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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夜 换骨

“可我只是对骨胶原处于研究实验阶段。”卢卡斯为难地说。

“怎样?我可以让你们一家人都过得非常平安快乐,当然,你必须帮我或者说帮你的导师做完没完成的手术,给我一个真正完整的身体,这样我才有精力去完善H,让它发扬光大。”说到这里,利恩忍不住高声笑了起来。原来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没关系,我这里有莫西所有的研究数据和需要的装置,这些理论成果都是未曾公布的,设想一下,你大可以靠这个名扬世界,而我也相信你靠着这些也可以完全复原莫西未做完的工作,再者,手术成功的话,你会得到一大笔钱。”利恩语气坚定地说,“另外,我还要警告一下你,教授你和那臭老头不同,你温柔的妻子和女儿时刻处于我的监视之下,如果术后我有任何不适的反应——你要知道,我毕竟也曾是一名医生,我会用解剖尸体的方法把你的精神彻底摧垮,我不会杀你,只会让你的下半辈子在内疚和痛苦中度过。好好想想吧,一边是富有幸福的生活,一边是黑暗的地狱。”利恩的话犹如手术刀般锋利地割在卢卡斯的心上,他脸上的肌肉不停地跳动着。

投影仪器出现的画面让卢卡斯始料不及,上面居然是自己的妻子和女儿的画面,两个人正在家里焦急地等待他回家,桌子上的饭菜看来也早就凉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很长时间没和家人联络了。

“你是个魔鬼。”卢卡斯痛苦地哀号起来。

“学弟,不要这副和老师一样的嘴脸,难怪他经常说你是他最得意的关门弟子,不过我相信你看过下面的东西,就不会用这种强硬的口气同我说话了。”利恩仿佛很有自信,拿起旁边的遥控器按了一下。

“那你就是浮士德。”利恩再次微笑起来。他知道,卢卡斯别无选择。

“这些都是你咎由自取!”卢卡斯对H的危害早有所闻,冷冷地说。

卢卡斯拼命整理着自己老师的文档和数据,一面联系妻子说自己临时被召去做一个重要手术,通信器里妻子不安的祝福让他很温暖,而利恩也不停地催促着他。

“看到了吧,这就是你我的老师的杰作,他居然将一种可持续变形的记忆金属安置在我的全身各个关节内,这些该死的金属如同上好发条的闹钟,每天时间一到,就开始自动反转收缩,而我,就仿佛身处地狱受刑一样,什么样子,你刚才也看到了吧。”利恩气喘吁吁地说。

卢卡斯没日没夜地工作,他一边流着泪整理着自己的恩师的遗稿,一边努力完善自己的理论,当他整理这些物品时,却发现一个相当细小的盒子,大概只有戒指盒一般大小。卢卡斯小心地打开,里面是一个由金属网状支架固定的小金属珠子,相当小,大概只有绿豆的一半大。盒子的背面还写着:“给我最喜爱的学生”。利恩把莫西所有留下来的东西一股脑全给了卢卡斯,自然没有注意这个小东西。

这种怪异的画面维持了不到几分钟,但对卢卡斯来说简直是一个世纪一样,随后,利恩的身体又恢复了正常,他的脸色苍白,虚弱不堪。他小心地穿好衣物,重新坐在卢卡斯面前。

卢卡斯看着那盒子,并不明白有什么作用,但想起死去的老师,还是将这个小金属珠子作为护身符,放进了自己挂着的项链里。

利恩消瘦的身体忽然产生了变化,先是双手的肘关节,忽然像刺一样凸出来,接着所有的指头都噼噼啪啪地响起来,全部折断了,肌肉和皮肤如同拧干的毛巾一样褶皱起来,伴随着骨头咔咔作响,胸椎骨也凸了起来,利恩痛苦得大叫起来。卢卡斯很希望闭上眼睛,但他做不到,只能看着利恩全身的关节都错位起来。

当他终于感觉到自己可以一试的时候,对利恩的手术立即进行,当他打开利恩的身体的时候,找到了那些可变记忆金属的装置,正当他打算替换的时候,他无意触碰到了那东西,他感觉到有些异样。

“地狱种子?”卢卡斯喃喃自语道。利恩放下茶杯,看了看时间,忽然猛地将自己的衣服脱光,赤裸着上身站在卢卡斯面前,卢卡斯非常奇怪,正要问他为什么,谁知道眼前出现了非常令他作呕和畏惧的一幕。

整个手术由卢卡斯一人执行,所有的助手包括仪器的使用和器械的传递都是机械手臂完成的,这也是现在流行的手术方式,人多会给主治大夫带来烦躁,而完全的机械化又无法比拟真正人类的技术,就如同会下围棋的计算机至今仍然无法被研制出来一样。

“当时我很丧气,可是没多久莫西居然告诉我,他愿意对我实施手术,但前提是要终止H的制作和销售,我答应了他,手术很成功——不过那只是我当时的看法,我根本不知道那个臭老头在我的身体里埋下了让我痛苦不堪的地狱种子!等我发觉的时候,老头却早就自杀了。”利恩恶狠狠地说。卢卡斯心头一惊,难怪老师失踪一段时间后突然去世了。

卢卡斯将机械骨头拿了下来,他依稀记得莫西教授传授过他一些盲文——因为他的盲人儿子只听他的话,卢卡斯一直都很同情自己的导师,但同时又被莫西非常乐观和执著于自己职业的道德精神所感动。

“可是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路卡斯又问。

卢卡斯,我知道如果有人可以做完这个手术并触摸到这行字的话,就只有你了,这是我身为医生唯一的一次对患者的报复,这个学生无疑是个魔鬼,而魔鬼就应该生活在地狱里面,所以希望你无论怎样,也不要将他从我设计的潘多拉之盒里面放出来。

“为什么?因为他最宝贵的瞎子儿子也吸食了H,而且由于缺乏高昂的养护费用,终于全身骨骼破裂插进了血管而死,而莫西也正是在悲恸中才开始关注骨胶原的研究,所以,他恨我入骨,哼哼,真的是恨到骨头了。”利恩一直不动神色的脸孔终于开始扭曲起来。

你的老师莫西。

“为什么?”卢卡斯问。

卢卡斯将那些文字摸完,眼泪不禁夺眶而出,回想起导师以前的教诲——要先医治别人的身体,必须先能医治自己的灵魂,如果自己违背了当初从医的初衷和诺言,治好利恩,岂不是让他去害更多的人么?

利恩瞥了一眼卢卡斯,继续说道:“后来的事情你可能知道了,我去实验室找他,你也在,但他像疯子一样拒绝了我,推搡的时候,我的手被药物灼伤了。”

可是如果放弃,别说自己,就是妻女也逃不了,卢卡斯在手术台上面临着两难。

卢卡斯低头不语,因为到目前为止,他压根不知道老师制作过这种装置,而自己早上的论文发言,却也正是关于骨胶原老化脱落的对策问题。

他必须作出选择。

“国家药监局开始追查这件事,不过这种药物带来的快乐远大于副作用,终于,我和他们达成了交易,我决定改良它,可是我的身体却不允许,在万般无奈的时候,我从各种渠道探听到我的老师莫西博士刚刚在实验室研究出了一种新型的治疗骨骼疏松的装置——一种合成金属,一种完全柔软和坚固韧性都不逊于人体自身骨胶原的金属,于是,我只好央求他帮我做这个手术,而我也只能央求他,因为只有他才行。”

手术灯照射在闪闪发亮的记忆金属上,卢卡斯看到上面居然还有一个圆形的凹槽。

“后来呢?”卢卡斯忍不住问道。

三小时后,手术结束,卢卡斯终于舒了一口气,走出了手术室,按照约定,他必须等利恩基本康复才能离开。

“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包括我们共同的导师——全世界最权威的骨科大夫莫西也一样,二十年前,我就开始研究关于骨骼生长速度的药物,最后我终于得出了成果,一种叫H的药物可以使我的细胞分裂速度变得迟缓,从而减缓衰老。我靠着这种药物赚了大钱,可是同时我没有料想到这东西居然可以破坏人体的骨胶原,因为我自己也经常吸食H,我全身所有关节都变得如同玻璃一样脆弱,要再多的钱,我也只能永远躺在病床上过下半辈子。”利恩淡淡地说着,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事情。

数周以后,利恩再次把他叫过来。这次利恩的精神相当的好。

“没错,算起来,我们还是同一个老师教导出来的,我勉强可以算你的学长了。”利恩笑了笑,可卢卡斯却笑不出来,更何况,自己已经将近五十,对方明明应该比他大,却显得如此年轻,难道流传的那种叫H的毒品真的可以有使人返老还童的作用?那样的话,还要医生和药物干什么?

“很感谢你,我的教授。”利恩笑道。

“你是利恩!”

“不用,你现在应该不会再发生那种痛苦了吧?”卢卡斯轻松地问。

“教授受惊了,以这种方式请你,实在是出于无奈啊。”他笑着站起来,将一杯茶递给卢卡斯,卢卡斯没有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来者——三十多岁,中等身材,偏瘦,浓密的棕色头发以及扁而紧闭的嘴唇,还有那双淡蓝色的眼睛,终于,他看到那男人左手上的一块显著的被药物烫伤的伤疤的时候,教授喊了出来:

“当然,我经过了检查,没有再出现记忆金属的弯曲和扭折了,你可以回去了。”利恩转动着自己的脖子,“不过仿佛还有点后遗症呢,总是觉得有些不利索。”

在一张老式的东方竹质茶桌前,这个充满绅士风度的男人正在倒茶。

“那是金属骨胶原的不适感,等技术完善后我会替你重新再做一次手术。”卢卡斯说。

里面相当宽敞,几乎等于自己的一个半实验室大小,要知道,卢卡斯的实验室可是全加州最大的,即使塞满仪器,也可以容纳四十人同时授课,而眼前的房间,只有他和对面的那个人。

在那帮人高马大的保镖的陪同下,卢卡斯终于走出了利恩的住所。

门上的自动识别系统打开了,两个保镖没有动的意思,卢卡斯只好一个人进去了。

半年后,卢卡斯在国际骨骼研究会上发布了这一研究成果,并号召大家一起联合起来抵制新的毒品H的泛滥,并设立了一个基金,专门用来支持那些迷途的吸食H的少年的康复手术,最后他满含热泪地对大家说:

穿过狭长昏暗的走廊,和几乎走不完的路口台阶,又乘坐轨道穿梭机,教授感觉到自己仿佛在进行着一次漫长的旅行,终于,三个人来到一扇高大的红色木门前。

“我要感谢我的老师莫西博士,他几乎是用自己的生命来拯救那些被魔鬼诱惑而迷途的人,当然,使用合成金属制作的骨胶原替代品有着显而易见的副作用,那就是如果继续吸食H,骨骼会逐渐反过来钙化,最后将会同被美杜莎的眼睛注视过的人一样,变成一块石头,而最可怕的是,他还不会死去,而是全身瘫痪,无法说话,甚至呼吸都要靠仪器进行,永远痛苦地活下去。”卢卡斯的话让下面的人倒吸了口凉气,不过很快则是满堂的热泪和鼓掌声。在如潮水般的掌声中,卢卡斯走下了讲台,朝自己家走去。

“既然您已经醒了,就来我的会客厅见面吧。”说完,图像传送结束,铁门也打开了,两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高大男人走进来,做了个请的动作,卢卡斯知道这个时候叫喊和反抗纯属多余,只好跟着他们一起走。

而远离会所的一所装潢奢华的豪宅里,一个如同石头人般的病人则痛苦地躺在华丽的床铺上,周围站满了手下和茫然无措的医生。

“教授,看来您醒过来了,请原谅我手下如此粗鲁的做法。”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卢卡斯连忙站起来,原来在后面的墙上有台激光扫描的显示器,一个面容清瘦但眼神犀利的男人叼着雪茄望着他,教授觉得这个人好生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利恩仿佛生活在一个漆黑的棺材里,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当然,他也不会知道,莫西教授在设计记忆金属的时候还有一个状态,那就是完全固定,而这样一来,所有的骨头就会如同坚硬的钢铁一般了,卢卡斯所做的,只是将莫西死前给他的衔接点重新接回去罢了。

卢卡斯渐渐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他使劲摇晃了一下沉重的脑袋,努力撑起眼皮分辨着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四面雪白的墙壁,和紧锁的青色铁门,他分明记得刚才自己还在国家医学院学术典礼上发表自己关于治疗软骨病的可替代性金属的新论文,本来打算回家的,怎么却来到了这个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