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科特镇没有。他在别的地方有没有树敌我就不知道了。”
“你不知道有谁会忌恨瑟尔吗?”
“我想看看瑟尔的随身物品,你没有意见吧?”
“谁这辈子接近过瑟奇·莱托夫,又没有遇到过那种事才算奇迹呢。”沃尔特说。
“我没有意见,不过瑟尔可能有。探长,你希望找到些什么呢?”
“我懂了,是平常直接上去挥拳头的那种。我听说瑟奇·莱托夫跟他发生过摩擦。”
“没什么特别的。我觉得一个人的随身物品能透露很多信息。我只是想找到一些线索,对解开目前的迷局有用的线索。”
“半夜潜伏的那种。”
“我带你上去,然后——你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了?”
“不是哪种?”
“没有了,谢谢你,你帮了很大的忙。我希望你可以信任我,告诉我你们的争吵是因为——”
“不是那种动粗。”最后他说。
“没有争吵!”惠特莫尔尖刻地说。
惠特莫尔犹豫了一下,心里有些怀疑瑟奇·莱托夫。
“不好意思。我是说,瑟尔是怎么惹恼你的。这能让我更多地了解瑟尔,而不是你,不过我可能很难让你明白这点。”
“那你觉得谁有可能这样做呢?”
惠特莫尔站在门边想着这话。“不,”他慢吞吞地说,“不,我相当清楚你的意思。但是告诉你的话会牵涉——不,我不能告诉你。”
“是的,是没必要。可是我想尽量帮上忙,天知道我多希望这事能查个清楚。只不过我们争吵的原因很私密,跟这一点关系也没有,跟星期三晚上瑟尔的不管什么遭遇都没有关系。我真的没有潜伏在他回来的路上,或是把他推到河里,或是对他动粗。”
“我知道你很为难。我们上楼吧。”
“你什么都可以不告诉我,惠特莫尔先生。”
他们结束谈话,走出书房来到宽敞的大厅,这时莉兹正从客厅出来往楼梯这边走。她看到格兰特便停下脚步,满脸高兴。
“我可以不必告诉你吧。”
“哦!”她说,“你有他的消息了!”
“关于什么事?”
当格兰特说没有什么消息时,她一脸迷惑。
“我想是这样吧。”
“可那时候是你带他来找我们的,”她坚持道,“在那个聚会上。”
“气人?”
这对沃尔特而言可是个新闻,格兰特能感觉到他的惊讶,也感觉到了他对莉兹那无所遮掩的高兴的愤恨。
“是的。那天晚上我一句话都不想再跟他说。我告诉你,他让我很生气。我还想到早上我的心情会好转,他也会不那么气人了。”
“亲爱的莉兹,这位是——”他用冷淡且微带怨毒的口气说,“苏格兰场的格兰特探长。”
“你没等他回来就先睡了。”
“苏格兰场!可是——你去过那个聚会!”
“我喜欢一个人待着。”
“没听说过警察不能喜欢艺术啊,”格兰特打趣道,“不过——”
“他惹你生气,所以你把他丢在酒吧里,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哦,行行好吧,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们有过——所谓的‘口角’吧,我想。我——不太高兴。只是这样。”
“我只是去那里接个朋友。瑟尔正好站在门口,无所适从的样子,因为他找不到菲奇小姐。于是我就带他过去找她,如此而已。”
“哦?”格兰特催促道,因为沃尔特似乎觉得没什么可多说的。
“那你现在来这里是——调查——”
“我觉得那是迟早的事。”沃尔特说。他把抽了一半的香烟按熄在烟灰缸里,按得都不成样子了。
“调查他的失踪。盖洛比小姐,你有什么看法吗?”
“惠特莫尔先生,有人说星期三晚上你和瑟尔相处得不是很愉快。真有这回事吗?”
“我?没有。我一点想法都没有。这太不可思议了,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嗯,第一,瑟尔的眼睛像猫一样机敏。我和他在外面一起睡了四个晚上,所以我知道。他在黑暗中反应灵敏。第二,他对本地环境的适应能力相当强。第三,他离开天鹅酒吧时脑子非常清醒。第四,从萨尔科特镇通往我们露营的河岸的那条路直来直往,两边都有围篱,不可能走岔,不然就走到耕地和庄稼里去了。最后,就算他像传言所说掉进河里,但他会游泳啊。”
“如果不会太晚的话,我看完瑟尔的东西后能和你聊一下吗?”
“那你为什么又不同意这个说法呢?”格兰特回敬了惠特莫尔刚才的语气。
“不,当然不会太晚,现在还不到十点。”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自从发生了这件事,时间就变得好漫长。那感觉就像抽了——大麻,对吧?你要找什么特别的东西吗,探长?”
“我想,最合理的解释是,”沃尔特又说,“他在黑暗中迷了路,然后在某个地方掉进河里,没人听得到他呼救。”
“是的,”格兰特说,“灵感。但我怀疑是否能找到。”
格兰特觉得惠特莫尔似乎也开始往“故弄玄虚”这方面想了。
“你下来的时候可以到书房找我。我希望你能找到有用的东西。像现在这样悬在蜘蛛丝上一般,真是可怕。”
“又不存在火焰战车或女巫的扫帚,我没什么看法。这真是让人最难理解的事情。”
格兰特一边翻检瑟尔的东西,一边想着莉兹·盖洛比——玛尔塔口中“亲爱的好莉兹”——以及她跟威廉姆斯口中的“胆小鬼”的关系。从来没有什么名言俗语说过女人看中的是男人的什么,但沃尔特显然是个名人,也会是个好丈夫。那天从聚会上离开时,他这么对玛尔塔说过。但玛尔塔说瑟尔的吸引力让人不安,这说法有多少正确性?莉兹·盖洛比对瑟尔的好感又有多深?她在大厅里时那种期待的表情,当中有多少是因为假想瑟尔安全无虞而生出的喜悦,又有多少是因为卸下怀疑和忧虑的重担而产生的释然?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吗,惠特莫尔先生?”
他不自觉地熟练翻检着瑟尔的东西,心里却一直想着待会儿下楼和莉兹交谈时该如何把握分寸。
“我注意到你用的是现在时态,探长,我很开心。”可是他的语气里讥讽多于开心。
瑟尔的房间在带城垛的塔楼的第二层,从左边探出都铎式前门,因此三面都有窗户。室内宽敞,装饰华丽,与房子的维多利亚风格相比显得过于明快和造作。房间里看不出个人色彩,很明显瑟尔没在这里留下多少自己的痕迹。这让格兰特感到奇怪,他几乎没见过一个房间被人住过这么久,却如此气息全无。桌上放着刷子,床头有书,但都没有主人的一丝痕迹。这简直就像商店橱窗里的样板房间。
“因此你根本不怀疑瑟尔的真实身份。”
很显然,自从六天前还被住着时最后一次打扫以来这房间又被打扫过。不过每次都一样。一样。
“是的。他们聊得很开心。瑟尔曾经拍过她痴迷的几个明星,她也有那些照片。”
这种感觉太强烈了,格兰特停下来看看四周,想了想。他回想着以往搜查过的所有房间,它们——包括旅馆房间——都带有最近住过的人的气息。但是这里空茫一片,什么都没有。一片冷漠的空茫。瑟尔没有留下一丝自己的痕迹。
“她来吃晚饭时见到了瑟尔,并且认出了他?”
就像莉兹第一天注意到的那样,格兰特发现他的衣物都非常昂贵。他翻出最上层抽屉里的手帕,发现上面没有送洗过的记号,有点迷惑。或许是在家里洗的吧。衬衣和外套上倒是有记号,不过已经很旧了,或许是在美国时留下的。
“电影杂志上的照片,我没亲眼见过。她有一次来我家吃晚饭时提起的。”
除了这两个皮箱,另有一个镀锡的箱子,很像颜料盒,盒盖上用白色的字写着“L. 瑟尔”。箱子上有锁,但没锁上,格兰特带着几分好奇掀开箱盖,里面却只是瑟尔的摄影器材。箱子的内部格局跟颜料盒一样,最上面是一个可以撑起来的托层。他用食指把托层钩出来,检查下面的格匣。满满当当的物件当中只留出一个长方形的空缺,应该有什么东西从这里取走了。格兰特放下托层,然后走过去打开从河边带回来的露营行头。他想弄清楚那长方形的空缺里能装什么东西。
“照片?”格兰特说,又惊又喜。
好像没有什么东西是合适的。
“我们当地的一个作家,她写童话故事,同时也是个电影迷。她不但知道瑟尔是谁,还有他的照片。”
背包里有两台小型相机和几卷胶卷,不管是分开还是合在一起都没法放进那个空缺。包里的其他东西也一样。
“伊斯顿-迪克森小姐?”
格兰特回到箱子旁,站着想了一会儿。那东西大约长十英寸,宽三英寸半,高四英寸,被拿走后箱子一直没被动过,因为拎动一下就会让其他收拾好的物品乱了位置,填满那个空缺。
“没有,当然没有。我可能从没听说过他,可是伊斯顿-迪克森小姐知道他。”
他下楼后要问问这件事。
“你也没什么理由去怀疑他或许不是他自称的那个人?”
现在,快速地大略扫了一眼这个房间后,他开始细致地检查。即使如此,他也差点忽略了重要的线索。当他翻看完那个放手帕和领带的乱糟糟的抽屉,正要把它关起来的时候,注意到了领带中间的一样东西,便把它拿了出来。
“没有。不过这并不奇怪。摄影师到处都是,就和记者一样平常。我没听说过他也很正常。”
一只女人的手套,尺码非常小的女人手套。
“你其实还不太了解瑟尔,对吧?”他说,“在他出现在罗斯的聚会上之前,你听说过他吗?”
差不多是莉兹·盖洛比的那种尺码。
格兰特向他询问拉什米尔河之旅的情况,想让他尽量多说话。你如果让一个人说得够多,他就会失去防备。惠特莫尔狠狠地抽烟,但讲话很自在。他正要讲到星期三晚上去天鹅酒吧的情况时,格兰特打了个岔。现在就问那天晚上的情形还太早了。
格兰特寻找另一只,但没有找到。这是很平常的爱情信物。
“我也在等着你。”他说着递出香烟,“当然不是你个人,只是高层机构的代表。”
看来,这个漂亮的年轻人已经深受吸引,便偷了心上人的手套。格兰特觉得这真是古怪的情爱方式,几乎是维多利亚式的风格。如今,“恋物”已经发展出很多可怕的模式。
然而当格兰特向他表明身份时,他反应平静。
那么,不管这手套能说明什么问题,至少证明瑟尔是打算回来的。一个人不可能把偷来的爱情信物丢在装领带的抽屉里,任由它暴露在陌生人冷漠的目光之下。
他对沃尔特·惠特莫尔的第一印象是:比他想象得老多了,然后又纳闷是不是星期三过后他才如此显老的。他很迷茫,格兰特想,无所依着的样子。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他从未遇到过也没法理解的事。
问题是:谁的手套?它的意义有多大,或者多不值一提?
格兰特是在晚饭过后来到崔明斯庄园的,并且很周到地考虑到了他们在广播日会很晚吃晚饭。他事先派人带信去问沃尔特是否方便跟阿伦·格兰特见面,但并没有透露原因,直到他们面对面交谈为止。
格兰特把手套装进口袋,走下楼去。莉兹如约在书房等他,但此前似乎有人陪着她。烟灰缸里的烟头很多,不可能有别人抽烟这么猛,格兰特推测应该是沃尔特·惠特莫尔跟她讨论过警方查案这件事。
可是相当奇怪,惠特莫尔对这说法的反应不是很积极。相反,他很不以为然。荒唐,他说,真是太荒唐了,瑟尔不可能就这样主动离开。这太不符合实情:他心情愉快,有一桩有利可图的事情可做。他对他们正在合作的这本书满怀热情,现在说他就那么抽身走了真是不合情理。
莉兹没有忘记她还是崔明斯庄园的秘书兼接待员,准备了酒水。格兰特客气地拒绝了,因为他在执行公务,不过还是对她的周到表达了个人的谢意。
“我猜他巴不得这么想。”威廉姆斯讽刺地说道。
“我想这还只是个开始吧。”她指着摊开在桌上的《威克姆时报》(每周五发行),一个不显眼的版面上有个不大的标题:年轻人失踪。上面提到沃尔特:萨尔科特圣玛丽镇崔明斯庄园的沃尔特·惠特莫尔先生,知名广播人。
“我想不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惠特莫尔或许知道。”
“是啊,”格兰特说,“明天白天的报纸就会登出来。”
“我没有你那么灵敏的鼻子,我只是感觉到这案子很古怪。春天的夜晚,在英格兰,一个年轻的美国人在村子到河边的一英里路程中失踪了。你真的认为他有可能是悄悄溜走了,长官?”
惠特莫尔的朋友溺水失踪,明天的头版可能会这样报道,惠特莫尔之谜,惠特莫尔的朋友神秘失踪。
“这里面就有被锯女人的那种强烈的气息,你没有闻到吗?”
“这对沃尔特很不好。”
“见过很多次。”
“没错,媒体很虚浮,论起价值来它们不该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我不知道什么‘魔绳术’,但强烈地感觉到这当中有什么花招。你一会儿看见了,一会儿又没看见。老魔术师故弄玄虚的把戏。你见过女人被锯成两半的魔术吗,威廉姆斯?”
“你觉得他出了什么事,探长?莱斯利出了什么事?”
“奇怪的案子,对吧?”威廉姆斯说,他坚持要住小房间,“英格兰草地上的魔绳术。你觉得他出什么事了,长官?”
“嗯,我本来以为他是主动消失的。”
“他是个好人。”格兰特说,他们正爬着楼梯往顶楼房间去——铺着羊毛地毯、贴着花卉图案壁纸的房间,“他应该去苏格兰场工作才对。”
“主动!为什么?”
罗杰斯开车把他们送到白鹿旅馆,临走时保证会尽全力帮忙。
“我还不是很了解莱斯利,没法判断。打个比方吧,你有没有觉得他喜欢搞恶作剧?”
“很高兴你们这么快就找了我们。在调查的初始阶段参与进来,对办案大有好处。好了,我们在这里也没什么可做的,现在最好回威克姆,我来接手这个案子。”
“哦,不是,绝对不是。他根本不是这种人。他相当平和,并且——并且品位高雅。他不会因为一时好玩就做这种事。况且他的行李还在这儿,他能消失到哪儿去?他什么都没带。”
“是啊。直到昨天傍晚,我们才发现这可能不是一件普通的失踪案,而在那之前只是打捞和搜寻。察觉到情况不对劲时,我们想到寻找外援,于是就把你们请来了。”
“说到行李,你看过他那个镀锡的箱子吗?”
“我猜你还来不及去搜集证据。”
“那个摄影箱,我好像见过一次。我记得当时还想:整理得真整齐。”
“或许吧。”
“箱子底层有样东西被拿走了,我没找到。你能判断出是什么东西吗?”
“所以塔利斯应该不会很喜欢他吧?”
“我肯定说不上来,因为我根本不记得里面具体装些什么,只有东西很整齐的印象。药水、胶卷,大概这类东西吧。”
“不是——如果所有说法都可靠的话。”罗杰斯说,焦虑的表情放松下来,还开心了那么一会儿。
“他上锁吗?”
“瑟尔也很热情吗?”
“是的,这我知道,因为有些药水有毒。但我想不是时时刻刻都锁着。现在锁了吗?”
“他看不惯托比·塔利斯对待瑟尔的那种殷勤,他们是这样说的。”
“没有,不然我也不会知道里面空出一个地方。”
“为什么?”格兰特问。他很快就想起那“跳舞的家伙”是谁,因为玛尔塔可是萨尔科特镇上最忠实的镇况播报员。
“我还以为警察什么都能打开。”
“嗯,我听说两个星期前有过一次不愉快。一个跳舞的家伙把一杯啤酒泼到他身上。”
“他们是能,但不一定这样做。”
“今天晚上我最好也看看这些东西。当中如果有什么有意思的物件,现在恐怕也不见了,不过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瑟尔跟萨尔科特镇的其他居民相处得如何,你知道吗?”
她微笑着说:“我在学校经常碰到这种麻烦。”
“应该在吧。”
“对了,”他说,“你见过这手套吗?”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只手套。
“我想,瑟尔的行装都还在崔明斯庄园吧?”
“见过啊,”她有些好奇地说,“好像是我的。你在哪里找到的?”
“沃尔特·惠特莫尔让人拿回崔明斯庄园了。”
“在瑟尔放手帕的抽屉里。”
“是这样。露营的行头呢?”
这真的就像在触摸一条蛇,他想。瞬时的收缩和撤退。这一刻她还是坦率真诚的,下一刻便受惊并戒备起来。
“这里和萨尔科特镇之间吧。要看降水量的大小。最近很少下雨,所以你可以看到水位很低。可是星期二滕斯托尔那边下了一场雨,又急又猛,拉什米尔河就像磨坊水流一样冲泻而来。”
“太奇怪了。”她声音发紧,“一定是他捡到准备还给我的。我另放了一双手套在车上,体面一点的,开车的时候则戴旧手套。可能那双好一点的手套什么时候丢了一只。”
“那么,假设他神志不清地下到河里,你觉得有可能在哪里找到尸体?”
“我明白了。”
“非常清醒。”
“这一只,当然是我放在车上的好手套,能戴出去办事或逛街,平时戴着也不会显得太张扬。”
“他脑子清醒吗?”
“你不介意我带走吧?”
“拉什米尔河,这河很吓人,我得承认。到处都是坑穴暗流,河底则是局长所说的‘太古烂泥’。可是瑟尔会游泳,惠特莫尔好像说过。”
“不,当然不会。这是一件证物?”她努力表现出的随意口吻。
“这里的水流情况如何?如果他在黑暗中绊到树根一头栽进河里,结果会怎样?”
“不一定。但瑟尔房间里的东西,目前都可能有帮助。”
格兰特走到瑟尔铺睡袋的地方,看了看河水。
“我觉得这手套更有可能误导你,而不是帮助你,探长,不过你当然要带走。”
“就是这个地方。”罗杰斯说,“惠特莫尔先生的睡袋铺在那棵大柳树下,瑟尔的则铺在枯木这边,枯木的根部有个大窟窿作遮挡,因此惠特莫尔先生自然不会发现瑟尔没回来。”
他喜欢这次试探,也很高兴她迅速恢复了自如。他向来不喜好戏弄蛇。
罗杰斯带他们沿着长长的斜坡走向岸边。河流折向西南方向的地方,有两棵大树兀立在修剪过的成排柳树中间:一棵高大的柳树和一棵大枯木。枯木下泊着两条独木舟,草地上仍有踩踏过的痕迹。
“沃尔特·惠特莫尔先生能看出那盒子里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吗?”
“假设有这种可能吧,毕竟我们对他一无所知。我得承认任何情况都有可能。”
“不一定,不过可以问问看。”她走向门口去叫沃尔特。
“哦,很多。你不会想说那家伙只是悄悄溜走了吧?”
“或者家里的其他人知道?”
“这条公路线上巴士多吗?”
“嗯,拉维尼亚姨妈不可能知道,她连自己抽屉里有些什么都很糊涂。我母亲也不可能,她除了在门口探头看看房间有没有打扫、床有没有铺好之外,从来不会靠近塔楼房间。我们倒是可以问问女佣。”
“最近的铁路在威克姆,也就是说这附近没有火车站。铁路线在威克姆-克罗姆公路的另一边,不经过山谷。”
格兰特带他们走进塔楼房间,指出那个箱子里空缺的地方。长方形的空当里放过什么东西呢?“他快要用完的药水?”沃尔特猜测道。
“这里的铁路在哪里?”格兰特问。
“我想过了,可是所有必需的药水都在那儿,几乎还没用过。你想不起见过他有什么东西恰好可以放进这个空当?”
三人走到第三块田地的时候,乡野景色变得开阔,拉什米尔河域也铺展开来,就像罗杰斯的地图上显示的那样:河流蜿蜒流淌,就像一条深绿色的围巾缠绕在翠绿的田野上,远处是簇簇屋顶和片片园圃,萨尔科特圣玛丽镇就坐落在那里的茵茵绿树中。顺着河流再往南走,那个孤零零的聚居地就是佩特河口。
他们想不起来,女佣艾丽丝也一样。
他把地图拿给格兰特看。从威克姆南部到克罗姆的公路纵贯南北,西边是拉什米尔河,流进山谷,然后从西北部再流向威克姆公路的方向。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山谷里河流大拐弯处的平坦河床地带。惠特莫尔和瑟尔就选在河流刚开始转弯的地方露营。在山谷更远处,河道弯回去的地方就是萨尔科特圣玛丽镇。他们的露营地和镇子都在河的右岸,因此露营地和镇子之间只有短短一英里的冲击地带。
只有她打扫过瑟尔先生的房间,她说。村里的克兰普太太每天会来帮忙打扫,但仅止于楼梯、过道、工作室这些地方,不碰卧室的。
经验老到的罗杰斯从他的车里拿出一张一英寸比一英里的实地勘查地图,看了起来。在格兰特这个城市人看来,眼前的野地跟刚刚离开威克姆时看到的都差不多,可是巡官却说:“我想应该在这对面。没错,那里就是他们待的地方,我们在这里。”
格兰特观察着他们的脸,思索着。惠特莫尔面无表情,莉兹又是好奇又是疑惑又是担心,艾丽丝则害怕怪到自己头上来,不管箱子里丢失的是什么。
“我明白了。”
他一无所获。
“那根本算不上是个村子,只有一个废弃的磨坊和几座工人住过的小屋。因此惠特莫尔和瑟尔晚上才会步行到萨尔科特镇去喝酒。”
惠特莫尔送他到前门,凝视着暗夜,说:“你的车呢?”
“大体上我还是想先走公路,然后步行穿过田野。看看走那段路到底怎样,应该很有意思。佩特河口是个怎样的村子?”
“停在大路上。”格兰特说,“晚安,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确切地说,没有什么路直通河边。从萨尔科特镇到他们露营的地方只有一条大概一英里长的田间野路。不过图方便的话,我们可以从威克姆-克罗姆公路那里步行穿过野地。或者开车拐到另一条小路上,去往佩特河口,然后沿着河岸步行,大概走四分之一英里就能到达他们过夜的地方。”
他走进黑暗中,等着沃尔特关门,然后沿着房子走到车库。车库还开着,里面停了三辆车。他一一检查置物匣,可是任何一辆车上都没有单只手套。什么手套都没有。
“我现在还不想在萨尔科特镇露面。”格兰特在车子驶出威克姆时说,“还有别的路通往河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