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自己家的房子也犯法?江枫越发觉得离奇。
“大歪,你敢?”老支书喝道,“喝了二两酒在这里装八两的疯,不怕坐牢你就拆吧。”
老支书的威严还在,叫大歪的汉子气焰顿时矮了三分。“拆又不让拆,盖又不准盖,总得给人一条活路吧?”
真新鲜!江枫以为听错了,长这么大没听过用这种方式威胁别人的。
几个人争来吵去,江枫大致听明白了。大歪的儿子要结婚,想盖新房子,按照规定,村民建房只能建在原来的老宅基地上。但是大歪家的老宅子属县级文物保护单位,按照《文物保护法》规定,只能按原样修复,不准拆除。他家是三进的老宅子,没有一二百万根本修不下来,就算大歪有那个财力,年轻人也不愿住那种老房子,通风采光都没法与现在的钢筋水泥楼房相比。
“研究个屁!你们推来推去,都拖了半年了,再不解决的话,明天我就叫人把我家的房子拆掉。”
大歪只好另想办法,申请在自家的稻田里建房。但是《土地法》又有规定,要严格保护基本农田,也不能批。两边的法律都碰不得,事情就这么僵着,难怪大歪会绝望。
“你家的情况我已经向上面报告了,有关部门还在研究。”孙站长赶忙赔着笑脸解释,似乎很怕他。
孙站长又上来解释一通,好不容易把大歪打发走了。
正说着,一个脸膛黝黑的中年汉子快步冲上来,拦住了孙站长的去路,满脸怒容,看样子来者不善。“孙站长,我正想去找你,我家房子的事有着落了吗?”
江枫问老支书:“他家祖上是大户人家吧?”
“哪有钱啊?”孙站长苦笑道,“古建筑维修必须由具备专业资质的单位设计和施工,修旧如旧,维修这种老宅子比盖新房贵多了,上面不拨钱,县财政又负担不起,只能这样了。”孙站长五十多岁,在文化站干了三十多年,情况很熟。
老支书不屑道:“他们家啊,三代贫农,好吃懒做,穷得卵敲凳。”
江枫心下恻然,倘若茅跃进看到这般光景,恐怕要痛心疾首。江枫问身旁的孙站长:“这么多老房子,倒了真可惜,怎么不维修?”
江枫不解,“贫农怎么盖得起三进的大宅子?”
老支书在前面带路,江枫、王三牛、以及文化站的孙站长、派出所的小赵跟在后面。一行五人从村子中间穿过,果然有许多古民宅,大部分是清末和民国年代的,都倒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残垣断壁,门前杂草丛生,无处话凄凉。
老支书说:“那个宅子原来是我二叔家的,解放后政府分给穷人住了,最早住进了三户人家,后来另外两家搬出去了,这座老宅就被大歪一人买下了。”
“行。”老支书推开长凳站起来,“我们走路过去,几分钟就到了。”
一座老宅,居然蕴含着这么丰富的历史信息,江枫心里叹息一声。
“查明事实,一定会依法处理的。”江枫随口敷衍道,“老爷子,带我们去现场看看吧。”
李将军墓在村后几十米远的地方,几分钟就到了。封土堆不大,看上去毫不起眼,与山村野夫的坟墓几乎没什么分别。旁边立着一块青石碑,碑上竖刻着“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红色字样,才显示出它的特殊身份。
“警察同志,如果抓那伙盗墓贼,一定要让他们坐穿牢底!”
眼前的景象,与江枫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没想到,一座出土了传世国宝的古墓,竟然如此寒酸。
“哦。”江枫没想到老支书突然有此一问,“是这样的,我们在查另外一起案子时,无意中听到这件事,所以过来核实一下。”
夏季草木茂盛,低矮的灌木和疯长的野草把封土堆完全覆盖。在老支书指引下,江枫扒开野草,找到了十五年前封死的盗洞口。江枫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围着墓转了两圈,举目远眺。天空灰蒙蒙的,四周都是稻田,碧绿的禾苗,把大地描绘得生机盎然。
“好像是过了大半年之后,有人在尿根家的鸭棚里发现一个地洞,不知道是不通往古墓里的,我叫人拖了几车沙把洞口填掉了。”老支书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对啊,我们明明没报案,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墓主人想必有过雄心壮志,生前要建功立业,死后也要名垂青史。当年指挥千军万马,攻城掠地的大将军,也只能沉睡荒野,与野草蚊虫为伴。那么显赫的人物,如今寂寂无声,连名字都无人知晓了。
“后来发生过类似的事件吗?”江枫问。
多少人想永垂不朽,最后都逃不过与草木同朽的命运,反倒是那些毫无野心的物件,比人的生命力要长久得多。那组元青花梅瓶,跨越了时空,至今仍在接受人们的顶礼膜拜。
“本来是要报案的。”老支书说,“村里几个长辈都劝我别声张,既然没什么损失就不要报案了,万一公安局要开墓检验,反而会惊动先人。我想想也有道理,报了案不见得能抓到人,再惊动一次先人,罪过就大了。传扬出去,弄不好还会引来别的盗墓贼。”
余飞龙的尸骨就埋在这里。十五年前那个漆黑的夜晚,当余飞龙突然意识到,自己被活埋在古墓中,再也走不出去时,内心经历过怎样的恐惧和绝望?在他临死之前,对兄弟情义、人生信仰,统统都崩塌了吧。
余飞龙的生日是9月16日,案发时间也基本吻合,江枫心里有底了,“你们当时报了案吗?”
光是这么想想,江枫都觉得不寒而栗。
“是在9月中旬左右吧,学校刚开学不久,天气还很热。”
侥幸逃走的另外四人,这么多年的每一个漫漫长夜,又是怎么度过的?每天被良心折磨、被噩梦纠缠,却不敢向最亲近的人吐露,那种滋味可想而知。他们逃了十五年,暂时躲过了法律的制裁,却无法逃脱良心的审判。
“具体日期还记得吗?”
心在牢笼,高墙之外,不过是一个更大的监狱。
“错不了,我的小孙子就是那年出生的,今年正好十五岁。”
也许仇皓无法承受这种折磨,终于崩溃了,他想寻求解脱,要杀死三个弟兄为余飞龙报仇。然而,他并未意识到,这种杀人动机丝毫不感人,同样是出于极端自私的目的——他这么做,只是想为自己完成救赎。
“不会记错吧?”
江枫收敛心神,向众人挥了挥手,“差不多了,回去吧。”
老支书说:“十五年前。”
江枫走在窄窄的田埂路上,脚下踩着松软的泥土,步履稳重。陈伯杰没有撒谎,十五年前的盗墓案基本明朗,该划上句号了。
江枫问:“这是哪年发生的事?”
回到镇上,把民警小赵和孙站长放下后,江枫和王三牛在路边找了个农家菜馆吃饭。点了四个菜:清水煮河鱼、地菜煮蛋、手剥笋、石耳炖土猪肉丸汤,都是当地的特色美食,居然不贵,四个菜加起来不到一百块钱。
“真是万幸!”江枫笑着附和,心里却在摇头,这些人居然还不知道,不光是墓里的国宝被盗走,还有一个盗墓贼被他们活埋了。
两个人都饿坏了,菜端上来,三下五除二就把四个盘子扫得精光。
“当晚我安排了几个人轮流值班,守住洞口。祖坟被人家挖了,很不吉利,天亮之后,我就叫人运了几包水泥过来,赶紧把盗洞封死了。全村家家户户都放了爆竹,烧了纸钱。我的肠胃一直蛮好的,偏偏就在那天夜里拉肚子,你们说这是不是怪事?村里人都说是祖宗显灵,叫醒我起来抓贼。祖宗保佑,真是万幸!”
王三牛抹了抹嘴说:“老板,祝你生意兴隆!”
“那几个盗墓贼反应很快,发现情况不对,立即分散逃跑。我们追了一阵,一个都没抓到,又回到古墓这边。封土堆侧面被挖开一个盗洞,我拿手电筒往下面照了照,洞很深,里面黑咕隆咚的,没人敢下去。我对着洞口喊了几嗓子,也没人回应。估计是刚挖开洞口,人还没来得及下去就被发现了。算他们走运,如果里面有人的话,肯定要被我们活捉。”
作为资深吃货,王三牛把餐馆分为三个等级:第一种是吃完希望它生意兴隆;第二种是希望它下个月倒闭;第三种是吃完希望它一个小时后爆炸。
说到紧要处,又打住了,几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江枫暗想,老支书年轻时可能是个评书迷,这水平都快赶上单田芳了。老支书显然很享受众人期待的目光,抿了口茶,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欢迎下次再来。”店老板打着赤膊,胸前挂着红色围裙,像长成了大叔的哪吒。
“那时我还年轻,如果是个把人,我肯定不怕他,直接就冲上去了。他们人多,我一个人肯定要吃亏。我就悄悄地摸回去,叫醒了隔壁几家的人,那时候外出打工的不多,大部分青壮劳动力都在家。我叫他们拿好扁担、锄头,别弄出响声,到我家门口集合,准备抓贼。人到得差不多了,我就叫人敲锣,把全村人都叫起来。与此同时,我带着十几个人往古墓方向冲去……”
从饭馆出来,时间已过了下午2点。江枫叫王三牛开车,车子驶出紫阳镇,左转,上了通往宝丰县城的省道。
老支书说得兴起,脸上的表情也生动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年前的夜晚。一根烟抽完,他把烟头扔到地上,不紧不慢地端起玻璃茶杯喝了口茶,把喝到嘴里的茶叶又吐回去。
天色比上午更暗了,气温骤降到二十五度。在火炉般的酷暑天,出来办案遇上这么凉爽的天气,就像中了大奖。今天是星期五,出来游玩的人不多,路上车辆稀少。
“那天夜里我闹肚子,后半夜起来解手。茅房里又臭又热,蚊子还特别大,反正晚上没人,我就在外面找了个凉快的地方解决。我家的老屋以前是在村子的最后一排,刚解完手,忽然看见水田里有很暗的光在晃动,那个方位正好是古墓的位置。我就多了个心眼,蹲在原地不动,继续观察。竟然有好几个人在那里忙活,却一点声音都没有。我一下就反应过来了,不得了,有人盗墓!”
途胜在寂静的公路上蜿蜒穿行,路面被昨夜的雨水冲刷得干净整洁,一路上风景如画。
老支书点着一根烟,嘴里喷出的烟雾被头顶的吊扇吹得四处乱飘。他的目光斜视上方,仿佛伸出一根长钩直入脑中,从记忆深处钩起一些东西。
王三牛打开了车载音响,歌声流淌:“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哦。”江枫眼睛一亮,心想这回真找对人了,“老爷子,给我们讲讲那天晚上的事吧。”
“高晓松肯定没种过田。”江枫笑着摇头,像一个老师傅在嘲笑一个刚入行的新手。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老支书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额头上现出细密的皱纹,“活该那伙盗墓贼倒霉,要不是那天夜里我刚好闹肚子,差点就被他们得手了。”
“怎么讲?”王三牛把音量调小。这首歌的词曲作者是高晓松,演唱许巍,这两位都是王三牛的偶像。
江枫微微点头,“我听说这个墓被人盗过?”
“种田多辛苦,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忙到头能维持生活就不错了。能把田野和诗并列起来的人,一定是没种过田的人,高晓松如果当过农民,就不会写出这么不接地气的歌词了。”
老支书摇了摇,“这些传说都是我们李家祖先口口相传,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朱元璋得了天下后,祖宗怕走漏风声,把所有文字资料都烧毁了,连墓碑上的名字也磨掉了。现在我们只知道这位将军姓李,名字早就失传了。”
王三牛本来是摆开了架势要反驳的,突然发现言之有理。“可能人们对不了解的事物容易产生神秘感,进而把它想象得很美好。我那些同学看多了警匪片,还以为老子当警察很牛逼,真他妈谁干谁知道,这哪是人干的活啊?”王三牛想起这个双休日又要泡汤,不禁悲从中来。
江枫问:“有关于李将军的文献记载吗?”
公路依河流走势而建,左侧是一条小河,河水清澈见底,流水潺潺。右侧是陡峭的山壁,草木葳蕤,苍翠欲滴。路肩上绿草如茵,小草喝饱了水,湿润而自在,心满意足的样子。
元末天下大乱,战争年代,最容易发财的就是军人,李将军带兵打仗、攻城掠地,获得这批宝物是完全有可能的。从墓主人的身份和年代这两点推断,老支书讲的故事有八九分是真的。
江枫本打算在车上小憩,却被沿途的美景撩得睡意无全。从紫阳镇到宝丰县城二十多公里这段省道,号称“最美公路”,果然美不虚传。无需选择角度,拿起手机随便往哪拍,就能当壁纸用。
听老支书讲完,江枫有似曾相识的感觉,类似的故事好像在别处也听过,不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不过年代确实对上了,元青花瓷器出现在元末的古墓里,非常合理。茅跃进说过,那五个元青花梅瓶烧造得精美绝伦,在当时就是艺术精品,要么出自官府,要么是王公贵族所有。
路过一片樟树林,江枫按下车窗说:“那片林子全是古樟,最老的一棵有八百年树龄。”
“听我细说,你就清楚了。”老支书呵呵笑道,“元朝末年,陈友谅和朱元璋争夺天下,在这一带打了一次恶仗。陈友谅手下有一个姓李的大将,兵败投水自尽,亲兵把他的遗体打捞起来,秘密运到这里安葬。那些亲兵都是追随李将军多年最忠诚的部下,他们为了报恩,就全部改姓李,留在这里开荒种田,世世代代为李将军守墓。所以,我们全村姓李的都是守墓人的后代。”
“你来过?”王三牛扭头问。
“这是为什么呢?”江枫看着老支书的眼睛。
“上回还是同林小砚一起来的。”话一出口,江枫也觉得奇怪,怎么就提到了她。林小砚这个名字,他很久没在别人面前提起过了。自从春天一别,大半年都没有林小砚的消息了,她还好吗?
“我们全村都姓李,就跟这个墓有关系。李将军可以说是我们的祖先,严格说又不是。”
“还在和小砚姐怄气?”
“李将军?”江枫猜测墓主人应该就是这个李将军了。
“早分手了,怄哪门子气。”
“你是问李将军墓吧?”
“你不会是把人家睡了,提起裤子就不认人吧?”王三牛笑得很淫荡。
“真看不出来。”江枫说的是实话,老支书眼不花,耳不聋,一根白头发都没有。寒暄过后,江枫切入正题:“咱们村子后面有一座古墓吗?”
“是人家把我甩了。”江枫苦笑。
“虚岁七十二了。”老支书坐在长凳上,腰板挺得笔直,声音宏亮,中气十足。
“大丈夫能屈能伸,你低头认个错,多说甜言蜜语,保你马到成功,女人很好哄的。”
江枫问:“老爷子,您今年高寿?”
“发过短信,她不回。”
车子直接开到老支书家门前停下,一个身材高大、精神矍铄的老人迎了出来。老支书今天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早已备好茶水,等候多时。众人进屋,围着八仙桌坐下,孙站长一一介绍。
“再发,直到她回信为止。”
村子最南面有一条水泥路,是进村的中心公路。面前是大水塘,沿岸栽了一排柳树,一派宁静的田园风光。
“这不是骚扰吗?”江枫不以为然。
派出所相当给力,连夜就把调查信息反馈过来了。该镇有个叫沙湖村的古村,村后有一座元代古墓,所有特征都对上了,应该就是专案组要找的古村。今天一早,江枫就带着王三牛驱车赶来。
“这你就不懂了。”王三牛黑黑的脸上写满自信,“烈女怕久缠,再刚烈的女子,遇到死缠烂打的男人,也是要乖乖投降的。抓住时机,迅速将关系庸俗化。”
据陈伯杰回忆,盗墓地点是在宝丰县紫阳镇的一个村庄附近,村子里有不少明清古建筑,古墓就在村子后面。昨天晚上,江枫给紫阳镇派出所打了电话,请求派出所协助查找,当地是否有一个符合以上特征的古村。
“光头强说得没错,你肚子里净是坏水。”江枫指着他的鼻子说。
汽车从宝丰县城穿过,沿省道继续行驶了四十分钟,上午10点到达紫阳镇。江枫先到派出所把民警小赵接上车,再到镇文化站去接孙站长。孙站长坐在前面带路,王三牛换到后排座位,车子载着四个人往沙湖村驶去。
车子从宝丰县城穿过,通过收费站,上了高速公路,视野顿时开阔起来。远处的天空风起云涌,连绵起伏的山峦被云雾笼罩,若隐若现,仿佛走进了一幅泼墨山水画中。
宝丰是一个人口不到二十万的小县,属另一个地级市管辖,与东风市的最北端接壤。由于生不逢地,交通闭塞,宝丰县的工业一直发展不起来,却给当地百姓留下了青山绿水。最近几年,当地政府因地制宜,大力发展旅游业,已初具规模。
前方是隧道入口,交通指示牌显示隧道长五公里,限速八十公里每小时。途胜钻进了山肚子里,刚开始还平淡无奇,待远光灯打开,隧道两侧墙壁上的反光标志全部亮了,发出桔黄色的光,灿若星河,仿佛走进了浩瀚的太空。
江枫嘴都笑歪了,“宝丰人民不欢迎你。”
“现在不是流行一句话吗,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王三牛放慢了车速,“小砚姐挺好的,别放弃。”
“你看。”王三牛手指着外面的广告牌说,“山水宝丰,一座来了就别想离开的最美小城!宝丰人民分明在磨刀霍霍,摆开了要宰客的架势,不把钱包掏空就别想离开。”
难得从王三牛嘴里蹦出一句正经话,江枫有些感动。“现在没时间考虑这些,等这个案子结了再说吧。”
江枫扭头问:“发什么神经?”
“有啥考虑的?前怕狼后怕虎,活该光棍打到老。”王三牛像一个阅历丰富的长者,越说越来劲,“老大,别嫌我多句。你最大的毛病,就是想得太多做得太少,稳当过了头。”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王三牛嘟囔道:“我咋觉得这地方有点恐怖呢?”
“轮得上你来教训我?”江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内心其实已经在松动。
出了收费站,迎面就看到几十米高的巨幅广告牌:“山水宝丰,一座来了就不想离开的最美小城!”
王三牛不理他,双手扶着方向盘,摇头晃脑大声朗诵起来:“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只有一次,人这一辈子不干点冲动的事,在回首往事的时候就容易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为碌碌无为而羞耻。”
早上出发的时候,天空还飘着细雨,这时雨已经停了。沿途山势连绵,层峦叠嶂。江枫无心看风景,专注地开车,眼角余光不时地留意手机导航指示。
江枫到底没忍住,咧嘴笑了,这话没毛病。他永远搞不明白,王三牛哪来的那么多歪理,乍一听扯得没边,细思似乎又不无道理。
途胜在高速公路上驰骋,一路向北。
途胜钻出了幽长的隧道,眼前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