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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黑漆漆的,看哪都看不见

“当然了!”华栓道,“滋滋是大格子的小名,只有在咱爷俩知道。”

“是你儿子写的吗?”

“既然是你儿子的亲笔信,你担心什么?”

“爹,我委托我同学左亚和乔智来取箱子,滋滋。”

“不担心。”

“问题是,那封信写的什么呀?”

“既然不担心,你还要报警做什么?”

“因为华丰在精神病医院里。”华栓道,“他都那样了,根本就不会写信,也不会开箱子,再说,开了箱子干嘛去呀?”

“我想知道母亲说的‘自然有人开’,这个开箱子的人是谁?”

“为什么?”

“警察能告诉你吗?”华丰说,“不能!因为警察根本不会信你说的这些事。”

“是呀。”华栓道,“交完后我就后悔了!我是不是该报警?”

“要不谁能告诉我?”华栓自言自语道。

“箱子交给他们了?”

“我替你儿子告诉你。”华丰充满希望道,“有一天,你儿子一定会亲口告诉你的。”

“但是前阵子家里来了丰儿的两个同学。”华栓道,“他们拿了一封丰儿的亲笔信,我就记住老母亲的话了:到了该开箱子的时候,自然有人开。”

大格子松动了一下,静悄悄地往自己的屋内缩,那只老式五屉柜连同上面摆放的电子管收音机以及收音机上摆放的遗像,被它弄得略微晃动了一下,相框经不起最终的震颤,马上就要趴下。华栓启动轮椅准备去扶,华丰提前用手握住,他发现,奶奶遗像的背面有一行模模糊糊的字迹。趁华栓不注意,他用手机拍摄下来。

“嗯。”华丰看着大格子做点头状,确信他老爹没有说慌。诡异的问题来了,他和他老爹是在什么情况下,不知不觉地打开箱子的呢?

罗娜还是将自己的名字改回成罗艳梅,她认为还是改成爹妈取的名字踏实,虽然俗气土气,但能保证不会被罗素变疯。

“我向老人家发誓,我华栓没有说瞎话。”

“我认为罗格格更好!”乔智并不认同改回名字好,“不但有满人的高贵,还有欧罗巴特质。”

“你确认你没打开过,你儿子打开过?”华丰用眼睛紧紧盯住他爹。突然,他发现大格子不知什么时候爬了出来,并且专心致志盯住他们聊天。

“我刚要正常回来,你又让我疯?”罗娜瞪大眼睛。

“哦。”华丰想:密码他也不知,后来是依据梦里的提醒,他才侥幸打开了箱子。难道真有托梦一说?如果托梦成立,那又是谁托的梦呢?

“我只能让你‘嗨’,哪能让你疯呢!”乔智不以为然。

“拉到!”华栓道,“老母亲走的那年,丰儿才三岁。”

“什么叫‘嗨’呀?”罗娜假装不知。

“我动过?”华丰觉得自己说漏了嘴,马上弥补道,“我动过脑子帮你想想,你没动,你儿子动过,说明老人家把密码告诉了你儿子。”

“这么着吧!”乔智假装诚恳,”晚上有一帮皖系大咖聚会,你要参加吗?”

“就算我想动,上面的密码我也不知呀!”华栓一脸诚恳,“但是我家丰儿动过。”

“不去。”罗娜没有底气道,“我又不是什么咖不咖的,凑那热闹?”

“没动过?”华丰心想:明明他看见他动过呀?要不他怎么知道里面藏的是旧币呢?难道是为了不想让赵满当知道,故意说了谎?

乔智弯着胳膊贴到她跟前,道:“只要你的胳膊插进我这个胳膊里,就一切搞定。”

“不是不是。”华栓连连摆手,“这箱子我根本就没动过。”

罗娜要将他推了回去:“什么搞定不搞定的?”

“你是要问跟我,这箱子该不该打开?”华丰问。

乔智没被推动,反而将她的胳膊强行插到他的胳膊里,道:“只有这样,那些大咖们才会觉得你是大咖的大咖。”

“打媳妇跑了后,她就整天搂着丰儿睡了。”华栓摇摇头,道,“我说的是,我身体非常硬朗,却突然大病了一场,而且连续昏睡了数月。”华栓道,“醒来后发现家里添置了好多家具电器。母亲说,你呀,以后也别上班了!我哪来这么多的钱?她老人家指着老沉的一只箱子说,都在里面,我要打开,她说,到了该开箱子的时候,自然有人开。”

“我起鸡皮疙瘩了。”罗娜坚持要挣脱他。

“哦?”华丰问,“就因为她搂你睡觉?”

“鸡皮疙瘩是一种境界。”乔智拼命不让她挣脱,“有了这种感觉,才能‘嗨’起来,才能忘掉罗娜,回到艳梅,再从艳梅上升到格格。”

“这不叫事。”华栓继续道,“我是说,我都古稀了,就没太看懂我母亲。”

罗娜呆住了。进退维谷。

“不容易。”见他久久叹息,华丰问,“你想跟我说的,就是你离婚的事?”

她见到他第一面并不讨厌,见到第二面觉得他亲和并不讨厌,,见到他第三面觉得他亲切也并不讨厌,后来介绍她来八盒集团完全是从苦海里打捞了她,她完全觉得他不但不讨厌还讨人喜欢,眼下,他想干嘛?她不知道。既然不知道,也只能半推半就,见机行事。

“还说这不是一回两回了,呸!这臭婆娘不能要。”华栓依然生气,“一条腿老光棍找到两条腿的黄花大闺女有多难呀!我老母亲愣给找到了。”他叹息道,“她老人家容易吗?”

晚饭摆在徽派同庆馆,当一群人对桌上的一只臭桂鱼品头论足时,罗娜挎着乔智的胳膊走了进来。导演起身介绍后,所有人起身鼓掌。

“喔?”

“我是皖西霍邱的馨悦,请乔总多多关照!”

“我也这样想的呀!”华栓生气道,“可我媳妇没这么善良,不但不善良,还说我跟我老母亲搞破鞋。”

“我是皖北阜阳的雅诺,请乔总多多关照!”

“也许是你夜里没躺好,滚到地上。”华丰分析道,“老母亲怕吵醒你媳妇,就把你抱到她的床上。”

“我是皖东滁州的朵拉,请乔总多多关照!”

“这个可以不掰扯,可我结了婚,总不能还这样吧。”华栓道,“起先媳妇这样说,我不在意也不信,直到有一天,我喝醉酒了,明明记得我跟媳妇搂在一起,怎么半夜酒醒了,发现自己在老母亲的怀里呢?”

“我是皖中安庆的樱雪,请乔总多多关照!”

“可能是老人习惯了,只是你不习惯而已。”

“他们都是目前演艺圈一到二线的咖咖。”导演介绍道。

“小时候老母亲跟自己睡在一起倒很,大了就觉得别扭。”特别是上矿了,早上醒来发现老母亲还跟你躺在一起,说不出来有多闹心。”

“哦。”罗娜问,“有皖南的吗?”

“大栓说啥我都信。”华丰一仰脖也喝了一杯。儿子跟父亲通过这种方式交流,也算是件惬意的事。

几位大眼溜精的妹子一致摇头,导演马上说:“听说罗小姐是皖南的,就不敢叫了。”

“有个事呀,一直不知跟谁说,我寻思,跟谁说谁也不信。”华栓的酒有些上头,“跟你说把,你要不信,我这辈子只当闷在肚里烂了。”

“为什么?”罗娜不解。

华丰给华栓倒上酒,心想:倘若过去,他岂能有如此耐性,听他人家如此絮叨!如今这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往年旧事,却要成为拯救自己乃至自己家族命运的坚实依托。失去过去,就失去现在,失去现在,就失去未来。虽然还不知道未来是什么,但起码要把握现在。

“因为我准备拍摄一部《清流段》的戏。”导演眉飞色舞道,“其中四姨太出自皖南,是我们这个戏的女一。”

“早就出国了。”华栓唏嘘道,“出了国就再没音信,再没来往了。”

“没懂。”她望着乔智,“她出自皖南,跟我是皖南人有什么关系?”

“猎户闺女呢?”

“太有关系啦!”导演喜出望外要回答这个问题。

“早死了。”

乔智摆手止住他,转脸问罗娜:“段祺瑞知道吗?”

“那猎户呢?”

“知道呀,段合肥嘛!”罗娜道,“前民国总理,皖系军阀的头目。”

“就有个远房的伯伯,以前在老家当猎户,我上矿那会他一家去了沈阳,后来又搬了。”华栓道,“我一条腿那会,老人家带我离开抚顺,找到猎户闺女,在一家福利厂上班,从此就落到这里了。”

“他有几个太太知道吗?”

“你跟老母亲相依为命,家里就没个亲戚?”华丰问。

“不知道。”

华栓觉得这位满当老弟对自己母亲的话题有兴致,就打开了话匣子。他从记事起就跟着母亲在抚顺郊区的一排平房里,房子是缝纫机厂的集体宿舍,母亲就在那上班。大一点,母亲告诉他,他生下来时,父亲因为开心过头,酒醉后不慎跌下山崖身亡。再大一点,他要当矿工,开始母亲不赞同,希望他继续念高中,他厌恶读书,拗不过他,她只好同意......

“不知道就好。”乔智道,“正好我知道。”

“哦。”也许他觉得他比他老爹还理解这一点。

“这部戏的编剧是我们乔总。”导演迎合道,“大手笔大制作,绝对牛拜。”

“中日邦交正常化那会,她又哭又笑。”华栓道,“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恨人恨到家了就会这样。”

“段清流,不抽、不喝、不嫖、不赌、不贪、不占,被人美称为‘六不总理’。”乔智一本正经道,“有六不,就有六有,太太、大姨太,二姨太、三姨太、四姨太和五姨太。”

“噢?有什么不同?”

“其中将红杏出墙的四姨太送给情敌。”导演不失时机地奉承道,“成为趣谈,传为佳话呀。”

“谁不恨呀!”华栓道,“但她老人家恨得跟别人不同。”

妹子们举杯,道:“祝贺乔总!恭喜罗小姐!”

“哦。”华丰想:是奶奶不忍将原因告诉他,还是不愿意?似乎她老人家与老爹隔了一道墙。“老人家那么恨日本人吗?”他问。

“这关我什么事呀!”罗娜一脸懵懂。

“她说,鬼子烧杀抢掠哪有理由!”

“乔总也真沉得住气!到现在还让人家蒙在鼓里。”那个叫馨悦的妹子带领其他妹子站起要跟罗娜碰杯,“恭喜恭喜!”

“为什么?”

“啥意思嘛?”罗娜瞪着乔智。

“说是被日本人烧了。”

导演凑到罗娜耳边道:“乔总让你出演四姨太。”

“老母亲没跟你讲为什么老村子没了?”

罗娜马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本想发作的,但想到乔智白天的话,就只好待鸡皮疙瘩散尽后,道:“第一,我是学法律的,不是学表演的。”

“村都没了,哪还有人?”华栓道,“给你的地址那村是后盖的。”

“我是学武术的,现在当导演。”导演道,“喜欢就好。”

“你回去时村里还有什么人吗?”

“第二,我不喜欢表演。”罗娜认真道,“只会真情实感表达,不会掩饰自己,表现别人。”

“丰儿两岁那年回去过去一次。”华栓老泪纵横,“回来后,不到一年就过世了。”

“本人就要朴实无华的表演。”导演道,“不要矫揉造作的学院派。”

“你老母亲没带你回过老家?”华丰问。

“第三,我的理想是当一名合格的法律工作者。”

华丰回到家中,带着老家土特产,华栓十分开心。

“巧了!”导演喜上眉梢,“后来四姨太的确当了一名法务人员。”

“是。”柯北将螺丝和碎布放回原处,道,“这第三者是谁呢?”

“最后,我衷心祝愿乔总投拍的这部戏大卖大火。”罗娜端起杯,“不要因为我搞砸了,赔了钱。”

“你的意思是,两辆救人和救援的车也如期而至,肯定还有第三者提前就知道了这一切,对吗?”左亚问。

“乔总不怕赔钱,为了罗小姐赔多少都不怕。”导演也举起杯,“再说本色出演,绝壁不会赔的。”

“肇事者广治一定会在第二次撞击中,昏死过去。”柯北道,“和尚隐隐约约听到这种声音,并未完全在意,等到有其它动静时,他才关注起来,走出门发现,那里出现了一起交通意外,考虑到事故已经处理完,所以没有再张扬出去。”

“这四个妹子谁演都行,就我不行。”罗娜放在杯子走出房门。

“这又如何?”

乔智赶忙在走廊里拦住她:“不演就不演,何必要人下不来台?”

“因为没有事先排演,其结果就不会按像广治想象的那样,车毁人亡。”柯北指着岔口一端的铁围栏,“这一截较比其他地方,明显是后来修补的。也就是说,极速的车子并未如意地冲下山去,而是被栏杆反弹后翻滚到路边。”他攥着一颗锈迹斑斑的螺丝,“这是散热器上的螺丝,说明机器盖被撞开,被撞者一定被当场装晕。”他又拿出一块尼龙布,“这是气囊碎片,说明撞击起码做了两次以上的运动,也就是说,气囊打开后,汽车再次翻滚,直至停止。”

“这人虚头巴脑,没一句实话。”罗娜愤愤然,“油腔滑调跟他忠厚耿直的长相完全不符,打死我也认识不到这样的人,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

“然后呢?”

“娱乐圈嘛!哪有像你这样认真实在的人。”乔智道,“你要不喜欢咱就转身就走,你觉得转身就走还不解恨,我带你进去臭骂他一通。”

“梅茵准时到了寺庙里,并未见到她以为的仲间,就与和尚攀谈。”柯北道,“广治开车经过岔口,然后掉头停到走出庙门看不到的地方,拿起手机向梅茵发出信息,说他在门口的岔口处等候。梅茵道别和尚走出门口后匆匆走到岔口,还没来得及左亚瞭望,广治踩足油门就向她撞去。”

“能行吗?人家是导演耶。”罗娜心又软塌下来。

“隐者日译为忍者。”

“你知道吗?”乔智设问道,“在这行里,演员听导演的,导演听制片人的,制片人听出品人的。”

“你说的是忍者吧?”

“出品人?”

“就在这一天,她偷偷调换了仲间的手机,然后以仲间的名义向梅茵发出邀请,相约在这个曾经以隐者藏身闻名的吉野寺。”

“就是投资人,金主。”

“然后呢?”

“那你是出品人呀?”

“从我们从山下来到现在,才看到一辆车。”柯北道,“三年前六月的一天,星野广治精心遴选了这个接近盲区的偏僻岔口,为的是干一件令她亲友们伤心但她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对呀!”乔智道,“导演差我两级呢。”

一辆皮卡车由远慢慢驶来,由近慢慢开去。

“哦,这样。”

柯北说他来时对此地只是默念于心,现在必须细心观察一番后才能斐然成章,毕竟时过境迁,三年前的东西是否能找到,还得靠运气。“我又不是神。”他嘟囔道。

“那咱进去骂他?”

走到岔口,左亚往柯北的背部击了一掌:“和尚不想听,我想听。”

“那试试吧!”罗娜又拉住他,“等一下。”

“阿弥陀仏。”和尚双手合十。

“怎么了?”乔智回首问。

“是的。”柯北做出很惊悚的样子。

“这导演都导过什么呀?”罗娜低声问。

和尚听完第一种解释后就说明白了,没有再听第二个。他说,他出门后发现门前的岔路口,先后来了两辆车,一辆是救护车,一辆是拖车,救护车将事故车上的受伤人员抬走,拖车将路边的事故车拖走。“既然施主在门口呆着,就一定知道他出门前发生的事故,对吗?”和尚问。

“多得我都记不住了。”乔智转动眼珠道,“最著名的是《满处飘着黄金杯》,得大奖的是《三峡坏人》,爆棚的一部是《2948》。”

“你就说他看不见的,并不代表不存在。”柯北补充道,“如果他再不明白,你就说,门口这个地方很大,门口以外的都算门口。”

“这么厉害!”罗娜大为震惊。

“隐者?”左亚故作不知,“这让我怎么翻译?”

“人不可貌相。”乔智道抚慰她道,“你不在圈内,所以你不知道他的厉害。”

“隐者。”

“哦。”

“你说什么?”左亚惊愕道。

“你看那四个大腕二腕的妹妹,见他都跟见了皇上一样。”乔智挑衅道,“咱进不进去骂他?”

“早知道我就说坐屋里了。”柯北道,“这话你别翻,你告诉他,因为我是隐者,所以他看不到。”

“进去可以。”罗娜怯生生道,“但是别骂。”

“他说他当时根本就没看到过你,因为那天刚刚扫完门,别的记忆他可以模糊,但对门口是否有人,绝不会模糊。”

黑漆漆的,看哪都看不见。

“他为什么大吃一惊?”柯北问。

罗娜只好用手摸,摸到有感觉的是自己的胸和腿,摸到没感觉的也是胸和腿时,她停住手,反复推敲这不是梦境后,便断定自己一定平躺在一张床上。根据床垫的松软程度与床被的丝滑程度,她又断定这肯定不是在自己的屋里。如果不是在自己的屋里,旁边一定还有一个摸着没有感应的酮体,那会是谁?

和尚听完译文,大吃一惊,然后向左亚叽哩哇啦一番。

昨天晚上最后一串记忆是,她与乔智与导演与导演带的一群妹子喝完酒后又去歌厅里喝酒,喝了又唱唱了有喝,最后乔智说这就叫‘嗨’,她说她早就知道什么‘嗨’,只不过是没‘嗨’过罢了......

“她大概在您这里等了一段时间,有些着急了,所以听到什么就赶忙起身就走。”柯北道,“她离开后你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当门外传来的响动声,你出门一看,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摸索着下了床。

和尚听完翻译点点头。

脚踩的地面,柔软兼带着颗粒感,说明这是地毯。

“当时我就在门边坐着,你可能忘了。”柯北等翻译完后继续道,“我看到有一位女施主,约莫三十岁,从门里走了出去。”

紧接着她用手触摸到细腻而能摇晃的布料,继而她又发现,这是三层不同的材质,涤纶质地、纱网质地和粗麻质地。

“你敢胡说八道,我就敢胡说八道。”左亚满不在乎道,“反正我还没看过日本和尚发火过。”

她暂停呼吸,感受到心脏的剧烈跳动。

左亚翻译后,和尚点点头,表示十分愿意。

猛地,她拉来了的窗帘。刺眼的阳光照亮了整个屋子。

“你只管照直翻。”柯北微笑道,“谢谢!”

床上平躺的乔智,一动不动。

“你疯了?”左亚大惑不解。

原本她想,一旦床上的那个人有什么异动,她就用手里早已准备好的枕头向他砸去,然后迅速找到手机报警,但是眼前的乔智完全跟尸体一样,纹丝不动,连个像样的呼噜没有。这样的光景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去踌躇,她是慢慢摸到手机后从容不迫地报警呢?还是从洗手间里找个能砸晕他但不至于砸死他的铁器或者瓷器呢?拿不定主意,她继续踌躇。终于还是乔智睁开双眼,结束了她的踌躇。

“三年前六月的某一天,我来过此地。”柯北示意左亚翻译给和尚听。

因为她提前消化了恐慌,所以面对乔智的惊恐,她做出的被动性慌乱反而让人觉得是做贼心虚。

庙里走出一位和尚,他说如果施主在门外站累了,可以到屋里喝茶歇息。望着这位和尚深邃的眼神,柯北忽然预感他们的运气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乔智变颜变色道。

“这太可怕了!”望着山下点点屋顶,左亚道迷茫道,“三年前没做到的事情,三年后能做到?”

这就话本该是她问他的,现在倒置过来,她都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了。“啊?”她顿时语塞。

“一切皆有可能。”柯北道,“但我们要找到证据。”

但其实,乔智在此之前早已包藏祸心。当然,这不是他处心积虑的结果,而是在罗娜睁开眼睛前他提前睁开了眼睛。他经历了罗娜刚才经历的一切经历,只不过他给出的结论并不是拉开窗帘,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而是悄悄回到床榻的原处盖上被子,躲在原有的黑暗中静观其变。

“驾车绑架?枪杀后绑架?”左亚道,“总之,从这里到海边还有一段距离。”

这就是乔智的诡谲之处,明明他有主动攻击的能力,却偏要做成被迫还击的反应。在这一回合中,他迅猛地摆脱了导演这王八蛋给他设下的陷坑所带来不利局面,开始化被动为主动,将导演策动的无赖之举转换为遭人暗算的无辜境遇。

“对!”柯北指着庙前的蜿蜒山路,“两人在同年同月失踪,一定在这个地方发生过什么事。”

而罗娜,这个喝着山泉长大的黄毛丫头,哪里能知晓城里的花园里竟然还有人设下捕猎的机关?

“什么情况?”左亚觉得很突然,“你是梅茵?”

两人在尴尬中呆滞了好久。

“即便是投海,她也一定要带另外一个人陪葬。”

罗娜只能找到酒喝多了这个理由解释这一切。但是,从楼下的歌厅到楼上的客房,这个过程他俩是怎么办到的呢?是两人互相搀扶?还是旁人有意为之呢?

“我看议长和仲间,还有本地警察透露的意思,多半都认为她投海自杀了。”左亚道,“因为只有投海,才死不见尸。”

乔智抓起手机,说要问导演。

“广治给她父亲留下的信息说,她要干一件被迫的事情。”柯北道,“你认为这件事会是什么?”

“这个问题不是最主要的问题。”她拦住他说。

三年前广治在六月份失踪,而梅茵恰恰也是三年前的六月离开池岛的,两人同时在同一个月失踪,交集的可能性很大,设若时间是同一天,那么广治与梅茵就一定碰过头,不期而遇是不可能的,如约而至才合逻辑。柯北决定带左亚亲临吉野寺,看能否在这里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那什么最主要?”他问。

回到福冈,通过手冢警视长他们查到仲田佑埙与星野广治的最后一条信息“再见”,正好是在本市西区郊外的吉野寺,时间是六月的一天,进而他们又查到这条信息发出的一个小时后,仲田的手机完全失灵。广治的亲属到此询问过此事,因为没有任何后续消息,此报尚在搁置中。

她用睡衣重新遮严自己的身体,警觉地问:“你穿衣服了吗?”

左亚心想:他不该是警察,但他又是警察。

乔智故意往被子摸了一下,说:“没有。”

“你要不喜欢,我们可以离开这里。”柯北一指前方,“到城堡里看看。”

“醒来前,你就没有做什么吗?”

“那我要你捡走呢。”左亚试探道。

“没有。”

柯北扫了一眼,又扫了一眼周围,道:“它不该是垃圾,因为是垃圾早就被人捡走了。”

“恍恍惚惚中,你什么都没干?”

“那儿有堆垃圾!”左亚喊道。

“死猪一样,什么都没干。”

一只苍蝇落在熊本城前草坪上一只遗弃的半只苹果上,这种景象在日本实属罕见,如果她要是让乔智将它们清走,他一定乐不可支,不但将那只苍蝇捉住拍死,还要将那苹果扔到看不见的地方。

“你真的没骗我?”

离开议会楼,左亚一路忖思议员这句话,强扭的瓜不甜,是说给我听的吗?她要去摘男神这只瓜,男神却要去摘女神,女神却要去摘另外一个男神,到最后谁也得不到谁。而在另外一端,柯北正在琢磨身边的左亚,这只瓜实在不甜,光酸不说,还很涩,所以两种选择摆在他面前,要么等到瓜熟蒂落的时候尝到她的甜美,要么就冒着手被扎破的风险尝试这又酸有涩的滋味。

乔智有些不想回答了,因为他突然有了种犯罪的冲动。这冲动不限于她的睡衣并没有完全挡住她的全部,细滑的腿部和圆润的肩部一览无余,也不限于她眼神的容忍甚至柔弱,主要在于她的语气中透出的节奏与他心脏的脉搏完全合拍。他尽量想打乱这种谐振,但很快岔开的噪波又趋向一致,就像你在搜索电台节目一样,程序自动帮你找到了某个清晰的波段。

“虽然女婿没有离婚,但却离了心。”议员好像并没听见他在问什么,继续追溯道,“广治心灰意冷,精神一度失常。她曾经几次三番到我这里闹着离婚,都被我劝住。好不容易我说动他回头是岸,怎反过头来要打我脸呢?”他一脸懊悔,“强扭的瓜不甜。”

罗娜从他的反应中捕获到同样的感应。

“什么事情呢?”柯北有些着急。

窗帘被拉了回去,一切又回到了黑漆漆的世界里。

“广治一年前就失踪了,至今没有消息。”议员虽然失去笑容,但也不显得悲哀,“最后一条给我的留言,是她要干一件令他伤心但她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两人在黑暗中摸索并完成着昨晚可能发生的未尽事宜宜,以填补失忆的缺憾。

星野议员是位和善慈祥的老人,如果有人看见他偷了你家鸡蛋,见面后你都不好意思跟他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