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怎么让自己不头疼呢?”
“以前有的现在就有。”柯北道,“就看施主一方的动机和目的是什么?因为不知道,所以我们就头疼。”
“两种办法。”柯北道,“一种是等,等到水落石出时,真相自然大白于天下。”
乔智想不通就把这事拿来给左亚分享,左亚想不通就拿来与柯北分享。“现在还有这样的施粥模式吗?”她问。
“还有一种呢?”
白花花的银子扔到一个没有收视率的空档里,谁会做这样的冤大头呢?就算有,冤大头的动机和目的是什么呢?
“就是不等。”
乔智推断这位金主肯定不是易布生,因为最近公司的资金没有外流迹象,即便是他,没有自己的签字,这么一大笔钱是不可能无缘无故支出的。不是他,哪又是谁呢?
“废话。”左亚道,“当然是不等。”
回到集团办公间,她仔细翻阅合约后找到了乔智。她告诉他,这是一份合理避税的协定,暂时找不出别的什么端倪,倒是她暗自邂逅到罗素与薄图显得至关重要,尤其是他们提及的这位金主是重中之重。
“不等,就要看你有什么样的动机,有什么样的意义?”
罗娜倒吸一口凉气后沾沾自喜,迟一步她就被抓个正着,迟一步她就得不到偷拍不到合约,迟一步她就听不到他们的密谈。这是她自带的运气,还是乔智预先祈求的呢?
“废话。”左亚道,“动机是不让自己头疼,意义是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头疼。”
“这个孟露没有现身,飞机决不可上天。”薄图坚持不肯让步,“不就是广告吗?你把合约给我,等下去饭桌上我来敲定。”
“问题是,薄医生也好,罗律师也好,还是那位加盟的金主也好,对你们老大而言,看病治病,毕竟是件好事呀!”柯北道,“你们为什么还要头疼呢?”
“嗨!前面我说了半天,白说了?”罗素有些急躁,“再说了,就算上回病人抽疯疏于防范,没让飞机飞上天,这回您把他绑起来,或者打一针让他消停,搭上飞机不是难事吧?”
这句话把左亚给问住了。
“电视台就不能再推迟一点?”
“我的这位同学我清楚,为了证明自己才高八斗,出人头地的动机无可厚非,薄医生为了证明自己精湛的医术,以此蜚声医界的动机也可以有,电视台为了收视率抬高广告收费,动机自然不言而喻。”柯北继续夸夸其谈,“新金主虽然动机尚未查明,但却做的却是同样一件事情,就是治好华丰的的病。”见她仍旧无语,他再次追问道,“治好你们老大的病,你为什么还要闷闷不乐呢?”
“您迟迟不动,节目又要照常进行,我这个挑战者只好宣布退出。”罗素愁眉苦脸道,“我退出,就意味着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前面所做的一切就此告吹,前面投入的一切也算打了水漂,然后我们就各自处理各自剩下的烂摊子。”
左亚开始反思。
“结果会怎样?”
她和乔智是不是走进了某种怪圈?只知道服从安排,而失去了自身的动机与诉求。这个自称老四的巴赫拿出《隐者合约》,旨在老大回归,可真到了给老大医治病症时,反而惴惴不安起来,明明知道薄图罗素是在积极推动老大的康复,为何还要处心积虑地将他们视为自己的对立面呢?
“没有收视率的时段,哪个广告商愿意填空呀?”罗素道,”反正现在的合作方是不愿意再投了。”
难道老大回归跟老大病愈不是一个概念吗?
“广告就是观众,是这个意思吧?”薄图笑道,“我听明白了,把广告添上不就完事了。”
两词涵义,如果如出一辙,为何还要自寻烦恼呢?如果南辕北辙,就愈加疑团重重,因为其中的差异她无法自圆其说。难不成她要与乔智联手,质询一下巴赫,重新审视一下出自他之手的这份《隐者合约》?
“我跟您说个道理。”罗素耐下心来,“律师事务所靠当事人挣钱,医院靠病人挣钱,电视台得靠广告挣钱,没了收视率,广告就没有了。”
“我暂时迷茫。”左亚问,“那你的动机和意义是什么呢?”
“怎么又把观众扯上了?”
“真相。”柯北道,“真相有了,一切动机昭然若揭。”
“他们收那么多钱,观众可不管呀!”
“那你的下一步呢?”
“收了那么多钱,他们还要怎么样?”
“去玄界。”
“合约可以给您看,但看之前,我必须跟您讲明白。”罗素道语气也很坚硬,“医学上我听你的,但法律上,你得听我的。不然电视台那边真要毁约,责任在于我们。”
八盒一切步入正轨后,巴赫开始疑窦丛生。每回摘面具独守空房时,她开始对如此遥遥无期的等待产生了怀疑,并且对如此无聊的幽灵般生活产生了厌倦。
“不行我得看看当时是怎么签的。”薄图语气坚硬。
“这个穿着我皮囊的家伙,说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我,假使他说的这个世界存在,我就该飘荡于云端或涌动于浪尖,若隐若现,为何还要占据孟露这般具象而真切的酮体呢?既然是依仗的实体存在,我又不具备孟露的意识,那么这个酮体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她抑或是这个世界上另外的一个谁吗?”
心里有个乔智,他决定选择后者。
巴赫对着镜子看着孟露的脸,自言自语。
她是迎上去?还是躲在一边窥探一番?
就像华丰曾经占据孟露的躯体一样,巴赫也无法抗拒毒素的侵扰,
正巧,罗素不在事务所,她也省了与他唠叨的时间。她找了个非常好的机会,趁同事到外面接外卖吃外卖这当口,顺利完成了开锁开柜、翻合约拍照、关门关锁这一系列动作。当她正从容不迫走出门时,她停住了。正巧,罗素和薄图走进大门。
上门的医生给他注入一定剂量的杜冷丁后,他必须用坚强的意志抵挡
最终,还是法律帮了她。因为合约合理合法,自然不怕偷拍,要是合约触犯了法律,就算没有偷拍,也迟早要曝光。她得出结论,偷拍和不偷拍这件事是件很无聊的事情,既然乔智非让她要做不可,她只是辛苦一趟而已,顶多遇到前同事多聊几句。
住浑身的阵阵刺挠。而这些日子,他对这个世界的种种质疑使之疏忽了依靠意志力所设置的防范。他想找到这个世界的归属,就必然放任自流,随酮体之心,随酮体之欲,方能拨开华丰给他布下的迷雾,冲破这道无形的桎梏。
一个是恩人,虽然坏点损点。一个是男友,虽然尚未公开。得罪谁都不好,得罪谁,心都不好受。
他的脑中想到的第一个去处,是那桂花林中的那栋小木屋。
打开密码柜偷拍合约的这件事,对于罗娜来讲很容易,因为密码是她设置的。当初罗素无限信任她,现在也依然无限信任她,自然密码就不会改。但是罗娜着实头疼了一阵。
第一次见到孟露,她采访他时拿出的一幅儿童画,就是林中木屋。她说这幅画是她从一所幼儿园得到的,问他知道哪位名人画的吗?他说不知,但很喜欢。那时他是蒙的。
“本人就是个小警察。”柯北摊开双手,“一个赤手空拳的小警察。”
第二次见到孟露,她采访他时拿出的一件衬衣,除了蓝色其他什么颜色都有的衬衫,说,以后再接受采访时要穿这件,因为人物要与虚拟的大海合成在一起,就不能有蓝色。那时他还是蒙的。
“面对即将发生的国际大案,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国际胸怀。”左亚仍不想放弃之前的推理,刺激他道,“成就你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第三次见到孟露,她约见他时拿出的一张照片,是他们并肩街头时无意搀扶的照片,她说这是明天见报的绯闻照。她哭了,哭得很伤心。那时他想,他该是离婚的时候了。
“节外生枝的案情,估计要另外申报了。”柯北无能为力道,“那也许是日方警察该做的事情。”
第四次见到孟露,他约见她时拿出的一把钥匙,他说:这是林中木屋的钥匙,因为你喜欢桂花,所以林子就种成了桂花。她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那幅画,他记起来了,那是他画的画。她就笑了,他就问她,愿意这个木屋成为他们两人的木屋吗?她也笑了。
“要是顺藤摸瓜,钓到更大的鱼呢?”
以后,桂花林中这栋小木屋就成为他们陶冶情操的栖居。
“目前我的使命,是根据一切线索找到梅茵的轨迹。”华丰道,“也就是回答你提出的,她为什么还要回过头来与你们老大纠缠不清的动机。”
再以后,孟露的怪癖和嗜好,让他疏远甚至遗忘了这栋屋子。
“明白了。”左亚醒悟道,“对方的动机,才是我们行动的指南。”
而现在此时,面对这栋屋子,巴赫潸然泪下。
“这是最大的疑点!所以这也正是我为什么陪着你,不!应该是你陪着我的原因。”柯北道,“我赴日前,除了麻皇卷款一案,涂局再三强调,华丰一案必须要费脑费钱费力,找到死者的行为动因,方能定案。”
门是虚掩的。
“既然有问必答才算思路缜密,那我问你。”左亚盯住他,“既然梅茵如此钟爱仲间佑埙,为什么她还要回过头来,跟我们老大纠缠不清呢?”
屋里明窗净几,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看就知道天天有人在收拾。每个房间他都光顾一番,并没发现人,隔着窗户往后院看,她发现有个短发女蹲在地里,貌似在摘菜。这人是谁?在她印象中,从未见过。
“不知是他写的。”柯北道,“只是看到会社挂了这幅字,才脱口而出的。”
这位叫巫姐的短发女,提着一篮嫩绿的白菜,上面还压着一只南瓜,往屋里走时发现门开了。“谁?”她警觉地问。
“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左亚问,“你也知王阳明?”
巴赫来不及躲,也不知该往哪躲,其实心里也不想躲。“是我。”
“我是担心嘛!”柯北道,“万一哪点误判了,走了弯路,或者走了错路,效率没有,费脑费钱费力还不讨好,甚至会铸成大错。”说完,他给她讲了涂局曾经差点误判的那件强奸案。“所以我们必须先费脑,把案头做好,思路缜密,有问必答,才能知行合一。”
“你?”巫姐往门开看看,然后又把视线移到她的面具上,“你是谁?为什么要戴个面具?”
“这一切逻辑的思路都是你给我的,现在反倒怪我来喽!”
“你又是谁?”巴赫反问,“以前没见过你。”
“如果对方听你的话,所有的推理,自然是成立的。”柯北解释道,“但是事情是人家做的,没有证据,就成其不了事实。”
“姑娘。”巫姐有些吃惊,“不管你以前是不是见过我,你先把面具摘下来,看我又没有见过你。”
“什么意思嘛?”左亚大为恼怒,“脑细胞死了不计其数,就为了等你说这些不伦不类的丧气话呀!”
“好吧!”巴赫不想再这么饶舌下去,就要去摘下面具。
“这个世界性机构是正规备案的,不是秘密组织,而且罗伯特博士原来是斯坦福大学的学生,现在是斯坦福大学的终身教授,在医学领域兼有很多名头。”柯北道,“就算是一项绝密性实验治疗,可以对社会不公开的,但大可不必对家人保密,这是经不起法律推敲的。”
“不!”巫姐似乎发现了什么,踯躅道,“姑娘,你打哪儿来呀?”
“不然会怎样?”左亚对他的反问很不满意。
“哦,我从屋外来。”巴赫不知该说从哪里来。
“没有这两样价值,难道就一定是科学价值吗?”
“真能说笑。”巫姐依然警觉地站在门边,“我听说我家小姐没有孪生姐妹,所以我就好奇起来。”
“你的意思是,这么个庞大的国际机构参与其间,制造一起双双失踪的事件。”左亚道,“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见他没吭声,就提示道,“进行不公开的治疗?或者叫秘密实验?”见他仍无回应,以为他默认了,于是她头头是道,“我分析得很有道理的!一位家庭主妇,一位医院的介护,没有任何政治价值和经济价值,诺大的国际性组织藏匿他们,是不是闲得没事干了?”
“为什么这么说?”
“主要做医疗相关的研究,其中主攻方向是认知神经学。”柯北道,“机构的创立者是罗伯特博士,算是认知神经领域的鼻祖性人物。”
“因为姑娘的手和脚,我好像见过。”
“嚯!国际组织,越闹越大。”左亚道,“这机构做什么的呀?”
“是吗?”巴赫确认道,这个女人肯定把他当成孟露了。躲避她,不如佯装孟露直视她,这样要比自己饶着圈子了解孟露更直白更透彻一些。
“分部设在东京,总部设在美国加州的旧金山。”
“是的。”巫姐压低嗓子,道,“特别是脖子,我见过一模一样。”
“这么说还有分部和总部?”
“那好吧!”巴赫猛然揭开面具。
“我从手冢警视长那里获得了一些线索。”华丰道,“这里曾经废弃的配水场几年前被一家海洋生物研究所拥有,不到半年又被一家疗介所占有,疗介所为城西的西浦支部派出。“
“啊!你好坏!”巫姐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抑制不住,手里的篮子掉到地上,南瓜砸出瓤芯,菜叶散落一片,紧接着自己摇晃了两下,趴在瓜叶上。
“这跟我们的第三者有什么关联?”
巴赫想抬她上床时,发现力不从心,只好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准备搀扶她上床。而这时,巫姐醒了。巴赫想松开她,却被她紧紧搂着,无论怎样挣脱都无济于事。她不但搂住自己不放,还要用她的嘴亲吻着自己的脸,光亲吻脸还不够,还要亲吻自己的嘴。
“岛上有村子,有学校,有公园,有神社,还有一条铁路呢。”柯北道,“七百多年前,忽必烈曾在这里发动过两次日元战争。”
巴赫在突如其来的吸允中感受到男人滋味的同时,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占据的是孟露的女儿之身。对方究竟是自己当成男人还是女人呢?自己无法在刹那间判定,只好大喊一声“我不是男的!”来完结这尴尬的局面。
“岛这么小,能做什么?”
巫姐松开了,巴赫即刻抽身坐到床上。“你,你刚才说什么?”巫姐很吃惊。
“玄界属弹丸小岛。”他又在福冈市画了个圈,然后分别朝三个不同的方向画出箭头,“飞机降落后,然后驱车前往西区北崎的唐泊港和西浦港,或者北端志贺岛的弘渔港,还有就是城中的博多本港,搭上轮船才能登上这个面积不到两平方公里的岛屿。”
“我说我现在不是男的。”巴赫指着自己隆起的胸,“跟你一样,是个女的。”
“嗯。”左亚关注着
“你想当P了?”
柯北此时正走了进来,还没等左亚开口,他就用手指向墙上悬挂的一张全日地图。为了更方便说明,他拿起一支笔在福冈西部的吉野寺上画了一个圈,然后箭头指向大海,指向海中的小岛:“这是玄界。”
“P?”巴赫不解。
“明白了!”
“好吧!你要想当P就P喽。”短发抖落身上的菜叶和瓤汁,“我当T也不是不可以。”
“好像还是上次那个玄界。”乔智含混道。
“T?”巴赫更不解。
“具体什么位置?”左亚问。
巫姐噗嗤一笑,起身往卫生间走,然后回过头对巴赫说:“我去洗一下,回来收拾你。”
“忘了有个线索提供给你。”乔智又回拨回来,“《金牌在线》已经拟定新的主持人,罗素律师事务所正敦促精神病医院,随时准备重启老大赴日疗治的方案。”
“收拾?”巴赫不明其意,“收拾什么?”
按说,接到她的电话他必须开头关心一下这里的气候,结尾时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现在掐头去尾只剩下实实在在的干货。左亚感应到他心里有个牵挂。
“嘻嘻,小姐不急嘛!”说完,巫姐走进卫生间。
“是是是。”乔智匆忙挂了电话。
“哦。”巴赫心想:我有什么好急的?
“第一时间你应该汇报巴总,而不是我。”左亚道,“前经理部那个麻皇部长,携走八盒驻日机构的资金陆陆续续是十亿日元,从福冈县警察本部获得的消息是,其中有个关口卡在你管辖的医疗公司,你务必查一下。”
卫生间传来巫姐的声音:“收拾完你,再听你讲讲。”
“啥都在进行中,但啥都还没有结果。”乔智道,“有了结果我第一时间汇报你。”
“讲什么?”巴赫冲里喊道。
柯北暂时不能判明掠走广治与梅茵的第三者究竟是谁,所以左亚窝在会社里真有些五脊六兽了。她拨通乔智的手机,想知道他最近的状况,很快从对话的语境中,她感受到对方的局促与不安。
“讲你大难不死的惊险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