然后就说到我的父亲无论多绝望,也一定会付钱。”
对方伸出一只手。“我可以告诉你,休谟小姐,四日,也就是星期六的时候,安斯维尔上尉根本不在伦敦。”
“然后——”
“但是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
“我说他肯定是完全疯了,他知道我手头连五千便士都没有,也凑不出这么多钱。他说确实如此,但是我的父亲会愿意为此付一大笔钱。他,他说我父亲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看到我拥有一段美好且富足的婚姻。然后——”
“你能接受我这个说法吗,休谟小姐。这是引自警方提交的与本案有关的每个人的行踪的调查报告。在星期五傍晚,安斯维尔上尉离开了弗洛伦德,开车去拜访了他在罗切斯特的朋友,一直到星期六午夜才抵达伦敦。”
“请继续,如果你能做到的话,休谟小姐。”
“不!”
“没错。”
“你能进一步接受我的说法,当他在弗洛伦德的时候就向好几个人提起过他准备去罗切斯特,而不是伦敦?”
“这是发生在十二月二十八日到一月四日这一星期内的事?”
没有回答。
“他说如果我不付给他五千英镑,他就会把这些照片拿给吉姆看。他说既然其他人都有这么多钱,他为何不能从中捞上一笔。”
“你至少会同意,如果当时他人在罗切斯特的话,他肯定不在伦敦吧?”
“还有呢?”
“他可能对我撒谎了。”
“他把我领到一边,然后祝贺了我。他说这真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他也赞同这桩婚事。”
“可能是吧。让我们来看看这件事中的另一个要素。你告诉我们说这些照片是在一年前拍下的?”
“当安斯维尔上尉听说你和被告订婚的时候,他做了什么?”
“大概是,可能是更早之前。”
“有的,但是他只是大笑着说这些照片没什么危害。”
“在此之后,你和安斯维尔上尉的关系又持续了多久?”
“你有向他要照片吗?”
“不长,一个月左右,不长。”
“哦,我的上帝,早就断了。”
“在这之后那么长的时间里,他有跟你要过钱吗?”
“在你碰到被告之前,是否就已经和安斯维尔上尉断了往来?”
“没有。”
她又舔了舔嘴唇。“大约在一年前。”
“或者以这些照片作为威胁,提出任何要求吗?”
“所以,”H.M.观察着,用低沉的声调说,“我们来说说这些照片的事。它们都是什么时候拍摄的?”
“没有。但是你看到他从这里跑出去的时候的脸色了吗?”
雷金纳德·安斯维尔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后准备离开法庭。他尽量让自己的步伐显得从容自然。当然,没有人企图发表意见或者阻止他。但是H.M.故意停止了询问,以便让整个法庭的压力都聚集到安斯维尔上尉的身上。椅子,坐在律师席的人,手肘,脚,好像所有一切都在挡他的路,使他的步伐更快了。就如同在剧院里,有人想要不引人注意地出去,却不断绊到他这一排人的脚。等他到门口的时候,已经跑了起来。当班的法警看了他一眼,然后让到了一边。我们听到玻璃门被推开时发出的吱呀声。
“那不是我们应该关注的事,休谟小姐。然而,我能够推测出这件事让他羞耻的原因,与勒索毫无关系。你不能吗?”
“是的,其他的都在雷手上。如果我不在法庭上提到他问我要封口费的事,他承诺会把剩下所有的照片都还给我。”
“不要回答这个问题。”法官说道,手头的笔也放了下来。“总检察长刚才已经提到说这件事不是你需要注意的。”
“这里的这张照片、你作为证据提交的这张,是你手头唯一的一张吗?”
“你告诉我们,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安斯维尔上尉从未勒索过你?”
“十二张左右。”
“是的。”
这张照片在两排面无表情的人之间被传看着。“这样的照片一共有多少张?”
“你知道起誓的意义吗?”
“你可以把这个拿给陪审团了。”法官语气平静。
“当然。”
照片被提交了上去。当法官看着照片的时候,你似乎都能听到法庭的寂静中暗含一触即发的声响。大家都在揣测证人此时此刻的感受:屋子里的每双眼睛都瞄了她一眼,仿佛看到她身穿别的衣服,或者说完全不穿衣服的模样。沃尔特·斯托姆爵士没有提出反对。
“很不幸,我认为你刚才提出的关于安斯维尔上尉的勒索行为以及你父亲宣称说要‘好好治治他’,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H.M.打断了他。“法官大人,为了让大家理解被告为何如此紧张不安,不愿谈论此事,甚至做出了某些行为,我这里有那些照片的其中一张。在照片的背面写有:‘她为我所做过最好的事之一。’我想证人能够确认这是安斯维尔上尉的笔迹。我会把这张照片作为证据提交法庭,并交付陪审团,作为我们还原事件真相的证据。”
“不,不,不!”
“什么姿势?”兰金法官追问。
沃尔特爵士安静且温柔地注视着她。然后他摇了摇头,耸了耸肩,坐了下去。
法官的冷静和不留情面让法庭上的所有人都显得有些不安。
那些认为H.M.会再次询问的人又要失望了。H.M.带着有些厌烦的神情站了起来。“为了一次性弄明白这件事,”H.M.清晰地说道,“传皮特·奎格利医生上庭。”
“我说,”玛丽·休谟清楚地说道,“没穿衣服,还做出某些姿势。”
我确定在此之前听过这个名字,而且就是在最近。但走进证人席的完全是个陌生的面孔。他是个强壮的苏格兰人,举止温和,说起话来每个音节都很清晰。虽然他年纪最多三十岁出头,但是给人的印象却要更加老成。H.M.以他一贯的随意态度开始问话。
“我没听清,”法官说道,“你能大声点吗?你刚才说了什么?”
“你的全名是?”
她的声音变得含糊。“没穿衣服,还做出某些姿势。”
“皮特·麦克唐纳·奎格利。”
“什么样的照片?”
“你毕业于格拉斯哥大学医学专业,又在萨尔茨堡大学获得了科学犯罪学的学位,对吗?”
“安斯维尔上尉拍了很多我的照片。”
“是的。”
“另外的原因是什么呢,休谟小姐?”
“嗯。在十二月十日到一月十日期间,你在哪里工作?”
在整个审判过程中,这是第二次被告企图站起身来,在被告席上说点什么。他没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H.M.朝着他的方向做了个凶狠的手势。
“我受雇给约翰·特里加农医生当助手,在他位于萨里的泰晤士迪顿的私人诊所就职。”
“哦,是的。”
“你是怎么到那里去的?”
“没错,但是是否还有别的更有说服力的原因?”
“我需要解释一下,”奎格利字斟句酌地说,“我是国际医学委员会的成员之一,受雇于英国精神医学会,专门调查一些精神科从业医生在一般情形下难以确证的谣言或指控。”
“我曾经是他的情人。”
“接下来你要告诉我们的事是否已经包含在你提交给英国医学委员会的报告中,并且已经通过了该机构的批准?”
“嗯嗯。他手头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勒索你吗?”
“是的。”
“是的。他知道我肯定没这么多钱,不过他确信能从我父亲那里得到这笔钱。”
“你是否认识死者,埃弗里·休谟?”
“所以安斯维尔上尉向你,或者说向你父亲勒索五千英镑?”
“是的。”
H.M.转头看向证人,她丰满美丽的脸庞显得很镇定。她正注视着雷金纳德的后脑勺。
“你能否告诉我们雷金纳德·安斯维尔上尉是否尝试从死者那里敲诈钱财?”
第三个是法官:“请继续,亨利爵士。”
“据我所知,是的。”
第二个是H.M.:“还没有。”
“好的。现在,你能否告诉我们关于这件事你都知道些什么?”
首先是总检察长:“安斯维尔上尉现在是在受审吗?”
“在星期五,一月三日——”
法庭上,三个声音一个接一个地响了起来。
证人说出的第一个词就立马被法庭的骚动吞没,伊芙琳也正低声跟我说话。这个证人的可信度毋庸置疑。H.M.正极其悠闲地把检方的陈述撕得粉碎。他让他们交叉询问的时候,随意审问,也从来没有再次询问证人,他只是晃晃悠悠地继续。这时我的脑海里又出现了那几句H.M.曾引用过的诗句,与其说是诗句,更像是公式:
他的手指如同一盏无情的聚光灯。雷金纳德·安斯维尔面如土色。他坐直了身子,你可以看到他胸口的起伏。这时,我回忆起之前的种种,终于看清了整件事的脉络。他本以为自己相当安全;他以为她没有胆量背叛这段紧密而又特殊的关系。她甚至用相当害怕的神色答应过他,她会守口如瓶。现在你就能理解她当时表现出温顺驯服的原因了。“谢谢你做的一切。”——他们这段对话突然闪现在我的脑海中。然后是他那番意味深长的话:“公平交易,不过,都说定了吧?”随后是她不带感情色彩的“你了解我的,雷”。当时她应该就在心里计划着现在这些。
“从发现到搜查,从搜查到猎物进入视野,在视线下完成晨间狩猎。”
“你是指坐在那里的那个男人?”H.M.问道,用他的粗手指指着,再次毫不留情地把对方拎了出来。
“在星期五,一月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