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医生点点头:“如果你不是那么固执己见,从不肯看心理医生,你的病或许早就好了。”
高雪惊讶极了:“能这么简单解决?”
高雪依然半信半疑,但她看了看手表,觉得自己是时候离开了,就告辞朝门口走去。
“其实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你心底压了多年的秘密被你自己说出来,就已经为自己解了心锁。世界这么大,你总会遇到跟当初男孩相似的人,你对他越好就越能弥补当年的男孩和当年的自己。”何医生说得很轻松。
“你不想聊聊梦里的女孩吗?”何医生突然发问。
那杯水有甜腻的味道。
她停下脚步:“哦,那是女孩,就是我闺蜜。”
“对,医生,目前我最需要解决的是这个。”高雪找了个位置坐下,大口喝下了何医生递过来的水。
“我以前也有个闺蜜,但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那个地方藏着我最重要的东西和她的秘密,你觉得我能找到她吗?”何医生问。
何医生沉默了一下:“好吧。那我们来聊聊你爱无能的问题。”
高雪皱起眉头:“为什么要问我?”
高雪站起身后退几步:“我,我在国外治疗过了。”
一场美梦
何医生轻笑了一下:“你不要紧张。我遇到过几个跟你类似的案例,所以我能推测出你的症状。我只是奇怪,如果你现在依然没有办法爱上别人的话,你的脸”何医生突然凑过来,满脸的皱纹很是吓人:“怎么还如此光滑?”
早上醒来,高雪看到下巴上的痘痘犹如一群小虫正集体向着脸部蔓延。她心乱如麻,将镜子狠狠扣上,拿上昨天取得样本,迅速赶往研究所。
高雪立刻抬起头,紧张的问:“你怎么知道我长满痘痘的?这些小白也不知道的。”
研究所就在S大旁边,她开车过去的时候要穿过S大的校园。
“在该释放的年纪没有释放,最后导致荷尔蒙失衡,脸上长满痘痘,让本来自卑的性格雪上加霜。”何医生接着说。
S大的花还在开着,风中不时飘来花瓣,校园里情侣一对一对。车上的电台在讨论今年的异象,说花违反花期和季节不停的开放,虽美,但也美得人心惶惶,据说几年前曾有城市发生过类似事情,大批树木在拼命开花后枯死……
高雪叹了一口气:“确切的说是失去了相信爱的能力。”
电台絮絮叨叨着,高雪的车行进得很慢,她看到一颗硕大的合欢树,满树粉色云朵,很是唯美。树下站着一个挺拔的男孩,男孩身穿白色衬衫,浅蓝色牛仔裤,正跳跃着想摘下一朵合欢。她看到的只是背影,但这样的背影让她的思绪回到了很久以前。
何医生站起身:“长期的畏缩和压抑让你不敢去交朋友,更不敢去谈恋爱。久而久之,你就失去了交朋友和恋爱的能力。”
她突然有种强烈的欲望,很希望男孩能转头过来,让她一睹正颜。可惜男孩始终未转身。
高雪点点头。
到了研究所,老教授看到高雪提供的样本有些诧异:“怎么会是墙皮?”
黑暗中,何医生的白发在城市灯光下闪着星星般的光:“这种情况持续到你上高中,因为有很多初中同学也跟你一起考了同一所学校。”
那天在宾馆阿姨的指引下,高雪见到了当年的清扫员,从她手里得到一块方形的类似墙皮一样的东西,墙皮上有着紫色的污渍,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高雪摇摇头:“不知道。你知道的,不会有人正面告诉你他听到了有关你的什么事情。但我每次走在校园,都觉得背后有许多眼睛转向我。我不敢跟人多说话,每天希望自己能缩在角落里不被大家注意。”
高雪解释说:“当年的朋友去世了,这是在她家里找到的唯一跟样本有关的。”
“那他说了没有。”
老教授正要说什么,门外进来一个青年,毛茸茸的短发,似乎还带着外边的阳光,明亮的眼睛望上去犹如星辰一般。
“后来,我才知道我做得完全是件蠢事,他跟闺蜜早在我行动前的一个星期就好上了。我很绝望,绝望的是跟他再无可能,也更担心,担心他会将这件事散播出去,让全校师生都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老教授介绍说:“这就是电话里说的小江,年轻有为,年轻有为。”
“后来呢?”
“高小姐,你好。”他向高雪伸出了手。
高雪陷入到痛苦的回忆:“他遭暴打的时候,我就躲在一棵柳树后面。柳树刚发新芽,垂下的枝条是黄绿色的,我只是探了一下头,然后一阵风吹来,躺在地上的他就看到我了。我至今记得他的眼神。”
高雪看到他左手上拈着一朵合欢花,突然想起何医生的话:或许你会遇到相似的人,弥补曾经的自己。
高雪坐起身,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那个男孩是我初中时暗恋的对象。当时我非常非常喜欢他,如果能跟他在一起,哪怕住深山草屋日复一日清贫的过一辈子我也是奢望的。”她顿了一顿:“但是他并不喜欢我,他喜欢的人是我的闺蜜,还让我递情书给她。当然,所有的信我都没有传递到,我藏在了自己的抽屉里。但是,我很害怕,害怕有一天他跟闺蜜相遇谈起情书这件事情,然后暴露我是一个坏女孩。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找了一群校外的小混混将他拦截在放学的路上暴打一顿,然后告诉他说这是闺蜜的意思,警告他以后离她远点。我只是想让他死心,让他对闺蜜的感情由爱变恨。”
老教授将盒子交给小江:“你看这些有没有办法用。”
“说说吧,有关那个男孩,和那个女孩。”
小江打开盒子,轻轻拈起那块墙皮说:“交给我吧。”
何医生从屏风后走出来,在黑暗中,高雪看她满头白发,是个上了年纪的人。
教授看着被拎起来的墙皮说:“仔细看来,这上面紫色的污渍看起来特别像一簇丁香花,且每个花朵都是六瓣的。”
高雪长吸了一口气,宛若死过一回般。她捂住自己的脸。
小江扬起嘴角说:“被您这么一说还真像!”
何医生打了个响指,让她醒来。
此后几天,高雪每天来研究所,看一下科研进度,看一下散发着初恋气息的小江。
高雪浑身发抖,冷汗湿透了她的衣服。
或许何医生的治疗真的有效,也或许听到研究成果有望,她感到自己浑身充满活力,下巴的颗粒也得到了抑制。她开始喜欢S城这个让人冲动的荷尔蒙城市。而小江也乐得每天陪金主吃饭,尤其是金主还是位漂亮的国际超模。
高雪:“我,我好像在树后。啊,他在看我,在看我。我很害怕。他的嘴角流出紫色血液,头发变长了,变成了女生,可是她还是在看我。”
每次靠近小江,高雪都能闻到清甜的味道:“你身上这款香水是什么牌子?”
“那你在哪里?”
小江神秘地说:“这是我自己从梧桐花里提取的激素,专门用来吸引女孩子的。”
高雪:“有人在打他。他好痛苦。”
高雪笑了:“真的有用吗?”
“现在发生了什么?”何医生问。
小江将自己的T恤下拉了一些,露出肩膀。只见那肩膀上纹了一朵淡淡的梧桐花:“我还用激素在肩膀上种了一朵梧桐花,它可以接收女孩儿们向我发来的荷尔蒙信息,信息越强大,我的花颜色就会越深,形状就会越饱满。”
高雪的脸上挂着笑容,似乎很幸福。突然她痛苦的尖叫起来。
他说得似真似假。
“那你就静静欣赏,认真享受这一刻。”
高雪笑个不停:“难道爱情的信息还能化成实体被捕捉吗?”
高雪的声音有些激动:“有,他在投篮,动作很帅。”
小江一脸认真:“那当然,万物都有形。只不过我们感官有限,无法感知他们罢了。比如S城的树木,正是捕捉到了大量荷尔蒙信息,所以不停的开放。”
何医生的声音变得温柔:“里面有没有你熟悉或者很在意的人。”
高雪笑得更厉害了:“我们年轻的博士还挺幽默。”
高雪的眼球在转动:“一群穿白色体恤的男生。”
梦醒时分
何医生接着问:“篮球场上有谁?”
初三那年,高雪坐在一楼教室里考试。她早早做完了试卷,却不敢动身提前交卷。百般无聊中,她望向窗外。窗外的青石板路上有一棵盛开的合欢。一高一矮两个男孩,正在跳起来够树上的花朵。高个男孩正是她苦苦喜欢的人。她永远也忘不了阳光下那个纵身起跳的身影——清澈美好。
高雪说:“我看到很多花,金黄色的迎春花,红色玉兰花、白色玉兰花、粉色的丁香还有合欢,我感觉很舒服,风很温和,我飞到了篮球场。”
小江干净的气质,像极了那个人。如果当年那个人长大成年,一定就是小江这样子。高雪心里这样认定。
何医生问她:“你看到什么了?”
这段时间是高雪过得最滋润的日子,研究所每天都有好消息传来,跟小江的感情日益增进,脸颊旁的痘痘也逐渐消散了。
在何医生的引导下,高雪感觉自己飞起来了,飞到天空,穿过一团团云朵。
转眼又过了个把月,S城的花还在开着。只是细心的人会发现,这些花朵远不如当初水灵舒展了,更像一群气若游丝的老人。
“人的一生都在还从前的债,比如儿时受过的委屈,少年时期的渴望,那么让我们来数一数我们欠下多少债。下面我会指引你……”
高雪没有心思去留意这些,她只在意今晚的自己是不是最漂亮。
渐渐地,高雪感到身体放松,身体里的压力开始从骨头缝里溜出来。
小江约了她在S城的天玺大厦顶层见面。天玺是S城最高的建筑,其顶层餐厅是情侣定终身的必选之地。
屏风后响起了轻轻的音乐:“下面,跟着我的话语,来一场深入的交流。”
当她坐着观光电梯,穿越100多层空间来到顶层餐厅时,发现整个餐厅仅坐了小江一个人。
高雪的身子动了动,或许是奔波一天太累了,她最终还是没有起身。
“坐。”今晚的小江穿着白色西装,整个人显得成熟贵气。
屏风后面的声音继续传来:“来我这里请放下你的负担,不管你有多么难过、肮脏或者罪恶的过往,请统统敞开晾干它,你的秘密在我这里不过是一股风,吹吹就散了。如果你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就请站起身走吧。”
她满脸娇羞的坐下。
高雪边躺边想:“这么快就开始了。”
小江解开西装扣子,露出肩膀。高雪隐隐看到他肩膀上的纹身已经变成了一朵鲜活的紫色梧桐,甚至还能闻到纹身散发出来的阵阵清甜。
“来了。”屏风后面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中间有个躺椅,请先躺下吧。”
“你看,我说得都是真的吧。”小江扬了扬嘴角说。
何医生的工作室设在护城河边上的18层高楼上,大片的玻璃窗前,脚下的S城正处在花海当中,红色、白色、紫色犹如一团团云朵,花香不时飘来,人站在这里,如同坠入仙境,如梦如幻。一个年轻的助理将高雪带到里面一个房间,房间里面放着而一个屏风。
高雪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在一次聚会趴上,有朋友取笑高雪宛若石女一座,从未见她对人动过真心。小白当场断定高雪肯定是现代人所说的“爱无能”,此后为朋友治病就成了小白的一块心病。天性喜欢猎奇的她到处打听治疗此病的方法,这次这个何医生,估计就是她打听到的结果。
接着,小江拿出一个戒指盒,打开,里面是一枚闪亮的钻戒。
要不是看在小白的面子上,她是一百个不愿意去见所谓的心理医生的。小白是S城有名的富二代,她的家族在法国华人圈也颇有势力,很多人争相结交。高雪也是好不容易挤进小白的圈子,尽管她并不喜欢小白这种爱管闲事的性格,但为了装其闺蜜,还是尽量配合。
“喜欢吗?”小江边问边将戒指送到她面前,她点点头,伸出自己的手指。
高雪心里骂了一声。
小江轻轻将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突然用力一按,戒指划破了她的手指,鲜红的血液瞬间迸出来,小江从地上拿上来一个盒子,正是高雪的样本盒子。
小白的口气缓和了些:“幸好,我跟何医生小有交情。她还在工作室,你赶紧去吧。”
血液顺着戒指上源源不断滴入盒子中,盒中墙皮上紫色的印记如同活了一般立刻充盈起来,宛若一簇紫色的丁香花!
高雪这才想起今天是见何医生的日子,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
高雪挣扎着大喊:“你在干什么?”
刚刚驶出B城,高雪就接到小白的电话:“高小姐你怎么回事?我今天给你约好了何医生,你竟然放人家鸽子。你知道何医生有多难约吗?多少达官贵人在排长队呢!”
“还记得一个叫丁婉香的女孩吗?”小江问。
梦的延续
这个名字,对高雪讲如同诅咒一般。
“前面那条街上。”
“十年前她也在B大”小江说,语气不急不慢,却寒气逼人“她哪里都好,就是圣母心太重,以为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可以被拯救被改变。她可怜你,想帮助你,没想到却招来一场农夫与蛇的悲剧。”
“那个阿姨现在住哪里呢?”
小江没有再说下去。整个空间寂静的可怕。
阿姨说完就满足的笑了,留下高雪出了一身冷汗。
高雪低着头,牙齿因为颤抖而无法合拢。随着小江的话,她不得不回忆起过往。经历了初恋的打击后,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合群,更无法与人相处。在别人眼里她成了一个寡言少语,毫无感情可言的怪人。到十六岁,她开始不停地长痘,长得满脸都是,逐渐成为一个看一眼就会被嫌弃厌恶的人。上了大学,她的状况不仅没有改变还成了校园人人皆知的一个活体笑话:看背影迷倒千军万马,一回头吓死各路诸侯。
阿姨接着说:“是个杀人犯。那天的清洁员正好是我的好姐妹,当年她将床上用品收进洗衣房,发现床单里裹了一个满头银发瘦得只剩一张皮的死人,极度惊吓下她连床单一起丢进了洗衣房的垃圾桶。冷静下来后,她觉得那样做不对,出去寻找却发现垃圾桶早就被装上车拉走了,只在垃圾桶的旁边掉下来一块紫色的东西。”
直到遇到丁婉香,一个身上总是充满丁香香气的神秘女孩。
高雪的脸色变得刷白。
丁婉香说在她身上闻不到少女该有的荷尔蒙气息,说明她满脸痘痘是因为长期压抑情绪,最终导致身体内部系统紊乱,从而内环境失去平衡的原因。丁婉香的话听起来荒谬而有道理,但她受够了被人当怪物一样的看待,所以半信半疑中接受了丁婉香乱入到自己的生活中。
阿姨突然把嘴巴凑进来,表情有些神秘:“其实我知道那天谁住了502。”
直到有一天丁婉香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流出的血竟然是紫色的。她才真正相信丁婉香真的不是一个普通人。她喝下了丁婉香递给自己的血,第二天脸上的痘痘竟然减少了许多。
高雪“哦”了一声。
恰好那几天一家模特经纪来学校招人,考核官说她的五官和身材都可以当超模,只是脸上的痘痘太可怕了。眼看着经纪公司就要离开了,丁婉香却说要等一个人来才能真正解决痘痘的问题,所以坚持隔一天才会送小半碟的血,痘痘虽然少了,但仍然零散的布满全脸。
阿姨撇撇嘴:“十年前酒店管理没有现在严格,加上这家酒店的老板良心不好,不肯花钱装监控,住进来的人也大部分是些连身份证都没有的学生,吃了亏也没地儿查。”
于是,在招聘期限最后一晚,她约丁婉香来君豪酒店看碟,给这个女孩下了重重的安眠药,然后割开她的手腕,将嘴巴凑上去了,如野兽般吸食她散发着丁香香气的紫色血液。
“那到底是什么人干得酒店没查吗?”高雪问。
她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直到实在喝不下去。离开之前,她看到她的手腕还在像个小喷泉一样在汩汩涌着紫色的血液。
阿姨上了年纪,回忆了一下说:“那个房间是出过怪事。据说十多年前一个晚上不知道住了什么人进去,在里面做实验还是干什么,弄的整个房间都是紫色药水,那药水的味道很香,就像丁香花一样,且香味经久不散,整个酒店都弥漫着那种味道。好多客人反映说被这浓烈的香味折磨得睡不着觉,酒店就把所有房间全部粉刷了一遍,只是502房间的香味仍然存在,为了解释这来历不明的香味,酒店就在窗前种了一棵真正的丁香树,用来跟客人解释房间的味道。”
第二天脸上的痘痘全部消失了,她通过了面试,忐忑的过了几天后跟着经纪公司飞往了欧洲,带着淡淡的丁香香气,开始了T台生涯。
“阿姨,能帮我个忙吗?。”她塞给阿姨几张钞票,用神秘的口气说:“我这个人体质比较特殊,进了不好的房间会做整晚噩梦。这502房间,我一看就不舒服,请问这儿是不是出过事情?”
从此以后她没有,也不敢打听丁婉香的消息。
她来到走廊上,一个阿姨正在打扫卫生。
七年后她突然想知道丁婉香的血液是什么成分,如果好好研发,会不会成就一个护肤品牌。于是她在S城成立了科研所,并将自己的血液作为调研样板。
她叹了口气,脱下外套开始四处翻找起来。搜索良久却一无所获。
只是没想到,研究还未有什么成果。她的血液成分发生了变化,脸上的痘痘又开始冒出来了,而且偏偏发生在她即将结婚的时候。她万分恐慌,她深知李喆为什么娶她为妻——不过冲着名模的身份和颜值。
门被关上了。高雪摘下墨镜,细细查看整个房间。这里的格局跟十年前不一样,很明显被翻修过了。
与其婚后就被抛弃,然后颜面尽丧失去一切,不如先下手为强。于是早就知道李喆跟秘书有一腿的她和助手策划了那场捉奸戏码。让李喆心甘情愿把大半财产分给她,而她也保留了好名声。
高雪看了她一眼说:“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
以后的人生,有钱的话自己也可以好好的活吧。她本来是这样打算的。
“这棵树是九年前栽种的。”服务员解释说:“听您的口气好像以前也住过我们的酒店?”
只是没想到遇到了一个小江,给了她希望,如今又将她毁灭的人。
打开房门后,她跟着服务员慢慢走进去,鼻孔飘进来一股令她害怕的香气。她抬头看,窗外一棵丁香树还残留着些许花朵:“你们酒店什么时候有丁香树的?”
高雪仰起头,咽了一口唾沫:“这些事情你怎么知道的?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君豪酒店对高雪来说是个熟悉而又恐惧的地方,尤其是502房。如果不是为了取样本,她不会再来这里。
“你还是那么没有耐心。”黑暗中响起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接待员查了一下电脑:“高小姐吗?我们的服务人员会领您上去。”
一个满头银发的女人走出来。
当太阳升到东南方,她来到B大附近的君豪酒店,戴着口罩和墨镜走向接待台:“502房间。”
“何医生?”高雪吃惊极了。
这是她到B城后的第一个晚上,梦魇压身,她不敢再次入睡,只好开着灯坐等天亮。
“丁婉香,才是我真正的名字。”女人盯着她的脸蛋说:“知道为什么你的脸又开始冒痘了吗?因为我的血只能救你一时,并不能救你一世。”
高雪此次来B城即是为研究所寻找样本。
满头银发的丁婉香坐了下来:“这世上万物分阴阳,至阴肯定要至阳来调和。虽然我们是不同物种,但根本上都是阴。我的血只能借你在体内运行几年,耗完之后你还是会回归到原来的状况。”
三年前她在S城成立了一家化妆品科研所,主要是提取荷尔蒙中的青春A素,用来治疗脸上长痘的皮肤问题。婚礼取消前几天,她接到科研主任的电话:“高小姐,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科研所迎来了一位青年才俊小江,他在今年S城的空气中检测出了A素成分,这就意味着A素的提取成本会降低,对以后大量生产有好处!坏消息是您当年提供的样本因为多次使用已经无法再用了,后来提供的纯度跟之前又差得太远。如果没有原始样本参考就无法进一步提纯A素。”
丁婉香看了小江一眼:“他是我哥哥。对你来说他的阳性血才是真正的药引子。只要他的血融入你的身体会充分激活你被压抑的荷尔蒙,让它们自由运行,新陈代谢,源源不断,可惜当年的你就是等不及。”
其实此时的高雪并未在S城,而是在B城。
高雪冷笑了一声:“机会不等人。如果没有通过那次招聘,就算变美了,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她回了一句:好。
丁婉香没有理会她:“一位哲学大师说,女人都是可爱的,如果她变得可恨,那一定是男人所致。我在B大修心理学,一直对你的故事感兴趣。你的故事还真是个经典案例,因为欲望伤害别人,最终反噬自己。你不可爱,也不可恨,可怕。”
小白:话说我在S城认识一个超厉害的心理医生,说不定能治好你的爱无能哦,既然你已经来了S城就明天过来看看吧。
“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高雪反问:“你接近我也不过是对我的故事感兴趣。现在你知道了我的故事,又利用我的故事来给我下圈套。”她的头转向小江,眼神哀怨,她在争取最后一丝希望:“如果说我一直是可怕的,至少在你这里我是可恨的吧。”
她回了一个吃惊的表情。
小江厌恶地摇摇头:“婉香在给你进行心理治疗时递给你一杯水,那杯水含有我的血液,是它解锁了你的荷尔蒙,而你对我所有的好感也不过是因为我的言行举止,像极了你心底那个人。至于你以后是可爱还是可恨的,全看你自己。因为刚才我已经从你身体里取回了所有不属于你的血液因子。”小江指了指肩膀:“这些血液加上你积攒了三十多年的荷尔蒙,是激活婉香命花的关键。封锁多年的荷尔蒙,应该是你身上最宝贵的也是仅存的纯洁了。”
小白:哈哈,今年s城出了异象,花开不败,不仅樱花,所有花都还开着呢。
高雪张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她回:骗谁呢,这都几月了,怎么会有樱花?
小江露出自己的肩膀,将盛开的梧桐划破滴入盒子中。他站起身走到玻璃窗前:“S城的花,今晚开到期了。”
小白回复的很快:今年的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念叨了几句。只见一道道闪着五彩的光从玻璃缝隙中源源不断的冲进来,然后在盒子中汇聚。
她评论:这是去年的照片吧。
S城的花就像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鼓足力气开放了一瞬间后,花瓣离开花托,为整个城市下了一场震撼的花雨。
心烦意乱中她拿起了手机,朋友圈里小白婀娜多姿的站在樱花树下。
花雨落下的同时盒子里的丁香绽放了,小江拿起它,念着咒语将它按入丁婉香的后背。丁婉香的身体发着光,一刻功夫,她白发转黑变成了十年前那个鲜艳欲滴的女孩。
她平定了一下情绪,走向梳妆台。镜子照出她苍白的脸色和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她用纸巾擦拭了一下,摸到脸颊生出了两颗硬如石头的痘痘,下巴上也触摸到了凹凸不平的颗粒。
一切完成后,小江拉起丁婉香的手:“我们该离开这个城市了。这个城市的爱情充满了铜臭的味道,已经不适合我们呆下去了。”于是,两个神仙一般的人朝着门口走去。
高雪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将睡衣湿透了。
“为什么?”高雪朝着他们的背影疯狂地喊:“你们这两个妖怪,为什么不杀了我!”
拈花一朵,花蕊是一双眼睛,满含深意的望着她,她的心颤抖起来,突然手上的花朵开始融化起来,融化成紫色的液体,滴到地上,接着,身下的花朵也开始融化,整个天地间都开始融化,融化成紫色血液,散发出一股浓烈的丁香味,她就被这浓烈的血液和香味包围了,喘不过气来,几近窒息……
丁婉香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连死都不怕,为什么怕活着?”
空气中充满了甜蜜暧昧的气息,大片大片的合欢花开着,地上铺满了红色的花绒,她躺在地上,尽情拥抱这美丽的景色。
“你不是恨我吗?为什么要我活着?”
梦
丁婉香厉声回答她:“当年我被你弄得失血过多,丢掉命花,极其侥幸才从垃圾堆里逃生。这么多年哥哥一边寻找你,一边带着只剩半条命的我满世界追赶春天。只有在春天,人们和植物才会散发出更多更纯粹的荷尔蒙,只有荷尔蒙才能让我血液流通苟活于世。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十年来我们从未停过脚步,那样的累,让我们感到活着是件多么艰难的事情。对以后的你来讲,死不过解脱,活着才是惩罚!”
李喆始终想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他自食其果还是中了高雪的圈套!他只记得两人分开那天,高雪表情冷漠疏离,如同她在T台上的表情。
尾声:
于是高雪轻松分走了李喆一半的家产。
昏暗的路灯下,一个包着纱巾的女子被一群骑着摩托的男人围在中间,他们用棍子挑开她的纱巾:“就这脸还当超模,哈哈哈,那池子里的癞蛤蟆可真冤枉。”他们朝她吐着口水,用棍子把她打倒在地,她抱着头,却一声不吭。
于是,两人之间就剩下了怎么分手的问题。对高雪来讲分手的关键点是钱,对李喆这样一个跨国公司高层而言,能决定一切的照片是重点。
后来,一个大肚男人走到她跟前说:“高小姐这次没带拍照的吧。跟我玩仙人跳,我好怕怕。”
几天后,李喆就知道高雪说得不是气话。她是铁了心要分手。
男人就是李喆。他走过来用脚踩着高雪的头。
高雪只是哭,抽搐了好久后咬着牙说:“这婚我不结了!”
“原来打人的感觉这么爽,太解恨了。”他蹲下来:“要说这个创意来自我一个初中女同学。你知道她为什么找人打我吗?因为她暗恋我。那一顿打让我第一次认识到女人的可怕。但是当时挨打的心情很奇怪,我竟然不怪她,还觉得欠她的。所以虽然挨了打,还想着在同学面前维护她。”
冷静下来后,李喆摇晃着身前肥硕的肚腩,求高雪高抬贵手,原谅他一次。
高雪的心在滴血。
高雪带着助理提前一周杀了回来,将正在酒店跟秘书翻云覆雨的李喆捉奸在床。小助理还神速拍了现场照片。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让李喆觉得这是一场阴谋。但看到高雪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流着眼泪不知所措的样子,他又觉得自己对高雪太坏了。
“那时候我还不叫李喆,叫孟子云。高中到美国后,那些老同学就都失去了联系,现在想想真想他们啊,也想念那个女同学。”他似乎陷入回忆当中,口气颇有些惋惜:“当年真好,恋爱只受荷尔蒙支配,跟金钱没有半毛钱关系。”
然而,就是这一前一后的回国安排搅黄了婚事。
地上的高雪将自己蜷缩起来,无声的哭了。
高雪答应跟李喆回国办婚礼了。她让李喆先一步回国操办婚礼事宜,自己随后再到。
《异人志》上有云:赶春人,面容清丽,身有命花,借控花开花落,催化世人动情,汲爱恋情丝以养命花,多纵横于春,多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