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底下哪个呀？”乔智皱着眉。
“还听吗？”导演见他迟疑，就道，“就知道你不爱听，我还是说说你你手底下那个吧！”
“就是那个拿咱俩当大傻逼的，蒙骗咱古钱的那玩意。”
“这又是什么鬼？”
“你说易布生不就完了嘛。”乔智不耐烦道。
“他逢人就说他早该是男的了。”
“上回我想让你知道你们老板前妻跟谁结婚。”导演也装着不耐烦道，“你老着一张脸不乐意听呀！”
“这是什么鬼?”
“老板前妻不是他大姨子吗？”乔智漫不经心道，“大姨子跟谁结婚，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们老大美着呢，整天对着镜子唱啊歌的。”导演道，“唱的都是男歌手的歌，哪个火就唱哪个的。”
“上回我想让你知道谁现在正在闹离婚，你也不乐意听。”
“你都没讲，怎就知道我不愿意不爱听的？”乔智对他的故弄玄虚不屑一顾，“你先说说我们老大的事吧。”
“你真能饶舌！”乔智忍不可忍，“直接说不就完了嘛！”
“不管愿意不愿意，不管你爱听不爱听。”导演道，“只一点，我拿你钱就要为你负责。”
“易布生已经跟他老婆马莉莉离婚，现在正要跟马莉莉的姐姐马莉结婚，也就是跟你们老板的前妻，马达他妈结婚。”
“啊？”左亚大惊失色。
“是这样。”乔智漠不关心道，“结结去呗，跟我有毛线关系！”
“能见到就是万幸了。”
“当然有关系啦！”导演着急了，“没关系我就成嚼舌根的大老娘们啦！”
“再见一回仲间君?”
“嚯！你这一惊一乍的。”乔智嘲笑道，“关系好像要扯到我这儿。”
“我们必须马上回一趟由布。”
“当然啦！”导演危言耸听道，“联婚就意味着联手。”
“那又如何？”左亚又迷茫起来。
“不联姻他们不是照样联手吗？”
“我突然发现了一个破绽。”柯北道眼珠一摆，“仲间并没有给我们有关梅茵离开池岛以后的日记。”
“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没有婚姻的财产是不合法的。”
“是这么个逻辑。”左亚又恍然大悟起来。
“上半句听过，下半句没听过。”
“而且，‘你们靠谁指引到这里的’这个提问，应该是见面的第一个，他却放到了最后。”柯北道，“这说明他在我们之前早就知道仲间佑埙这个人了。”
“甭管怎么说，马莉易布生联姻后顺利地将自己的股份全部合并给马达。”导演道，“加上马达再拿出五千万现金，股份比例不但超过你和左总，还超过了你们老板。”
“什么意思?”
“咋了？”
“问题就是你告诉他了。”柯北道,“你告诉他，跟他从别的渠道查不查得到他是两个概念。”
“咋了，马达就成为董事长啦！”
“但是很奇怪，仲间佑埙也算学术专家大学教授，就算我不告诉他，他也能从任何渠道打听得到呀！”
“噢。”乔智眨巴眨巴眼睛，“这事巴总能不知道吗？”
“是的。”
“你们老板成天东游西逛，留个日本蒙面妞把持朝纲。”导演揶揄道，“就算他老人家知道，人家拿股份拿现金说事，他不也照样干瞪眼嘛！”
“嗯，知道才说不知道。”左亚好像领悟过来，“要是没听说，只会说不清楚或者不明白，而不会说不知道的，是这个逻辑吧？”
“你等等！”乔智眼珠子一转，“马达的五千万现金是怎么回事？集团资金链断裂那会儿，他们有钱不拿出来救火呀？”
“这位看起来憨厚的院长，肯定不是个职业说谎者，所以结合他的神情和肢体语言。”柯北判断道，“他的内心台词应该是这样的：你们说松本小姐去福冈或广岛或玄界的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但是我绝不能告诉你们。所以他当机立断地摇摇头，摇完头，他嫌我们没有完全明白，于是再补上个潜台词：我必须明确告诉你，我不知道。”
“要说前面嚼的舌根，你还蒙里蒙懂的话。”导演一乐，“嘿嘿，现在我手里攥的这条情报，算是值了大钱喽！”
“はっきりしない。”左亚道，“就是不清楚的意思。”
“看来大导演也有见钱眼开的心计呀！”乔智损道。
“按正常逻辑，他应该回答什么？”
“拉倒！”导演收住笑，正色道，“我这叫见义勇为。”
“知らない。”左亚道，“就是不知道的意思。”
“好吧。”乔智道，“继续你手里的情报。”
“最奇怪的是，当我问他，松本小姐是否向他提起过福冈广岛玄界时，他摇摇头应该算是结束。”柯北道，“但是他又画蛇添足地加了一句......
“资金链断裂那会，巴总的所有渠道都被他们用买通的方式堵死。”导演道，“他们派出各路人马向各路合作方、资金方，甚至巴总的朋友方，一一做功课。”
“当时我只当是他的热情所致。”左亚转动眼珠。
“做功课？”
“其实事先我曾致电过疗养院。”柯北道，“他们对松本真希这个名字支支吾吾，而院长见了我们却如同熟客，毫不设防。”
“就是许愿承诺呀。”导演道，“只要能对方能同仇敌忾，他们就愿意或拿出股份，或拿出现金，或拿出项目，总之是一系列不平等条约都秘密签订，一旦事成，这些协定即刻生效。”
“真有那么严重吗？”左亚试探着问。
“这是赤裸裸的策反哗变，他们得跟巴总有多大仇呀！”乔智道，“对此巴总难道一无所知吗？或者干脆置之不理？”
柯北冷静下来，道：“赖我！没有事先提醒你。”
“有个事实可以证明，你们老板是知道这个事情的。”
“干嘛要做这种一筹莫展的样子呀？”左亚按奈不住积蓄的郁闷，“是不是要我跳到海里，你才解气呀！”
“噢？”
“第三，也是最严重的错误！你不该跟他提仲间佑埙。”说完，柯北愁容满面一番，又仰天长吁短叹。
“你还记得我们大桥遇劫吗?”
“第三呢?”左亚主动问。
“永生难忘。”
“第二，你不该听导游的，她说你走你就走呀！”柯北道，“记住了，要听我的。”
“就是那天，你们老板要去跳河自杀去。”
“嗯。”左亚觉得他不像说笑，就没有反抗，“我记住了。”
“啊？”乔智难以置信，“不能够吧？”
“第一，你绝不该代替我向院长提问。”
“不是不能够，而是事实。”导演道，“你们老板只有在筹款不到，又众叛亲离的双重压力下，只好选择跳河，给自己留个全尸。”
“怎了？”左亚一头雾水，“没头没脑的。”
“你听谁说的？”
离开小岛上了濑户港，柯北终于忍不住抱怨起左亚来：“日语讲得好只代表你的专业好，不能代表我的专业好。”
“还用听谁说？”导演嘲笑道，“集团上下都知道这事，只是你没有想听谁说罢了。”
“仲间佑埙先生。”左亚脱口而出。
“热闹半天，他们沆瀣一气的所作所为。”乔智质问道，“你有证据吗?”
“你们靠谁指引到这里的？”院长问。
“现在没有。”导演端庄道，“必须周密策划，付诸行动，才能水落石出。”
“走了走了。”导游开始招呼游客回到船上，左亚觉得没有什么要问的，拉住着柯北就走。
“捕风捉影，弄得人心惶惶，你坐在一边看笑话？”乔智半信半疑道。
左亚翻译过去后，院长先是摇摇头，然后说：“不知！”
“我没那么险恶。”导演拍胸脯道，“还知道机场小舅子吗？他女朋友的爹，就是银行信贷部的主管，马莉曾经向他吐露你们老板的绯闻，说他与电视台女主持人乱搞，那女主持人不但是双性恋还是个瘾君子，提醒他给集团放款千万小心。”
“据我们所知，她好像没有回中国。”柯北继续问，“她是不是向您提起过福冈，广岛，熊本，长崎，伊豆，由布，还有玄界什么的？”
“人家也不是傻子，绯闻也能当真呀！”
“好像是六月吧。”院长道笑了笑，“真记不得了。”
“人家调查了，事实如此。”
“再想想？”柯北追问道。
“哦。”
“哦，记不得了。”院长眨巴眨巴眼睛。
“还记得那会我们上山碰到的那个独眼罩牛总吗？”
“大概月份？”柯北问。
“记忆犹新。”
“这个嘛！”院长道捋捋胡子，“记不得了。”
“我算开了眼了。”导演道，“那家伙专搂偏门，不但卖东卖西，还是高利贷放款的金主。”
“具体是哪天走的？”柯北突然问道。
“他跟他们也有合作？”
“她说她要回中国。”院长道，“就这些。”
“不但有合作，还可能秘密协定人之一。”
“她说去哪里了吗？”左亚问。
“太可怕了！”
“应该是三年前。”院长道。
“还有呀！”导演兴致大发，“我听电视台制片人讲，《金牌在线》的四方合约，有两份不同版本。”
“她什么时候离开这里的？”左亚问。
“就是阴阳合同？”
“来的时候，她半醒不醒。”院长捋着胡须道，“醒了以后呢，她又自愿当护理人员，一直到离开。”
“对。”导演认真道，“藏起来的那份合同，肯定有猫腻，必定与秘密协定有染。”
“请您具体讲一讲。”左亚道。
“哦。”乔智脑子里马上浮现出罗娜。那张天真烂漫又一板一眼的脸。“这么重要的商业秘密，制片人会跟你说？”他质疑道。
“松本真希小姐的确在这里待过。”院长道，“当过患者，当完患者，又当过介护。”
“合作好，二话都不说，合作不好，闲话就来了，闲话多了，就开始胡说八道了，胡说八道了，哪管什么秘密不秘密了。”导演道，“在他们眼里，我又不是那种打听秘密的人，你越不想听，他越想让你听，让你为他评评理。”
趁着游客们赞叹这里别有一番洞天时，柯北带着左亚找到院长，一位胖胖嗒嗒的，看起来一脸忠厚的美髯老者。
“他们怎么就合作不好了？”
池岛位于长崎市西侧，面积不到四平方公里，当年这里万家灯火，全仰仗岛下埋着矿石，如今门可罗雀，自然也是岛下矿石悉数挖走所致。上世纪末遗弃的各种汽车和儿童户外设施，都成了这里供养蒿草野花的天然花盆。恰逢雾霭笼罩，本来依稀可见的人影现在只剩下左亚跟柯北大眼瞪小眼了。“应游客柯先生的要求，我们到达的最后一站是一家疗养院参观。”导游的声音从雾里传来。
“ 电视台因为换主持人，节目迟迟没有进展，算是违约，律师事务所这边急得窜窜的，好不容易定下来新的主持人，继续将你们老大送往日本治疗。”导演道，“一切妥当后，医院这方面又出了幺蛾子，坚持不能换原主持人孟露。”
坐上轮渡小艇，一股风浪袭来，没有防备的左亚被早有防备的柯北正中下怀搂在怀里，左亚奋力推来他，又一阵风浪涌来，她再次归入他的怀抱。柯北摊开手，道：“偶然所得，必然相助。”
“我就纳闷了！”乔智不解，“换谁不换谁，应该是电视台操心的事，医院干嘛管这个！”
“厉害了，我的老丈人。”左亚道。
“医院说，就算要换，也得找到她尸体再换。”导演道，“所以一直拖到现在，你们老大还在医院里唱歌。”
“何意呀？”柯北不解。
“不可理喻。”乔智开始有了计划，“先去搞定你小舅子的未来老丈人，如果情况属实，再去搞定独眼罩牛总，找出相关材料才算铁证如山。”
“是！这是让仲田束手就擒的根基所在，功力所在。”左亚替仲田喊道，“すごいですね、私の義理の父！”
“当然。”
“老丈人切中了仲田君的要害？”
“我可不能在巴总面前无凭无据地信口开河。”
“这句话是川端先生，前面应该还有一句，自杀而无遗书，是最好不过的了。”左亚道，“很难理解五十岁以上的人是怎么感受这句话的，总之，日本人将‘死’看作一种美学的象征，对那些活明白的人这是一句很重的话。”
“那是。”导演嬉皮笑脸道，“哪像咱哥俩，口无遮拦。”
“最后一句是，无言的死，就是无限的活。”柯北道，“这话倒很深奥，是让仲田君在沉默中死去？还是让仲田君在沉默着爆发呢？反正从字面上理解，保持沉默如同死人一样，这种短暂的沉默虽然很难受，但是换来的却是永远的生存。”他又不确认地问道，“或者老丈人用的是激将法？说你有本事就死去，死了一了百了。”
“先干这两事。”乔智叮嘱道，“偷偷摸摸还要利利索索。”
“这句打动到仲田君，是因为他的才能得到了老丈人的赏识。”
“好嘞！”说完，导演要走。
“第二句。”柯北继续背诵道，“感情这种东西，已经不可依赖，如今世道变成这个样子。越是有才能的人，感情就越脆弱。”
“等会儿。”乔智又叫住他，思忖片刻，道，“你太危险了！”
“这句话能影响到仲田君，说明他还觉得自己并没有成熟。”
“我可没那么邪恶啊！”导演正气凛然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第一句。”柯北背诵道，“什么时候，你能与一个老人待一个下午，饶有兴趣地听完他精彩或不精彩的人生故事，那说明你已经成熟。”
“也是。”
“议员就是议员，能有那么多选民粉丝，就说明其能量无比强大。”左亚道，“那老丈人给姑爷搬出的是哪串话呢？”
“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导演还嫌不够，“不是那种无事生非的碰瓷之徒。”
“议员以毒攻毒，搬出一段川端君的一串话，令姑爷醍醐灌顶，幡然悔悟。”
“你要是这么正义，我就不打扰你了。”
“这能说明啥？”
“别别别！”导演觉得他话里有话，“英雄也偶尔不拘小节。”
“是的。”柯北道，“也巧，议员求学时正好在神奈川县的逗子市，川端康成含煤气管自杀身亡时，他还参加了悼念活动。”
“是这样。”乔智吞吞吐吐道，“我们老板呢，有个任务，让我呢，有意找些个不三不四......”
“那位众议院议员？”
“你想潜规则一下呀？”导演善解人意道，“嗨！这属于你情我愿的事，跟道德情操不沾边，不沾边。”
“不是！”柯北道，“被岳父提前一步，机智地将他挡了回来。”
“设个局？”乔智低声问。
“结果被小舅子打得鼻青脸肿，面壁思过？”
“好咧！”导演大声喊。
“他大为恼火。”柯北顾不上回应她，继续道，“回去就跟仲田广治大吵一架，然后继续要跟广治的弟弟大打一架。”
赶到由布，仲间佑埙果然出事了。
“嗯，仲田先生都成仲田君了！”左亚讽刺道，“看来也刺激到你了。”
结果不是柯北脑中推测的被匕首刺死，被子弹射死，被炸弹炸死，或者被汽车撞死，而是仲田君采用了煤气管放入自己嘴中的方式，了结自己的生命。幸好，孩子放学及时发现了并终止了这桩悲剧。仲间自杀未遂，躺在医院。
“完全准确。”柯北终于找到溜须的机会，“正是梅茵这种爱谁谁的玩世不恭精神，算是真正刺激到了仲间君。”
“这个仲田君，完完全全中了川端的毒了！”左亚惊叹道。
“故意失忆症？“左亚理解道，“就是一副爱谁谁的态度，烦的人懒得搭理，就说不认识你，喜欢的人乐于搭腔，就说好久以前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
“怎么了？”
“可能是我们的翻译员只会直译。”柯北道，“这只能表明，在仲田先生的眼里，梅茵的表现是故意失忆症。”
“1972年4月16日夜里，文镜院殿孤山康成大居士川端康成先生，在逗子的玛丽娜公寓含煤气管自杀身亡。”
“这话怎么这么饶舌？”
“明白了。”柯北叹息道，“死也不放过偶像，做粉丝做成这样也算是极致了。”
“自杀未遂的梅茵醒来后，变得麻木消沉，貌似不认识眼前所有她曾经认识的人和貌似认识眼前所有她曾经不认识的人。”
“那么你一路对我的训斥与教诲，只能算做逻辑推理喽！”左亚幸灾乐祸道，“柯大警长。”
“又是抄袭。”左亚道，“这仲间先生简直中川端康成的毒了。”
“如果仲田在我们见到院长前做如此举动，你怎么损我我都乐意领受。”柯北道，“但是，仲间含煤气管是在我们离开院长后的一个小时里进行的，单从时间上是有因果逻辑的。”
“仲间的日记再三提到这个看似没名堂其实很有名堂的小岛，布满了魔咒。”柯北道，“他从高桥医生那里打听到梅茵的新去处，欣喜若狂地来到池岛，却发现梅茵成了活植物人。于是他大为失望地写下来这样的心情：自杀并不是可怕，比自杀更可怕的是失望和厌世。”
“依你所言，那院长在外面开往由布的这三个钟头里，给仲间打了电话，刺激他往死路上走？”左亚分析道，“抑或是那院长派出杀手逼迫仲间咬住煤气管，制造自杀身亡的假像？”
“这么严重？”
“所以等仲田清醒过来，我们问问他就会真相大白的。”
“有必要。”柯北答，“因为我们去的这个地方是个敏感的地方，稍有张扬，便可能打草惊蛇，我们想要的也只有竹篮打水了。”
急救室走出外科医生，随行的司机以异地警务人员的身份与他沟通一番后，回来告诉他们，仲田先生已经脱离危险，并且苏醒过来，数小时后可以安排见上一面。
“不能就不能。”左亚鄙视道，“有必要说不必要吗？”
“你配枪了吗？”左亚突然有种不安全感。
“不能。”柯北答，“也不必要。”
“原案情不够级别，就没有申报枪支。”柯北解释道，“就算报了，日方也只准使用他们的枪支。”
放下电话，左亚对柯北道：“你不能从海上保安厅那里协调一辆巡逻艇吗？”
“回头到福冈会社。”左亚左顾右盼，“让手冢他爸给你配一把？”
梅茵的线索又让华丰的思路找到了新的切入口，因为无论怎样，他抽离的魂魄在别人躯壳中漂游，都由梅茵被杀这桩案情引发。“好吧！有进展及时通融。”他挂了电话。
“只要你不杀别人，别人想杀你，你怎么逃都没有用。”柯北道，“所以只要我们不去杀他，他就没有理由杀你。”
“我准备从这里搭船去池岛。”左亚报告道，“梅茵车祸后在佐世保室逗留一阵后，就移到了那个岛上。”
“嗯嗯。”左亚塌下心来，“就跟游戏里的一样，你走你的，他走他的，你不碰他，他也不碰你，你碰了他，你打他多少枪他都不倒，只要他踢上你一腿，你就趴下了。”
“哦。”华丰思忖片刻，“为什么去哪？”
医生引他们走进急救室，仲田慢慢睁开眼，问：“前面看了好几个人，要么说是我母亲，要么说是我妻弟，还有一个居然说是孩子，你们是谁？”
“巴总，我在长崎县的濑户港。”左亚道。
左亚看着柯北，柯北道：“你问他星野广治为何没来？”
“喂！”华丰拿起电话，“左总，你现在哪？”
左亚翻译过去后，仲间笑了笑：“说好了，她跟松本真希小姐一道来。”两人一阵发呆后，他有些不耐烦，“你们到底是谁？”
他开始乱了。
“我们是几天前拜访过您的柯北先生和左亚小姐。”左亚道。
按照这种超然潜能的逻辑，要么是哑巴具备，要么是大胡子具备。大胡子完全是被动接受哑巴的撕咬，他不会因为失去一只耳朵而去跟一个即将死去的山野村夫交换肉身的，所以从这个功利意义上说，大胡子不具备这种能力。剩下的，就只能是哑巴了。要是遵循这个逻辑，那哑巴又必须是爷爷了，因为只有爷爷有这种能力，才会将基因遗传给他。否则，遗传之说失去根基，他华丰只能是天马行空的独行侠了。
“太令人失望！”仲田闭上眼睛，“为什么文镜院殿孤山康成大居士不来？”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哑巴在咬住大胡子时，双方的身躯已经进行了交换，也就是说，在哑巴身首异处时，哑巴不再是哑巴，而是大胡子，大胡子不再是大胡子，而是哑巴。哑巴醒了，发现自己成了大胡子。大胡子被分成五堆，摊在地上。最后，哑巴带着大胡子的身躯，埋葬了自己的身躯，所以萧拨呐才会描述出，布兜打开后，男的开始大喊大叫，叫的撕心裂肺。看到自己的肉身如此惨烈，看到自己的肉身永存地下，正常人无法体验而理解这样一种撕心裂肺的咆哮。作为山里长大的哑巴除了质朴地认为这是一场噩梦，不会认为还有其他的什么解释，所以在婴儿诞生后，他再也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压力，选择跳崖自尽，来解脱自己。这种崩溃，与他用餐刀捅进自己胸膛的举动完全吻合。
两人瞠目结舌。医生凑过来说，仲田君恐怕要转到统合失调症进行医治。
按照正常人的逻辑，哑巴如同五马分尸一样毙命于屠杀现场，然后收尸后埋葬于族人墓群，合乎情理，而在同一地点昏厥不醒的大胡子军官，没有被日军部队抬回大本营医治，反而隐现在一片废墟的村落里，并且还与奶奶亲密有加，最后陡然跳崖身亡，这样荒诞不经的事情，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谁又能想象得出来呢？所以萧拨呐被敬老院收留在第四排，与找娘的和找外星人的两个人放在一切享受同等待遇，是不足为奇的。
“统合失调症就是对精神病的尊称。”左亚沮丧道，“看来我们只能另辟蹊径了。”
寻着这条思路，也只能寻着这条思路，他才能揭开哑巴和那个大胡子如此诡异之举的谜团。
走出医院，柯北喃喃道:“当有人不拿命当命时，连环杀人将如期而至。”他突然想到佐世保医院的那个高桥医生。
如果他用彩笔随心所欲地涂抹着自己随心所欲的想画的画，如果他和老二老三还激情澎湃地打着激情澎湃的游戏，他就和马路上的任何一个人一模一样，拿这萧拨呐萧大爷萧老爷子萧老疯子，插科打诨逗咳嗽。但是，他现在不是马路上的那个人了，他当过杀死自己新娘的杀人犯，当过嫖娼的副市长，当过吸毒的女主持，现在他又当上了上市公司的董事长。他从各种肉身躯壳里抽离出来，现在他可以是马路上的任何一个人，瞬间他就可以是另外一条马路上的任何一个人。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超乎常人的能力吗？还是家族遗传基因所致？
“所以，梅茵之死必须跟我们老大无关。”左亚道。
依据萧拨呐转述他祖爷爷的临死之言，那个大胡子日本军官事先显然是不认识哑巴和那个孕妇的，要是熟人，哑巴是不会咬住他的耳朵死死不放的，除非是仇人，但从萧拨呐的叙述中，俩人并没有这样的过节，仇人的逻辑就不攻自破。所以大胡子军官是奶奶曾经之相好的这个事实，是不成立的。那么，排除哑巴和大胡子，奶奶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自己的老爹，从何而来呢？难道另有其人？难道这个人老爹一无所知？难道奶奶不留下一丝线索，是为了后人们不去追朔那一曲离殇难诉衷肠的故事？
“必须有关。”柯北修正了一下，“但是不是他亲手所杀？就很难说了。”
老爹肯定没有见过哑巴，因为他还没降生哑巴就不在人世了，他说哑巴是他爷爷，也是听奶奶说的，那么奶奶究竟是怎么跟他说的呢？ 如果奶奶曾经咬定哑巴就是爷爷，那么，她与哑巴的这段情缘又是如何离奇地发生的呢？
“有这句话就好。”左亚欣喜道。
的说法，哑巴为了逃避包办婚姻只身跑到山外，兵荒马乱的年代，生计尚存问题，哑巴何来的魅力，在没有语言沟通的能力下，并且在不是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能跟一位与日本军部家属关联的日本女子相濡以沫呢？
“我们必须马上找到星野议员，从广治那里找到线索。”柯北道。
至于哑巴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亲爷爷，就是一个迷了。按照萧拨呐
“可是。”左亚推断道，“刚才仲田把他跟梅茵放在同一个世界里，显然星野广治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用回到家里与老爹核实，华丰就已经断定那个女的就是自己的奶奶，而那个婴儿就是自己的老爹。奶奶一定是从日本来到中国的，除了她不会中国话这个依据外，更正关键的就是她给大胡子做的入殓仪式完全是日式的。后来入乡随俗，几十年的颠沛流离，她能讲一口流利的中国话是任何普通人都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