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不过诺拉看。”
“我猜你不看拉维尼亚·菲奇的小说吧?”
诺拉是威廉姆斯的太太,他们有两个孩子——安吉拉和伦纳德。
提到沃尔特的姨妈,格兰特又想到另一个问题。
“她喜欢吗?”
“我是说,他完全可以待在家里跟姨妈在一起,然后开车出去研究拉什米尔河。拉什米尔河又不是很长。可是他不这样,非得大费周折弄个独木舟什么的。”
“是迷恋。她说有这三样东西就觉得很舒服:一个热水袋,四分之一磅巧克力,拉维尼亚的一本新小说。”
“我正想着呢。”
“看来如果没有拉维尼亚,我们怎么着也得造出一个来。”格兰特说。
“我不知道赛拉斯那家伙是谁,但乡间生活根本不是沃尔特·惠特莫尔说的那回事。”他想了想又说,“他喜欢装模作样,”他说,“想想那拉什米尔河之旅。”
“那就发大财了。”威廉姆斯说,“惠特莫尔是她的继承人吗?”
“更像是赛拉斯·威克利的风格,而不是沃尔特·惠特莫尔的风格。”
“她的假定继承人,至少是这样。可现在又不是拉维尼亚失踪了。”
“是啊,你知道的,那真的很无聊。”
“是啊。沃尔特能对瑟尔那家伙有什么不满呢?”
“遗憾?”
“可能他就是看不惯这种像神话人物般的人吧。”
“不可能没说听过,我不是那种多喜欢乡野生活的人。在那种地方出生长大可是个遗憾。”
“看不惯什么,长官?”
“你听过沃尔特·惠特莫尔的广播节目吗,威廉姆斯?”他问,此时威廉姆斯正开车载着他走在那条由两千年前的古罗马军团最先踩踏出来、至今仍坚贞不移的路上。
“我见过瑟尔一次。”
格兰特大笑着说:“我什么时候一定要试试这一招!”他很享受威廉姆斯对他的这种真诚的英雄崇拜,不过更喜欢他的可靠和坚韧。
“你见过!”
“上帝保佑,长官,”威廉姆斯说,“你都不用开口,只要盯着他们看,他们就会该干吗干吗去。”
“一个月前,我在一次聚会上和他说过话。”
“你只要说声‘滚开’,人们就都吓跑了。可是我这么说的话,他们很可能戗我一句:‘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他看起来怎样?”
“比如什么?举个例子吧。”威廉姆斯一脸怀疑。
“真是长得很好看的年轻人。”
“可是你有的优势我却没有,威廉姆斯。”格兰特有一次这样对他说。
“哦。”威廉姆斯若有所思地说。
相反,对威廉姆斯而言,格兰特就是美好和纯挚的化身。他狂热地崇拜他,不怀忌妒地羡慕他。威廉姆斯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从不觊觎他人之物。“你知道你有多幸运吗,长官,”威廉姆斯这么说过,“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警察。我呢,只要一走进酒吧,他们只需看我一眼便在心里嘀咕:“警察!”你就不一样了,他们扫你一眼,就把你当成便装军人,根本不会提防。对我们这一行来说,这是个多好的优势啊,长官。”
“不对。”格兰特说。
上司这样说,格兰特就当他答应了,随即去找威廉姆斯。他喜欢威廉姆斯,也喜欢和他做搭档。威廉姆斯和格兰特截然不同,两人正好互补。他个子大,肤色红嫩,动作缓慢,除了晚报之外什么都不读,可是他办起案来却有着小猎狗那般难得的特性。论起耐性和顽强,守着地鼠窝的小猎狗最多也不过像面对猎物的威廉姆斯那样。“我真不喜欢让你紧跟在我后面!”在多年的合作中,格兰特不止一次这样对他说。
“不对?”
“你还真会找理由,好在车上打瞌睡。”
“美国人。”格兰特冷不丁地说了句,然后又想了想那个聚会,补充道,“我想起来了,他好像对莉兹·盖洛比很有好感。”
“不是。”格兰特好声好气地说,“只是想让他知道案情。万一你要把我调去办别的急事——任何时候——他可以继续查案。”
“莉兹·盖洛比又是谁?”
“要他开车还是怎么着?”
“沃尔特的未婚妻。”
“很好。我带威廉姆斯警官一起去,行吗?”
“他——哇!”
“你干这行这么久了,应该知道正是那些喜爱小兔子的人才容易犯谋杀案呢。”他的上司利落地说,“不管怎样,你的任务就是去那个艺术贼窝仔细筛查,直到查出点什么名堂为止。你最好开车过去,威克姆那边说搭车的话要到克罗姆换车,之后还要步行四英里。”
“没有掌握证据之前,先不要下结论。我实在无法相信沃尔特·惠特莫尔有那种血性敢敲晕别人的脑袋,再把他扔到河里。”
“可是——可是沃尔特·惠特莫尔!”格兰特说,“你知道吗,这实在太荒唐了。一个喜爱小兔子的人怎么可能杀人?”
“没错。”威廉姆斯想了想又说,“想起来了,他更像个胆小鬼。”
“是啊,很微妙的事件。除了意外之外,没有真正的线索。不过——有个很大的疑问。”
这话让格兰特在接下来的车程里心情大好。
“怪不得他们不想碰这个案子。”格兰特冷冷地说。
他们在威克姆受到当地巡官罗杰斯的接待,那是一个瘦削、焦躁的人,仿佛睡眠很糟糕。但他很机灵,消息灵通,处事周到。他甚至在萨尔科特镇的天鹅酒吧和威克姆的白鹿旅馆分别订了两个房间,让格兰特选择。他带他们到白鹿旅馆吃午饭,格兰特决定住在这里,于是取消了萨尔科特镇的房间预订。他们不能让人知道苏格兰场在关注莱斯利·瑟尔的失踪案,而在天鹅酒吧展开调查,就不可能不引起骚动。
“没错,威克姆的人下河去打捞尸体,可是他们说那个河段——就是从卡佩尔到萨尔科特圣玛丽——非常糟糕,泥泞不堪,因此没找到也不奇怪。”
“我还是想见见惠特莫尔。”格兰特说,“我想他应该已经回到——你们怎么说的——菲奇小姐那地方。”
“我猜大家一定认为他掉到河里去了吧。”
“崔明斯庄园。不过今天他去城里播广播了。”
“没有,他说他回去就睡着了,半夜醒来时理所当然地认为瑟尔已经回来睡下了,再说天太暗什么也看不清。直到天亮,他才发现瑟尔根本没回来睡觉。”
“伦敦吗?”格兰特说,微微有些吃惊。
“他星期三晚上离开酒吧后,就再没见到瑟尔吗?”
“这是在他们旅行之前就已经安排好的。按照合约,惠特莫尔先生整个八月都可以休假,那时也是广播淡季,因此看起来,他这一周因为拉什米尔河的独木舟之旅而暂停广播工作似乎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他们本来计划今天待在威克姆,并在这里过夜。他们已经在天使旅馆订好了两个房间,那是威克姆最有传统韵味的一处地方,非常上镜。结果却发生了这种事。不过惠特莫尔先生在这里也没什么可做的,他便去播他那半小时的广播了,其实如果他们顺利到达这里的话他,也会去播节目的。”
“惠特莫尔,第二天早上报的案。他醒来后发现瑟尔的睡袋是空的。”
“我明白了。他今天晚上会回来吧?”
“谁报的失踪案?”
“除非他凭空消失。”
“不,是摄影师。他们每晚露宿野外,星期三晚上是睡在距萨尔科特镇一英里的河边。那晚他们都去了萨尔科特镇的酒吧喝酒。惠特莫尔早早就离开了,据说很不开心。瑟尔则一直待到酒吧打烊,有人看着他沿着小路往河边走去。之后就没有人再见过他。”
“讲到失踪案,惠特莫尔承认他们闹过矛盾吗?”
“这么说他是个艺术家?”
“我没亲自向他证实过。这正是——”巡官突然住了口。
“没错,某种作秀吧。惠特莫尔打算写本与此相关的书,瑟尔这家伙则负责配图。”
“这正是我来这里的原因。”格兰特帮他把话说完。
“独木舟?”
“是这么回事,长官。”
“他们也不太清楚。他们只知道一条线索,在瑟尔失踪之前两人闹过矛盾。好像是说沃尔特·惠特莫尔和瑟尔乘坐独木舟沿着拉什米尔河旅行——”
“这个‘闹矛盾’的说法出自哪里?”
“沃尔特·惠特莫尔!”格兰特吃惊地大呼一口气,“怪不得他们不想说出来。沃尔特·惠特莫尔!他们怀疑他把瑟尔怎么了?”
“天鹅酒吧。星期三晚上那里的每个人都有这种感觉,他们之间有种紧张的气氛。”
“沃尔特·惠特莫尔。”
“没有发生公开的争吵?”
“什么名字?”
“没有,没有那种事。如果是这样,我就去指控他了。能够确定的是,惠特莫尔早早就离开了酒吧,没有道别,而瑟尔说他正为什么事生气。”
“我听说,他们非常倾向于这种看法。可是据当地巡官所说,大胆怀疑到那个人时觉得无比荒谬,因此他们甚至连那人的名字都不敢直说。”
“瑟尔说!跟谁说的?”
“逮捕行动?他们觉得这是一件谋杀案?”
“当地修车厂的老板,一个叫马多克斯的家伙,比尔·马多克斯。”
“奥福德郡那边说想让我们协助调查,倒不是因为对付不了这案子,而是因为事情太微妙。他们认为到当地名流中间去展开调查,我们做起来会更方便。如果要采取什么逮捕行动,他们也希望由我们出面。”
“你问过他吗?”
这时候,格兰特回想起科马克·罗斯聚会上那拥挤的门厅,似乎又听到有个声音说:“我忘记带扩音器来了。”原来是那个漂亮的年轻人失踪了。
“我跟他们都谈过了。我昨晚就在天鹅酒吧。昨天一整天我们都在河里打捞,怕他掉了下去;还询问过周遭的居民,以防他突然失忆,在那一带转悠过。我们没有找到尸体,也没人见过他或见过跟他特征相符的人。所以我就去了天鹅酒吧,见到了大部分星期三晚上去过那里的人。那是附近唯一的一家酒吧,一幢很不错的小房子,由一个叫乔伊的人经营,他以前是海军军官。酒吧是整个村子的社交场所。没有人真的认为惠特莫尔先生会涉嫌——”
“很遗憾,不是。是一个叫瑟尔的家伙。莱斯利·瑟尔,好像是个年轻的美国人。”
“他很受欢迎,是吗?”
“那是个艺术贼窝之类的地方,很多知识分子迁居过去。赛拉斯·威克利住在那儿,还有玛尔塔·哈拉德,拉维尼亚·菲奇。塔利斯在那儿也有幢房子。怎么,不会是托比·塔利斯失踪了吧?”他兴冲冲地问。
“没错,非常招人喜欢。或许是跟别人一比较,他就显出优势。那边住了一群怪人,你知道吧。”
“为什么是当然知道?”
“是的,我听说过。”
“我没去过,不过,我当然知道那个地方。”
“因此他们根本不想让沃尔特·惠特莫尔卷进这个案子,可是他们得解释一下为什么那两个好朋友没有一同回露营地去。他们一旦松口,便都说两人之间有什么矛盾。”
“怎么?”布赖斯说,停下讲述,“你知道那地方?”
“这是马多克斯的说法吗?”
“萨尔科特圣玛丽镇!”格兰特说。
“不是,当地的肉店老板讲的。马多克斯星期三晚上在回家的路上告诉了他们这事,就在他们看着瑟尔走上那条小路之后。马多克斯也向我承认了。”
格兰特刚刚在汉普郡很遗憾地了结一桩自杀案回来,心里仍在回想整个事件,琢磨着若是以不同的方式处理,是否会有不同的结果。因此,他心不在焉地听着上司说话,直到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才回过神来。
“好吧,等今天晚上惠特莫尔回来后,我去找他,听听他怎么说。另外,我们要去他们星期三晚上露营的地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