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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小梁篇——化金人

高伟笑了,对着我离去的背影喊了句:“别装了,她肯定不是你同学!”

我摇头:“我不问以前,只想让她重新生活。”

消失的萌萌

他叫住我,迟疑了一下:“你了解我跟她的过去吗?三千万不是一笔小数目?”

院子里的流水是从山上引下来的,它们经常带着细沙流过。我将这些细沙和碎石捞起来铺成了枯山水。当需要钱的时候,这些细沙和着我的胃液就会被炼成亮灿灿的黄金。我是化金人,化金人以小孩的身躯可长寿,一旦吃了夜神,长成成人的模样,生命就只剩十个春秋了。这也是我迟迟压抑对郑炎感情的原因,因为就算跟她结合,我也陪不了她多久。

我起身要走。

剩下的几天我将黄金换成钱,打给了高伟。高伟如我所愿跟郑炎办了离婚,独身去了S城。

高伟的脸色严肃起来,他开始思考起来,猛吸了几口烟后丢掉烟头说:“与其将来被她杀死,还不如现在逃离。好,我答应你。”

我无法确定给郑炎寄的那些信她是否收到,更不知道她看了是否能唤起当年的记忆,只知道离婚之后的她带着萌萌安静的生活着。

我点头:“我先给你一半,离婚证到手给你另一半!”

直到三个月后,老小区的拆字写在了她住的那栋楼,她带着萌萌来到我这里。

高伟一下子被我震住了,他追问了一句:“你真有。”

她看到我的样子时吃了一惊:“这里原来的主人呢?”

“好。”我一口答应。

看来她的记忆并没有得到改善,我回答说:“你指的是我弟弟吧,我送他去外地上学了。”

高伟笑言:“三千万,我东山再起需要三千万,你有吗?”

郑炎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过了好久她拿出一叠信封:“那这些信是你给我的?”

“你想要多少钱?”我开门见山的说。

我点点头。

高伟像是听了个笑话:“你说离婚就离婚啊,不离还有个女人伺候,离了能有什么好处?”

她有些抱歉说:“老公突然跟我离了婚,我的房子要拆迁,我在桑田镇没什么朋友了。”

看他说得轻松至极,完全不在乎郑炎的样子,我努力压了压自己的怒火:“你并不爱她了,何不跟她离婚?”

她的表现好像并不知道离婚是我一手促成的。

高伟又点燃了一支烟,吐了个烟圈,说实话高伟看起来也是一表人才,应该曾经家境不错:“家丑不可外扬啊。我有病,下雨天就发作,发作的时候我自己都不是我自己了,至于怎么对她的,我都不记得啦。”

我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这里房间多,你们随便住吧。”

“想你解释下昨晚的事情,还有你是不是经常这样对她。”

就这样,她们母女俩跟我一起生活了。郑炎的性格跟小时候大不相同,她很尊重我,尊重得甚至有些害怕,说话做事必定会看我的脸色,这样的她让我感到十分心疼,忍不住想到底怎样的经历,让她变得这样畏畏缩缩呢?

高伟有些半信半疑:“那你这次找我是想干什么?”

日子就这样规律的过下来,

我的火气立刻上来了:“你声音是正常了,但是说出来的话还是这样阴阳怪气。我可以说是郑炎的发小,直到她大学毕业我们都还有联系。”

郑炎说要出去找个工作,所以每天早出晚归,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清洗全身,晚上也很早就把自己和萌萌关进小屋了。她对以前的事情仿佛并什么记忆,比如以前的她很喜欢练习毛笔字,喜欢墨水的味道,但现在她总说墨水太臭不想弄脏手。唯一跟以前相同的是,她喜欢花草,很痴迷洛红草清幽的味道,却忘了我告诉过她不要凑得太近,洛红草对女人有剧毒,不小心吃进去会带来严重的后果:轻者整夜发烧烧伤子宫失去产子功能,吃过量者则七窍流血立刻死亡。

接着他轻蔑的笑了一下:“真够快的,这么快又勾搭一个。”

一切看起来很和谐,只是萌萌不知道在外边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对郑炎态度变得很奇怪。她开始喜欢跟自己的母亲逆着来,并用各种行为惹郑炎生气。晚上我经常听见她们房间传来萌萌的尖叫和郑炎的呵斥声。

我一时楞在那里。

有一天晚上郑炎出去办事,偌大的厅堂只剩下我跟萌萌两个人。萌萌突然靠近我说:“叔叔,你不要娶那个女人?”

男人叫高伟,他看到我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掐断了烟,用浑厚的男声反问了我一句:“如果只是同学关系的话,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点?”

“萌萌,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妈妈?”我很诧异四岁的小孩儿说出这样的话。

“你是她老公吧,日子能不能好好过呢?”我有些生气。

“她是坏女人,不是我妈妈。”萌萌卷起袖子,她的胳膊上有明显的掐痕:“你在的时候就扮作一副好妈妈的样子,晚上她就在屋里掐我。”

男人点燃了一支烟,饶有兴趣的听我讲,他的表情好像我讲得是一个跟他无关的故事。

我吃惊极了:“小孩子不要撒谎。”

“昨晚我弟弟去你家了,看到了你家的情景。”我撒了一个谎:“我是郑炎的同学,可能她自己早就忘记了。但是听说她现在过得不好,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萌萌尖声说:“我没撒谎。她才是撒谎的女人。她骗你说去找工作,其实她根本没有去,她去学画画了,她知道你喜欢画画写字,她学这些要讨好你,让你娶她,她知道你有钱。”

功夫不负有心人,黄昏时分男人从外面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了。我拉住他将他拽到一家餐馆,给他倒了两杯酒。

我还来不及说话,郑炎提着包回来了,她听到了萌萌的控诉。

我在等昨夜的那个男人。

“萌萌不要胡说!”她冲过来抓住自己的女儿。

干完这件事后,我没有走,而是在一棵大树下守株待兔。

萌萌挣脱她,大声喊:“你才胡说,你这个可怕的坏女人,你害死了我的亲妈妈!迟早也会害死我!”

我迈着长长的腿来到地下室,将郑炎早些年给我的信装到袋子里,然后拎着袋子来到西平街。我拉住一个路边玩耍的小孩子让他务必把袋子交给老小区三楼女人的手里。

郑炎终于怒不可遏,甩手给了萌萌一巴掌。萌萌推了她一把,包掉在地上,洒出很多粉色信封,是当初她写给我的信。

第二天,镜子里的我变了模样:一米八的个头,变宽的脸颊,厚实的肩膀,俨然一个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

郑炎凶狠的瞪向萌萌,萌萌转身在黑暗中冲了出去。我要去追,郑炎拦住了我:“不要追她,太气人了。”只是一分钟后,她自己忍不住先跑了出去。

午夜时分,我来到院子里五米高的假山前,在缝隙里拔出了一株胭脂红色的草,这棵草叫夜神草,与我同龄。我轻轻把它摘下,吞了它。然后静静躺到床上,这夜,我听到自己的骨骼在吱吱作响,身体如车裂般疼痛……

萌萌就这样失踪了。

我无法袖手旁观了。

郑炎说没想到一个小孩能跑那么快,一分钟的时间就丢了。

这些年,在她身上都发生了什么?我的心中五味杂陈,如果说她过得很幸福,我可能会很失落,然后祝福她之后继续过自己的生活。现在,曾经的阳光少女变成了这样一个时刻生活在暴力与恐惧里的女人,我感到无比的压抑、难过还有深深的自责。如果我早一点下决定,她不来就去找她,结果可能会是另外一番样子。

我调出所有监控,发现萌萌跑出了大门,沿着门前山路一直消失在黑夜中。一分钟,一分钟会拉开多远的距离?那晚我跟郑炎找遍了整个桑田镇,毫无收获。

不一会儿郑炎慌慌张张接走了萌萌,她的头发里还挂着昨夜的瓜子皮。

时间越长,我越着急。但是反观郑炎,她好像没有最初那样紧张了。

萌萌想了想说:“不好。爸爸很讨厌妈妈”说到这里她把嘴巴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爸爸说妈妈会杀了他。”说完这句话,她竟然咯咯地笑了。这笑声让我第一次感到小孩子也很恐怖。

我开始怀疑,难道萌萌说得是真的?

我跟萌萌在厅堂里等郑炎的到来。我满脑子是昨晚的疑问:“萌萌,爸爸对妈妈好吗?”

再见高伟

天终于放晴了。

我想到了一个人,高伟,从第一次见面他就曾告诉我些什么。

为爱抉择

我来到了S城找到了重拾风光的高伟,告诉他萌萌失踪的消息。

她大力关上了门,里面的男人在拍手尖笑:“这么着急把客人轰走,是怕我暴露你的秘密吗?”

他听完愤怒地拍了桌子:“离婚的时候就说好了,我这边稳定了就把萌萌接过来。这个恶女人,这么快就对小孩下手。”

她焦急地说:“你不用管我,先回去,明天天晴了我就把萌萌接过来。”

“你怀疑郑炎?”

我问:“那你怎么办?”

高伟听我这么说,冷笑了一声:“还叫她郑炎,她根本不是真正的郑炎!”

郑炎点点头,她一把把我推到门外:“她爸爸又犯病了,你赶紧回去,小心他伤到你。”

接下来高伟给我讲了一个可怕的故事。

我指着屋里的男人问:“他是萌萌的爸爸?”

真正的郑炎已经死了。活着的是她的妹妹郑淼。

郑炎看到我站在门口,慌忙站起身“你怎么在这里,萌萌不是找你去了吗?”

郑炎郑淼出生在桑田镇猛抓计划生育的那几年。因父母都是公职人员,不能被发现生了二胎。郑淼出生后的前两年都是在房间里度过的。后来,有人走漏了风声,为保住工作她们的父母将郑淼送到了乡下亲戚家寄养。

或许男人的声音太过诡异,我不禁打了个寒颤,门就这样被推开了。

后来计划生育放松,她们全家来了S城,郑淼才回归这个家庭。只是人回归了,郑淼的户口问题一直解决不了,这就意味着她是个没有身份的人。郑淼对这件事极其记恨自己的父母,同时发现自己各方面都远远不及郑炎,对姐姐也是各种嫉恨。凡是郑炎的东西,她能抢的都要抢,甚至是男朋友。

男人翘着兰花指嗑着瓜子诡笑了两声:“哟,想再让我死一次啊。”

高伟讲到这里,有些伤感:“她们两姐妹长得很像,有时候连我都会看错。”

她站起身,双手紧握,眼睛看了看旁边的酒瓶。

高伟是跟郑炎谈婚论嫁的男朋友。在一次聚会后,高伟喝多了,迷糊中有人把他扶到房间,他以为是郑炎,就跟她滚了床单,醒来后才发现旁边躺的是郑淼。

男人声音尖细:“你喜欢凑热闹,现在我怎么能让你感到寂寞了。”说完从沙发上抓起一把瓜子皮扔向郑炎,郑炎的身子在发抖:“到底怎样你才肯走,你到底想要什么?”

郑炎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郑淼已经怀孕了,而她自己也有了同样大小的身孕,整个怀孕期间心情极差胎像不稳。高伟劝郑淼为了姐姐的幸福安康把孩子打掉,郑淼坚决不同意,说自己的孩子也是一条命,凭什么为了姐姐就要牺牲自己的孩子。结果几乎在同一天,同一个时间,两人进了产房。天意弄人,郑炎因为孕期没有好好保养生产的时候大出血,孩子是活了,自己却死了。而郑淼的孩子一出生也没了气息。

我走到门口,或许他们想不到有人会来,透过门缝看到,郑炎披头散发蹲在地上抽泣,沙发上一个男人翘着二郎腿拈着酒杯喝酒,姿势和神态很像女人。

高伟说到这里,眼里泛着泪光:“我至今记得,那天大雨,郑炎躺在医院里得知自己即将死去,眼神绝望而凄凉。她是那么的善良,听说郑淼的孩子没了,就让我把她生下来的孩子抱到郑淼那里。让我告诉郑淼孩子是她郑淼的。”

只有三楼的灯还亮着,里面传来女人的尖叫声,不时还有酒瓶从窗口丢下来。

“所以”如果知道来S城会听到这样一个故事,我宁愿不来:“萌萌是死去的郑炎的孩子。”

老小区因为要拆迁了,大部分人都搬走了,一层层的空房在黑暗中像怪物一样矗立着。

“对。”高伟接着说:“郑炎临死前极力让我娶了郑淼,并说郑淼从小太苦了,她不忍心看自己的妹妹再苦下去,她求着我把她的身份和一切给郑淼,让她开心的活下去吧。这样萌萌也会得到幸福。我虽然不愿意,但不忍拒绝一个将死之人,答应了她。后来,我心灰意冷的把郑淼当郑炎娶了,也无心生意。”

安置好她之后,我打着伞来到了西平街上的老小区。

“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我难过极了。

我连忙把她抱进客厅,给她打开电视机,在她面前堆满好吃的。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被转移,不一会儿她就从悲伤中走出,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事情还没有结束。”高伟用憎恶的语气接着说:“郑淼用了姐姐的身份后不仅不感恩,还到处散布郑炎的坏话。说郑炎是个魔鬼一样的女人。而且,在我破产后的一个雨夜,我发现她跟别的男人滚在了一起!”

萌萌一下子就哭了:“每次他们都会把我锁起来,我只听到他们的房间声音很大。”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我承认,跟郑淼结婚后我没有好好对过她。但是我跟郑炎本来可以好好的一生,说到底是被她毁的。我恨极了这个女人。后来加上破产的重重打击,我的心理逐渐出现了点问题。一到下雨天我就觉得郑炎回来了,然后就把自己当成她,对郑淼进行报复和惩罚。”

“那妈妈呢?”我握着萌萌的肩膀问。

我摊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好久才说:“那郑淼知道萌萌不是自己亲生的吗?”

“我不知道。”萌萌说:“妈妈说所有的爸爸都是这样,可是我问过别的小朋友,他们的爸爸不管是晴天还是阴天都很好。”

高伟叹了口气:“事情的关键点就在这里。如果她已经知道了,那么萌萌这次的意外很可能是她策划的。”

“为什么下雨天就会发脾气?”我问。

郑淼之死

萌萌低下头,用快哭的语气说:“爸爸下雨天就会发脾气,他发起脾气来比响雷还可怕!”

几天没有回家。

我把她抱进屋,问她:“天色这么暗,妈妈为什么让你一个人来还伞。”

郑炎,不,郑淼很焦急,她一把抱住我:“你去哪里了?萌萌不见了,你不要也吓我。”

是萌萌,她举着昨天借的伞,看着我说:“妈妈让我来还伞,说雨停了再让我回去。”

我看了她一眼:“我去找高伟了,看孩子在不在他那里。”

第二天依然是个阴天。黄昏的时候,一道闪电照亮了院子里的小小身影。

郑淼的眼神暗淡下来:“那见到萌萌了吗?”

答案很快揭晓了。

“没有”我疲惫的坐到椅子上,看着眼前这个谎话连篇的女人:“那天萌萌说得都是真话吧。”

天意弄人,这次再见到她,她已经跟别人结婚了。她的眉眼之间依然有当初那个小女孩儿的痕迹,只是言谈举止全然不像当年那般洒脱。还有她身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

郑淼的神情很紧张。

生命中这段插曲戛然而止,我无限些伤心和郁闷。花了很长时间,我才让自己回到从前,回到那个云淡风轻习惯孤独的自己。

我接着说:“你的包里装着以前的信。是去临摹郑炎的字体吧,因为我总逼着你写毛笔字,你怕哪天会暴露身份。”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封信竟是她给我的最后一封信。此后,她变得杳无音讯。

厅堂很静,静得能听到郑淼紧张的呼吸声。她娇小的身体不自主的颤抖着,牙齿在上下打架:“混蛋,他答应我离婚后什么都不说的。”

收到那封信,我心中又惊喜又忐忑。整夜整夜的难以入眠,想她回来,又觉得不该让她回来。

我叹了口气:“假的,就是假的。你撒了一个谎就会撒很多谎来圆第一个谎,一辈子都这样小心翼翼,不累么?”

她一直用毛笔告诉我她的喜怒哀愁,从来信中我知道她考上了大学,也知道她后来留学了。这些年,我从没有回过信。只是给她寄了不少她想得到或者想要的东西。她来信开玩笑说,不如她回桑田镇被我包养一辈子算了。

她终于站不住,摊在地上:“我只想像个正常人一样过正常的生活而已。”

这封信让我长久平静的心起了波澜,我甚至想是不是该结束这日复一日循环反复的生活了。

“你把萌萌弄去哪儿了?”我问。

小哥,他们都说你长不大,我说那太巧了,跟我简直天生一对。不过我还是长了一点点,起码有胸了。毕竟这世上哪有真长不大的,所谓童颜只是人们的妄想。所以,你也要长得高高大大,然后来娶我。哈哈哈……

她伤心得看着我:“你怀疑我故意弄丢了萌萌?虎毒不食子,在你眼里我连老虎都不如吗?”

开始的时候她的信很频繁,好像所有的心事都会跟我说。我深深记得有一封信的是这样说的:

“你早就知道她不是你的女儿不是吗?”我逼问她:“这么多年她不过是你绑住高伟的一个工具。不然也不会一离婚就急着把她推到高伟身边。”

我没有回信。但在门口安装了一个信箱。有了信箱,心中有了隐隐期待。

“你胡说。”郑淼这一声喊得撕心裂肺:“她就是我女儿,我亲眼看着她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虽说那天我痛得昏死过去了,但是昏迷中我听见护士说我女儿耳朵后面有块胎记。萌萌有的。”

是郑炎用毛笔给我写的信。

我对她失望透顶:“高伟将一切都告诉我了,真正的郑炎早就死了,是你害死了她!”

意外发生在三年后的冬天,我起床清扫门前雪,在大门口看到一个粉红色的信封静静躺在地上。

郑淼跪在我面前,她抓住我的胳膊:“我求求你相信我,萌萌一定在高伟那里。他说得都是骗你的,这么多年他一直打击报复我,他一直以为是我害死了那个贱人。我没有,我没有,当年的我只是单纯的喜欢他,想拥有一个他的孩子而已!那个贱人的死与我无关,她自己的身体早就坏了,根本怀不了孩子。”

就像她说得,12岁的时候她全家迁去了S城。我也以为,天下并没有不散的宴席,她最终也会像别的孩子一样在以后的日子杳无音讯。

我觉得恶心极了,掰开她的手:“贱人,贱人,她是你亲姐姐,她还把自己的身份给了你。你却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到处诋毁,到处骗人。”

只有郑炎好像被上天按下了暂停键,她到十岁的时候依然能轻轻松松来到我的院子。于是,她成了陪我时间最长的人。

她喊道:“我从没有说过我是真正的她,都是你们自己找上来的。她是把她的身份给了我,但并不是让我好好活着,而是让高伟来帮她报复我的。她太了解高伟了,她知道他很爱她,也知道他性格刚烈,嫉恶如仇。她越是表现得善良和可怜,高伟就越想帮她报仇,你知道她私下里是怎么对我的吗?她对我的样子恶毒极了……”

跟她同龄的小孩儿身体发育得很快,七岁左右基本就挤不进小门了。

“不要说了,不要演了。”我站起身,指着门外:“这里不欢迎你,滚!”

于是,她来这里的大部分时光就是跟在我身后,看我画画,拍照,跟我一起练习毛笔字。

郑淼哭着哭着就笑了:“要论演,真正演技高超的是你那个心心念念的郑炎!你们这群男人都觉得她清纯阳光,其实她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魔鬼。她霸道,自私,让全世界都以她为中心,用装出来的善良大度骗得你们一个个当她圣母一样,哈哈,你们这群傻子,傻子……”

她是爱说爱笑的女孩儿。那个年代的小孩儿很喜欢分组玩跳房子和捉迷藏。郑炎的身体比同龄人娇小很多,小孩儿都嫌弃她不喜欢跟她分一组。但她从不哭闹,而是扬起倔强的头说:“我才不跟你们这群幼稚鬼玩,我要跟哥哥玩。”

她像疯子一样大笑狂奔着出去。

她叫郑炎,四岁的时候闯进了我的生活。

天亮后,郑淼的尸体出现了山脚下。她七窍流血,手里还攥着揉碎的洛红草,胭脂红色的汁液染红她的手,渗进了指甲里……

有个女孩的照片被我单独放在了一个小盒子里。

我呕吐了很多天,从此关闭了大门,包括小偏门。

照片拍得是那些曾来过我院子的小孩儿,自从有人发明了相机,我就喜欢上了给闯进这里的孩子拍照片。

时间仿佛凝固了,我已经生无可恋,我宁愿十年的时间早点过去。

里面放了很多藏书和文件。其中有个箱子里面塞满了照片和信件。

三年后清明,我去山顶给郑淼扫墓。还未走到就听到人声。

我有一个地下室,做图书馆用。

“爸爸,你不是说她不是我妈妈吗?为什么还要来看她。”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问旁边的男人。

一件往事

男人把手里的花放到墓前:“起码,她对你尽了一个亲生母亲的责任。”

我抱起萌萌说:“如果喜欢这里就常来,哥哥带你去玩。”

女孩追问:“那为什么小时候你要我对她坏,让我跟叔叔撒谎说她是坏人呢?”

女人好像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想了一会儿才说:“我叫郑炎。在西平街上那个老小区三楼住。”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墓碑行了一个礼,说了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以后只需记住长大了要常常来看她。”

临走时,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我是说如果这两天我路过你家可以取回我的伞。”

“那我的妈妈到底是谁?她小时候跟我一样经常发烧吗?她发烧的时候会不会掐自己的胳膊呢?”在女孩儿喋喋不休的问话中,两个人下山了。

我递了一把伞给她。

天地一阵旋转,我瘫坐在地上。

一会儿,外面的雨停了,她立刻站起来:“可以借给我一把伞吗?我想我可以回去了。”

这世间的话,到底哪些是真相,哪些是谎言?

她愣了一下没再说话。

这世间的人,到底哪些是人,哪些是魔鬼?

我冷冷的说了一句:“你的记性是真不好了。”

为了找寻答案,我再次去了S城。

可能不想我再问她什么,她把话题转移到我身上:“你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的样子,说起话来怎么像个小大人?”

S城给我的答案:

女人听了我的话,又想了想才回答:“我前几年生了场大病,记性有些烧坏了,好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尤其是越久远的事情。”

1985年冬

我心里充满了疑惑:“在桑田镇长大的人,基本会对这个院子有印象,我看你好像是第一次进来一样。”

西平街小区三楼,一家人在争吵。

她愣了一下,然后说:“哦,我是在桑田镇长大的。大概12岁的时候去了S城。前几天刚搬回来。”

“不是说好了把炎炎送到乡下吗?”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你不是在桑田镇的人?”我问她。

“可是炎炎还发着高烧呢。”男人攥着女儿滚烫的手说:“她又听话,又聪明,万一治疗不及时烧坏了脑袋怎么办。”

女人冲我歉意的笑了笑。其实她并不在意我的回答,因为她一直在看着外面的雨和墙上的钟表。

“可是,淼淼才两岁,太小了啊。”女人的声音很纠结。

我看了她一眼说:“这里一直是我一个人住。”

“那也没办法。领导都说了上面查得紧,他们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今天下了最后通牒,让咱明天天亮之前送走一个孩子,快做决定吧。”

“这里真是奇妙,古建筑的外表,高科技的内涵。”女人环顾了一下四周:“你的父母呢?”

女人看一眼床上的两个孩子,小女儿正在熟睡,大女儿也睡着了但因为烧得太痛苦一直在呻吟。

我说没关系。

她狠了狠心,抽泣着抱起小女儿:“淼淼,爸妈对不起你。”

女人则拘谨的坐在椅子上冲我歉意一笑:“不好意思,萌萌这孩子太调皮了,打扰了。”

男人深深叹息了一声,环抱着女人和小孩儿出了门。

小孩子的情绪变化很快,身体被温暖后就欢乐起来。她在府邸跑来跑去,边跑边喊:“哥哥,你这里就像古装电视剧里的大房子一样漂亮。”

留在床上的女孩松动了一下被父亲攥了很久的手,那双手因发烧泛着淡红,指甲缝里不知塞了什么东西的汁液,鲜艳的胭脂红色在灯光里闪着诡异的光,她睁开眼睛,嘴角弯起一个完美的弧度……

女人感激的带着小女孩进去了。

1995年夏

我拿了两条新毛巾,指了指旁边的房间:“进去洗个热水澡吧,小心感冒。”

S城别墅里,一群高中生在嬉戏。

被她牵着的小女孩继承了她的美貌,刚进来时有些害怕,躲在母亲身后用防备的眼神看着我。

“小白,你家这本书看起来好旧。”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儿指着书架最高层的一本书对一个打扮帅气的女孩儿说。

站定后,我发现女人的脸竟有种熟悉的感觉。她五官清纯,整体气质添了少许风尘,雨水打湿的衣服粘在身上,勾勒出娇小的身躯。我注意到她的胳膊和膝盖上有淤青。

“这本书可有意思了,你翻翻看。”打扮帅气的女孩儿爬上梯子将书取下来:“炎炎,接着!”

我按下花园小径上路灯的开关,一路引导她们走进了大堂。

叫炎炎的女孩儿坐到书桌前开始翻开,看到有一页时,那页上画着一个清秀的小男孩,男孩口含砂石,吐出细细的金沙,文字描述道:

门外的母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但是看到门打开后,观望了一下就进来了。

化金人,多与夜神草同生于溪涧,小儿体可长寿无疆,食命草夜神可一夜成人,而寿仅十载有余,因含砂石可化金,同类多被捕获豢养,几绝。

看着她们穿着单薄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样子,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对着对讲机说了句:“进来躲雨吧。”然后按下了大门开关。

女孩儿的嘴角扬了起来,她看到书桌上一叠粉色的信封“小白借我几个。突然想起我在桑田镇还有一个朋友,真是好久没联系了。”

当时已是半夜,我正准备睡觉,门铃响了。我确认了好久才确定是门铃响了,因为这个门铃自安装以来从未有人按过。透过可视对讲机我看到瓢泼大雨外站着一对母女,她们在门廊下躲雨时身体压到了门铃。

2009年

直到那个雨夜,那对母女闯入了我的生活。

产科医院迎来了一对待产的姐妹。

对我来讲,院子里的宴席曲终人散了,日子突然就寂寥了。

姐姐生产时大出血,男孩刚生出来就死了。医生宣布无能为力后,姐姐睁开眼睛问房间留下的护士:“隔壁我妹妹的孩子出生了吗?”

我的院子很大,装载了桑田镇最美的四季,也载满了桑田镇不少人的童年。以前对我来讲很少有寂寞的时候,这一批小孩长大了,还会有新的小孩挤进小偏门。现在,世界变化如同流星一样快。桑田镇太小,满足不了时代发展来的欲望,留不住志向远大的人。越来越多人去S城追梦,并在那里扎根生长。镇上的年轻人越来越少,小孩子也越来越少。

护士摇了摇头。

他们简单,眼神如星星般纯净。对他们来讲一朵花就是一个花园,一块糖果就是一顿盛宴,一个帐篷就是一座府邸。总之,自然造化出的东西,足以让他们快乐无比,而他们的快乐也是我存在于世唯一的乐趣。

姐姐指着刚刚死去的孩子说:“你想办法等她生了,把这个跟她生的换过来。”

我喜欢跟小孩在一起。

护士的眼神有些惊恐。

雨夜访客

姐姐有些着急:“钱都收了你不办事吗?”

不管怎样,建筑存在的时间太长了,应该说有桑田镇的时候就有了它。

护士终于点了点头:“我尽力吧。”

也有人说,那里住的是日本来的忍者,他们曾在山顶上看到院子里铺有砂石,是枯山水的布局,日本人就是在那样的环境里修炼的。

过了一会儿孩子抱过来了,姐姐咬破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滴到婴儿口中。

老人说那个小哥就是建筑的主人,因为他们小时候也曾进去跟小哥玩过。那个小哥的年纪比镇上所有人都大,是个现代版的彭祖。

护士在一旁看得触目惊心。

小孩们说里面住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哥哥,面若冰霜说话却亲切。

姐姐用尽力气对她诡异一笑:“一招错,满盘输。要不是当年年纪太小,没完全了解洛红草的药性,我也不会在今天就丧命。”她像疯子一样说:“你不知道,洛红草是仙草,我的血液肯定还有残留它的药性,不给孩子留点太可惜了。”

从远处看建筑的格局有些像古代官员的府邸,前庭后院,层层叠叠。建筑高墙耸立,大门紧闭,开着的是旁边的小偏门。那个偏门只能容许八岁以下小孩的身躯。所以镇上的小孩子经常在那里进进出出,他们说里面很大,很漂亮,有很多珍奇的花草,还有山上引流下来的小溪水。只是建筑的主人是谁,没有人给出正确答案。

姐姐的嘴角泛起一丝执着而可怕的笑容:“跟她争了半辈子,怎么能在最后输掉!给我整理一下头发,打开门,让我老公进来吧。”

桑田镇半山上有幢神秘的古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