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涂局大吃一惊。
“不!”华丰道,“你当派出所所长的时候,鼻子上有颗痣。”
“豌豆那么大。”华丰道,“而且是长在鼻头靠左的位置。”
“我确定!从我这个位置看你的鼻子,也看不出什么细节。”涂局道瞪大眼睛,“你想跟我讨论鼻子的大小吗?”
“啊!”涂局再次大吃一惊。
“现在我们相隔的距离,加上你坐的位置光线昏暗,我无法看清你鼻子的细节,对吗?”华丰道。
华丰被警察带走后,左亚和乔智完全没了主张。尽管巫姐大喊冤枉,他们还是不能相信她申述的理由,她只好道出她不想吐露的隐私,巴赫是他的亲生父亲,因为只有用新生的难以置信才能消除原有的难以置信。“我只是单纯地想找到孟露和巴赫,没有其他意思。”巫姐面带歉意道,“如果不小心引来警察,我愿意道歉。”
“鼻子怎么了?”涂局心里开始发慌。
“人没了,道歉有什么用呀!”乔智抱怨道。
“鼻子。”华丰用手指着涂局的鼻子道。
“抱怨有什么用呀!现在要想办法。”左亚转而对罗娜道,“要赶快搭上线,不能断了联络。”
“这个我不质疑。”涂局云里雾里地问,“你绕这么半天,到底想说什么呢?”
罗娜领命后即刻离开,左亚赶快与柯北取得联系,柯北告诉她,他要马上回去一趟,见面再聊。
“我的粉丝多如牛毛,像你这样级别的官员算很低了。”华丰道,“我不但不关心你当局长时是个什么的情况,更不会花功夫打听你当所长是个什么样。”
“ 为什么见面才能聊?”左亚问。
“就见过两次面,不算很熟。”
“电话可能会外泄,局里要我回来,目的也在于此。”柯北道。
“认识后,我们很熟吗?”
“情况发生变化了,你知道吗?”
“不认识!”涂局摇摇头,“当副局长以后认识的。”
“正因为变化,我才回来的。”
“别急!”华丰为了取得他的信赖,必须再次提高自己的神奇度,“你在当派出所所长时,我认识你吗?”
左亚原想把自称老大的大师情况以及由他制订的行动方案和盘托出,但柯北的口气似乎更加急促,自然由他先说吧!“怎么变化了?”她问。
“那你说。”涂局大义凛然道。
“涂局收回我在境外指挥全局的权限,直接接管此案。”柯北道。
“别紧张别紧张!”华丰微笑道,“说出来后,不会伤害你的。”
“为什么?你犯纪律了?”左亚不解。
“噢?”涂局不免紧张起来,“你在威胁我?”
“不是。”柯北道,“正像你说的,目前的案情已经发展为跨国性的集体谋杀。”
“哎呀,您看您,急得把夫人都抬出来了。”华丰严肃道,“我说的是您绝对的隐私,你不可能把这件事情跟别人说,更不可能跟我说。”
“你掌握了新的证据,所以回来汇报?”左亚迫不及待地问。
“那要看什么事?”涂局开始不屑一顾道,“总不能猜中我夫人多少岁数,我就围着你打转转吧!”
“也不是。”柯北有些怨艾,“完全是涂局的个人意志。”
涂局就是涂局,在他耳朵里装的案情虽然形形色色,却也都是中规中矩,对自己犹如禅宗一般的开发启迪,简直对牛弹琴。既然他提到小儿科,那就用小儿科的办法镇唬住他吧!“我再说最后一件事情。”华丰故弄玄虚道,“如果这件事我说对了,你是不是要对我五体投地了?”
“噢?”左亚道,“说来听听。”
“你是想告诉我,这个会用泥巴造人大师跟你这个能掐会算的大师,混得很熟吗?”涂局问,“我是无神论者,这样忽悠我,是不是太小儿科了?”
抱怨上级本不是柯北的风格,但涂局的做法背离他自己一贯倡导的务实主张,作为言听计从的徒弟,自然要对师父的剑走偏锋引发诘责。“不该对你说,不说又感到憋屈。”在她面前,他好像混淆公私界限了。
“完了。”
“涂局让你退出行动了?”左亚问。
“故事讲完了?”涂局问。
“没有。”柯北道,“他只是不向所有人说明他掌握的证据,也不解释行动思路,一味让我们听他发号施令,按部就班做事就行。”
“没错!结尾就是这样。”
“有行动就好呀!你又何必那么喜欢烧脑?”
“这样没完没了地问下去,那大师准被累死。”涂局依然皱着眉。
“问题是涂局一向透明,”柯北紧皱眉头,“这次违背常理,让人捉摸不透,不烧脑都不行。”
“从前有个大师,坐在那里显得寂寞,就用泥巴做出一个人来跟他聊天。聊到最后,那人问他:我从哪里来?大师指了指地:你从那里来。那人说鬼才信呢,于是大师就当着他的面,又用泥土做了一个人,那人就信了,大师就愉快地与那人分手了。这个人问那个人:我从哪里来?这个人一指地,说:你从这里来。这人说鬼才信呢,那人带着这人还不容易找到了大师,大师只好当着他俩的面又做了一个人。这两人信了,等到了第三个人又出现了同样问题。”
“就没有任何暗示吗?”左亚问。
“好吧!”涂局皱起眉头,“听完故事后我尽量醍醐灌顶。”
“我问他了,冒着被骂的心理准备问他了。”柯北道,“结果他神秘地告诉我,他手里攥着个大师,有了这张牌就所向披靡。”
“我跟华丰的关系很难跟你讲清楚,就算我以为我跟你讲清楚了,你还是不清楚。”华丰道,“所以我还是讲另外一个大师的故事,要是你能领悟就领悟,领悟不过来也没关系,最后等真相浮出水面,你可能就清楚了。”
左亚明白过来,涂局胜券在握并非空穴来风,他必定被老大说动,按照老大的计划行事,这其中的蹊跷柯北当然不能理解。如果没有老大循序善诱的启蒙式说教,恐怕她跟乔智照样不能接受。既然涂局没有挑明大师的真相,她也没必要点破,因为就算她费尽口舌,他也未必能相信,反而会越弄越糊涂,导致涂局的布局带上更叫浓厚的神秘主义色彩,遭致越来越多人的非议。“草船借箭时,鲁肃就没完没了质疑诸葛亮,结果人家满载而归,他当了英雄的陪衬。”左亚道。
刚才华丰无意将自己与大师分割开,露出的破绽让涂局产生了一丝困惑。“奇怪的很!你这样为华丰开脱罪名,你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他问。
“你是说我要装着跟涂局一样,胸有成竹?”柯北道,“到头来成了溜须拍马的市侩小人?”
“我的动机很简单!”华丰盯着涂局,道,“就是要你知道华丰没有谋杀梅茵。”
“什么叫小人?这叫服从命令。”
“你什么意思?”涂局认真解释道,“你提供的这些线索一旦属实,属于重大立功表现,减刑免罪都有可能的。你无视你的正常请求,完全没有动机帮我,让我怎么相信你?”
“这不像你平时的思维趋向呀!”柯北解释道,“我还以为你会站在我的立场上,对涂局猛烈抨击一番呢!”
“完全没这个意思!”华丰道,“大师该是什么罪就是什么罪,如果证据确凿,判他无期徒刑都理所当然。”
“我要是你,肯定比你还要激烈。”左亚道,“但可惜我不是你,因为了解大师,所以立场和观点就有偏差。”
“你这样帮我,是为了将功赎罪?还是让我直接放了你?”
“你也信那大师?”柯北疑惑道。
“是的!而且一定是在日本做的手术。”华丰道,“你好好调查他一遍,他要不是车轩,你拿迫击炮轰我。”
“那你为什么不信呢?”左亚反问。
“你是说他整容了?”
“打卦占卜说说笑笑可以,用在办案这种严肃的工作上,未免太荒唐了吧!”柯北道,“居然你还会信?”
“一个人的容貌可以变,但是一个人声音没法变。”华丰道。
“话又说回来了,自己是鲁肃,就不要质疑诸葛亮,好吗?”左亚威胁道,“你要再这么固执,我就要重新认识你了。”
“啊?”涂局故作惊讶,“开玩笑吗?这完全是两个人。”
“好吧!”柯北看她如此固执,只好放弃自己的固执。
“他是车轩车主任。”
“你能否让我见一面大师?”左亚道。
“不知道。”涂局转到眼珠道。
“正因为这个,我才火速来见你。”柯北道,“涂局就是让我传唤你去见大师的。”
“这个我自然知道。”华丰问,“但他以前是谁你知道吗?”
“早不说。”左亚抱怨道,“口干舌燥半天,就想问这事。”
“八盒集团的股东呀!”涂局故作不知,“他不也是你的粉丝吗?”
“大师你真的也认识?”柯北开始半信半疑道,“他真的料事如神如孔明?”
“这个举报我的易布生,你知道是谁吗?”
“你不信大师,可以,你不信涂局,也可以。”左亚用大眼睛盯住他,“你信我吗?”
“有这么邪乎?”涂局浑身开始不自在。
“好吧!”
“你认为我还在忽悠你,我再说一个事,你就会认为我简直不可思议了。”
“虽不能盲目相信,但也不能盲目不相信呀!”左亚对他眨了眨眼。
“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涂局不为所动,“难怪大师的粉丝毛毛多。”
“好吧!”柯北道,“我先半信半疑吧!”
“第二件是在逃的侵占罪嫌疑人可以就地抓获,第三件犯有贩毒绑架罪的嫌疑人也可以就地抓获。华丰道,”最终,谋杀梅茵的嫌疑人,究竟是不是华丰?也就水落石出。”
“嗯!”左亚道,“这才是真实的你。”
“第一件是集体谋杀未遂。”华丰道,“被害人是华丰、巴赫和孟露,谋杀者是跨国组织。”
罗娜以云瀚大师的代理人身份去会见室探视华丰,左亚和乔智也被特批加入会谈。“我听说涂局已经答应你的行动安排,是这样的吗?”左亚问。
“噢?”涂局故作惊讶道,“你让我脑洞大开呀!”
“应该是易布生他们安排的,我只是服从而已。”华丰道。
“我已经逗了你两回,这回不会了。”华丰正色道,“我不是你主管人事的上级,所以我不能保证你能不能升为局长,但华丰杀人一案,我至少答应你由此引发的另外三起案子,一并侦破。”
“为什么要这样悲观?”乔智道。
“你忙我的帮?还不认识华丰?”涂局不以为然,“你在逗我吗?”
“不是悲观,这是我求之不得的,比我们先前的计划要好百倍。”华丰胸有成竹道。
“我并不认识华丰,他杀不杀人,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华丰道,“之所以提到这个案子,是我想帮你的忙。”
“那我们该怎么办?”左亚有些着急,“隐者的话可不能改呀!”
“是的。”涂局不以为他有多么玄奥,只是怀疑身边有什么内鬼将这桩案情透露给他。
“不改。”华丰道,“我尽量说服涂局。”
“他涉外办理的这起案子实际上与华丰杀死梅茵一案有关,对吗?”
涂局是个自信而又聪明的人。
“是的。”
而一个人的自信往往建立在别人的不自信上,当另外一个自信的人出现后,他采取的态度是先尝试相信对方,然后静观其变,对方正确,印证自己也正确,对方错误,反衬自己更正确,总之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越来越自信。
“他在这里的上司是你涂局,他在那边上司是手冢警视长,对吗?”
车轩改名的事实,较早之前就被涂局调查清楚。易布生获释后立刻将原来的车轩改成现有的名字,不久通过整容手术结识道须藤毅,并以不同寻常的缘故与之建立起业务合作关系。其中的奥妙,大师提供了一种可能性,两人同时拥有一枚清代的龙凤寿金币,以此媒介找到彼此相知的梅茵。
“是的。”
此种说法简直让涂局怀疑,这个云瀚大师究竟是不是他本人呀?他貌似与华丰毫无干系,为何对华丰之事如此了如指掌呢?
“他现在在日本福冈,对吗?”
从开始接触华丰杀人一案,他就觉得蹊跷,华丰是不是真凶倒不重点了,那么多人为他开脱,倒令他堪忧起来。他之前是认识华丰的,华丰不过是个普通人的案底,一个普通人为何遭来那么多人关注呢?甚至还包括这个红极一时一时的大师,涂局打破脑袋也想不通。
“是的。”
既然想不通,就听之任之,真相大白后自然相同。涂局执拗但不固执,顺藤摸瓜,是他此时的战略,见机行事,是他此时的战术。“你对我还有什么具体要求?”他问华丰。
“你有个手下叫柯北,对吗?”华丰问。
“你只要按易布生他们的要求做就够了。”华丰道,“唯一要求,是保证我这几位朋友的安全。”
“噢?”涂局性质盎然起来,“虽然我领教过大师两回,每回都令我大失所望,但我仍没有放弃对大师的崇拜。”涂局反唇相讥道,“愿意洗耳恭听。”
“其实最安全的办法,他们不必同往。”涂局道,“再说他们去,有必要吗?”
对于华丰而言,这肯定是他主观推测的,但没料到他臆断得如此准确无误。“其实这都是我猜的,你信吗?”他要趁此机会谐谑一番这个貌似正义之师的涂局,“你要真不信,我说几个事你就会信的。”
“这是我们的条件。”华丰坚持道,“你同意吗?”
“是的。”涂局笑道,“大师就是大师,对自己所做之事供认不讳,心胸坦荡真是没得说。”
“好吧!”
“募集资金正好是十个亿,对吗?”
按照朱丽叶的请求,云瀚大师先首先要接受日方的指控调查,因为大部分资金来源于日本机构,尽管有些先声夺人,中方完全可以以嫌疑人属中国籍加以驳回,但鉴于嫌疑人主动认可,且愿意赴境外求证,所以涂局说动上级,答应了日本警方优先受理权,择日他将亲自押赴嫌疑人前往日本。
“是的。”
这一消息完全出乎大家的预期,易布生等人火速返回玄界后,须藤毅提出质疑:“如此神速!究竟是华云体选择自投罗网?还是中国警察另有所图呢?”
“他们告我以保护蛇的名义所募集的资金,纯属子虚乌有。”华丰问,“对吗?”
易布生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但嘴上绝不会这么说,不但不会这么说,还要添油加醋强调他的功劳和苦劳:“我跟罗律师马不停蹄,先找到贾部长,然后找到国际刑警局中国中心局金局长,当地联络办公室主任以及专案组负责人涂局长。”
“是的。”
“是这样的。”罗素附和道,“在中国办事,单有法律还不够,还必须有关系。没有关系,一天的事情可以拖到一年办,有了关系,一年的事情一天就能办成。”
“除了他们,必须加上朱丽叶,她同时在日本方面立案,对吗?”
“所以时间就是金钱,在中国人的脑子里就是这样理解的。”易布生道,“朱丽叶小姐在中国待过一段时间,应该有体会。”
“是的。”
须藤毅半信半疑看着朱丽叶,朱丽叶道:“在医院,跟医生有关系的人不需要排队去挂号。在中国,要想事情办好办快,没有亲戚朋友的确不可以。”
“举报人一定出在易布生、薄图和罗素里面,对吗?”
“所以华云体如期而至,在您须藤先生眼里是奇迹,但在了解中国国情人的眼里,就不足为奇了。”易布生道,“我相信,日本再次发动对中国的战争,中国照样兵败如山倒。”
“是的。”
“为什么会是这样?”须藤毅茫然不解。
“是因为一宗涉及部长管辖的中外合作项目,对吗?”
“因为这不单纯是战争问题,而是个数学定律。”易布生道。
“是的。”
“噢?为什么会是这样?”须藤毅兴致勃勃。
“先等等,让我猜猜。”华丰神情淡定道,“所谓证据肯定是举报的,对吗?”
“在日本眼里1+1=2,一个人加另外一个人,就是两个日本人,而在中国人眼里,1+1则应该等于1,一个人去掉另外一个人,就剩下一个中国人才好。”易布生道,“所以战争一旦打起,日本人打中国人,就变成了一个中国人帮助两个日本人打另外一个中国人的数学公式,1+2-1=2。”
“如果没有证据,谁敢抓你大师呀!”涂局道,“正因为你是大师,保护伞多多,所以为慎重起见,我特别申请到一个补充侦查的机会,希望大师配合。”
“是呀!从1931年九一八事变开始,日本已经与中国交战,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战争已经波及中国全境,但直到十年以后的1941年,重庆国民政府才正式向日本宣战。”罗素补充道,“我查了一下有关数据,只算整数的话,日军死亡人数48万,中国军队分国民党和共产党两部分,国民党方面死亡人数是322万 ,共产党方面死亡人数是58万,两方加起来是380万。”
“有证据吗?”
“明白了!这与易先生的数学公式十分相近。”须藤毅惊叹后问,“如果日本是战胜国,中国会怎样呢?”
“贾部长,十个亿。”
“中国也是战胜国。”易布生道。
“谁?多少钱?”
“为什么?”须藤毅惊讶道。
“我算个屁!”涂局冷笑道,“你得罪了特大的人物,还牵扯特大的赃款。”
“因为当时中国有两个政府,蒋介石的重庆国民政府和汪精卫的南京国民政府。”易布生继续阐释道,“盟军赢,则蒋介石赢,中国赢;轴心国赢,则汪精卫赢,中国赢。”
“特大?”华丰质问道,“因为你的缘故吗?”
“所以日本打中国,无论日本结果如何,中国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须藤毅道,“厉害呀!深不可测的中国文化。”
“特大。”涂局瞪大眼睛。
“所以,面对华云体的来到,我们不是质疑他来不来的原因,而是质疑他会不会继续变体的问题。”易布生道,“这一点是专家的事情,不是我们的能力所能左右的。”
“我关心的是,我的案子究竟有多大,需要您局长亲自审理。”
“我们所做的事情只确保在中国和日本法律方面没有漏洞,其他方面只有指望主宰方的决策万无一失。”罗素道。
“噢?那你关心什么?”
“这个你们不必操心。”薄图道,“鉴定来者是不是华云体,是件很简单的事情,我也深信我的导师手术精湛,只要主宰方的假想成为事实,这将是一项创造奇迹的壮举。”
“我不关心这个。”华丰道。
“主宰方期待这个时刻已经很久了。”朱丽叶进一步强调,“为见证这一壮举,希望诸位通力合作,不要再有丝毫差池。”
“十拘九逮,大师知道吗?”涂局道。
“此次手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须藤毅表情严厉道,“三代人的努力,决不允许功亏于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