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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窃听风云

“就冲这一点,”唐宁微微一笑,“你可以想一想,这真的是一个唯唯诺诺、迟疑、温和、听话的陈晟能够办得到的吗?”

“唔。”

老爷子眼皮一跳,幡然醒悟。

“上海家乐,从事家电销售行业比北京大生晚了14年,比小美电器晚了9年,比江苏恒宁晚了6年……但是,他们只用了9年的时间,就在香港成功上市,集资12亿,挤入中国家电连锁销售的巨头行列。”

“如果不是,那么,有谁看到过他隐藏起来的真正的一面?”唐宁望了望老爷子,缓缓说道,“狙击金星时的多疑、挑除内奸时的毒辣、卖掉家乐时的果断、屈就小美时的忍耐,包括之后,寻伺机会的敏锐,利用陈海青、不顾自己亲生妹妹安危的狠心……”

“选择‘财富’的人,贪婪,更注重于眼前的利益;而选择‘声名’的人,除了欲望之外,必定还有着更为隐忍远大的目标。”

“这统统都说明,陈晟是一只隐藏得很深的‘拐子马’。”

“哦?”

唐宁话落,一时沉静。

“嗯。”唐宁解释说道,“当初,陈晟签下委托合约,毫不犹豫地选择‘声名’的时候,我就大约能够猜到,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过了片刻,老爷子开口说道:“多疑、毒辣、果断、忍耐、敏锐、狠心,包括善于隐藏自己……这都是现代商业中,一个成功商人的本性特质,无可非议。”

“出头车?拐子马?”

“呵。”唐宁一笑,不予置评。

“所以说,”唐宁唇角微扬,放下那张纸条,缓缓说道,“黄晓美不是一只‘出头车’,他绝对不会心甘情愿地做一个被人挟持的天子。而陈晟却是一只‘拐子马’,他绝对不会成为一个因天子被挟而听从号令的诸侯。”

“那黄晓美呢?”老爷子想了一想,又追问道,“他为什么不是一只‘出头车’?”

“哦?”老爷子再一怔,抬起头,望着唐宁。

“黄晓美的风格一向霸道,独断独行,表面上像是一只‘出头车’,横冲直撞,不顾危险,事实上呢?”唐宁说道,“环球股灾、金融海啸,他完全没有伤筋动骨,反而从中还捞到不少商机,讨了很大的便宜。”

唐宁点头一笑,跟着说道:“事实上,现在我手上的这张纸条,也不是陈晟给我的。”

“嗯。”老爷子点点头,忍不住插嘴说道,“黄晓美一向擅长博弈,我们把他当做棋子,他又何尝不是把我们也当做棋子。之前的美乐案,他背着我们搞了不少小动作。”

“事实上,程累并没有拿到这张纸条。”老爷子缓缓接口。

“是的。”唐宁赞同,“他为自己预留了不少后路。”

“这张纸条,本来是黄晓美托付陈晟,让他转交给程累的。”

“不过,”老爷子想想,又笑,“就目前来说,黄晓美身陷囹圄,什么后路都用不上了。”

老爷子微微一怔,陷入沉思。

“这也未必。”唐宁摇了摇头,“像他这样的人,就算身陷囹圄,也绝对会野心不泯。”

唐宁不说话,一伸手,从桌上拿起一张小纸条,慢慢展开。那张纸条上,有三行字,内容竟然跟陈晟撕碎的那张纸条一模一样。

“呃?你是指那张纸条么?”老爷子皱了皱眉头,反驳道,“那是他病急乱投医,所托非人。”

“呃?”老爷子何其灵敏,一下子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追问道,“什么意思?”

“不,就算黄晓美病急乱投医,那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何况,他明明知道自己有可能所托非人,还要托付陈晟,那或许说明,他极有把握这张纸条最终能够到达它应该到达的地方。”

“呵。”唐宁闻言,突然一笑,言骇词简地反驳道,“黄晓美不一定是可以挟持的天子,而陈晟一定不是听从号令的诸侯。”

“唔。听你这样一说,倒是十分有道理。”

老爷子注意到这个细节,不禁眉头轻皱,停了停,接着继续说道:“黄晓美入狱,陈晟临时上位,所有的一切,按部就班,顺利进行,下一步,应该让程累借机上台,挟天子以令诸侯!”

“黄晓美是典型的囚徒心理。”唐宁又说,“他写下的第一条,就是要找到程累,那自然是希望程累能像上次一样帮助他脱困。”

唐宁点点头,并不言语,只是唇角处悄悄地露出一丝令人玩味的笑容。

“嘿嘿,”老爷子突然咧嘴一笑,再次插嘴说道,“这只能再次证明他所托非人啊!”

老爷子率先开口:“现在的小美风雨飘摇,生死存亡只在一线之间。这个局势,若是不能立即稳定,其结果势必会影响几年来委托我们投资于小美的国外大庄家的利益。”

“或许吧。”唐宁模棱两可地回答了一句,接着往下说道,“黄晓美被拘押审查了这么多天,他大致已经明白这一次很难脱身。所以,他退而求其次,写下第二条,希望自己信得过的家里人去见他。”

唐宁与老爷子正在进行视频通话。

“这个意图,倒是比较靠谱。”老爷子笑道,“现在,陈晟越是急于在黄晓美的面前表现自己的忠心,就越是要让黄晓美担心自己朝中无人,从而渐渐失去对小美的控制权。”

2008年12月6日,晚上8点30分,北京,唐宁的住处。

“不过,”老爷子想了想,不禁又有些疑惑,“既然黄晓美担心自己会失去对小美的控制权,他又为何愿意委任陈晟做公司的代理主席?”

“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就是自己。”他喃喃低语,目光直直地落在自己的床头柜上。那儿,有一本已经被他翻烂的书——《基督山伯爵》。

“原因很简单。”唐宁解释说道,“小美的内部有三股力量:黄家人、老员工,以及外来高管。”

“在你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你会怎样?”这是唐宁曾经问过陈晟的一个问题。而此时,这个问题在陈晟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他已经全然没有了当时被提问到时的震撼与忧虑。

“黄家人,包括黄晓美本人、夫人杜灵,及黄晓美的两个妹妹黄晓燕、黄晓虹;老员工,主要就是‘五虎将’,他们分别占据着公司里的一些主要职位;而外来高管,其实只有一个被人戏称为‘最孤独总裁’的光杆司令——陈晟。”

挂了电话,他缓缓地将手中的纸条,再度一层一层地折叠好,然后双手拿住,从中间开始,撕成一条又一条,反复不断,直至完全成为碎片。

“黄晓美出事,杜灵潜逃。黄家人的阵营只剩下黄晓美的两个妹妹,力量微乎其微,根本就无济于事。”说到此,唐宁突然停了停,望着老爷子似述似问道,“那么,他会怎么做?”

思忖片刻之后,他突然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快速而低沉地吩咐道:“请你们务必安排足够的人手,24小时轮班监视、跟踪、窃听他的一举一动,一有消息就立刻回传通报!”

老爷子蹙着眉头,微一思忖,立即醒悟过来:“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

这正是陈晟先前一直在闭目沉思、令他头疼、却又无法理清的问题。此时此刻,这些问题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灼热激烈,像是一团大火正在熊熊燃烧一般,无法遏止,而他的脸色反而越来越冷。

“对!”唐宁应声赞同,“正是欲擒故纵之计!将要收敛它,必须暂且扩张它;将要削弱它,必须暂且增强它;将要废弃它,必须暂且兴起它;将要夺取它,必须暂且给予它。”

唐宁,还是可以相信的人吗?他是来帮我的吗?

“眼下,黄晓美的位置可是一个炙手可热的烫手山芋。三方势力,虎视眈眈,谁都想要染指一番。但是,谁若沾上,又都会面临以一对二的局面。”

在这7个月的时间里,他花了极大的工夫与资金,调查唐程两人的真实来历与背景。可惜,所得的有用信息极少。

“三方势力中,黄家人与‘五虎将’势均力敌,陈晟最弱。所以,与其让黄家人以一对二,孤掌难鸣,倒不如合二对一,将最弱的一方作为形成互为掣肘的焦点,保持目前的平衡及稳定。”

由此可见,唐程两人的来意并不简单!陈晟坐在沙发里,双眉紧蹙,嘴巴死死地抿着,而他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变化不止。

“嘿嘿。”老爷子频频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神色,等唐宁说完,笑着接口说道,“表面上,黄晓美是出于无奈才把陈晟捧上位的,但其实是把对手变成炮灰,当做枪使。”

毫无疑问,黄晓美的入狱与唐程两人有着十分直接的联系。若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单单只有唐宁一个人,那完全有可以解释的理由。而程累作为黄晓美一方的人,为何会在暗地里背叛他?

“现在还不能下结论!”唐宁摇摇头道,“局势多变,每个人的后手都不一样。更何况,陈晟虽算不上大灰狼,但也绝对不是小绵羊,像他这样得道成精的老狐狸,怎么可能乖乖就范?”

“程累”这个名字,他已经再熟悉不过了。陈海青从赌船上带回来的所有信息,都让他心中生起无数猜测与警惕。

话落,两人同时沉默,各怀心思。

现在,他离那个权力巅峰,还有一步!仅仅只有一步!只有把“代理”二字去掉,真正取代了黄晓美的位置,发号施令,掌控小美,那才能成为中国家电连锁销售的掌舵人,坐上第一把交椅!

老爷子轻抚着蹙紧的眉头,思忖半天之后,突然轻叹一声,打破沉静:“现在看来,陈晟与黄晓美,果真都不是简单的货色。他们各有千秋,互为攻防,我们原先想让程累借机上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计划,应该要变一变了。”

不!他的眉眼狠狠一跳。

唐宁一笑,别有意味地说道:“没有变化,所有的计划都是死的。”

“真是笑话!”他双手死死地捏住这张纸条,心中冷然嗤笑:若是真的让你顺利脱困了,我这两年的功夫,不都全部白费了?我刚刚才达到这个行业的权力巅峰……

老爷子一怔,眯起眼睛,望向唐宁,心中细细琢磨着,仿佛要从对方的言语与表情之中窥探出一些究竟来。

陈晟对此心知肚明。

“你的意思是……现在由谁来执掌小美最为合适?”他的问题,同样别有意味,“黄晓美,还是陈晟?”

黄晓美身陷囹圄,完全与外界隔绝了联系。陈晟的突然出现,让他病急乱投医,只能用“暂时的委任令”换取对方的信守承诺。

唐宁迟疑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回答老爷子的问题,而是缓缓说道:“在经营方式上,陈晟比较稳健,讲究厚积薄发,注重提高小美单店的赢利能力;黄晓美则十分急进,一味地跑马圈地,扩张规模,大肆赚取价外利益。”

3若是无法脱身,让杜灵回头。(黄晓美)

“嗯。”

2安排家里人,来见我。

“而且,这几年,黄晓美的心思全在资本炒作、人个敛财,及房地产投资上面,简直可以说,把小美当成了提款机。所以,”唐宁停顿了一下,仿佛找到了可以说服对方的充分理由,接着提高了声音,“委托我们的那些大庄家全都相信陈晟比黄晓美更能帮助他们提高小美的股价。”

1把纸条交给程累,通知她来见我。

他的意思与倾向显而易见,只是没有把最终的答案直接揭晓公布出来,反而把那个问题不动声色地拨回给了老爷子。

陈晟把那张纸条一层一层地打开,上面赫然有这样三行字——

老爷子不说话,望着唐宁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但是,从那条细线里迸出的光芒却是咄咄逼人的,仿佛要一下子看穿唐宁的所有心思。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一睁眼,坐正身体,一直握紧的拳头终于松开。那个被他攥在手心里的东西,是一张叠了又叠的纸条。

两人沉默着、僵持着、对峙着,半天之后,老爷子突然闭上了眼睛,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脸上带着疲态,慢悠悠地最后说了一句:“我只希望,你的这个决定,与陈海青没有任何关系。”

陈晟眉头牢锁,双目紧闭,仰着头,倚靠在沙发上。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一动不动。若不是因为他的右手长时间用力地攥着某样东西,而导致手背青筋暴绽,会让人产生他已经睡着了的错觉。

唐宁闻言,像是被突如其来的棒球打中要害一般,重重一震。

2008年12月1日,晚上10点50分,北京,陈晟的住处。