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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医生有时候是好东西,有时候也是坏东西

伸伸胳膊,动了,他伸伸腿,也动了。他全然可以走下床,拔掉手腕上的针头,闻一闻鲜花的气息,然后自由自在地喝水撒尿,只是当他面对卫生间里的镜子时,兴致有些减退,因为这里面的这个秃头胖子实在比原先的自己猥琐和衰老。

华丰感觉脖子能向两边扭动,眼睛能看到监护仪、多功能呼吸治疗机、麻醉机、心电图机、除颤仪、起搏器、输液泵,以及处于备用状态的吸氧装置和一把轮椅,如此专业的医疗器械根本就不是一个梦所能描述的,另外墙上还专门配备了一块电视屏幕,虽然没有声音,但播放的画面既不是过去也不是将来。所以从现在开始,他必须以精神病患者的身份,站在一个医生的高度去甄别谁是病人?谁不是病人?否则这个世界就该毁灭就该不复存在了,或者他已经到了这个毁灭后的另外的一个世界,以另外的一种身份享受另外一种人生,只是带着过去的残留暂时还没有处理干净而已。

“人呢?人呢?”屋外有人情不自禁地轻声尖叫,“人在哪?”

这是典型的妄想症,偏执狂导致重度人格分裂,如果患者完全丧失其原本意识,而用另外一个妄想意识取代原本意识,就会发展为毫无间歇可言的最为严重的固态型精神病。所有专家在没有任何争议的情况下,逐个在鉴定书上签了字。

从镜子里,华丰发现是董蕊的身影。走出卫生间,他看到她时,手里捧着一束兰花,而她看到他时,花掉在地面上,人倒在他怀里。

“对不起!就算我浑身上下都是瑕疵都是缺陷,但请注意!我唯一要指出的是......”霍金的火终于从喉咙喷泄出来,“我他妈的叫霍金,不叫他妈的什么狗屁华丰!”

“我们结婚吧!”对她来说,这句话酝酿了很久很久。

“华丰。”一位完全没有头发的专家忍不住发言,“其实依你目前的思维逻辑和常理常识,完全没有任何瑕疵任何缺陷,唯一要指出的是......”

“为什么?”他可以跟他说话,因为他跟她说过话。

“停停停!你们也别那么肉麻。”霍金冷静下来,“我现在就想知道,你们要我做什么,才能不陷害我,才能放我走呢?”

“难道你忘了?那天夜里我们虽没有夫妻知名,但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左右专家也频频点头附和道:“人才人才!”

“可是.....”这句话他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更多的含义他并不懂,他既不能按照自己的逻辑回答,也无法抄袭另外一个人的常理回应,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模糊的试探,“我好像有个儿子,还......”

“太精彩了!”薄图左右环顾,“骂人还要跟人讲道理,实属罕见!”

“还有个女儿,但是,我跟他俩早就是朋友了。”

“因为你们让我进来时,说我嫖娼,我根本就没做,于是你们就改口说我杀人,找出一个杀尸的荒唐借口,现在又要改口说我疯了。一个没有罪的人让你们说成有罪,一个没有病的人让你们说成有病,其实你们才是罪人,你们才是病人,骂你们难道不应该吗?”

“可是......”他想,既然有孩子就一定有孩子的妈妈。

“为什么要这样骂呢?”薄图停住笑。

“还有孩子们的妈妈”她帮他说出来这句话,“对吗?”说完,她恢复到从前的干练,将轮椅推倒他跟前,“我带你去医院公园外的公园透透气。”

“你们是一群疯子,一群还自以为是的疯子。”

左亚和乔智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华栓,华栓手里抱着一只鸡,左突突右突突,鸡下面还压着一个笼子,笼子里是一只兔子,左躲躲右躲躲。

“可以的可以的。”薄图依然保持微笑,“你准备怎么骂呀?”

“老爷子,医院是不让您回家的,我们偷偷摸摸载你出来,您倒好,要咱俩陪您逛农贸市场。”乔智满嘴唠叨,“逛就逛吧,您还要买鸡买兔的,闹闹哄哄,不怕大夫追来呀?”

一左一右的法警一左一右用力按住他。

“小子!你以为我不识好歹呀!”华栓按住鸡头,“这是没辙呀!不然我们家那大格子就饿死了。”

“我能骂人吗?”霍金的火气冲进了嗓子眼。

“大格子?”乔智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他那只满眼格子的蟒蛇。他分明记得,那晚他用手机电筒看清它的那一瞬间,手机闪电般被它吞掉,而自己也闪电般逃走。

“你不叫霍金,你叫华丰。”薄图面对微笑,“是那个故意杀人的华丰。”

“是了!”华栓一脸郁闷,“本来这阵子它就不吃不喝的,再不填补点,恐怕要完完喽。”

“你也是来坑我的吗?”霍金按捺住冰凉的怒火。

乔智心里咯噔一下,莫非这是因为它吞了它不该吞的手机?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你叫华丰要改名叫霍金。”薄图叹道,“也难怪人家问了你七天七夜,因为你到现在还不知道重点在哪里。”

左亚一直没有参言,见华栓提到大格子乔智变颜变色,就好奇地问:“伯父,这大格子谁呀?吃鸡吃兔的。”

“他是他,我是我,我爹给我取这个名字,并不知道他。”霍金坦荡道,“如果你们因为我的名字冒犯了他,沾了他的光,还占了他不少便宜,我保证你们放走我之后,我改成霍大金或者霍小金。”

“从小养到大,都八年了!”华栓叹道,“姑娘,说出来可别吓着你呀!”

“但是霍金这个人出生于英国牛津,患的是卢伽雷氏症,这种病也叫肌萎缩侧索硬化,或者叫运动神经元病。”薄图推了推镜框,“你应该知道这个人吧?”

“别说!”乔智不想让左亚知道。

“对的。”

左亚一把将乔智推到一边:“我比他胆儿大,您说您的。”

“霍去病的霍?金兀术的金?”

“是一只不到一丈的蟒蛇。”

“是的。”霍金解析道,“霍元甲的霍,满城尽带黄金甲的金。”

左亚“啊”的一声。

“霍金?”薄图确认道,“你真叫霍金?”

“姑娘吓着你了?”华栓不忍。

最后他揪住头顶上本该没有的头发,放弃了“一夜白发”转换为“一夜生发”的奇思妙想,彻底想明白了眼前的发生的一切。要想摆脱眼前挥之不去的梦魇,光靠大呼小叫并不能打发,必须缜思密想从容应对,才能走出消耗这噩梦的漫漫长夜。而当下他面对的这五个人,一字排开的架势,仿佛给他的申辩带来了生机,尤其是这个戴着宽幅镜框眼镜的中年人,温文尔雅的派头简直就像阎王派来人间的钦差大臣。

“没有!伯父。”左亚道,“我之所以倒吸一口凉气,是因为我突然想到一个新闻。”

可想而知,接下来将遇到的就是精神病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他见一个就疯一个,因为他们的提问和他们的做法简直不可理喻,你要不认为他们疯,就一定是你疯了。七天七夜,他就无法闭起眼睛,因为睁开眼睛后,跟闭眼前毫无区别,原来墙上的那盏灯还是原来的那盏灯,原来看护那双凶狠的眼睛还是原来那双凶狠的眼睛。

“新闻?”乔智紧张地问,“什么新闻?”

要么就是他还在梦里没有醒来,要么就是他醒来之后四周的人一夜之间都变成了疯子。首先是这个独眼疯了,因为他不是老大,他却要强行把他当成老大,不仅如此,全监号的人也跟着他喊他老大,供他吸那种用报纸卷起的烟炮,吃那种用凉水浸泡出的方便面,末了还有个貌似妮子的伪娘,给他捏腿捶背。其次是看守将大呼小叫的他押到管教室,他气喘吁吁地指着手铐脚镣责问道:我犯了哪项罪名,要将我手脚绑缚?管教镇定地说:因为你杀了人。他耐下性子问:请问我杀了谁?管教仍然镇定地说:杀了你妻子。他感觉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于是又问:我杀了谁?管教道:你妻子。他再也忍不住笑点了,这种笑不但要仰天,还要捶胸顿足,直到最后抽了筋。管教问:你疯了吗?要这个笑法?他止住笑,说:是你逼我笑的。管教又问:你真疯了?他说:疯的是你,不是我,因为我老婆三年前就死了,你让我去杀一个死人,我能不笑吗?

“说美国那地方,有一名女子很喜欢蟒蛇,蛇呢一直很乖,平时他们睡觉都睡在一起。”左亚道。

什么时候他成老大了?这所谓的钢镚又是个什么鬼?

“有时候大格子也跟我这样。”华栓挺开心。

自从他被监号里的人愚弄后,也就是一周前当晚,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醒来后发现,他从门边的地水泥地移到了木制的铺板上,并且他的手上和脚上还增加了沉重的铁环铁链。那个击打他的独眼居然举着个古怪的牙膏皮跟他说:老大,这钢镚我已经弄好了。

“可是有一天,那蛇突然不吃东西了,而且接连几天都不吃。”

他必须这么回答,因为他就是霍金。

“没错!大格子现在就这样。”华栓不开心了。

“霍金。”他答。

“女子觉得蛇一定是生病了,就找来医生给它瞧病。”

“对不起!我是第一次问你。”薄图显出儒雅风范,“请问你的姓名?”

“我也找了,兽大夫检查说它没毛病。”华栓道。

“你们都问了我七天七夜了,我也回答了你们七天七夜了,你们不觉得无聊,我还嫌烦呢。”

“没毛病,它为什么要不吃不喝呀?”乔智关注地问。

五个专家早早就在鉴定室等候,薄图坐在中间不断对左右两边的专家来回嘘寒问暖,直到瘦骨嶙峋的华丰被两个警察按到凳子上,他的脸色才变得铁青。“你的姓名?”他问。

“我问了,兽大夫说他也不知道。”华栓道。

柯北赶紧挡住左亚,顺势将她推出门外,并同时从门外冲进两个警察将他押到鉴定室。

“美国大夫怎么说的?”乔智问左亚。

“什么老大不老大的。”他显然开始生气,对着医生咆哮道,“医生,你再不把他们撵走,我当你也是疯子了!”

“美国大夫做了检查以后认为,蛇的身体状况很好。”

“老大。”左亚简直要哭了,“就算你要装病,也不能装成这样呀!”

“得,老爷子放心!”乔智赶快安慰道,“中国大夫美国大夫水平都一个样。”

“左亚?”他还是皱着眉,“哪个左亚?”

“别老插嘴!”左亚踩了他一脚,“这美国大夫说呀,这蛇之所以停止进食,是为了腾空肚子吃主人。”

“左亚。”她使劲喊道,“我是左亚呀!”

“你说的什么?”华栓问。

“老二?”他皱起眉头,“哪个老二?”

“不是我说的什么,是美国大夫说的什么。”左亚大声道,“因为主人太大了,所以它需要彻底排空自己的肚子。”

“我是老二呀!”左亚想去扶他,被柯北拦住。

这新闻到华栓耳朵里,好像并没有起作用,他说那个美国妞选择放生的做法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根本就不懂蛇,说她喜欢蛇纯属假装,按照流行的说法就是卖萌。但这新闻对乔智而言,着实让他吓出了一身冷汗。那手机到了蛇的肚子里,会不会有什么化学反应导致它厌食而绝食呢?一旦那蛇真的死了,肚子里的手机被解剖出来发现是自己的,他如何向人解释呢?这一个个未知给乔智的内心投下巨大的恐惧阴影,他必须瞅准机会让大格子逃之夭夭。

“嘿嘿!你是谁呀?”他想站起身来,但没站起来。

面对大格子诡异深邃的眼睛,乔智再次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有个幽魂即将与这只深不可测的蟒蛇进行交易。而对左亚而言,她表示出极大的兴奋与喜好,因为它身上的色块与线条简直跟她喜欢的品牌包一模一样。实际上大格子另有一间自己的屋子,与华栓卧房挨着,很明显是后来加盖的。华丰将那只左突右突的鸡子扔进去,大格子并没有动嘴,而是用自己的身子将其缠住,稳定住它的左右突突后,再静观其变。

左亚凑到跟前仔细辨认,蓬头垢面,胡子拉碴,清癯消瘦的面孔,加上骨瘦如柴的身体,这还是老大吗?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这当口,乔智迅速从手机上查到,这是一只网纹蟒,又称霸王蟒,是世界上体型最长的蛇。“老爷子,印尼那地方也一只这样的,在动物园里,有15米那么长。”乔智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

“谁呀?”他迟缓地转过身来,“是谁呀?”

这倒把左亚吓着了:“我天!这15米这该有多长呀?”

门开后,房外的暖色光线与里面的冷色光线交织碰撞,使得墙角卷曲的人影猛然紧缩了一下,就像夜间的刺猬被马灯无意照亮一样。柯北走上前躬下身子,低声道:“有人看你来了。”

“反正这屋子肯定是装不下的。”乔智惺惺作态,“老爷子,我劝您拆迁之前也送到动物园,供多人瞻仰,把您对大格子的爱心传扬四方。”

医生打开铁门前告诉他们,病人连续闹了几天几夜,刚刚给他打了一针,现在没了动静,应该是睡着了。

“动物园得要我支多少费用?”华栓问。

左亚恨不能上去咬他一口,看着旁边还有两个法警,只好忍气吞声道:“算你狠。”

“嘿!您把这问题烂在肚子里。”乔智兴奋起来,“我跟他们谈就好,必须是他给咱钱,而不是咱给他钱。”

“这是必须的!”柯北正色道,“我现在是警察,作为公民你有义务服从。”

“呸!”华栓反转过来,“丰儿没了,你还想要我的格儿也没了?”

“简直匪夷所思!”左亚推开它,“我拒绝。”

前方满眼是郁郁葱葱而又密密麻麻的树林,除了一只飘来荡去的鹰隼和一些无关紧要的嗡嗡飞虫,眼下这片人工织平的草地上剩下的只有他和她了。之前董蕊告诉他,伤势脱离危险后应他母亲的要求,他由救护车转回到了家乡这所山间医院。

“你们老大处于精神分裂状态,有强烈的暴力倾向。”说完他递给她一套防护背心,“穿上它,以防不备。”

远端悠然间传来火车的轰鸣声,华丰问:“这里有火车?”

“为什么要这样?”左亚惊讶地看着他。

“你忘了吗?”董蕊惊讶道,“山后的那座桥梁还是你亲自设计的。”

柯北将手枪插入腋下枪套里,又拿起一把高压脉冲电击警棍。

“嘿嘿。”为了避免尬聊,华丰道,“我故意不说的。”

而这一切是建立在嫌疑人处于极限状态的情况下,不得不采取的方案。因为嫌疑人已在看护室羁押监管了七天七夜,除了大喊大叫,几乎食水未进,昼夜不眠,人简直就是皮包骨。如果在不进行有效的缓解措施,恐怕嫌疑人会被自我折磨致死。所以在柯北的建议下,涂局决定先行让左亚稳住嫌疑人情绪的同时,立即启动专家鉴定程序。

“为什么要故意?”

薄图被紧急邀请到“梅茵杀人案”的专家小组,并且以组长的身份主持鉴定嫌疑人是否患有精神分裂症,最为关键的是,如果嫌疑人精神病成立,根据现场提供的证据,还要进一步鉴定嫌疑人是否在发病间做的案。

“这样才显得我骄傲嘛!”他对自己这样的编撰沾沾自喜。

医生有时候是好东西,有时候也是坏东西。

“那你骄傲什么?”她问。

显然,他现在躺在病房里,而且隐隐他感觉到来自胸部的伤痛。很快他从医生与妇人的交谈中了解到,他在这里已经躺了一周,餐刀刺中部位的那一下幸好是心脏与肺部之间,否则他见不到眼前的母亲和即将来访的亲朋好友。他还了解到最重点的是,除了失血过多,他没有什么大碍,医生给他再做点什么,他就可以恢复到能吃能喝,能说能动了。

“咦,你又忘了?”他反唇相讥道,“那山后跑火车的桥,是经我一人之手呀!”

“我去叫医生。”见他没有反应,妇人离开了房间。

“但是很遗憾,那座桥是日本人在1939年设计开工,1945年建造竣工的。”说完,她将轮椅转了半圈,面对一座高耸云端的大桥,“这才是你亲自设计并且亲自指挥建造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真回答对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回答对了,回答错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回答错了。所以最好的方法是沉默,幸好他的喉咙暂时没有允许他张口,于是他就想,即便能发声,他也要假装不发声了。这样不累。

从桥的头摇到她的头这一瞬间,华丰感觉他根本就不是这个年龄段人的对手,也就是说,他无法用短波的频率调试出长波的声音,就好比一位初入庙堂的无名小僧要去顶撞隔壁庵寺的灭绝师太一样,可能除了体力精力,不在任何方面能占到便宜。“我都不相信我的眼睛。”现在他嘴里只能吐些个无关痛痒的骚干零碎。

“猜一猜。”那妇人手捧两束鲜花,“哪一束儿子送的?哪一束是闺女送的?”

她开始陌生起来,用一种正式的口吻质问他:“请你告诉我,你的妻子是怎么死的?”

这个妇人的声音没听过,伸到眼前的面孔也没见过,总之,华丰完全不认识。但是现在,他的思维完全以新换旧,他既不想问自己,为什么一个不认识自己的妇人一定要说她认识他?他也不想问她,为什么不认识自己还一定要说认识他?理由是,他已经给自己诊断为精神分裂症了。他既是医生也是患者,只有这样他才不疯,不这样他就一定要疯。

“这个......”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因为他本来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你醒了?”一个妇人的声音传来。

“请你不要着急想着该怎么回答问题!”她好像懂了他的心里所想,“当我问完所有问题,你如果觉得逐个逐个回答太困难,请你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就可以了。”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好吧!”他想放慢呼吸但呼吸反而快了起来。

在他的印象中,梦中梦,不具备如此严密的生活逻辑,也不该拥有如此庞大的现实数据,那么这到底是什么鬼呢?是幻觉?是迷失?或者主观上认为自己清醒,客观上旁观者认为紊乱,这种状态是什么呢?偏执,妄想,躁郁,这一切是什么?没错!一定是精神分裂症。

“既然你妻子死了,你的手机为什么还会有‘妻子’的电话号码?而电话里那个‘妻子’居然还能跟你聊天,并且一聊就永远没够,这是为什么?如果你一定要坚持人死可以复生,那么请问你的妻子身在何处?如果不是,那么这个顶替‘妻子’的人是谁?她现在在哪?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打游戏的?还居然有两个你自以为你认识其实人家根本就不认识而且也不愿意认识你的网友玩伴?你明明知道我已经成为你的人,你还要狠心地用刀子扎进已经不属于你一个人的心窝?”说到这里,她已泣不成声,他动了一下身子,她摆手哽咽道,“你到底是谁?”

这么挣扎了一番,他感觉既无聊也无趣,就干脆闭上眼睛,想想他脑子里还有什么没有忘记。对!应该把梦版的老二老三删去,理由是他俩匹配得实在太不真切!免得等他见到钟表匠后回味梦境时会产生不快。问题又来了。既然没见到钟表匠,那么眼前不能动弹的白晃晃的世界又是哪儿?

火车的轰鸣声早就已经逝去,剩下的山还是那些山,鹰还是那只鹰,嗡嗡飞虫还在嗡嗡,她站在那,他坐在这,以前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华丰呆在这无法挣脱的泥潭里,越想搅合越陷得更深,他内心建构的林林总总此刻彻底坍塌,他无法用他现存的情感资质去招架去承受如此声势浩荡的狂风巨浪,面对声泪俱下的她,他简直要背负起比杀死梅茵还要惊世骇俗的罪名。

白色,一切都是白色,就算不是白色,也是为了向你说明一切都是白色。华丰睁开眼睛,极力要找到不属于这白色的色块,或者线条,最好是具象的物体。但是他发现,他的身体根本不听他使唤,包括他的喉咙也发不声来,勉强任他摆布的是呼吸,或长或短,或急或慢。

他不知道他该回答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